故事屋日常:我與他的故事(完)

「您的店？」
「是的，一個比這裡還特別的店。」
「不知道，我感覺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畢竟我不想被人口販賣，萬一他騙我，結果回不來怎麼辦？
「或許你會在那裡找到你想要的東西，比如一個新的發想？一個可以給你故事啟發的好地方。」
看見我的動容，嵐楓笑的格外狡黠，他知道這個機會大多數的人都不會錯過，而我也是如此，嵐楓見我不答，他乾脆的說。
「我們走吧。」
我看著嵐楓一個彈指，藍色的魔力包裹我的周遭，還挺美麗，半透明的薄膜比我想像得更加舒適，看似柔軟卻又相當牢固，正是我所不了解的構造。
我們走沒有多久，來到了一間店鋪，透過玻璃可以見到室內的裝潢非常溫馨，店門沒有醒目的招牌，但旁邊掛著一塊木板，上面有印著咖啡的標誌，我駐足在門口。
「進去吧，這裡是我的店。」
嵐楓推開玻璃門邀請我進去，他帶著我來到吧台，我撐著桌面，坐上皮製的黑色高腳椅。

「你似乎對這一切並不感到驚訝？」
「有對什麼食物過敏嗎？」
嵐楓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愣了一下，我思考幾秒，回答：「除了番茄以外，其他沒問題。」
「給我幾分鐘的時間，我們晚點可以再多聊聊。」
左後方有一扇深綠色的木門，嵐楓進去時，我隱約看見裡面似乎是廚房，除了大烤箱之外，還有一些器具跟看不懂的東西，應該都是烹飪器具吧。當關上門的同時，我開始環顧四周。
除了吧台，我的左後手邊是一個大約六尺高的書櫃，我好奇的上去察看，架子放著不同的書籍，基本什麼類型的書本都有，文學、哲學、或者宗教類書籍，大多數都是每個時代個別有名的著作，從粗糙的牛皮書到現代硬殼精裝書，基本什麼都有，反正我是不敢貿然拿起，深怕弄壞了賠不起。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不知過了多久，後方傳來嵐楓的聲音，我轉過頭去，他把托盤放到吧台，並看著我，「千萬不要碰那些書籍，它們可不喜歡有人隨意觸摸。」
並不是嵐楓本身有多愛惜書本，而是太多的人類為了所謂的真理犧牲，他們的故事在死後會融入那些原稿內，被填入故事的書本非常危險，只要有些微不慎，都會使他們暴走。
「我記得上一次有個客人碰了，手瞬間被切成兩段。」
嵐楓悠悠的說著，像是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語調，令我寒毛豎起。
我瞥了一眼書櫃，又走回吧台坐好，我看見了桌上擺著閃電泡芙，還有一壺熱奶茶。
「這是？」
「請你的，不用太在意，畢竟這裡不是每天都會有客人。」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對方在強調食材是用快過期的做給我吃。

就算不愛吃甜品的人也很難說它不好吃，這個泡芙已經算是一件藝術品，可能比某些牆上貼水果的藝術更來的直觀。
就在我享受甜品帶來的快樂時，嵐楓單手倚靠著吧台，他問：「你認為真理是什麼？」
又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我吞下第一口泡芙後，含糊的說：「唔嗯⋯⋯這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問題，普通年長一點的人應該會跟你說真理要看人的理解與定義，我個人認為一定有絕對的真理，但不是他們口中構築在文明之上的東西，那會讓它不斷在變化。」

我感覺說的有點多了，本來是想草草結束，但嵐楓又示意我說下去，埋藏在思維中，被拒絕許久的議題，使我忍不住繼續說下去：「真理是不可撼動，作為世界的中央⋯⋯或許偏左一點，重點是它被世界完美的掩蓋，如影子一般⋯⋯」

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確切終點，它太模糊了，每次都會被其他問題巧妙地掩蓋過去，但這次我認為答案已經很接近我所想，卻又離最後有點距離，這時我的視線微微瞄到嵐楓，對方已經摘下眼鏡，果然不出我⋯⋯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可真是荒謬的錯誤，一切早已經出乎意料，深靛色的虹膜散發著奇妙的光彩，我腦內有個非常大膽且不可思議的想法閃過。
「我猜你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請不要說出來，這很可能需要一點代價。」


也不確定有沒有回答到嵐楓的問題，我緩緩閉上嘴，老實說我不喜歡跟別人分享這些觀點，別人認為我瘋了，或有中二病，但我總覺得嵐楓似乎理解我的意思，甚至是他提示我答案的位置。
之後我跟他又聊了很多，甚至沒發現天已經黑了。

(儘管我比起名字更起歡叫他店長，感覺代稱更適合他的本名)
在這之後他同意我繼續來店裡找他，當然代價是要幫他做一點雜活，以及試吃新品。

颯凌似乎知識非常淵博，尤其是地方人文這方面，似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過大多數時候他真的太安靜了，臉上的笑容總是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問起颯凌生前時，他居然愣了一下，只說他是一名神學家，在就讀大學期間，曾經出版過幾本相關書籍，之後也沈浸在其中幾年。
但問到死因時，颯凌沈默不語，他的表情似乎很迷茫，當然為了不刺激到他，我選擇轉移話題。
其實我覺得他很像一隻黃金獵犬，叫他的名字，他會很快出現在隔壁，並提供服務。
P.S.千萬別喝颯凌的飲品，我差一點真的成為店長的客人。


至於吉爾斯⋯⋯嗯，有點小中二，而且剛開始還被攻擊過，要不是當時嵐楓阻止，我恐怕真要命喪在店裡。
我仗著嵐楓會幫我的情況下，大膽與吉爾斯攀談，我發現對方藝術方面是真的很有才華，尤其是油彩畫作，很可惜對方選擇的顏料有點令我不敢苟同，真的⋯⋯我寧可去美術店買個顏料，至少我知道它不會發臭。
當他知道我對油畫有興趣之後，開始充當我的⋯⋯美術老師。
P.S.其實以個人來說會很想見識他充滿犯罪性的藝術品。

當然中間經歷過無數的患難，沒有魔力的我比弗蘭還沒用，至少那男人一把刀就能自保，而我全程像個毫無經驗的戰地記者，匍匐在危險之下，觀察他們的事件。
其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嵐楓與伊爾斯的對話，比以往的事件更加刺激，那天店裡一如既往的平靜，所以通道的聲音更容易引起我的注意，有點像是風，刷的一下，或者說空氣的扭動，好吧⋯⋯我承認這很難形容。
他有一口標準的英式口音，某些發音是讓人感到如此特別，個人是覺得有點浮誇，但很可惜我英文不好，只能大略聽懂他們似乎是在問候。

嵐楓很自然的用英語交談，語氣有些不快，眼看交談應該會持續很久，我本來打算識相的打算離開，正好嵐楓瞥了我一眼，也正是這眼，伊爾斯隨著嵐楓視線發現要逃離吧台座位的我。
當時差點沒被嚇死，現在回想起來伊爾斯當時一定知道我英文很差，問候的過程中，我看見對方的眼裡，禮貌中帶著一點鄙夷與優越感。


當然在嵐楓面前，他給我的面子很足了，問候完，他立刻從英語切換成靈魂語。
對於語言，我聽嵐楓說過，那是祂當初給世界的第三份禮物，只要擁有故事的任何生命，都會這門語言，而人類只不過是肉體與思維的束縛讓他們暫時忘了而已。
所以我被迫學了一門新語言，沒錯，因為我還沒死。
要接觸嵐楓他們，某方面來說真的很不方便。

伊爾斯看我的眼神帶著審視，語氣也有點不滿。
「他是半個世界之外的客人。」
「噢！天啊⋯⋯這會讓我更想肢解他，看起來普通無趣且安靜，或許是一株克非亞草或者地耳草，我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特別。」
審視過程中，忽然有東西緊緊勒住我的手臂跟脖子，令我無法動彈甚至疼痛，細如蛛絲的東西比我想的還要堅固銳利，如果隨意亂動恐怕我的人頭會先落地。
對此，嵐楓沒有出手阻止，我暗暗嘆氣，因為只有影響到生命的時刻，他才會出手，否則大多時候我必須自行處理事故。
「先生，又何必衝著我，您的自以為是總讓你得到不該擁有的惡意，而你卻享受這短暫的瘋狂。」我隱忍著疼痛，故作輕鬆的笑起。
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我感覺隱約能看見眼前這男人的秘密，朦朧飄渺不定的真相，可能是我的幻想，也可能是曾經發生過的既定事件。

「原來是朵天仙子，真是令人失望，甚至有點想將你連根拔起。」
很明顯，伊爾斯因為這句話動容了，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我感覺絲線糾纏力道更大了，我咬著牙忍著疼痛感，看著肌肉被絲線絞緊，忽然感到微微精神發散，總覺得自己現在有種類似東坡肉的造型。
即使並不明顯，伊爾斯確實有微微咂嘴，他暗自收回絲線，並擺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總店長您怎麼老是撿一些奇怪的東西回來。」
這個性格跟長相都陰沉到不行的人類，似乎真的知道些什麼，或者什麼都不明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他一樣，擁有最良好的素養與恰當的壞心眼。
不⋯⋯至少眼前這人不會是第二位霍貝爾，這可讓他放心不少。

「是誰被一位人類給激到，甚至因為私人情緒，差點將對方斷頭。」
「總店長，您這話似乎是覺得我比不過他？」
嵐楓笑而不語，我聽著兩人的對談，忽視伊爾斯兇狠的目光，這似乎可以成為一次新的題材。
總結來說，伊爾斯跟其他看守很不一樣，溫雅、端莊，而且嫉妒心強，似乎在他眼裡，世界都不配與他為伍。


無論如何，這些日子裡，我體驗到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嵐楓給我一張可以多次使用的通道信函，每個月我都會去找嵐楓至少一次至兩次，大多時候我會坐在椅子上，感受這奇怪空間帶來的舒適感，另外在這看盧布郎的小說是不會被投來奇怪視線。
偶爾我會帶一點我的創作給他們看，也得到了很多回饋，那是他們的故事，是如此的真實、奇幻，是令我感到驚心動魄的冒險，那是不存在於我們所謂現實之中的故事，跟他們比起來，我僅僅只是個普通的撰寫人，是一位世界之外的客人，或許在未來的某天，我的生命會遭到扼殺，或者信函將會忽然被沒收或者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