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撥開了我眼前的黑暗，祂的光明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
我踏上了腳步旅行，享受著旅途的快樂。
但我從未思考過黑暗從何而來，亦未想過這條道路是為誰而開。
只因為那是荒野中唯一的路標，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所以我只能緊抓著這順流而下的獨木舟，將擋在河道上的障礙逐一排除。
哪怕在河流的前方是萬丈深淵。
在大聖堂的密道中，蕾看著發光的壁畫，重新思考之前沒解開的謎題。
「盜賊們原本只是小偷小盜，今年卻突然轉變風格。
「印象中沒有去過領主塔的我，出現在壁畫之中。
「還有，萊格他失去記憶。」
那場夢，是過去曾發生的事情。一定是這樣沒錯。奇斯肯定是做了什麼事情，讓整個城市的人都失去了記憶。而盜賊們也不是突然轉變風格，只是我們忘記了這幾年的他們轉變的過程。
那麼，剩下來的問題就是，奇斯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依在眾人面前攻擊女神，背地裡卻又派萊格讓人民重拾信仰。」
這麼說來，萊格似乎提過，盜賊們真正的目的是找出那些信仰不堅定的居民。
「……如果失去能讓自己行動的神力，我們這些赫斯克就會倒下。」蕾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答案了。
此時她想到石板中的預言，便再次啟動了石板，將之前沒有閱讀的內容看完。
她曾經跟若依接觸過，得知了重整計畫的真相，最後跟里埃一起去阻止奇斯。
「我寧願倒在夢想之中，也不想重複追逐著虛無……」
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奇斯想讓所有人回到第一個人倒下的時間點之前，然後重新來過，不斷重複著這個循環直到找出答案為止。
——拉迪雅曾經說過，強烈的情感會停住時間。
那條通往內堡的大橋，每年都在重做一樣的進度。就跟城市的居民一樣，忘記自己曾經成長過、努力過。
我也就這樣年復一年的等待著自己的夢想。
「相同的人得到了相同的訊息，就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果然，我還是得去對奇斯開下那一槍。」
蕾拿出了手槍，這是她當初特別按照預知的內容而選的，沒想到這把老戰友已經陪她度過了數年的時光。
「這麼說來，若依真的會支持我的決定嗎？她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以前那個怯弱的小女孩……是因為輪迴的影響吧？
「無論如何，現在已經沒有里埃幫我剷除衛兵。如果三聖者之一的若依願意幫我開路的話，是最好的策略了……」
蕾看著她走來的方向，猶豫著要不要回頭。
回去的路依然寬敞著，將蕾擁入懷中，拉向名為放棄的樂園。
蕾搖了搖頭，把這個不好的念頭搖出腦海。
沒事，里埃就在我身邊，他會保護我的。
於是蕾戴上了里埃的演算強化後，繼續往通道深處走去。
◇◆◇
若依戴上了她的小法師帽，拎著她的小小人偶，將從生產裝置上拔下來的項鍊收到口袋後，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甦醒』。」她喊道，而那些駐守在房門前的盜賊們便恢復了動力。
這是她的第一場戰鬥，視情況也會是最後一場，她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不，或許就是想讓它發生，才會進行這場戰役……
若依緊握著寶杖，緊張感讓她心跳加速了起來，那即是解脫的旋律。
踏、踏……不遠處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若依不禁盯著聲音的來向，命盜賊們戒備。
那是拿著小手槍的蕾。
若依看著前來的蕾，臉上的表情從緊張轉為某種壓抑後的微笑。
興奮、期待、愛慕、還有自己的脆弱，若依這幾年來的情感全部湧了上來，在她的身邊形成了迷幻的霧。
「嘻嘻，你是來跟若依一起去殺掉奇斯的嗎？我的蕾姐姐。」
若依按耐不住自己的開心。
真好，蕾姐姐終於來找我了，她終於恢復鬥志了，願意跟若依一起走了。
若依盯著蕾的雙眼彷彿在訴說著自己的興奮。而面對她的這股熱情，蕾與她對視了好幾秒之後才開了口。
「我必須要去跟奇斯戰鬥才行。若依妹妹你可以幫我支開衛兵們嗎？」
蕾給了她一個憔悴的微笑，眼神低垂的講出了自己的來意。
那是假笑，就算是若依也能知道。但那又如何？在面對戰場時不可能有人笑得出來，蕾姐姐沒有錯。
「好呀，太好了，果然我的蕾姐姐不會喪失鬥志。別說是支開衛兵，只要是為了蕾姐姐，要若依把衛兵們全部重生掉都沒問題。衛兵們跟被奇斯復活的艾蜜莉姐姐就交給若依解決吧，蕾姐姐只要負責對付奇斯就好。」
蕾姐姐不會有錯，就算有，若依也不會讓蕾姐姐出錯。
若依領著盜賊們離開了長廊，蕾也隨即跟上。他們在長廊內拐了幾個彎，沿著盜賊們使用的密道在內堡的底下穿梭著。
一路上，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若依與蕾並沒有多做交談。
然後，眾人從城堡內部的地窖翻了出來。數十名全部武裝的盜賊瞬間就填滿了房內的空間，肅殺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若依拿出了她的小寶杖，對著出口一指。
「給我聽好了，這一戰不留活口，全都殺無赦！殺無赦！」
盜賊們破門而出，如同心靈相通般分成了三個隊伍深入城堡。依稀可以聽見窗外衛兵的慘叫聲以及警備鐘被破壞的聲音。
「那麼，跟著若依走吧，蕾姐姐。」
若依望向瞪大雙眼的蕾，牽起她的手，往自己規劃好的路線跑去。
蕾回頭望向一行人前來的通道，現在那裡只剩下一片漆黑。
「保護我吧，里埃。」她說道。
◇◆◇
經過了數個轉角與樓梯，跨過守衛與盜賊們的屍體，兩人很快地就到達領主之塔的最上層。
在兩人眼前的是個空曠的長廊，守衛們在這裡用盾牌與沙包架出了戰線。而由於缺乏可躲藏的掩蔽物，盜賊們只能踩著同伴的屍體前進，沒多久就耗盡了人力。
「若依，你……」
蕾露出擔憂帶點驚訝的表情。原本她的計畫是支開守衛後潛入，沒想到若依的戰力這麼強大。
見狀，若依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對於蕾的反應十分滿意。
「別擔心，蕾姐姐。交給若依吧。」
她笑著，對著盜賊們的屍體伸出了手。
「『甦醒』。」
權能的光芒從她的手中放出，打中了地上的盜賊。只見那些屍體們再度從地上站起，雖然有些人斷了手，有些人掉了頭，但他們卻不受影響，宛如這就是他們最完整的狀態。
這就是艾米的第二個權能，只有作為生產者的若依才能使用的力量——人偶製作。
在若依的神力加持下，盜賊們不斷地從地上站起。守衛們面對無止盡的盜賊們也開始節節敗退。那些倒下的守衛也會受到若依的控制而從地上爬起，加入盜賊的行列，與自己原先的同伴戰鬥。
守衛就算在怎麼精良，而不敵源源不絕的攻勢，最終盜賊們還是攻下了長廊。
只見他們恭敬的站成了兩排，等待著若依與蕾的來臨。若依看向蕾，再度露出微笑。
「前面就是奇斯的房間了，讓我們去結束掉這一切吧。蕾姐姐。」
若依走向了領主房間的大門。越過了這扇門之後，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殺掉奇斯，終結這無止盡的輪迴，把不聽命的居民們重生，赫曼城會贏來美好的未來。
而這一切都會是蕾姐姐的功勞，她會成為新的領主，成為赫曼城新的大主教，帶領赫曼城成長茁壯。
一切都這麼簡單，為什麼之前沒有想到呢？若依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催動著因興奮而顫抖的雙腿向前走去。
——因此沒能注意到那枚貫穿她腦袋的子彈。
只見那帶著過量魔力的石彈穿出了若依的額頭，被打中的傷口因為魔力的侵蝕而逐漸融化。
「蕾、姐姐……？」
為什麼要對若依開槍？只要蕾姐姐跟著若依走進門內，赫曼城的惡夢就會結束了啊？
若依的眼中充滿不解，無力的倒在地上。蕾放下了指著若依的手槍，朝她走去。
她臉上的表情就跟艾蜜莉一樣，是面對敵人時無慈悲的陰冷。
◇◆◇
「若依、做錯了嗎？蕾姐姐不是說要跟奇斯戰鬥嗎？為什麼……？」
遺留著魔力的傷口迅速的奪去了若依眼中的光芒，兩旁的盜賊們也隨著力量斷絕而倒下，失去了生機。
默默看著這一切的蕾蹲了下來，取下了若依脖子上掛著的神器。
「是啊……我必須要跟奇斯戰鬥，這樣才會符合石板的描述，符合過去的情況。」
蕾冷靜的說著。過往的回憶一一浮上心頭。
「你問為什麼不躲開？當然是因為預言說我會用石板擋住你的拳頭囉。」
「不過在預言中是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後我才了解的，所以我們必須照著預言做才行！」
「我、我也贊成照著預言走的方案……」
「這把手槍是特別按照預知的內容而選的。」
「我的預言可能會被逆轉——所以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從拿到石板的那一天開始，蕾就照著預言的內容行事，盡全力完成上面交代的內容。
即使知道預言的終點是個不美滿的結局，她仍沒有想要背離預言的意思。
——只因為她在預言中看見了微小的希望。
「……我不能讓石板的預言被改變。」
蕾冷冷的說著，像是在說給死去的若依，又像是在說給隨時可能動搖的自己。
「我為了找到自己的目標而成為祭司，然而這麼多年以來仍一無所獲。
「然而，在很久以前的我，曾經是擁有目標的。」
「我寧願倒在夢想之中，也不想重複追逐著虛無……」
蕾想起了夢中的自己，那個充滿自信與目標的自己。
「相同的人得到了相同的訊息，就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所以，只要對著奇斯開下那一槍，然後跟艾蜜莉大戰一場，就能知道過去的我在想什麼了吧？」
蕾裝填了手槍的魔晶石，朝著領主房間的大門走去。
「抱歉了，若依妹妹，我曾想過要跟你解釋這一切，但看起來你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了。
「你沒有參與過那場戰鬥，所以我不能讓你進去。但現在的你絕對不可能乖乖坐在這裡，給我與艾蜜莉對決的機會。」
蕾回望了身後的長廊，下定決心之後，推開了大門。
「堅持之後，理想必將達成。這就是我的信仰。」
◇◆◇
「你來了，蕾。比上次提早了一天呢。」
奇斯一如往常的坐在屬於他的寶座上。只見邁入中年的他已略顯疲態，那米色的頭髮夾雜了些許的白絲，臉上也多了許多皺紋。那是只屬於人類的，時間的痕跡。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毫髮無傷的艾蜜莉。
「你又來了，芙德。奇斯跟我說了你的事情。」
艾蜜莉冷冷的說著，宛如沒有里埃對戰過一樣。
「思念的呼喚……果然真如其名。」
蕾碎念著，擺出了備戰姿勢。
「蕾，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裡，就代表這次又有人倒下了吧？」
在艾蜜莉動手之前，奇斯用富含磁性的低沉聲音緩緩說著。
「這幾年來，你用盡各種方法來到我面前，但卻又故意重演之前的錯誤。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你是艾米交給我保護的子民，我不希望你受到無謂的傷害。」
奇斯嘆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你這次就放棄吧，就算能贏過艾蜜莉，你也會因為失去神力而倒下，這會令我難受。」
面對奇斯的勸說，蕾則是以緊握的手槍回應。
「我已經追逐這個目標好幾年了，就算會死，我也想知道答案。」
「那就沒辦法了。我不能因為你而放棄赫曼城的大家。動手吧，艾蜜莉。」
奇斯一聲令下，準備已久的艾蜜莉便持著帶電的長杖往蕾突擊而去。
然而蕾早有準備。在剛才的與奇斯對話的過程中，她已經記下了房間內所有的機械位置與大致功能。
「『啟動』！」
牆邊的書櫃沿著底下的滑軌移動到艾蜜莉面前，擋住了她的長杖。
「有意思。『啟動』。」「『啟動』！」
懸掛在半空中的吊燈從蕾頭上落下，被另一個吊燈擊飛。
「『啟動』！」
裝飾用的機械盔甲用長槍往艾蜜莉刺去。
「『啟動』。」
剎那間，盔甲用右手的盾擊落自己的長槍，摔倒在地上後無法站起。
蕾與艾蜜莉就這樣控制著房內的機械互相攻防，沒多久房內就變的破爛不堪，沒有剩餘的機械可以使用，連身後的大門都已經半開、搖搖欲墜。
「還以為這樣能行的……看來太低估你了，大主教。」
蕾隔著只剩一半的書櫃，緊盯著艾蜜莉的動向。
勢均力敵——這就是之前的戰況。然而，蕾心中的空洞仍然沒有填滿。
……即使戰鬥了這麼久，我還是不知道過去的我在想些什麼……難道我不自己開槍不行嗎？
只要打敗艾蜜莉，我就能知道自己的目標，一定可以的。但是槍又打不中她……
蕾咬牙，決定將手伸向後頸的演算強化。
「如果你願意用演算強化幫祭司小姐計算彈道，或許會是個不錯的組合。」
萊格的話語言猶在耳。沒錯，雖然艾蜜莉不像沒有防備的若依，但現在蕾已經擁有里埃的力量，只要能順利啟動演算強化，就能擊敗艾蜜莉，反敗為勝。
「我勸你別做傻事。」
然而艾蜜莉話語阻止了蕾的行動。
「我比你更擅長權能，你不可能比我更快。只要你一裝填魔晶石，你的意識就會被我奪走。」
她冷冷地說，彷彿在陳述事實般的冷靜。
「這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蕾則用堅定的神情回望著她。
隨後，她便將手中的魔晶石按入後頸上的裝置——
「『啟動』。」「『啟動』！」
就如艾蜜莉所預告的，她搶先了蕾一步。如同之前艾蜜莉操控里埃那樣，蕾倒下了。
啪噠——
艾蜜莉望著失去戰意的蕾，嘆了口氣。演算強化對於信仰心越強烈的人越有束縛力，蕾沒多久之後就會放下武器。
現在蕾正在跟自己的信仰戰鬥，呢喃著信仰之類的話語。
沒錯，呢喃著。
「——上吧！里埃，我的騎士！」
蕾抬起頭看向艾蜜莉，手中還夾著沒有放入演算強化的魔晶石。
「什麼——」
艾蜜莉發覺自己中計，連忙看向蕾身後半開的大門。
一道藍光從門外飛躍而入，宛如雷暴中逆風而行的蒼鷹，劃破了停滯的空氣。
「『瞬殺之刃——』！」
里埃那帶著魔力的斬風砍過艾蜜莉的身軀，成為了戰場上最後站著的贏家。
◇◆◇
里埃將臥倒在地上的蕾拉起，確定她沒有受傷後，用刀指著仍坐在椅子上的奇斯。
「里埃，神器的力量還夠你用嗎？」
蕾不放心的問著，同時看著里埃脖子上的項鍊。
「啟動」可以對沒有運作中的裝置使用，而赫斯克也是一種人造裝置。
蕾從進到大聖堂的密道開始，就一直用權能讓沒有意識的里埃跟在自己身後。而在拿到了若依的神器後，便將她掛在里埃身上，藉此讓他恢復行動能力。
「居然讓另一個人躲在門外，果然你們擁有無盡的可能性……」低沉的嗓音從旁邊的書桌傳來，奇斯看著里埃，隨後再望向蕾。
「你打了一場精采的戰鬥。那麼，你的願望達成了嗎？」
蕾垂著眼，沉默了許久。
一無所獲。
雖然付出了這麼多，但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該追求什麼。她只是追尋著那微小的希望不斷前進，而如今已經走到盡頭，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蕾嘆了口氣，沉痛的回望奇斯。
「你就別挖苦我了。就算我不知道我的願望，我們也不會讓你進行重整計畫。」
她原本以為奇斯會藉由話語間的攻擊，把握時間做出最後的反抗，然而當她看向奇斯時，卻只從他的眼中看見關懷。
——那不是嘲諷的眼神，而是種想要掏空自己來幫助別人的渴望。
就跟以前的蕾一樣。
「老實說，現在的我沒辦法進行重整計畫。」奇斯說出了令人意外的話語。
「因為我們人類的貪婪，你們才會變成這種失去信仰就無法生活的樣貌。當初重整計劃就是為了修正這個錯誤而存在的。
「但是，我畢竟也是邪惡的人類，我無法得知我的行為究竟是為了你們好，還是滿足我個人的私慾。」
奇斯從座位上站起，走向倒地的艾蜜莉。
「如果沒有徵得你們的同意就擅自讓你們重啟，那我跟那些為了利益而利用你們的人有什麼不同？」
奇斯用手拂過艾蜜莉的臉頰，蓋上了她的雙眼。
「赫曼城是個與世隔絕的城鎮，沒有人可以染指這個城市的居民。然而即使沒有了外患，還有一個最大的內憂——就是我這個人類。
「你們都看到了，這個內堡的設計並不是讓我君臨天下，而是讓你們所有人都可以監督我。只要你們覺得我的做法有問題，那就走到我的背後，把我捨棄掉吧。你們每一個人都擁有這個權力，這是我們人類欠你們的。」
奇斯坦蕩的背對著蕾，就好像是在等著她動手一樣。
「你……您這麼做，究竟能獲得什麼？艾米的教義明明是堅持之後必能成功，但您……似乎只在意那份堅持。」
蕾望著奇斯的背影，最後放下了手中的槍。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對這個男人出手。
因為奇斯跟蕾一樣，都是想藉著幫助別人來滿足自己心中的某塊缺陷。蕾想要獲得踏實的生活，而奇斯則想要藉由保護他們，來實現對艾米的承諾。
對於自己而言，只有自己才是最不該獲得幸福的那個人。因此就算要燃燒自己，也得把別人的路點亮。
「是的，我不在乎成功。因為成功與否是我個人的私慾，所以也會是你們的敵人。
「人類不該干涉你們的生活，重整計畫是我對自己最大的讓步。雖然會讓你們因此陷入時間的輪迴，但最終你們一定會找到自己的答案——屬於你們的，不是外力干涉而得出的解答。」
窗外，夕陽已經落下，夜晚即將來臨。奇斯不發一語的看著天空，露出了無遺憾的微笑。
蕾彷彿能從奇斯的眼中，看見那名少女的倒影——看見那長相與艾蜜莉相似，但神情卻無比溫柔的女神艾米。
一股暖流從蕾的心中流過。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忘記呢？
雖然是有所圖謀才去幫助別人，但從中得到的快樂與滿足卻是貨真價實。
能與民眾一同歡笑、一同流淚。對別人的困難感同身受，對別人的成功榮耀與共。
如果說石板是最初的自己留給未來的指引，那麼肯定是相信著未來的自己可以繼續幫助別人吧？
然而自己卻沾沾自喜，追求著預言家的華服；自己追求著引人注目，而忽略幫助人的幸福。
——原來我想要的東西，早就在我身邊了。
「這就是過去的我要留給我的訊息嗎……
「我的夢想……就是幫助別人。幫助里埃、幫助若依，幫助每一個赫曼城的居民……」
蕾向前走了一步，手搭上奇斯的肩。
「……還有，幫助為我們勞心勞力的領主吧。」
奇斯回過頭，蕾與艾米的身影在奇斯眼中重疊，在他已經死去的心中蕩起了波瀾。
「謝謝——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你們的對我的想法，無論好壞。
「然而雖然感謝，但如今沒有了艾蜜莉，我也沒辦法讓你們重來了。」
奇斯在蕾的攙扶下站起，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希望的光芒。
「說到艾蜜莉，若依那孩子一定很寂寞。為了拯救你們，她失去了敬重的雷吉爾與艾蜜莉。從前的三聖者只剩下她一人……」
奇斯嘆著氣，望向了門口——而有著若依身形的幻影正躲在門後觀望著房內的情況。
——思念的呼喚。蕾從若依那邊聽過奇斯的秘術能力，那是能與思念的對象相遇的奇蹟。
蕾看著門後的若依，那是奇斯內心回憶幻化的實體，眼中沒有因為輪迴而瘋狂的色彩，而充滿著與往昔相同的無邪。
「或許，人類的私慾也不見得是我們的敵人。」
於是蕾說話了，對奇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堅持之後理想一定會達成——這是艾米的教誨，而這裡是艾米所守護的赫曼城。
「領主大人，如果您真的認為愧對於我們，想要贖罪的話，那就請離開這座城堡，到外城接觸民眾吧。」
沒錯，利用奇斯的力量，利用他對我們的思念……
「您一直以來為我們付出了這麼多，我想市民一定會接受事情的真相。市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敬愛的領主了，您必須將這份遺失的愛補償給他們，好好記住每個市民的長相、記住每個人的名字，然後記住他們的願望與夢想。」
只要奇斯相信他們不會遺忘女神的教誨就可以了。女神大人留給奇斯的機會，必須用他自己的力量守護。
於是，蕾拿出了教典，戴上了祭司的帽子，以艾米祭司的身分看著奇斯。
「我是艾米的權杖，我的話語即為女神的預言。奇斯，只要你願意持續與我們赫斯克交流，相信我們每個人都在這裡。那麼大家就不會忘記女神的恩惠，不會因為失去信仰而倒下。你願意接受這份救贖嗎？」
就算倒下了，你也會讓他們重新站起來的，就像你喚回了若依一樣。
強烈的情感會使時間停留。奇斯用思念留住了他美好的過去，如今他將以思念守護我們的未來。
奇斯看著蕾，再看向門外的若依，點了頭。
於是，隔天赫曼城在奇斯的出席下，女神誕辰祭圓滿落幕。赫曼城也迎來許久未見的明天。
終章－女神的預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