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fening Silence，英文中的慣用語，常被翻譯成「震耳欲聾的沉默」，用來代指讓人難受的沉默。原因可能是尷尬、可能是找不到想說的話，或著是要說出的話過於傷人，但總之是種情境的比喻。伍德寫作時很喜歡這種欲言又止、帶有惆悵美感和互相將彼此放在心上的情境，卻萬萬沒想到，這樣震耳欲聾的沉默會以另一種形式降臨到我的生活中。
約莫十天前，伍德剛起床時，鼻腔也像平常一樣洪水氾濫。這樣的日常雖然惱人，但還過得去。沒想到梳理後，左耳卻突然耳鳴。一陣高頻而持續的聲音停不下來，由於只有一邊，還讓我的平衡感有些不習慣。
「大抵很快就過了吧？」
我聳聳肩，覺得雖然有些不便，但聽力似乎沒受影響，想說忍忍就過了。過了幾個小時還是沒有改善，伍德也想說或許睡一覺就好了，但在噪音中好不容易睡了一晚，醒來後耳鳴還是在。就算再怎麼神經大條，我也知道事情不妙了。更不妙的是，當天是週末，找不到醫生。
以前人遇事不決求神問卜，現代人遇事不決大概就是拜谷歌神。不過在身體出狀況時，伍德倒是不太建議問Google，因為那會讓你非常不安。你通常只會看到很嚴重的後果、症狀不會好的故事，許多也有醫生背書。伍德其實不怪醫生把症狀說得很嚴重，畢竟比起放著讓症狀惡化到難以解決，還不如讓病患怕得趕快求醫盡早處理。再說會上新聞的案例也得相當離奇，一般人也不見得真是那麼嚴重。
只不過當在還沒能看到醫生之前，一個人待在公寓的伍德確實是相當不安。當四周一片寂靜，也知道確實是一片寂靜時，耳鳴反而會更加明顯。心裡擔心著會不會一生就得跟耳鳴作伴，又身在異鄉，那樣的夜晚格外使人畏懼。
好不容易捱到週一，趕緊找了學校內的醫生。在美國看醫生通常會先由護理師量身高體重、血壓心跳等生命徵象，接著才是醫生問診。伍德雖說有在醫護相關單位工作過，大抵也知道醫生想知道什麼資訊，也事先查過部分專有名詞怎麼說，不料某些生活小動作卻反而難以表達。
「When, when I ...」
伍德支支吾吾好幾秒，乾脆直接做了擤鼻涕的動作，幸好肢體語言世界共通。而簡單的看過狀況、問過病史，也做了些理學檢查，醫生認為比較可能是鼻竇炎引起的。
「Have you heard of Eustachian tube?」「No...?」
美國的醫生平均在一個病患上花的時間比起台灣長很多，也相對比較耐心對病患衛教。我的醫生從電腦叫出耳朵的剖面圖，指著歐氏管(耳咽管)，解釋起鼻竇發炎、耳咽管功能不良和耳鳴間的機轉。其實看見圖，伍德大概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要是她說中文的「歐氏管」，伍德就聽過了。只能說語言隔閡還是在的。
簡單來說，耳鳴不是病。耳鳴是症狀，就像咳嗽一樣。我們不會說一個人得了咳嗽，而會說他感冒導致咳嗽。而耳鳴可以簡單分成神經性和非神經性的。伍德原先也擔心自己的神經系統失調造成神經性耳鳴，而這相當難處理，不過簡單的理學檢查沒找出神經問題(至於伍德常常發神經是另一回事)。至於非神經性的，有和外耳有關的(例如耳垢過多)，也有和鼓膜後的中耳及內耳有關的。醫生認為伍德的狀況應該是鼻竇發炎，導致左側耳咽管調節功能沒那麼好，進而造成壓力差、甚至積水(除了耳鳴，我也感覺該側耳悶，氣比較難吹過去)。這種情形理論上控制好鼻竇發炎，狀況都能緩解。
伍德買了醫生開的鼻噴劑和抗組織胺回來*1，噴了幾天，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改善還是沒有(畢竟沒辦法把耳鳴「錄下來」比較)，但也只能耐心一些(畢竟本來也不見得是一個禮拜就能解決的事情)；起碼現在感覺是沒那麼震耳欲聾，也沒有惡化，而我則得習慣在蚊音中入睡。只不過診所醫生也開了耳鼻喉科轉診單，讓我打電話預約。而預約的日期是四月初──已經是幾個禮拜後的事情。
「這樣正常嗎？」
我跟美國同學聊起這件事，他們笑著回道：「不正常，因為太快了。」
前幾段提到醫生在每一位病患身上花的時間很多，相對地，能看診的病患就不多，而且也必須事先預約。專科醫生往往得等好幾個禮拜，甚至是幾個月。我的同學甚至提到之前照到背上長了東西，有癌症可能，也是等了好幾個禮拜才能看結果。幸好後來不是重大疾病，但若真有不幸，還真就拖了幾個禮拜。我不會說台灣那樣讓醫生看相當多病患，最後變得走馬看花的結果才對，但像美國這樣讓病患等一陣子才能接受更精密的檢查，從醫學上來看似乎也不是正確的。
「You are a patient. You have to be patient.」「When in Rome, do as the Romans do.」
(「你是個病人，就得耐心嘛。」「要入境隨俗呀。」)
跟家人報告發生這事情，本來以為他們會很擔心，結果看來也很淡定。
「啊，我去年也是這樣。」
「對呀對呀，我耳朵以前也有積水，醫生也說是鼻炎。症狀壓下來就會好了。」
所以看來這是刻在我基因裡的問題。而在等到四月前，伍德似乎也已經盡人事了。這時就會特別想家，倒不是想健保，而是可以和醫生毫無障礙地溝通；雖說不一定能馬上治好，但起碼能比較快確定身體出了什麼事。
這個禮拜雖說在工作上沒什麼建樹，但在醫學相關的英文上倒是學了不少。雖說工作和寫作效率難以避免地降低一些，但日子還是得過、小說還是得寫。至於什麼時候伍德才能再享清淨？只能希望是越快越好呢。
*1. 大概有人很好奇費用。看診包在保險內，尤其我是在學校診所，所以這部分沒有費用。至於藥是7美元，跟台灣買成藥比起來並沒有很貴。這事情是這樣，有保險其實平常看診費用沒大家被嚇過的那麼高。通常會有巨額支出，可能是因為去看的單位和病患保的是不同家的保險(在不同的醫療系統裡)，再來就是急診。在美國拿到急診的開價單不要急著付，讓保險公司先看過，通常金額能再協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