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雖然在月光下的相遇聽上去充滿了想像空間，各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與氛圍也滿溢而出，若是以畫作具象此景，想必是唯美的藍色佈滿畫面。但實際上也不是那麼的如命運，實際感覺上只是一次特別的經驗，並不會改變太多自己的日常步調，只是在路程上的一輪明月罷了，還是得低下頭，繼續走下去。
看來即使多了誰，有的事情依舊難以被改寫。
2.
在一樣的時間，鬧鐘響起前五分鐘，日光從窗戶探頭，諾可不曾眷戀過溫暖柔軟的床鋪，即使它是如此地誘人墮落。諾可把不小心摔落床腳的可憐枕頭給放回它本該在的位子上，整整齊齊的棉被位居一角，狗狗造型的抱枕躺在上頭繼續沉溺於美夢之中，但他的主人得要醒來不可，而冰冷的水是讓人清醒的好方法。
諾可轉開了水龍頭，水聲嘩啦啦，毛巾上的水滴滴下，鏡子裡的自己和昨天一樣，毫無變化，手上握著的梳子用稱不上是溫柔的動作梳著有些亂翹的長髮，最後在繫上鮮紅色的緞帶，將長髮給束起，馬尾毫無精神地垂下，雙手抓著寬鬆的睡衣的一角往上褪下衣服，換上深色的襯衫，套上橘色的毛衣，和昨天差不多的服裝，和昨天毫無差別的表情，和昨天一樣，也就是和平常一樣。
將喜歡的毛衣給整理整齊，襯衫的領口也立好，看起來沒有分毫的雜亂感，手上拿著外套，隨意地披在了椅子上，將隨身該帶的東西放在一旁，諾可往廚房前去，簡易熟練地做好了兩份三明治，其中一份被保鮮膜包裹好，放在在桌罩之下。
端著屬於自己那份早點，從冰箱拎走一瓶冰涼的牛奶，其實大部分時候，比起咖啡，諾可早上更常是喝牛奶，或許是他僅此於咖啡第二喜歡的飲品了，單純地對它的口味相當中意罷了，也會計較不同的牌子之間的味道，並且給與評價，這也是他少數能說出味道感想的東西了。
起司、火腿、蛋被完美地夾在去邊的吐司裡，他們本身自帶的香味和對方彼此交融在一起，如同一首完美的樂曲，點點胡椒香點綴著刺激著這份香味，假若是布雷特的話，想必會看上去非常滿足地享用，只可惜對諾可來說，他可感覺不到這些，即使這是他親手做的，這僅僅是早餐，不會有更多的想法了。將盤子洗好，立在一旁的架上，上頭的水珠沿著盤子滑落，在簡單地收拾過後餐桌後，諾可穿上了他熟悉的大衣外套，安安靜靜地走出了大門，唯有鑰匙串的聲響。
而像是安排好的一樣，諾可前腳剛走，布雷特才慢悠悠地醒來。悠哉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不捨，不過距離鬧鐘聲響起其實還早著，但某部分還算單純的天使想到了早餐，那份大概被放在了餐桌上的早餐，於是喜歡柔軟被窩的天使還是與床道別，但比起隔壁房整整齊齊地的床鋪，那可是一個巨大的差別。
溫水從臉龐滑落，淡藍色的眼睛直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即使誰也不在，但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淺淺笑容。白色的襯衫和藍色的圍巾，一如平常但又有些不同，遠比有任務時更加休閒，夾起和眼睛一樣顏色的髮夾，布雷特從房間探頭，發現諾可已經出門後看上去有些失落。一個人乖乖地把三明治給享用完，不過看上去非常滿足於這份美味的早餐。
距離那個如同童話的夜晚，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而布雷特僅僅是能夠直接叫諾可的名字而已。
對於這個人，基本沒有多餘的交流。
布雷特無法理解那個人類，但也就是因為才會感到好奇心，若是一眼望穿，想必好奇心也會被一箭射穿粉碎成無數小塊，最後粉碎殆盡。
雖然說是住一起吧，但感覺不太容易和對方交流，有的時候會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人類。安靜，精確，冷冰冰的，有的時候給人感覺像是機器一般，但好歹在最前排，自然是不會落下那些有趣的細節。在兩人達成協議的那日下午，諾可花了些時間把空房間給整理打掃乾淨，把多餘的被子放上那張沒怎麼被躺過的床上。不過布雷特身上也沒有什麼東西，所以整個房間還是相當空曠，如同他的內心一般。
「為什麼一個人住但是有多的房間啊？」
「非常偶爾的時候，可能會有人用到。」
布雷特注意到，諾可再說這話時，雖然說的不太清楚，但是表情上明顯是比較柔和的，雖然布雷特想不到理由，但大概也不是什麼壞事。布雷特也和諾可訂好的規矩，基本上就是不要亂碰彼此的東西，房間之類的也不可以隨便亂逛。
「我不是小孩子，這點常識我還是清楚的。」
「…是這樣的嗎？」
布雷特從諾可的眼裡看到了不信任感，難不成自己實際上很像小孩子嗎？應該不是吧。
而在這一個月內，布雷特一個人獨自去街上晃了晃，買了些自己需要的…或是說好奇的東西，本來空空如也的房間也填上了一些色彩，比如會回應聲音的玩具，布雷特相當喜歡這個玩具，想著給其他人也帶一些回去算了，但是考慮到這不是自己在他們眼裡該做的事情，於是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麼想著的布雷特突然有些好奇諾可的房間裡都有些什麼，那樣有些難以靠近與猜測的人會有些什麼呢？
但是布雷特是不是不會做出這樣無禮的冒犯的，更何況對方似乎不太喜歡別人刺探自己的事情，沒怎麼聽過對方提過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時候只是淡淡地發表自己的想法，但也不是非常深入，和所有人都留了距離，不讓人靠近也不會太過靠近別人，彷彿一個月前的那天只是個幻影罷了。但怎麼掩飾，都不可能毫無破綻，否則就真的是機器了。此外，布雷特準備了一本上翻的筆記本，想拿來紀錄些有趣的事情，何謂有趣的事情？
和同在一個屋簷下的人類相關的事情，畢竟這也算是自己的課題。或許多多觀察，可以讓自己理解一些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事情，雖然這也不能算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僅僅是被這樣“建議”了而已。
手上的筆隨著思緒在指尖轉了轉，而想起自己昨天看的節目的布雷特，靈感一閃，他知道該來做些什麼才好了。
明天是個不錯的日子，至少對方應該蠻有空的，幾乎也沒看過對方和誰有約，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3.
「就是這樣，現在開始現場採訪！」
布雷特拿著筆記本和筆，坐在諾可對面的位子，看上去興致高昂，雖然對面的人類並不是很能理解他想幹嘛，同時有些害怕對方想做什麼蠢事。
「……你到底想幹嘛。」
諾可一邊喝著咖啡，看著前面頗有架式的天使。
「我最近呢，還蠻喜歡看訪談類節目的。」
「你是電視兒童嗎？」
雖然說布雷特實際上對那些節目本身興致缺缺，並不是特別喜歡，但他還是挺習慣每天看看電視，說是探險，或許能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當然，這對諾可來說是件怪事就是了，他並不怎麼收看節目，倒是以前會陪其他人一起看看動畫之類的。
「我很想嘗試看看…不行嗎？」
「算了，隨你吧。」
反正說不行也沒有什麼用吧。諾可不想去多加思考了，反正還能出什麼亂子嗎？不過就是玩玩而已。
端著那杯熱騰騰冒著香氣的咖啡的諾可這麼想著。
※
「那麼首先……請問貴姓大名？」
布雷特拿著本子和筆，或許就差個麥克風以及各種訪談節目裡該有的東西，好吧，這樣一說那可差的太多了。
「諾可。」
「只有名字嗎？」
「這個話題重複了。」
這麼一說的確在前面就發生過類似…或是說一模一樣的事情了。
「因為我很好奇，所以很想知道。」
「……無可奉告。」
果然有點抗拒。布雷特寫在了筆記本上。好像只要提到這個話題，對方的心情明顯地會不太好，雖然諾可看上去每天心情都不好就是了，想看到對方笑，大概要等下輩子了也說不定，或許被雷劈到的可能性還比較高一點。
「好吧，那麼進入到下一個問題！……我看看……是問年齡來著？」
「你問我嗎？」
從陽台灑落了如細絲般的光線，就這樣輕輕地鋪在了木質地板上，悠閒自得的午後，諾可不經思考自己為何得配合對方這樣的採訪。
「畢竟我是新手。」
這個是可以說的理直氣壯的事情嗎？諾可雖然很想吐槽，但也忍住了，話說這種事情會有所謂的新手運嗎？
「……上個月剛過生日呢。也就是說今年23歲。」
嚴格上來說，正好一個月前，在那個有些不真實的一天，不過沒有甜膩過人的蛋糕，也沒有廉價的蠟燭。
「這樣算年輕嗎？」
「多少算吧？如果以人可以活的時間來看。」
「所以從小朋友的角度來看就不算年輕？」
「嗯……算吧？可能接近哥哥叔叔那一類。」
「諾可先生的話……大概會被當作姐姐吧。」
「我聽得到。」
布雷特看諾可那個表情，大概是實際上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吧。不過這也不能怪人家認錯，畢竟長頭髮、聲音又很中性而且長的也很中性，而且也不算太高這麼說來，沒有認錯的自己應該算是很厲害的吧？
布雷特突然地覺得自己蠻不錯的，雖然這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去嘉獎的部分。
而且說出來大概會讓對方白眼。
「那麼下一個問題！你喜歡的食物！」
這應該是個不會讓人不愉快的問題吧，布雷特如此盤算著，準備好在本子上寫下新的文字。
「……我覺得大部分吃起來都差不多，我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或討厭的啊。」
然而諾可看上去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不挑食的意思？」
仔細想想諾可總是不剩下任何的食物，也不會對味道發表評價，布雷特自己倒是不太喜歡蔥和胡蘿蔔之類的。
「食物的味道不都差不多？啊……硬要說的話，應該蠻喜歡熱湯。」
「熱湯？」
「雖然感覺和喝熱水一樣。只是有一點鹽巴。」
「那直接喝水就好了吧。」
布雷特這麼說著又一邊在筆記上寫下了新的文字，看著諾可那一副“你說的沒錯”的表情，不經懷疑對方到底是怎麼做菜的，不是多少都得試個味道嗎？
「可以下一題了吧。」
「那你喜歡的動物是什麼？」
「狗。」
「反應好快。」
而且看起來好像蠻開心的？看上去深沉的臉色一瞬間緩和了不少，髮絲間微微透出的紅色寶石也閃爍著那不易察覺的溫和。
「仔細說的話我比較喜歡大型犬啊……看上去不覺得挺溫暖的嗎？」
「溫暖的話，我覺得有被子就夠了呢。不過明明喜歡狗，為什麼家裡反而是貓咪造型的東西比較多呢？」
肉眼可見的貓咪擺設散落在各處，但如果諾可喜歡狗狗的話，那不應該擺一些狗狗相關的物件嗎？雖然沒看過對方房間，或許房間裡是滿山的狗狗堆也說不定就是了。
那樣的畫面似乎也挺不錯的，蠻可愛的。
「……這是個好問題，但是我覺得下一題會更好。」
看來是要布雷特別在意這種事情呢，好奇的天使只能往本子上畫了隻小狗粘在小貓身上的塗鴉宣洩自己的好奇之心。
「那麼接下來……諾可有什麼興趣嗎？」
「睡覺不算對吧。」
「應該不能算吧。」
布雷特倒是更好奇為什麼會覺得睡覺是一種興趣。
「……聽音樂或看書吧。」
諾可稍微考慮了一會後說。
「總覺得沒有和想像相差太大，順帶一題都聽什麼樣的音樂？」
「都滿喜歡的啊……但最近比較喜歡柔和點比較穩重的感覺。」
「這樣啊……我自己對音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呢……。」
「沒有共鳴之類的？」
「嗯……應該差不多吧。」
為什麼突然變成自己被問問題了，不過布雷特自己的確對音樂沒有太多的感受，天使們演奏的音樂總是那幾個樣子。
「那接著的問題……諾可先生有重要的人嗎？我的話……大概沒有呢！」
「這個隱私度跨越好大，你這個問題安排明顯可以改進。」
對方肉眼可見的無語。
「會嗎？」
諾可沉默了一小會，紅色的眼睛盯著桌上的咖啡，無趣地攪拌著杯裡深邃的苦澀，最後嚐了一口即止，緩緩地開口說。
「……我想姑且還是有的吧。家人之類的？」
「家人啊……那是什麼樣的呢？」
「好難解釋啊。說是血緣相同就是，但也有很惡劣的父母，也有領養的……更多的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
「不要問我比較好吧？我們沒有血緣之類的概念……硬要說的話，所以天使都是一家人，畢竟從根本上來說，我們的來源一樣。」
「……如果定義上符合的話，那應該就是了吧。」諾可看上去想問些什麼，但他打住了，沒有多加追問對方的打算。
「那諾可呢？人類的話應該會有爸爸和媽媽對吧！」
「是這樣沒錯。」
「說得好冷淡。」
布雷特知道自己多少也沒有資格去說其他人冷淡，但是剛剛的問題一出，本該給人炙熱感的紅色，一瞬間只讓人感到刺骨寒意。
「也不是說關係一定很好。」
「所以很差嗎？」
「你問這些也是為了去了解不同的事物嗎？」
諾可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布雷特一個問題。
「沒錯。」
「那只問我也不對吧？」
「以後有機會會去認識其他人的。」
「這樣啊。」
諾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如說這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
「啊！難不成你意外地其實挺怕寂寞的？」
「並沒有。」
「沒事的沒事的，我可以待久一點。」
「不需要。」
總覺得這樣的對話在哪裡也曾經發生過，越是和對方說話，越是對上視線，熟悉感或是說既視感總是如同在黑暗中的暗器一般，不經意之間將思緒給刺穿，流淌出來的血液裡，殘留的記憶的味道刺激著自己的大腦。
既溫暖，卻又讓人害怕，但是無法放手，布雷特想著自己總有一天得找到這個問題的來源，而關於這個無趣的桌邊談話，天使最後只是有些依依不捨地，打算用最後一個話題去結束。
「那麼最後一題！等等的晚餐要吃什麼？」
「……魔王題啊這個。」
好吧可能話題暫時還無法結束。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