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四章 旅遊
匡噹匡噹……
嘟嘟──
蒸氣蓋過了火車行徑的聲音，霞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眼睛閃閃發亮著，因為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風景。
畢竟火車是最近才從西方大陸傳進來東方大陸的交通工具，即使再怎麼見多識廣也不可能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跑這麼快的金屬怪物，雖然不比守護靈跑的還要快，但第一次乘坐著實有些開開眼界。
霞幾乎是整個人都趴在玻璃上，若不是自己的主人就坐在對面，否則估計早就把窗戶打開將頭伸出去感受著疾馳而過的風了。
外頭正下著雪，若真這麼做恐怕會引起不小注目，她們都刻意換上了不必要的防寒衣物，實在沒必要因為這類小事而節外生枝。
「好厲害喵！」
伊莉西絲掩嘴一笑，見對方的樣子實在很難想像竟然會是高高在上的守護神。
「霞，要不要吃點餅乾？」
「喵！」
注意力瞬間被主人拿出的小袋子給吸引，她就像是有長耳朵跟尾巴似的帶著難以隱藏的興奮。
伊莉西絲呵呵一笑，然後將一片餅乾上放置在自己上頭，優雅地朝著對方遞了過去。霞見狀也毫不客氣的直接低下頭一口叼住，動了動嘴唇與舌頭三兩下就放進嘴巴裡大口大口地咀嚼。
感受著奶油與甜味在嘴巴裡散開，幸福的表情展現在她的臉上，吃的津津有味。
「好吃嗎？」
「好吃喵！」
興奮的聲音沒有引起太多乘客的注意，在伊莉西絲的先天能力下她們就在專屬於兩人的小世界當中。
不用主人再餵，第二塊餅乾霞就自己伸出手去拿。
「不過怎麼會突然想來旅行喵？」
甜點並沒有讓霞忘卻這件事情，過往她們出門都有個明確的目的，像是要去找「接到信要去找鞠大人」、「以前見過面的嬰兒」之類的，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旅行還是第一次。
伊莉西絲並沒有正面回應，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抹掉對方唇邊的餅乾碎屑。
「因為妾身覺得霞應該會喜歡去旅行，所以就趁妾身身體狀況還好的時候安排這場旅行囉。」
「喵～」
霞輕輕舔掉對方指間上的餅乾屑，笑容滿開的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她們都知道，這句話其實不過是句謊言。
但是既然是難得的一同出遊，又怎麼能說這些煞風景的話呢？
沒有打算戳破，於是繼續維持這微妙的旅遊氣氛。
霞拿起第三塊餅乾，笑呵呵的說著「啊～」。
「啊～好吃。」
伊莉西絲也很配合地吃了塊餅乾，霞笑咪咪的樣子似乎反而更加享受這個過程。
「話說回來喵，這裡是不是變了很多？」
順著霞的視線轉向了窗外，雖然外頭下著雪多少掩蓋了兩邊的景色，但還是不難看出有越來越多屬於西方大陸的色彩，正逐漸的替代原有的顏色。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環境也會隨之而改變。只不過身為守護靈的霞卻沒辦法理解這種改變，因為守護靈的村莊就像是個時間遭到靜止的地方，始終維持著不變。
然而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多少也與雙方交通緊密往來有關。
原本以米食為主的東方大陸，現在也能在街道上聞到了香噴噴的小麥香──只是剛剛在上車前看到麵包的價格，雖然不是負擔不起，但實在難以說是親民。
除此之外就是服飾的改變，雖然還沒有到完全取代的程度但可以見到兩者融合在一體的流行。
這些正緩慢的改變人們生活的認知。
這份變化不是一日之間造成的，而是一點一滴地慢慢改變而來，只有像她們這樣久久來訪一次的旅人才會察覺到的事情。
「妾身也這麼覺得，不過又與妾身家鄉的感覺有些許不同──表示霞應該可以見到妳從沒見過的景色喔。」
「喵嗚！」
霞發出興奮的驚呼聲，對於主人所說的也跟著期待起來。
雖然她們要去的目的地是從來沒去過的城鎮，也不知道以前是甚麼樣子，但就如同重新翻修的遊樂園，即使沒去過也會想看看現在的情形。
光是這樣說就趕到了滿滿的興趣，伊莉西絲忍不住掩嘴一笑，萬一真到了目的地，對方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好厲害喵！」
剛下火車，聞著煤炭燃燒的煙味，在一片雪景之中霞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在白雪紛飛的街景上，人們習以為常地走在了街上，習慣到就連傘也沒多少人撐著，大多只是穿了件連帽的披肩外套，完全不受影響的生活著。
而在人群的兩旁，整條街上展現了手工藝的極致，在大雪之中視線有些朦朧不清，但霞閃耀的眼光中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人偶、鐘錶。兩旁的櫥窗內琳瑯滿目的成列著這些人製造出來精妙的工藝品，各個無非是出自於巧妙的工匠之手，光是看就覺得宛如藝術品一般令人嘖嘖稱奇。
巧奪天工、鬼斧神工。諸如此類的形容詞套用在那些藝術品上頭都不為過，光是簡單掃過去就感覺整體的品質非凡，光是擺放裝飾都能感覺到尊爵不凡的強大氣場。
「主人主人，好厲害好厲害喵！」
「妾身聽說這裡可是非常有名的工藝之都，如今一見果真是如此。」
伊莉西絲也同樣讚賞的看著這條街景，她的目光並不是單純的玻璃櫥窗，而是路旁的路燈。在大雪中只能看見點亮的微弱燈光，不過隱約看見的設計的確足以讓人讚揚三天三夜。
並非那種很浮誇的那種，而是恰好相反，是走一種實用的風格。但就是因為過於簡單純樸，所以反而給人一種莊嚴神聖的威嚴。
那是技術精進到一定的境界，才會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感覺。是不能模仿也無法刻意營造的，就算是習以為常的東西，但看上去就是非常不一樣。
由此可得知這座城市被稱作「工藝之都」還真不假。
霞的眼睛閃閃發亮著，好比有個銀河在眼中炸開，迫不及待地就想快跑過去近距離好好瞧一瞧。
不過剛想像前，便被自己的感性給拖住腳步，身為守護靈的她可不允許隨意離開主人的身邊。
伊莉西絲見對方迫不及待卻又及時收腳、滿心期盼的轉過身來不停眨眼，如同一隻渴望出門散步的小狗狗。
見自己的守護靈這樣，伊莉西絲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輕的點了下頭。
「妾身先去處理旅館的事情，霞可以自己一個人去逛嗎？」
「喵喵喵！」
得到許可，霞興奮地跳上跳下，一個華麗的轉身很快地便消失在大雪之中。
她跑的倉促，沒有聽見主人無奈地苦笑。
三步併駔兩部的跑到了櫥窗前面，她挑選的並非擺設人偶的店家而是販賣機械鐘錶的店，齒輪在其中轉動的樣子更令她感到好奇。
小齒輪牽動著稍大一點的齒輪，然後再牽動著更大的齒輪。這樣一環扣著一環的機關讓她看得出神，專心研究著齒輪的轉動。
不過越看越不明白，雖然看起來很簡單但其精妙之處還是普通人沒辦法理解的，至少霞看到已經直接傻在原地只差沒有腦袋整個冒煙當機了。
「能理解這些的人一定是天才喵……」
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便覺得很有道理的不斷點頭稱是。然後便轉移注意的換了間店，這次是機關人偶的店。
看起來與一般的人偶沒有區別，但是霞還是看出關節都加了可動部件，雖然還不到能夠自動的程度但如果加上人偶線應該還是能操控，技術好的說不定能操控的栩栩如生與真人一樣，不免還是期望能見到動起來的樣子。
霞就這樣東瞧瞧西看看的，東張西望的好幾次差點撞上了人，不少人都因為她莽撞的模樣而感到好奇多看了一眼，尤其是男性，畢竟很難見到這麼漂亮的美少女在街上閒逛。
霞無視著四周群眾的視線，現在的她已經習慣使用著守護神的力量，特意去注意會發現他們身上會有密密麻麻宛如能把人切成豆腐般大小的絲線在，看得會有些眼花撩亂。
「──！」
不過這不代表她對於四周的變化毫無察覺，當她遭人伸出第三隻手之時，立刻便察覺到了。
下意識的反應想要伸手抓住，但卻撲了空。眼睛瞪的極大，仍然只能勉強捕捉到一絲白色的髮尾飄逸，然後很快便消失在雪中。
霞皺了下眉頭，鼓起臉頰直接追了上去。
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但這對於霞來說仍然不受阻礙，雪可是蓋不掉那人身上的味道──畢竟是偷走自己的東西，她不可能追不到自己的氣味。
最後在某戶人家的屋頂追到對方──如此形容也不大準確，因為很明顯是對方停下來刻意等候的。
有著銀白色頭髮的小女孩緩緩轉過，身手裡拿著的就是從霞那裏偷走的一個小提袋，幾乎可說是人贓俱獲，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
如此囂張的本錢，出自於她們之間是認識的立場上。這麼做的用意並非惡作劇而是想將對方帶到沒有人的地方，有事商談。
「霞煙，妳還要任性多久？」
「喵？」
開門見山地直接切入主題，只可惜霞似乎太過突然所以搞不清楚狀況。
女孩嘆了口氣，對於這隻守護神顯然覺得有些無奈。不過無奈歸無奈，她並沒有要提起太多耐心的意思，完全不打算解釋。
「做好自己的本分。」
隨手拋著對方的布袋當作沙包玩，拋起然後接下，重複著這種小孩子玩的扔沙包的行為，這讓一心只想取回自己寶物的霞忍不住用目光去追尋，根本沒想要理解對方在說甚麼。
「吼嗚嗚嗚嗚嗚嗚嗚──」
喉嚨發出如猛獸般威脅的低吼，警告意味濃厚，不過對方完全不會怕這隻小小守護神的想法，仍然持續這麼做。
女孩看著對方隨時都可能撲上來的樣子，內心沒有任何的想法，畢竟自己插手管這件事那刻已經越界，但是她又不能不管──簡單來說就是業務重疊的部分，但又沒辦法互踢皮球裝死，不得不處理。
女孩不想廢話，直接單刀直入切入主題──雖然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廢話，但多少還是有點拐彎抹角的感覺在。
「把伊莉西絲交給我。」
「喵！」
主人與寶物是兩個截然不同層次的概念，就算對方說的話跳來跳去的蛋牽扯到主人就算不用理解也無所謂，當下立刻露出想要殺了對方的凶惡表情，左手彎成虎爪，指甲也變得尖銳無比，嶄露爪子。
女孩接住布袋，瞇起了眼睛。
「我可沒有徵求妳的同意，小狐狸。」
隨手把手中的不帶往旁邊一扔，霞連瞧也沒有瞧一眼，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敢動一下，或者說誰敢動誰就會搶輸先手。
祂們之間成敗往往只在一瞬間，所以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然後，女孩嘆了口氣，以這聲嘆氣作為信號，兩人都解除了對峙的狀態。
「沒事不要打得兩敗俱傷。」
「是喵？」
「這語氣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啊。」
「因為沒打過！」
天真無邪的坦然說道，這讓女孩有些哭笑不得。即使是閱人無數的祂，面對這隻小小的守護神，偶爾還是覺得難以應付。
難怪伊莉西絲會喜歡這隻小狐狸。女孩在心中說道，但並不打算告訴對方。
「今天就算了，下次再來。」
「不管來幾次我都不會把主人讓給妳的喵～」
扮鬼臉吐著舌頭──女孩果斷無視對方俏皮的舉動。
「若非妳是守護靈，還真想把妳砍得半死，真想看妳見到棺材崩潰掉淚的模樣。」
「霞是死不了的喵！」
雖然對方的極為肯定，但這份肯定並非沒來由的自信，守護靈可是會保護主人到死的，沒有理由會比主人還要早死去。女孩也是深知如此，但是內心卻仍然忍不住想抱持著懷疑。
因為曾經有過例外，而當時下手的人正是她……
而這個例外，導致了……
女孩中止了想法，無奈的聳了聳肩。
「這些就不是咱的工作範圍囉。」
「喵？」
女孩一直都沒有與對方解釋的意思，即使雙手一攤沐浴在對方困惑的表情之下，仍然能果斷的不當一回事。
感覺雪越下越大了，不過兩人都是能無視天氣變化的存在所以不受影響。
霞清楚的看見對方消失在大雪之中，沒有任何徵兆的直接消失在眼前。
對方的離開霞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打算去撿剛剛被扔飛的裝有寶物的布袋。
輕輕一越便落在了布袋前方，白皙的小手一撈便鋪在掌心上。不過味道還是與印象中不同，似乎少了一個味道。
仔細一瞧，果然袋口已經解開，看來裏頭的東西在剛剛扔出去的途中就飛出去──幾乎不用確認，因為她不會認錯自己的味道，既然沒有聞到那就代表弄丟了。
可是她沒有從大雪中聞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這讓她感到疑惑，因為就算被人撿走她還是能聞到，這情況不該發生的才是。
迷茫的在雪中左顧右盼，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困惑的不斷在原地轉圈，但就是決定不了該往何方。
不過這份猶豫不決沒有持續太久，畢竟她是守護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那就不需要考慮。
──去找主人就對了！
心念一轉，搜尋著永遠忘不掉的氣味，然後雀躍的小跑步過去。
雖然在途中有突然聞到自己寶物的味道，但是霞仍然沒有分心，徑直的往旅館的方向跑去。
幸虧沒有分心，因為那股味道很快便又消失，就好像被甚麼東西給「抹消」似的，霎那之間便只剩下殘留的味道，如變魔術般憑空消失。
就算剛剛真的追了上去，恐怕到了半路上就會跟丟，撲空的機率並非沒有而且機率還挺大的。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主人那邊差不多該回去了，剛剛被女孩拖住的時間已經超乎了預期。雖然寶物對她來說很重要沒錯，但更重要的還是怕主人會擔心她。
順著氣味即使不知道旅館在何方也能輕易抵達，遠遠就能看見伊莉西絲正站在旅館的門口。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即使早已習慣下雪的天氣但仍然有一定的程度，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顯然已經超出正常人的忍受值。
或許因此很少人注意到伊莉西絲在雪中等待的情景，任憑她站在路燈旁苦苦等候著。
霞見狀立刻小跑步過去，雖然天氣對她們幾乎毫無影響，但怎麼說主人在等她總不可能還慢條斯理的散步過去吧，而且見到人她突然湧起想向對方撒嬌的衝動當下只想埋進對方傲人的雙峰之中。
霞直接撲到對方的懷裡，伊莉西絲早有準備的站穩腳步接下，並沒有造成兩人摔倒倒地的窘境，只是有些狼狽的向後踉蹌了幾步，還是霞替對方拉吻了重心才避免尷尬的狀況發生。
埋在伊莉西絲胸口的霞，嗅著主人的味道，很快便注意到她身上多了某種很好吃的「香味」。
「好吃的喵？」
緩緩探出頭，期盼的看著伊莉西絲，而後者也不辜負對方的期望，微微一笑，然後要挾先退開一點，將手伸進自己衣服裡頭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雖然不像剛出爐，但摸起來還有溫度，看來伊莉西絲怕被雪弄涼所以用自己的體溫保溫。
雖然牛皮紙袋的味道霞也很喜歡，不過她更好奇裏頭放著的東西，等待主人的允許便二話不說打開來。
裏頭放著兩個麵包，雖然有點壓扁但還是能感覺到剛出爐的蓬鬆感，而且只是外表受到些許影響，其味道聞起來可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雖然繼續站在大雪中也別有一番風味，但都站在旅館門口，兩人還是決定待在溫暖的屋子內好好品嘗。
不管怎麼說，這次是出門遊玩的旅遊，而不是不知會面臨多少挑戰的旅行。
過往的徒步旅行，這次卻是搭火車旅遊。
過往露宿野外，這次卻是在旅館投宿。
既然如此，何必虐待自己呢？
也因為如此，霞並沒有告訴伊莉西絲自己遇到了誰、說了什麼話，只是大口大口的咬著麵包，打算把這件事情放在自己心底就好。
明天還要與主人一起出去玩呢，還是不要說會擾亂雙方心情的事情，在玩的時候就該什麼都不想的大玩特玩！
而且這說不定，是她們最後一次一起出門旅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