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趟路真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煎熬的了，雖然我只是坐在劉秀後面緊緊抓著他，但途中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把嘔吐物吞下去了……因為劉秀怕我吐在他身上，就讓我用布把嘴巴綁起來，整趟路我只能讓嘔吐物在胃與嘴巴之間來回運輸，還有幾次嘔吐物衝上鼻孔差點窒息，簡直是最痛苦的酷刑，這真的不是劉秀為了報復我動用的私刑嗎？我承認我對他是沒禮貌了點啦，但也沒必要這麼過分吧？

 

終於到休息的時候了，畢竟馬也是會累的，牠們一路上幾乎都是全速在跑，雖然這兩匹馬看起來訓練有素且體格不錯，但不休息跑上半天似乎也有點「強馬所難」……我突然感覺馬的權益都比我來得有保障。

 

一下馬我就趕緊把嘴上的毛巾扯下開始狂吐。

 

「隊長，沒事吧？」

 

「喔，沒事，吐完清爽多了。」

 

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嘔吐物裡完全沒有食物的殘渣，只有各種酸液。

 

這一趟折騰下來，我也清醒了不少，或許是時候讓劉秀好好解釋一下了。

 

「劉秀，該是時候說明了吧？」

 

「您終於願意聽了嗎？」

 

「哼，不是很急嗎？我可是特地讓你到現在才說的喔？」

 

當然，是騙人的，但我覺得這是取回我威信的好時機，再怎麼說，我已經得知他在趕時間，儘管如此劉秀卻還是想先和我說明清楚，想必獲得我的信賴是最重要的一步才會冒這個風險。

 

「是……是嗎？那還真是失禮了，抱歉。」

 

劉秀非常爽快的向我低頭道歉，看來這招還挺奏效的，不過不知為何卻頂著一副便祕般的表情。

 

「那麼，請容我說明一下情況。」

 

他恢復平常心的速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其實我是來自日不落帝國的臥底，雖然我是在秦帝國長大的，但養育我長大的人都是來自日不落帝國，目的是把我送進秦帝國的中樞，而最近我國對於秦帝國的貿易依賴過重，可說是經濟命脈都掌握在秦帝國手裡，於是我國想發動戰爭，這時候就對我指派了新的任務......」

 

「等等等等，你說太快了，講慢點。」

 

突然間就講這一大串簡直不明所以，你有訓練過口才嗎？知道哪些是該說的重點嗎？

 

「我是臥底，我國要對秦帝國發動戰爭，哪裡不懂的？」

 

難道這才是劉秀本來的樣子？那個陽光爽朗系男孩呢？該不會剛剛那個便祕臉是因為對我還是很不爽卻只能被迫道歉所以心懷怨恨？

 

一旁的約翰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聽。

 

「請繼續......」

 

「總之，在討論是否發動戰爭之際，得到了秦帝國發動禁忌的勇者召喚的情報，於是日不落帝國給我發了新的任務，要我暗地裡把勇者帶回日不落帝國。」

 

「可是勇者有兩個耶？把我帶回去跟戰爭有甚麼關係？」

 

避免劉秀又像機關槍似的打出一堆情報，我趕緊乘自己腦袋斷線前打斷他提出疑問。

 

「對啊！開甚麼玩笑？一次召喚出兩個勇者簡直聞所未聞，這是要世界末日了嗎？當然我也把這個消息傳達回去了，再怎麼說能夠混入秦帝國中樞的臥底也只有我一個，我能帶回一個勇者就是極限了，然後第二個問題，你在逗我嗎？勇者可是戰略級的兵器耶？」

 

這也突然變得太沒禮貌了吧？是之前壓抑太久的回彈嗎？欸等等，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是不是叫他說話別這麼拘謹？難道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那我也沒義務要和你一起回去啊？說到底你們都只把我當成兵器不是嗎？」

 

「不，你必須和我回去，對於所謂的勇者召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有所不知。」

 

「你可是連上位世界的事情都不知道耶？還想教育我？」

 

被他這樣的態度跟口氣搞得我有點不爽了。

 

「甚麼尚未世界，聽都沒聽過，我看那只不過是為了哄你編的故事罷了。」

 

對，因為太過合理我都沒有懷疑過李老先生有可能給我假情報......然而，很多事情經過我自己的驗證後得到確認，至少，從解決飢餓這方面的事情可以看出上位世界的假設是有根據的，所謂的科學就是提出假設後再進行驗證，雖然李老先生的語氣是十分肯定的，但是說到底人類對世界的所有理解都是出於信仰罷了，因為看到的客觀事實和自己的假設符合就相信自己的假設是正確的並沒有哪裡不對。

 

「那你倒是解釋給我聽啊！」

 

「抱歉，剛剛太激動口氣糟了點。」

 

看來是發現我火氣上來了，劉秀趕緊低頭道歉。

 

「沒事，你接著說。」

 

一旁的約翰還是不發一語。

 

「勇者召喚的法陣是由邪神阿赫里曼所授，獲得強大戰力的同時也要有大量的犧牲，就我所知這次召喚所犧牲的人數大約有一萬人。」

 

「一萬人？這些人都甘願犧牲？」

 

怎麼可能？有幾個白目還可以理解，一萬可不是小數目啊！再說這個世界的人口在怎麼說都只有古代地球的程度吧？

 

「當然不是，這可不是秦帝國第一次使用這個法陣，他們早就有一套方法掌控整個勇者召喚流程，這次犧牲的人多是貧民，只要放出消息說來帝都就可以獲得救濟，本來就快活不下去的窮人們就會蜂擁而至。」

 

原來如此，是我不該用原本世界的思維來想這件事，勇者召喚是一瞬間的事，表示犧牲也只要一瞬間，那麼把這些受到救濟的人短期安置在一個地方，然後時候到了再一口氣處理掉，就能不消耗多少資源達成目的。

 

真是方便啊，不僅處理掉社會上不需要的人、解決了可能爆發的民怨及糧食問題，還能獲得強大的戰力。

 

「難道沒有人起疑嗎？」

 

「來的都是些走投無路的人，而且會有很多人死在從各地趕來帝都的路上，踏上這條路本來就是九死一生，同鄉們對於出走的人從根本上來說就不可能再有接觸......而帝都的百姓則會認為這些貧民是從各地趕來獻身召喚勇者的，當然秦帝國的控管很嚴格，這些獻祭用的貧民和一般百姓是不會有接觸的，真相只有秦帝國中樞的人才有可能知情。」

 

「好吧，我理解了，你接著說。」

 

「這些獻上的生命所具有的能量除了用來召喚勇者外，還會藉由法陣將召喚出來的勇者身上的『界限』給消除，所謂『界限』是指世界上所有生靈所能獲得力量的極限，是這個世界本身下的限制，目的我猜測是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

 

突然好有異世界的感覺，之前的下位世界設定一直讓我用原本世界的邏輯去思考事情，但是為什麼，李老先生要撒這樣的謊？不如說，到底是誰在撒謊？還是兩人都......

 

「所以勇者成長到最後就能達到神的領域對吧？」

 

「不，是能超越神明，就連神都是有『界限』的。」

 

不知為何，一旁的約翰突然精神奕奕的插話進來。

 

「所以神明也屬於所謂的生靈囉？」

 

「正是。」

 

話說完，約翰又坐到一旁的樹蔭下。

 

「獻祭普通人就能打破『界限』，那這『界限』對於某些人來說不是形同虛設？」

 

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尹月你比我想得還要聰明耶，之前許多不經大腦的舉動難道是裝出來的嗎？」

 

不曉得劉秀發甚麼神經，竟然開始調侃我了，剛剛不是才說很急嗎？還是等馬恢復的時間很多？

 

「我只是有思考的時候想很多，沒思考的時候就完全放鬆而已，話說你別叉開話題啊！」

 

「呵呵，確實你常常看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回答我的問題！」

 

我有點不耐煩了......原來劉秀本性這麼麻煩的嗎？

 

在我們拌嘴的時候，約翰早已再度陷入沉默。

 

「這個世界的生靈沒辦法透過這個方法突破界限，理由不明，但是來自外界的人可以。」

 

「就這樣？那這些勇者豈不是要掌控世界了？該不會魔王就是......」

 

「沒錯，魔王也是這樣誕生的，所以對於你們這些異端通常會在成長起來之前遭到眾神的肅清。」

 

用完就丟嗎......真是有夠過分，不過卻十分合理。

 

「照這樣來看，現在的魔王連神明都束手無策囉？那我們怎麼可能打得贏？」

 

「對，不可能，也沒有人知道魔王的目的，只是能看出他目前掌控了魔族，正準備侵略秦帝國。」

 

難道這個魔王和秦帝國有甚麼瓜葛嗎？

 

「喂喂喂，還沒打就說打不贏，我聽了甚麼啊？」

 

重新陷入沉默的約翰突然發出聲了，說起來，也是因為聽說我們要去討伐魔王他才答應加入我們的隊伍的，聽到自己的其他夥伴一口咬定自己打不贏魔王，心裡肯定很不是滋味。

 

「只是現在還打不贏罷了，等我的力量覺醒，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只好想辦法哄哄他了，可不能放好不容易到手的強大戰力離開。

 

「原來如此，聽起來隊長也是勇者對吧？那確實是未來可期，畢竟現在也已經相當強了。」

 

「不，尹月並不是勇者。」

 

對於約翰的疑問，劉秀非常肯定地回答。

 

「可是我是從勇者召喚儀式中被召喚出來的吧？你剛剛也說召喚出了兩名勇者……」

 

「實際上我也不清楚，只是向祖國回報情況後，得到了其中一人不是勇者的訊息，而我看起來也覺得你不像勇者。」

 

「意思是我身上的『界限』還在囉？」

 

「不曉得，但是剛召喚的勇者是不可能有你那種程度的力量的，就我所知，勇者一開始要先接受訓練，經過長時間的培養才會有戰力，畢竟除了沒有『界限』這點以外，成長速度就和一般人無異。」

 

「原來隊長才剛到這個世界嗎？這還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其他世界也有這種強者嗎？」

 

約翰到底把我想像得多強啊？我也沒在他面前展示過任何實力啊？到底為甚麼會把我誤認為強者？

 

「你怎麼會覺得我很強？像我這種程度大概遍地都是喔。」

 

「那肯定是相當惡劣的世界……能夠在我敲門前就探知到我的到訪，還能在不認識我的情況下看出我的實力，而且聽劉小哥的描述，你大概也在戰鬥中展現過相當的實力。」

 

約翰一邊撫摸自己下巴上的鬍鬚，一臉認真的說著。

 

「如果原本就很有實力，那被召喚過來就很強似乎也合情合理……但是我看起來尹月並不像有訓練過的樣子，動作看起來就像外行人，但是確實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看來劉小哥你還是嫩了點啊，真正的強者能夠做到完美隱藏自己的實力，我也離那步還遠得很，而且連你也沒能看穿那份實力的真面目，這不更直接說明隊長的強大？只是沒想到魔王的實力還在這種強者之上，看來我還遠遠不夠啊……空白的十年得加倍努力回來才行。」

 

這個大叔到底在說甚麼啊？為甚麼話題會往討論我實力的方向走啊？

 

「說得也是……沒想到原來尹月你一直在隱瞞實力嗎？看來這次行動的成功率會比預期來得更高了。」

 

「沒有啊！才沒有，我就這點實力而已啊！真和你們打起來都只有被秒殺的份啊！」

 

「是是是，就是這樣。」

「沒錯沒錯，我們會把你秒殺。」

 

兩人同時一起敷衍我，我感覺他們已經甚麼都聽不進去了，只好趕快拉回原本的話題。

 

「那要怎麼解釋我吃不飽的問題？」

 

「說到吃不飽，是咒術吧？」

 

很意外的是，回答問題的人竟然是約翰。

 

「很有可能，大概是為了讓你聽信他的謊言而下的咒術。我不是很清楚他和你說了些甚麼，但李先生相當老奸巨猾是眾所皆知的。」

 

劉秀立馬附和道。

 

還真是相當超出我意料的答案，還有咒術這種東西嗎？不是魔術？

 

「那為甚麼他要撒這種謊？乖乖告訴我真相會有甚麼問題嗎？」

 

要是清楚目的話我大概還能有個判斷依據。

 

「大概是為了讓你處在自己的掌控中，你知不知道真相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確實，如果我相信了他說的話，就會乖乖的去殺魔物，成為一名為民除害的好勇者，而實際上我也那麼做了。

 

「好吧，你說的我都懂了，那我們現在這麼急著趕回帝都的原因是？」

 

「我們要去救另一名勇者。」

 

「救？你們不也把我們勇者當成兵器？」

 

「剛召喚出來的勇者很弱，而秦帝國要的只是能夠毀滅敵軍的力量，所以該做的事情就只有把力量灌到容器內。」

 

無論是用什麼辦法，這個說法聽起來都很不妙。

 

「所以勇者是被當成一顆炸彈來使用囉？」

 

「沒錯，所以要趕在他們引爆前救出來。」

 

「你怎麼保證日不落帝國不會做相同的事？」

 

沒錯，實際上對我來說，兩個帝國都是一樣的，甚至我也搞不清楚秦帝國放我去流浪的原因，如果勇者可以當炸彈用，那我豈不是也是顆很不錯的炸彈？難道我真的不是勇者？

 

「戰爭需要理由……」

 

先開口的是約翰，語氣不像以往那般高昂。

 

「我懂了。」

 

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我就懂了，帶回勇者的目的就是為了打著人道主義發動戰爭，發動戰爭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不僅民眾不買單，世界各國也會斥責甚至致使國家失去國際信用，「勇者召喚」就是眾所周知的反人道行為，而若是保護了勇者除了能揭發秦帝國的惡行，還能有個發動戰爭的藉口……

 

等等，李老先生說過勇者召喚出來後曾舉行過遊行，但是這麼做卻會受到其他國家的撻伐……看起來誰在說謊已經有些眉目了。

 

「所以你們會保障勇者的人生安全和生活起居吧？」

 

「那當然。」

 

這次回答我的人是劉秀，看來兩個來自相同國家的人對於自己的國家還是有相當的信任的……話說劉秀完全是在秦帝國長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