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不同的他》
今年生日，我如常地在自己的Facebook發帖，為自己說一聲「生日快樂」。我的Facebook一直都沒太多朋友，沒太多人看，所以我沒預期有太多人看到或知道我生日。
「生日快樂！幾時再出黎聚下？」
結果，十五分鐘後，希希在我的生日帖中留言，邀請我出來見面。我坐在電腦前想了想，給他回應：
「幾時都得啊！你決定啦！」
仔細一想，我和希希有差不多十年沒見面。原來時間過得那麼快。
希希和我讀同一間小學。小學的他，戴眼鏡，天真無邪，一臉稚氣，看似與人無異。然而，他每次說話都像壞掉的答錄機，某個字總會卡住，不斷回讀。一句五秒內說完的話，他可以說三十秒。
「你……你、你好，我……我、我是、是希…….希希。」
他有口吃。
我和希希都是屬於被同學排擠、被欺凌的一群人。我的原因是因為容易發脾氣，他的原因跟我一樣，再加口吃。四年級的時候，我們同班，因為同病相憐，所以我們走在一起，互相照應。
我喜歡數碼暴龍，他喜歡寵物小精靈。兩個互相對立的卡通片，成為我們的溝通橋樑。每次小息的時候，我們都會互相談論這兩套卡通片的劇情和角色，甚至在辯論數碼暴龍和寵物小精靈打起來時誰會勝出。聽他說話時，要非常有耐性，確定對方完全說完，我才可以說我的話。
口吃會拉長對話的時間，可能沒說十句，小息便結束，要留待下次繼續。不過，現在想了想，和希希說話時，時間好像沒有不夠用的情況，反而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至少，我和他可以完整地說完一個話題，才聽到上課的鐘聲。或許，因為他說話特別慢，會不停回讀，結果連帶時間也不停在同一秒中回溯，如同一個缺失齒輪的時鐘，即使秒針自轉一圈，也不會跳到下一分鐘。
因為溝通變慢，所以一切都變得緩慢，心境也因為說話速度變慢而變得平靜。小學的我很容易情緒波動，和他談天幾個月後，我也不常容易發脾氣。可以和他談天的日子，心情如正常人的心電圖，每秒只會起伏一下。因為他的口吃，所以學會了處理壞脾氣的方法。
後來，我們小學畢業，各自升上不同的中學，見面次數也因此大幅減少。雖然如此，但每年的夏天，我們都會相約去逛動漫節。每一年，他都會有些許的改變。
我得知他一直以來有不停地做改善口吃的治療。從小學畢業後，他的口吃問題也大幅改善，回讀單字的情況也顯著地減少。到達高中時，口吃已經完全消失。
之後，到中五一年，DSE前的最後一個動漫節，我們再次相約逛動漫節。
「veemon，你最近如何？」
「沒啊，不又是班中墊底。」
我和他有上非常流暢的對話。我們談的內容不再是當奧米加獸對上超夢夢時誰會打贏，而是學校生活、老師和同學。我們的話題不再局限於數碼暴龍和寵物小精靈，而還有各式各樣的動漫。我分享我的寫作作品給他看，他也教我一點日語。
之後，我們在展場內逛《刀劍神域》的攤位。我在攤位內看到一件我很喜歡的T恤，可惜的是，T恤只剩下大碼，沒有適合我的小碼。
「賣完了？上次來的時候還有啊。」希希說道。
「上次？」我感到奇怪。
「啊對，其實幾天前我陪朋友來過。今天我再陪你來。」
他竟然第二次來了？還要刻意陪我來？
我不騙你們。我當下是有點愕然，但我沒有表現出來。我問他原因，他說因為真的很想陪我來，所以即使是第二次，他也會來。
最後，我沒有買T恤，繼續逛動漫節，流暢地談起各種事。回過神來時，天空已變成橙色。這時候我才發現，快樂的時間過得真快，特別是當對話很流暢的時候。
那天之後，因為要面對考試和升學，所以沒再見面。我到台灣讀書，他到日本留學，各散東西。不過，他那一天的舉動，實在令我刻象深刻。他願意為我有第二次。如果換是我，我未必會。再者，那一天的時間，實在快得不可思議，猶如模擬器中的加速功能，按住空白鍵，遊戲內的速度會大幅提高，快到環境不停轉換，角色的說話會扭成一團。
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希希有口吃的日子永遠是最好的。而我知道，我需要他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即使口吃無了，即使話題變了，即使見面沒了，但互相照應這一點，十年後還是永恆不變。
或許，希希有口吃的日子，才是我和他曾經經歷的最好時光。
---------------------------------------------------------------
散文為本人於2021年就讀創意寫作文學碩士時，時尚寫作科的功課之一。
原本寫作對象的名字為真人名稱，因隱私問題，現改名為希希。
老師給分：80/100
評級（推斷）：A-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