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2】
自從那天他找回小時候的箱子,我們關係開始有所緩和。我們雙方好好互相坦承後,再度成為了好朋友。
【壹‧箱子的記憶】
放學時間,我與佩依難得地再度聚在那棵大樹下,我們躺在樹的身上。它似乎很開心見到我們,因生病而枯萎的樹葉從上方緩緩落下,己經不見上次那般翠綠的顏色了。
「你好像很開心呢。」我望向大樹微笑,大樹沙啞我聲音回答我:「咳咳,老夫的心願完成了⋯老夫咳、當然高興啊!」
「哈⋯說的也是。」
佩依有些好奇地摟住我的手臂,絲毫沒有以前那般疏離的樣子,問道:「大樹它說了什麼嗎?」
難道佩依一直以來的嫌惡都是硬裝的嗎⋯?
「它說它的心願是見到你回來,拿回這個屬於你的箱子,心願己經完成了。」
佩依聽後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都寫滿了愧疚。
我將視線轉向佩依手中的箱子,想藉此轉移話題地說:「箱子裡的到底是什麼啊?」
他現在身上總帶著那個小箱子形形不離,連只是稍微離開座位也要帶著它。
「你不記得了嗎?這是我們認識的第一年的東西耶?」
他先是露出差異表情盯著我,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轉為『我懂了』的表情,拿著箱子的手越抓越緊。
我撓了撓臉,表示不知道。我與佩依相識為五歲,我們從小時候的第五年起己經分開了四年。小朋友的記憶是很好,但若果是傷心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吧,給你看看!」佩依在箱子不易察覺的右下角,手法很熟練地轉動密碼鎖。啪嚓一聲,箱子打開了。
好熟練⋯果然佩依十分珍惜這個箱子,密碼什麼的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那他到底為什麼沒有遵守承諾,而是在成年①之後,被我提醒才記得呢?
踏入我眼裡的是、一張又一張疊起來的照片旁邊還有些小飾品和零錢。
我一直都很難想像這麼小的箱子能裝上這麼多的物品,它大概只有大概如成年人手掌那麼大而己。
「這些照片是⋯」
我隨手拿起一張照片,上面是我小時候與佩依的合照。上面的我穿著休閒的運動服,而佩依則穿著藍色的短襯短褲,雙方都汗水如雨,但表情卻是愉快的。
我望向照片上的我們,不禁感概道:「好懷念啊⋯自從那年我們分開之後就沒見過面了,我己經忘了。」
想起來了,小時候和佩依一起玩的畫面。記得、我當時很喜歡與他一起打籃球,每天都打得很晚,還被父母訓話呢!
「嗯,小時候的事情我己經記不清了。」他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垂著眼,一副懷舊的校樣。
「不過,照片是有保存的,沒有它們我也不會想起。」
他的表情越說越傷心,苦笑地說:「當初若不是我因為害怕被排擠,我們也許現在還在一起打籃球呢⋯」
是啊,也許吧。
我在內心默認,不敢說出口。我怕會傷到佩依的心,我不想看到現在唯一的朋友難過。
畢竟語言的力量可是很厲害的,就像佩依當初對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萊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佩依突然用一副閃亮亮的眼神盯著我。
「怎、怎麼了?」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渾身不自在。
「你當初有說過,什麼古怪的聲音也能聽見對吧!」
我立即伸出一只手擋住他的臉,別過視線補上一句:「除了讀心!」
如果真有這種東西,老實說會很矛盾。想聽到別人在想什麼,可是同時又有多種聲音一股腦衝進自己的腦袋,造成一團混亂。
我有聽過多重聲音,但它們是否能聽見對方的聲音,這是我一直還沒遇到的。
「是是~所以!你能聽見這個箱子的聲音嗎!這是我媽送給我的七歲禮物!如果可以的話,它肯定也會有自己的記憶吧!」同時也是我們第一年認識的禮物啊,萊特。
我聽完後愣了一下。對了,如果大樹也有記憶的話,那眼前這個箱子也會有吧?
不過,等了許久,仍然聽不見除了佩依以外的聲音。
「我⋯目前聽不見它的聲音。」我低下頭,默默捏緊自己的手。
「啊⋯是嗎⋯」佩依露出些許小失望箱的表情。
「對了,我去拿個驚喜給你!絕對——不許走哦!」佩依起身,一臉笑嘻嘻的樣子走掉了。
什麼嘛那小子,神神秘秘的。
我坐在那裡近四分鐘,佩依還沒回來,我便將視線轉向那個白色藍紋的小箱子。
「箱子也有記憶⋯嗎⋯」我輕聲喃喃自語道。
猛地、有一把調皮稚氣的聲音傳到耳邊:「當然有啊!」
我左顧右望,沒有人。佩依也還沒回來,而且那把聲線肯定不是他!我非常肯定。
最於,我將目光鎖定在箱子上。不知大樹是否故意,有一片樹葉不偏不移地正好落在箱子上。那道聲音又說話了:「欸欸!老爺子你故意的吧!!」
大樹只是讓更多枯萎的葉子飄散下來,沒有聲音。還真是箱子在說話啊!?
「你⋯也會說話?」我好奇地戳戳它,果真聽到不滿的稚氣聲在抗議。
「我當然會說話啊!還有別戳我,笨蛋大哥哥!!連你也欺負我!!」
「啊,抱歉抱歉——~」我略有敷衍的語氣說著,手卻很誠實地移開。
「大哥哥你根本在敷衍我吧!!」
【你能聽見這個箱子的聲音嗎!這是我媽送給我的七歲禮物!如果可以的話,它肯定也會有自己的記憶吧!】
腦海不禁浮現佩依說過的話。話說回來那小子幹什麼去了這麼久!
「說起來,你從那傢伙七歲時就在了吧,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
箱子不等我話講完就直接打斷,氣鼓鼓的語氣:「怎可能不記得!大哥哥你們記憶不好,不代表我也不好!」
「哦,那你都記得些什麼?」趁這個機會問問看好了。
「等等,大哥哥我有個條件!你要答應我才回答你!」
啊?這年頭連箱子也在會講條件了?我有些無奈地說:「行⋯你先說說看?」
「第一,你要送些糖果給我!第二,你得有空就來找我玩!」
我一臉堅決的樣子,舉起一根手指回答:「第一、糖果送給你可以。」
隨後舉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不可能有空找你玩,哪個正常人會找箱子玩?」
何況跟個箱子玩,一看就是個神經病好吧!
箱子仍然不死心:「那那、陪我聊天!」
「不要,會變笨的。」
「嗚嗚⋯哥哥你欺負我!!哇啊啊!!!」
箱子似乎哭了起來,不過儘管它哭得哇哇大叫,在旁人的耳朵裡也只是一片寧靜,根本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果然只有我能聽到,有時候總會覺得很不公平。我不甚其煩地捂住耳朵。小孩子真的很麻煩,所以我很討厭小孩子。
我再次掏出自備的耳塞塞住耳朵,說:「好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條件嗎?」
「嗚嗚嗚⋯⋯我想要哥哥你陪我玩!」
我覺得很無語,真的非得陪它玩不可才會消停?
「好了好了,聊天可以,玩就不行,先說好了、只限今天。」我只好選其中一個條件了,不然小孩子真的能早上到晚上都在哭,我可不想被吵到。
「哼,大哥哥你耍賴!」
「小孩子更會耍賴吧。」
「今天就今天!哥哥真會耍賴,哼⋯⋯第三個條件,你得幫我保密!即使是主人也不能講!」
⋯⋯啊?有什麼不能對佩依講的嗎?但面前這個箱子那副認真的語氣,我難得也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我知道了。」
「約定了喔,說謊要吞一千根針!」
「是是⋯⋯」我一臉『終於能切入主題了嗎』的表情。跟小孩聊天真的累⋯⋯
箱子終於說出、關於它看待我們的記憶。
「我被送到主人手裡的時候,他還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小的、男孩子。」
它的語氣有點感概,沒有剛才的稚氣:「我是死物,就算作為人類的你們長大了,我也仍然是這副模樣。」
我沒有說話,蹲在旁邊、耐心地一字一句聽著它講話。
「有一次,主人被一群熊孩子欺負了!要把我搶走!但是,我看見你救了主人,幫忙把那些壞蛋都給打跑了!我當時被刮傷了,主人為了我哭了整整一晚!」
這麼說,小時候的我很能打,確實把幾個熊孩子全都打飛了。
「我記得主人把我埋進去土地的時候,他說:“我要搬家了,即使我們只有二年感情,我想你在這裡等我十年、長大次後回來把你拿回來!約定好了!”他笑得很燦爛,小孩那麼爽朗的笑容。」
箱子的聲音伴隨著哭腔、越說越激動:「然後呢?主人卻忘記了!他沒有回來!十年了!要不是大哥哥的幫忙,我想就算被埋了二十、三十年,他也不會記得吧!嗚嗚⋯⋯」
「我嗚⋯可是很孤單的啊!嗝⋯但是,人類永遠不會體會到這種感受吧嗝⋯⋯」
若面前這個箱子它是個普通人的話,肯定、是個十分單純的、普通的小孩子吧。
我拿起箱子把它放在自己的大腿,像安慰小孩般撫摸著它:「沒事啦,這不是回來了嗎?現在好好的,你主人會補償你的,把你帶在身邊。」
「嗯⋯⋯」
從擁有這個能力起,我開始思考著一件事情。
【這個能力是否想傳達給我任何東西都有感情?】
不⋯也不是全部。有些東西,就算是我也聽不見,我也不想聽見。它給我帶很多困擾,有時候聲音太多,腦袋會一片混亂,我會選擇性忘記很多東西。
「萊特,你抱著我箱子幹嘛呢?」
佩依的聲音讓我回神,我才意識到他回來了,他拌著一個白色的大盒子。
【幫我保密!即使是主人也不能講!】
我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用平常的語氣說話:「我好奇它的構造,怎麼樣被埋了這麼久也沒有破損~」
箱子立即變回那副稚氣的語氣:「喂喂!!大哥哥你又欺負我!嗚嗚嗚!!」
佩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說:「你是聽到它說話了吧?它說了什麼?」一針戳破。
「它說不能告訴你,而且它很吵,是個小孩子。」
他滿臉都是不滿的表情,鼓起臉頰,嘟嘴說:「欸!!我可是它主人,居然不能告訴我!嘖嘖⋯⋯」
因為它不想讓你難過啊。
「這是什麼?」我將目光看向佩依手中的大盒子,轉移視線。
佩依見狀也順著我的方向,切回正題:「這是送給你的。」
他邊拆開盒子邊解釋:「剛才拿這個的時候被幾個朋友纏上所以晚了點。」
幾個朋友?回想上次見我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幾個男生,原來是他們啊。奇怪,這個時間,他們怎麼還在學校的?
盒子裡面是一顆籃球,我倍感驚訝:「籃、籃球?」
佩依笑得很爽朗,露出他潔白的牙齒,笑道:「是啊!作為道歉以及我們和好的禮物~」
他掏出籃球,把它放在手指上,像那些專業籃球員般的,無差別地在手指轉動。
「怎麼樣?來打一場嗎?」
我輕笑一聲,把白色藍紋的箱子放在樹下,笑道:「來啊!」
我與佩依久違地進行一場比拉,非常地開心,我們再次回到汗水如雨的時候。
一旁的老樹木以及箱子都在一旁默默地觀望著、落葉飄飄吹過,黃昏之下的影子顯得特別刺眼。
【壹‧箱子的記憶END】
①佩依當時是七歲,十年之後接近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