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乍暖還寒的季節,特別是下過雨的鄉村小路,最適合漫無目的地到處兜圈子。
當我們不再像前幾週那樣必須為了最基本的課程折騰,每週兩到三天的行軍就成了隨之替代的內容。每每行軍結束後身體疲累卻心靈舒暢,流了汗以後洗完澡更是讓人手腳不想再移動任何一吋。有的坐著、有的側躺,充滿聊天聲的寢室瀰漫著一股慵懶的氣氛——誰也不會想到幹事會在這種看似毫無煩惱的日子出現,一如春晨雞鳴擾人清夢。
這禮拜的值星官是喜怒無常的分隊長柚子,平時和大家相處的狀況很不錯,但只要牙起來就會像個瘋狗一樣,即便是小事也能把大家搞得雞飛狗跳。
由於天氣還冷,幹部規定大家都要同時穿上迷彩內衣、運動外套、迷彩外套。早點名結束後,柚子喝令全部的人把迷彩外套脫掉,然後就像過去的每個早晨一樣慢跑一圈。就在這時,同個分隊的弟兄毅哥脫下了迷彩外套,大家這才發現他裡頭穿的只有迷彩內衣,看起來格外顯眼。
「誰准你跟別人不一樣的?你的運動外套哪裡去了?」柚子惡狠狠地瞪著毅哥。
「我忘記穿了。」毅哥低聲道。
「毅哥的兩個鄰兵咧?他忘記穿運動外套,你們兩個也忘記監督他了是不是?」
「……」
柚子隨即把眼神投向我們分隊那個從美國回來的 ABC 班頭 Jack,道:「Jack 你自己看,你們班出包了啦。這個你想怎麼處理?」
「……」
「快啊!我在等你回話,你不回話我就在這裡等。」
Jack 沉思許久,才終於擠出一句:「我……我以後會提醒他多注意。」
「做錯事情不用負責,你是在呼攏我啊?」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來,浴廁班他們很辛苦吼?」
整個分隊的人面面相覷,即便不說,大家也很清楚彼此心裡都有著不好的預感。總不能回答說「不是」吧?
「……對。」班頭沉默了數秒,勉為其難地答道。
「那你們跟浴廁班交換工作,以後就你們來掃廁所了。」
「是。」我們的打掃區域從此變成了最幹的廁所和浴室,一個總有人會把屎拉歪的奇妙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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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百般不願意,那樣的日子我們也只能想辦法習慣。役期還有一半,仍然可以感覺得到連上已經開始有了準備結訓的氛圍。
「三中隊聽這裡啊。為了替防護疫情擴散貢獻一份心力,我們鼓勵減少軍營人員的出入。預計用留守積假的模式,留守越多個禮拜的人就可以越早結訓。大家可以和自己的家人討論一下,之後我再來跟大家講詳細的辦法。」副中隊長如是說。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開始盤算著留守的天數可以讓自己多早結訓。這什麼廢話,能有機會早點離開這種狗地方,誰不想呢?如果我現在就開始成為留守狂魔的話,我甚至可以提早十多天離開。
「Jerry,你打算留守幾週啊?」我問。
「結訓那天是星期四……」他思考了一會:「這樣只要留個兩次就好了吧,我覺得能少熬一次週休二日就很值了。豬腳你咧,該不會要留好留滿吧?」
「當然越早離開越好啊,能提早結訓,少放那幾次假沒差啦。」在三天兩頭面對鳥事的日子裡難得出現了這種消息,連上是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而這樣的一絲希望,卻僅僅維持了一天。
「各位弟兄,在這裡跟你們說聲抱歉啊。因為留守積假的政策其實只是上面長官口頭跟我們講,沒有正式的文本命令,我不能貿然去實施它。這件事情我會再去跟長官他們討論看看,有消息的話會再告訴你們。」
所謂的「等到有消息」也許根本等不到。隔離期間被搞了這麼多次的我們已經學乖了,這一點也不讓人意外——所有的命令都要到了開始的那一刻,它才會是真的。
就這樣,每個禮拜重複這些一點也不有趣的「訓練」,時常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低能理由波及。在這樣的循環下,結訓的那天也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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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