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設計好的播出事故
送走最後一組客人,是在晚上八點四十四,前幾天大概到十點都還有客人,估計是因為八點半的開幕式吧。
螢火蟲之島首航開幕式,理所當然是由莉露哥領銜剪綵,九點開始首航,四十分鐘的小島之旅,附加一小時的夜間海釣,規劃緊湊一點,大概可以接將近百組。
「阿本哥哥,辛苦了。」正當我一邊用手機打開艾米娜的實況台,倫倫立刻賢慧的端著烤肉飯上桌,可愛的臉龐看起來有些憔悴。
「果然忙不過來嗎?」
「稍微吧,店長洗碗的動作實在是有一點慢,幸好哥哥跟姐姐撐住場面。」
「嗯……這樣下去不行啊,得找其他人來幫忙。」
「說的也是,我看蹲在廚房的那個大叔,已經累到在背上貼一大堆藥膏了。」
碧翠絲在我對面坐下,解開長長的馬尾,甩落的金色秀髮宛如瀑布傾瀉而下,英俊的眼妝也卸了下來,碧綠色的美瞳水亮又漂亮。
「其他人……」倫倫的表情沉了下來,面帶怕生的懼色,不知道他腦中設想的是何許人物。
「別擔心,一定會找懂倫倫可愛之處的人來喔~」
「呀哈哈哈~哥哥,別搔我肚皮啦!」
「不過,廚房太小也是一個問題,水槽和爐具就在旁邊而已,就算多請人也沒用。」
現實的殘酷,讓我們不禁當場沉默,只剩下手機發出的聲音。
『是的~人家雖然已經去過了,這一趟可是特別陪小奴隸們去的喔!感謝梅菲斯大人吧!來來別躲著,上來跟人家合影吧~』高舉鏡頭單手自拍的艾米娜,拉了身旁看似靦腆的男性入鏡,還有好幾個穿輕便外套的男生也一起走到艾米娜背後,帶著尷尬微笑面對鏡頭。
『三、二、一~拍照!哼哼,回去我會PO在網路上,給大家公審喔。』
「還公審咧,艾米娜的粉絲都不會生氣嗎?」正當我對她的發言感嘆不已,鏡頭突然莫名一震。
『等、就算想要拍照,也別故意推、呀啊!』艾米娜的鏡頭胡亂甩動,喀啦喀啦的狂震,摔在地上,鏡頭對著天空,照到好幾名刺青的惡煞邪邪笑著,艾米娜非常害怕的撿起手機,鏡頭照過去,惡煞一步步逼近艾米娜。
「……警察在幹嘛?」我停下了咀嚼的嘴,仔細的看著手機。
「怎麼了?艾米娜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
『哎哎,別對她動手!』
『滾開,廢物!把那個女人給我交出來!』
粉絲擋在艾米娜面前,但惡煞一拳揮過來,粉絲被打倒在地上。
「碧翠絲,現場有警察吧?」
「有是有,但我記得人手不足。」碧翠絲不安的皺起眉頭。
「嘖!多多,紗雪在哪裡?」
──她正在巡視合作商圈的盈利狀況。
「距離呢?足夠展開翅膀嗎?」
『呀啊,不要!放手!』
『乖點臭女人!要不然──』『不准動她!』場面極其混亂,混混跟粉絲扭打成一團。
「我立刻過去一趟!」
「等等,姐姐!現在衝過去也要數十分鐘呀!」
「碧翠絲,我載妳!雖然不知道能夠多遠。」
「嗯?我知道了!」我猜學姐不懂話中的含意,不過還是信任著我。
「部分變身,多多!」趕著衝出莫里,我立刻喚出翅膀,身後的學姐驚訝不已,確認我的眼神之後,她才若無其事開口問道。
「我該坐哪呢?」
我張開雙臂,有些調皮的挑眉:「當然是特等席啊,前輩。」
「噗呼,營業時間早就過了呦,小受。」碧翠絲單手環住我的脖子,髮梢間鳶尾花的芬芳混著水果甜點的香味,我身上大概也有一樣的味道吧。
她的另一隻手則是偷偷摸了翅膀上的羽毛,讓多多有點不開心的咳了兩聲。
我也鏡像抱住了碧翠絲,柔軟而溫暖,雖然這幾天在工作上有接觸,但似乎沒這麼深刻的擁抱過,我甩甩腦袋,試著甩開腦中多餘的思考。
拍動巨大的雙翼,震懾空氣間的冷意,揚起灰濛濛的塵土,下一秒,我屈膝跳躍,有些著急的拍翅,想拉高雙人份的身體,隨著氣流若浮若降。
「哇,真的飛起來了,跟魔法不一樣,感覺好新奇呦。」
「不保證能夠飛很遠喔?」
「看得出你有點緊張,不要緊,我也能飛一小段。」
我忽視額上的冷汗,凝望目標的海港村,被靛色的大海和墨綠色森林包圍,紅橙色燈火的光點忽明忽滅,至少一個月前的海港村沒有如此闌珊。
「出發!」弓起翅膀,將身體輕輕一拉,頭下腳上的傾倒,我瞳孔盯著瑪頭之處,羽翼瞬間後收,像是老鷹啄魚一般俯衝。
「呀啊啊啊啊啊!」
不下十秒,眼前的景色瞬間拉近,我稍微別過頭,讓承受風壓的眼睛好過一點,身體的每一處骨骼快要分崩離析的發顫。
──見習的,極限距離!
「碧翠絲!魔法準備。」
「這麼快?」她瞥了一眼下方的世界,才剛到海港村的入口。
我雙手一拋、她立刻深吸一口氣,輕快的翻了一圈,高舉紫木魔杖大聲高喊:
「飛翔!」
順流的風壓匯聚在碧翠絲腳邊,宛如在浪花上乘風呼嘯的衝浪板一樣,起初有些不穩的歪扭側身,風製的滑板就帶她高速遠去,而我則是臉朝地面,毫無緩衝的墜落。
「回應我,祈──」
完全來不及,我只能盡量掩住頭部,祈禱沒有人在我下面,雙臂毫無緩衝,硬生生撞上斜坡,發出了清脆的折斷聲響,不過沒有痛覺。
然後,我像是保齡球一樣橫衝滾撞,手腳、胸背擦撞土砂裡碎石頭,即使祈菈在保護我,仍然在身上刮出了無數的小傷,大聲吼叫,就為了讓一路上的人注意到,進而閃開我。
頭暈目眩,兩眼昏花,我像個滾桶一樣隨波逐流,突然,有什麼東西止住了我,昏頭昏腦的看過去,一個兇惡的眼神盯著我。
「啊……那個,不好意思。」
「你這傢伙,剛才在天上飛嗎?」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壞蛋,結果傳進耳裡的是一個壓低的女聲,我定神一看,她眼神雖然兇惡,但眉頭仍然是漂亮的半月型,恐怕她只是好奇而已。
「是的,那個,用魔法。」
「你跟一個女精靈接力飛翔?」
見到我點點頭,她半開有些龜裂的雙唇,帶著傷疤的白淨的臉蛋帶著驚訝。
「我也能做得到嗎?」
我仔細瞧見,破舊的兜帽風衣下,長著長長的尖耳朵,那麼這個提問就顯得很奇怪。
「額,我不知道,也許可以吧?」
「是嗎,不、算了,當我沒問。」她搖搖頭,放下我的身體,站起身來,一掉頭走。
「等等!謝謝妳救我。」
「我只是想問問題罷了,別在意。」
「等──」因為摔傷,我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我不容易爬起來之時,那名女子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話說回來,從那種高度摔下來,僅受了幾處擦傷?低頭一看,絲絲稻草逐漸從手臂上剝落,身體各處隱約能看見靈體化的扭曲氣絲。
「難怪手折斷了卻不會痛。」
──當然,要是處子受重傷,我就沒有好戲看了呀~
「嘛,姑且還是向你們道謝吧。」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艾米娜,不知道學姐那邊怎麼樣了。
我拿出手機看實況,邊忍住破皮的痛跑向瑪頭邊。
「正是這樣,完全不用擔心安全,我們加島警察會用魔法受護你們!那今天就到這邊嘍,拜拜~」學姐對著鏡頭比了一個手槍射擊的動作,同時拋了一個動人的媚眼,負責拿手機拍攝的是莉露哥。
我靠近坐在花圃旁,披著外套低頭休息的艾米娜。
「妳還好嗎?」
「還好啦,又不是第一次了,幸虧王子大人來得正好。」艾米娜嘆了口氣,黑色洋裝下的美腿還有些顫抖。
「艾米娜小姐!對不起,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莉露哥一結束攝影,立刻衝過來,深深的一鞠躬。
「啊,您不必道歉!這都是警察的問題啊。」
「不,警察的話,剛才在保護我。」
「這是怎麼回事?莉露哥,你身邊不是有女僕了嗎?」我看著默不吭聲的八重,不禁有些困惑。
「對,我也跟警察大隊這麼說,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很肯定我會有危險。」
「嗯……艾米娜,妳是在這裡受到襲擊的?」
「是啊,工作人員跟我說,先在花圃這邊錄製開場白。」
我觀察四周,這個區域在登船口的左手邊,離人群稍微有一段距離,磚頭砌成的低檯花圃靠近海岸邊柵欄,與民房間隔兩輛半馬車的距離,由於住戶大多是漁民,估計現在正在瑪頭一處,沒有人在家。
「艾米娜,那些傢伙是從哪裡出現的?」
「我記得是那邊的樓梯吧。」
她說的方位,是左手邊盡頭的窄小陡梯,下去會來到貨櫃區與造船倉庫,也就是我和莉卡對決艾奇之處。
不過,夜晚的貨櫃區確實是一個人影有沒有。
「假如能派警察看守那裡就好了。」
「二重的規畫中確實有派人過去,不過警方的調度之下,剛才只有一名警員看守。」
「二重?啊啊,紗雪,也就是說,她早就有想過這種狀況……警力卻被分散了嗎?那些傢伙呢?開始訊問了嗎?」
莉露哥立刻叫了一個警察過來,把我剛才說的話向他提問。
「是!雖然想要訊問,但他們非常清楚自己要說什麼……」
「把話說清楚。」莉露哥不耐煩的皺起眉頭。
「不好意思!就是說,那些人頂多算是騷擾,又異口同聲的說『只不過是想搭訕』,更何況碧翠絲搜查官下手又有點重,我們很難繼續問下去。」
「碧翠絲下手重?那不然該怎麼做,好言相勸?」
「阿本,你冷靜一點。」
「呼,那好吧,看來對方早就想好計畫了,表面上要威脅莉露哥,其實是想讓螢火蟲季在網路上留下壞印象,透過我們最大的宣傳者──艾米娜,換句話說,對方是有意破壞計畫,莉露哥,你心裡有底嗎?」
「……一個月前,有人寄來一封信,雖然寫得很有禮貌,但事實上要威脅我們停止舉辦這個祭典。」
「喔?那是怎樣的一封信?」
「信現在不在我身上,被二重拿走了,她好像很在意似的。」
「少爺。」此時,八重畢恭畢敬的行禮之後,靠近莉露哥的耳邊喃喃細語。
「啊!原來如此,阿本,可以請你現在來一趟宅邸嗎?二重說有事想和你討論,你就跟艾米娜一起回宅邸吧。」
雖然有點擔心狀況,但我一個人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我和艾米娜搭上莉露哥叫來的馬車,在前往宅邸的途中,我試著平復她的心情。
雖然她一直開朗的與我閒聊,故作堅強,但其實每次的微笑染上了一點的陰影。
希望她能跟平常一樣,睡起來就忘記壞經驗,然後一股腦地往前衝。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