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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遊》手殘回憶錄 第一章 第五十九幕 條件交換

臨風慕筆 | 2021-11-30 20:05:59 | 巴幣 4 | 人氣 90


第五十九幕:條件交換
 
 
       「宣告」是建箴某種習慣性的作法。
 
       簡單來說,就類似是一種對自己的約定,更直白解釋,那就是「言出必行」那種最基本的事情。對於不確定的事物不會輕易妄下定論,凡事都抱持保留態度的建箴而言,那是一種相對強烈的心理暗示。
 
       ──說到做到,就是這麼單純的道理。
 
       當然,那也算不上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事情。
 
       就算言出必行,也僅限於自己能夠做到的部分,並不可能做出超越自身極限的範圍,相較而言,更像是某種類似約束力的事物。
 
       會延伸出這種作風,除了建箴理解到自己總是缺乏目的性和拚勁的問題,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起於小時候和媽媽之間的條件交換。
   
       剛接觸網路遊戲的時期,沒有經濟能力的他理所當然的買不起提供遊戲的點數卡,早晚餐都在家裡吃的他也不可能用什麼在外食上省吃儉用的方式攢下線上遊戲的費用。零用錢這種東西就更不用奢望了,他並沒有能夠自由運用的金錢,所有他所想要的事物,都必須透過爸媽的同意。
 
       別的不說,就是在剛進入遊戲世界的初期,建箴和自己的爸媽就陷入了很漫長的一段膠著。他們並不樂見於自己的孩子和遊戲的世界有所牽扯,所以對於遊戲的限制也相當嚴格。
 
      不論遊戲的時間,還是遊戲的類型,都列入控管的項目之中。
 
       或許意識到並不可能完全抑止,也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的教育方式看起來相對開明,爸媽最後並沒有強烈禁止自己對於遊戲的相關事情,而是利用「條件交換」的方式來和自己達成最後的共識。
 
       用家務、考試成績、或者是嘗試吃下自己在飯桌討厭的食物做為代替,來換取維持線上遊戲遊玩時間的點數費用。
 
       想要獲得什麼,就先付出相對的代價。
 
       這個邏輯從那個時期以來,就開始在內心的深處根深蒂固。
 
       他也同意這樣的做法,雖然條件交換的過程既緩慢又麻煩,但至少在心裡上那些錢讓他用得心安理得,那些短暫的遊戲時光,也更顯得美好。
 
       再後來,網路遊戲的世界開始產生了部份的變化。由原本點數月費的付費方式開始慢慢轉變成為了免費的商城制度,建箴的遊戲方式也開始產生了改變,漸漸不需要和父母利用條件交換的方式換取遊戲的時間。
 
       斷斷續續的路程,唯一沒有停止過的,是對遊戲的日積月累的憧憬。
 
       「宣告」則慢慢變成了必要時候建箴對於自己的一種制約,是只有在特殊情況才會提出的內容。除了意味對自己的要求,也同時是明示自己現在所的這個選擇的重要性。
 
       當然,那樣的提示並非每個人都能理解。
 
       但是媽媽恰好就是屬於「能理解」的那一部份的人。
 
       包含建箴的目的,甚至視為了目的任性的理由,其實她都略為知道。但是就和先前所說的一樣,理解和認同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認同關於遊戲的任何價值觀,也不會認為那是有意義的舉動。
 
       媽媽的表情依然不為所動。
 
       不過想想也理所當然,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夠說服媽媽的話,那他們之間對於遊戲理解認知的尷尬隔閡,就不會延遲了十多年以上那麼漫長的時間。就算對於彼此的心思有一定理解,媽媽也同樣不會因為這種事對於遊戲有任何改觀,反而可能更加深對於遊戲的負面觀感吧。
 
       儘管建箴也有些懷疑,已經都過這麼多年的時間,媽媽對於和遊戲相關的事情,大概也早就已經被扣到一絲好感都不剩了。倒不如說,到目前為止媽媽還能一直容忍自己對遊戲的喜好,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只不過,自己倒也不抱持什麼期望就是了。
 
       他沒有辦法要求自己的媽媽能對網路遊戲的改觀,但在有限的條件之下,他多少還是希望至少媽媽能夠從自己的態度中理解到,這裡確實存在著某些他無法完全解釋得清楚,但卻對自己而言格外重要的東西。
 
      他不敢說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也不會認為自己任何的一場遊戲比起考試還重要。但就今天,就這個時間點,他會為了自己的同伴、為了讓大家過關努力。
 
       就算他也不知道,即便現在媽媽點頭同意,自己能再次坐回位置上,回到遊戲裡,回到他的隊友身邊之後,自己是不是又真的可以把副本通關。
 
       那是一種怪異的感覺。
 
       明明很多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大多的煩躁卻又都不在那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事物上。那是即便知道自己的行為極端任性,依舊會對那些未知的結果產生出「期待」這樣的某種心情。
 
       「唉……又是遊戲嗎?」
 
       聽完他的回答,媽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了某種混雜了無奈和失望的表情。那是從小到大,建箴都一直很怕看到的情緒表現,那包含著遠在憤怒過後的心灰意冷,還有對於自己教育失敗的那種自責。
 
       而建箴其實想說,那從來都不是誰的錯。
 
       只是媽媽封閉了自己對於遊戲的看法,不想理解,也不願去理解。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只會不斷維持在沒有共識的對立之上。
 
       對於未曾踏足那片世界的媽媽來說,那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存在。
 
       而建箴認為,若非對象是自己的媽媽,他也不會多花那些時間去解釋和徵求對方的意見。對於想法從一開始就分岐的兩個人而言,強硬地讓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只會讓雙方都感到痛苦。
 
       所以,建箴也只會保持沉默。
 
       他並不需要那種被強行加諸的理解。
 
       「我應該講了很多次,你長這麼大,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要總是把時間浪費在那種虛假的東西上,該想想未來的事了」
 
       「所以我說,這是考前最後一次了。」
 
       建箴並不打算多說,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講得再多也並不會馬上讓媽媽的想法有所改觀,反倒只會增加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打從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要做的既不是積極進攻,也不是消極順從。他需要的,只有堅定自己的立場,然後把疑惑的想法交給媽媽自行去思考,讓他意識到自己那看似孩子氣的堅持,也有著需要堅持的必要理由。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他看不清,也無從改變。
 
       他只看得到自己能夠掌握的範圍,瞭解自己所能做到事物。
 
       老實說,如果今天他是為了自己覺得有趣,只是為了喜歡而玩遊戲,那他肯定不會有這樣子的堅持。
 
       如果只是為了自己,肯定不可能會有這種執著。
 
       如果自己只是可有可無的人,他也會乾脆的選擇放棄。
 
       他討厭人群,卻又深深被人與人之間連繫起來的關係所影響。
 
       或許他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麼必須的存在。
 
       但他依然會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那是你自己選擇的嗎?」
 
       媽媽的臉上隱約浮現的表情越來越怪異,卻還是依舊維持著不變的冷漠,只要提起和遊戲相關的事情,通常局面都會變得這樣尷尬,建箴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態度,幸好遇上那樣尷尬的局面時,家人也都會很配合地迴避。
 
       「對,情況特殊,所以我得把它處理完。」建箴給出確認的答案。
 
       上一回發生這樣的情況,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建箴默默想著,距離上次為了遊戲的事情這麼認真的談話是什麼時候來著?大概半年前,一年前?還是當時準備基本學力測驗的時候?
 
       建箴沒有辦法確定,因為這樣的情況似乎從它開始踏入遊戲世界有了記憶以來,似乎就不間歇的一直在重複上演,每次吵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每次和好的過程卻又不明所以。
 
       只要談到和遊戲相關的事情,原本還算和睦的氣氛就會變質。
 
       要說建箴在人生裡少數有感到愧疚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升學的過程和未來的道路抉擇上裡從來沒讓父母省心過。不過在那之外的地方,自己卻也從來沒有讓他們擔心過。
 
       其實他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在意,自己是不是一個讓父母失望的孩子。
 
       至少他希望自己在父母眼中,自己是只會為了重要事物而任性的人。
 
       再接下來,那屬於媽媽自身的判斷。
 
       該任性的事情,他已經全部都說完了,剩下的只是媽媽對於自己說法抱持的態度。依照情況的不同,自己也可能會冒著更嚴厲的說教,強硬地把他們最後剩下的那隻王打完。
 
       雖然事情演變成那樣的結果,因網路遊戲產生的嫌隙只會更為強烈,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建箴並不希望變成那樣的局面。
 
       那麼,結果又是如何呢?
 
       媽媽手叉在胸前,略顯煩躁的一直看著建箴,建箴也不開口,保持沉默看著媽媽,如果讓不清楚狀況的人來看這樣的情況,搞不好會以為兩個人只是在對坐喝茶聊天,等待對方開口說出下一個話題。
 
       雖然從以前到現在關於遊戲的觀點分歧從來沒有停過,但真正因為這個問題讓媽媽情緒失控到破口大罵的紀錄,幾乎是沒有的,就算生氣,她也不會陷入完全失控的狀態。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自己那麼多年的時間裡對於媽媽生氣的方式,他才能明確感受到媽媽視線中傳來的那股壓迫感。
 
       建箴不禁回想到,小時候當他做了錯事,還是偷玩電腦被逮到的時候,媽媽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比起氣憤,感覺更多的是無奈。
 
       終於,媽媽又嘆了一口長氣,說出了她的想法。
 
       「你自己決定吧,你自己的未來、你自己的選擇,由你自己負起責任。我不想多說什麼了。」
 
       「……我知道了。」
 
       建箴自覺現在的表情變得凝重。
 
       媽媽的回答看似同意,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豁達。雖然對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這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但媽媽刻意在「責任」這兩字上下了重音強調,那就意味著日後自己的成績,也會因為今天他的選擇而被追究。
 
       如果之後的成績表現的不理想,今天他的任性就會被拿出來放大檢視。雖然他的任性看起來只是僅止於今天就結束,但媽媽似乎把這個問題的範圍延伸到了更遙遠的日子之後。
 
       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那是理所當然的。但原本應該放在心中理所當然的事情溢於言詞之後,就會成為另一種層面上的無形壓力。
 
       建箴太理解自己面對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
 
       要說媽媽理智,其實她只是換一種說法表達出「如果之後考試成績太差就死定了」的意思。嘴上總是講得大氣,其實心裡並沒有那麼豁達。
 
       搞不好這就是大人另外一種層面表現出的幼稚也說不定。
 
       到頭來,這還是一種條件交換嗎……
 
       對建箴來說,這樣的交換其實並不怎麼划算,但他知道這已經是媽媽能夠接受的最大限度讓步了。如果考慮的時間再繼續拖長下去,媽媽一旦臨時改變心意,麻煩的狀況就又會回到原點了。
 
       現在最首要的關鍵,是盡快結束他們的最後一場Boss戰。
 
       「給我三十分鐘。」
 
       那是他離開客廳時最後講的一句話。
 
       也不管媽媽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因為那句話其實是他說給自己聽的,給自己的一種宣告。不論接下來將要面臨的戰鬥會如何,這是最後了,趕快結束、趕快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
 
       離開客廳的步伐不急也不慢,他不必表現出自己的慌亂,也不願意在這時候踟躕不前,那都不是他現在應該抱有的情緒,也不是他現在該做的事情。
 
       或許,那就是他十八歲的最後一場任性
 
       就算宣告著該做的事情,他們該面對的事物也不會有所改變,角色也不會因此變得更強,需要的攻略時間和他們補給已經陷入拮据的問題,那些事情全部都還是和原本一樣。但在把對自己的宣告說出口變成了一種實際的話語之後,心裡似乎就會獲得某種莫名的信心,或是繼續前進的勇氣。
 
       建箴坐回了電腦前。
 
       「結束它吧。」他說著,邊轉動了自己僵硬的頸子。
 
       接下來的戰鬥,從各種角度上而言,都是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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