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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遊》手殘回憶錄 第一章 第五十八幕 遊戲外的Boss

臨風慕筆 | 2021-11-27 17:19:24 | 巴幣 12 | 人氣 107


第五十八幕:遊戲外的Boss
 
 
       如果說,遊戲裡Boss的強橫,是在系統輔助下蠻不講理的存在;那爸媽大概就是在螢幕之外,另一種意義層面的Boss。
 
       由建箴過去到如今為止的所有記憶之中,媽媽始終是建箴無法應付的存在。他相信對於大多數的小孩來說,媽媽或者爸爸,大概都是扮演著類似的角色,固執、不講情面,而且極度的無趣。
 
       雖然知道爸媽有著對身心健康一類的想法,還有屬於他們的教育立場。
 
       但是在接觸關於遊戲的路上,父母始終對於遊戲抱持那些先入為主的負面想法,卻隨著他的成長過程慢慢演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感。
 
       父母大概始終不理解他為什麼癡迷於遊戲的理由,但也僅只於不理解的程度。就算時間經過再久,他和父母本對於遊戲的認知差異始終沒有更進一步的改變。就算在過程中多次提及到關於遊戲的事物,卻也總被像是譴責般的目光停下想要繼續說下去的念頭。
 
       他並不認為父母的管教是不合理的。
 
       但就算像是以孩子般的想法強詞奪理,那依然還是他所喜愛的事物。
 
       對未來的投資?對時間的利用?
 
       如果必須把那種無趣的事情全部列入考量之中,那種心情,還能叫做「喜歡」嗎?父母總說那是種成癮,玩遊戲就是不耗腦子的虛度時間,然而在建箴心裡,他並不是因為不需要去努力思考才會去玩遊戲,而是在遊戲的過程裡,自然而然不經思考的喜歡上了那樣的事物。
 
       並不是什麼寄予夢想,或是想要往這個業界發展的想法。
 
       他知道他的想法既膚淺又空泛,但是或許有得時候,「喜歡」這樣的概念,的確也是屬於一種模糊不清的情緒表現。
 
       當必須用言語去詮釋想法時,其實正說明那樣的想法並沒有深刻到心中。就算說他幼稚也無所謂,他對於遊戲的喜歡,也從來不是必須以成熟或理性那種冠冕堂皇理由包裝的情感。
 
       因為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深刻的理由。
 
       或許那也是屬於他自己個人的任性。
 
       他也知道父母對於資訊和科技產物的排斥感,因為他們的世界裡,就從沒有接觸過那樣的事物。
 
       父母大概也很頭疼,在他成長的過程裡,總會不經意得冒出幾句:今天要去哪張地圖探險、人物的升級獎勵該怎麼配點、又遇到了什麼樣的人,又得到了什麼樣的寶物種種聽不懂含意的咕噥自語。
 
       更現實的是,那些看起來既是虛幻,又會消耗大筆時間的事物,竟然還需要定期投入一定程度的金錢才能夠進行遊玩。在父母的眼裡,這對於沒有經濟能力的孩子而言,這就不是件可以樂觀其成的事情了。
 
       父母並沒有阻止他去玩遊戲,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也不樂見。
 
       只要談及遊戲的事情,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會進入一種尷尬的時代鴻溝。
 
       有人說,消弭鴻溝得從對彼此觀點的認識開始,但建箴並不認為他的父母有那種想法去瞭解那個在他們口中顯得虛無飄渺的世界,他們僅只於沒有對自己玩遊戲的事情進行多餘的干涉。
 
       但每當從他們口中帶著些許輕蔑,說著:「怎麼又在玩遊戲」、「那些都是騙人的」、「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不要浪費時間」的時候,一股煩躁的心情依舊會在心底悄然無聲地不斷累積。
 
       不過,一事歸一事。
 
       現在他確實沒有太多籌碼和自己的媽媽談這個問題。
 
       所謂的喜歡,終究還是不能逾越自己應該的本分。
 
       媽媽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神情仍然是看不出內心變化的冷漠。大概也就因為這樣子,建箴才始終不知道該應付才好。明明知道在生氣,從表面上卻又完全看不出來。像是潛隱在刀鞘裡掩藏的鋒利銳刃,等待著一擊必殺的瞬間。
 
       打從最開始,就沒有任何勝算。
 
       他能夠做的事,就只是靜靜聽著即將到來的質問。
 
       「考試準備好了嗎?」
 
       「今天複習的部分已經看過一遍,作業、試題,還有教科書練習。」
 
       建箴如實回答自己的準備進度,雖然他也很清楚,對於大考在即的考生而言,只有這種作業式的完成程度是完全不夠的。就算再怎麼有把握,也不會有哪個考生真的能夠充滿自信地回答「自己完全準備好了」。
 
       更何況,自己本來就不是擅長考試的類型。有時腦袋的思考和反應本來就沒有那麼靈活。有很多關於考試的內容,也同樣必須得依賴不斷加深印象來記住題目的類型和解答方式,就和他在遊戲反覆操作時的肌肉記憶一樣。
 
       所以他並不會說,自己的書已經念完。
 
       正因為他自己其實也很清楚,根本沒有所謂的「讀完了」這回事。
 
       「你覺得,這樣子的準備就夠嗎?」
 
       「……」
 
       建箴保持沉默。
 
       媽媽的話從表面看起來像是個問句,實際上答案卻早已在問題的背後。說真的,他並不喜歡那樣的問話方式。他還寧願媽媽直接用正面的言論訓斥他,說他的考試成績根本未達標準、還需要更努力複習,現在根本就不是玩遊戲的時候,那些一眼就能明瞭的事情。
 
       他不是不明白。
 
       就算知道自己總做著任性妄為的事情,像是沉迷般陷進遊戲的世界裡,他也並不是一個全然毫無理智的人。但是,那種壓力的累積,卻讓他疲憊得逐漸失去判斷的理智。
 
       可能他並不是一個好孩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為了自己的未來前進。但最直觀的感覺,他很疲憊。
 
       並不是因為自己在這個階段裡不斷面臨各種複習和考試,那些大多數學生都必經的成長過程。而是對於自身的不確信,還有不知道底該何去何從的迷茫心情。他並不是一個自甘墮落的人,但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卻讓建箴不知道到底應該為了什麼努力。
 
       他只能嘗試盡自己能夠達到的可能性,然而那些可能性裡,就和他在每個遊戲裡表現出的心情一樣。既沒有堅持,也並沒有一往無前的執著。
 
       自己表現的很差嗎?
 
       可能不是,但……永遠都不夠好。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慢慢的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然而,他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問題。
 
       「我可以問一件事情嗎?」
 
       「說說看?」
 
       媽媽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似乎有意想聽聽自己會說多麼荒誕的內容。
 
       要說荒誕,的確也很荒誕。
 
       如果那是不必要的荒誕的話,他肯定會只把那樣的想法完全收進心裡,繼續保持沉默,等到媽媽把她想抱怨的話都講完,然後等到一切都結束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拿起書本複習著考試前的內容,直到讀累了關燈睡覺,等到醒來以後,一切都會回復原狀,依舊是平凡的日子,他也依然是隨處可見,對自己未來迷茫的平凡普通學生。
 
       或許,這才是一個「好孩子」應該去做的事情。
 
       建箴並不反對那樣的平凡,如果那可以讓自己減省掉那些不必要的衝突,能夠讓所有的事情都平安結束的話,那他肯定會選擇最平和,最不會引起雙方爭議的方式讓一切落幕。
 
       十八歲的孩子,少了一點叛逆,也同時失去了許多美好的幻想。
 
       他是個無趣的人。
 
       他只會選擇對自己傷害最少的方式。
 
       然而儘管在成長的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叛逆行徑,但那並不表示他的心裡完全沒有任何一點任性妄為的痕跡。
 
       只是沒有足以讓他任性的立場,也沒有足以讓他任性的執著。
 
       但是,換個方向問,如果有呢?
 
       如果情況不得不使他執著,他也有想想要任性的理由呢?
 
       「我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所以等等還要繼續完成。可以嗎?」
 
       對建箴來說,那句話竟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噁心感。那股噁心的感覺,源自於大量的緊張情緒,還有對於自己會這樣突然任性行為的不適應。
 
       他並沒有明說「未完成」的事情是什麼。
 
       但是,就算不用說得明白,媽媽也會有自己的解讀。就算說得再怎麼詳細,最終進到媽媽腦中的印象,依舊還是只會簡化為「用電腦」和「遊戲」兩種相關的概念。
 
       就是在那一瞥裡面,媽媽的眼神掃過一絲冰冷輕蔑的餘光。
 
       那是會讓建箴直接解讀為「這個瘋孩子在說什麼傻話」,讓人渾身感到壓迫和厭惡感的眼神。暴露在那樣的眼神之下,讓建箴整個人都覺得不自在。
 
       「你還沒有弄完的事情,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兩邊都不說破,就像在打著啞謎。
 
       媽媽的語句,再次避開了最重要的核心字彙。
 
       每一個字句都是種質疑,每一個問句都是一種誘導。她不明指著自己心裡所想的內容,卻總是用拐彎抹角的方式意有所指。
 
       那種感覺真累。
 
       建箴忍住不禁想要嘆氣的衝動,沉默地眨了兩回眼睛。
 
       重不重要,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辦法做比較,就算對於建箴而言,他絕對希望能夠在今天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一個段落,但那種事情和即將來臨關係到他未來的人生重大考試相比,就顯得非常渺小。
 
       他比較得出來,他並不是不懂得權衡輕重的傻子。
 
       就算他也想表達,自己的考試成績並不會因為今天的任性一落千丈,也不會因為多讀了一晚的書就突飛猛進。那種神奇的事情,他從不認為會在自己的身上發生。
 
       但是,這種話是不能講出口的。
 
       就算明白道理,有些道理也不能掛在嘴上明說。
 
       如果他的回答為「是」,那麼接下來他將面對的,就是針對遊戲比起他人生重大轉捩點考試還要重要的這種荒謬問題做出合理的解釋;如果他的回答為「否」,就代表他自己承認了口中所講的那些重要事情,實質上根本也無關緊要,並不是非得去完成不可的事物。
 
       無論哪一邊,現在對他來說都不會是正確的答案。
 
       可以做出的選擇很有限,有限到建箴都已經想放棄思考,歇斯底里地開始任性胡鬧。只不過,那沒有意義,就算用胡鬧的方式宣洩情緒,這樣的方式也只會讓媽媽更加反感,更覺得自己是不講道理的孩子。
 
        按常理來說,媽媽是要生氣的。
 
        但媽媽此時的不動聲色,卻讓建箴不知該如何應對。
 
        那就是一個光用看著都能理解不可能戰勝的Boss,無論在能力、談話技巧、學業表現、血緣關係,還有當前他面臨的考生立場上,全部的方面都指出,那是自己不可能應付得過來的存在。
 
       他唯一能夠值得慶幸的是,媽媽和爸爸通常不會組隊同時對自己說教,但遑論兩人一起對他提出質疑,就算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自己也完全沒有機會。
    
       一切都使人感到鬱悶,就算在腦內想了無數種不同的可能,建箴也幾乎找不出一種能夠讓事情面面俱到的完美結局。煩躁的心情就像是被施放到身上的負面狀態,在完全找不到能夠解決可能性的情況下,仍然在持續消磨著耐心。
 
       不過,他不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
 
       就算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得過自己的媽媽,但對自己來說,那依然是自己十八年以來都不斷直面的對象。用遊戲裡的話來形容的話……
 
       那也是他很熟悉的「對手」。
 
       就算找不出最好的辦法,他還是能夠憑藉過去的記憶找出最接近的答案。
 
       既不能用過於激進的說詞任性,但也不能完全地保守選擇退縮。那和他最熟悉的戰鬥方式很像,不斷嘗試可能性,不斷周旋,死纏爛打,卻不是低聲下氣,只是從頭到尾堅持屬於自己的立場。
 
       就算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建箴卻一點也不覺得從容。
 
       正因為太過熟悉,所以有時才顯得麻煩。就像他對於媽媽的理解,媽媽也同樣也可以從言行和動作洞悉他的心理活動。
 
       大多數的時間裡,理解本身並不等於認同。
 
       但要認同,或許還是必須先從理解做為開始。
 
       「我希望能在今天把事情處理完。」
 
       建箴看向自己的媽媽,視線完全不敢移開,那和在面對遊戲裡的Boss對峙似的,每一寸神經都緊繃著,呼出的每一口氣也都能感覺得自己加快的心跳。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必須維持最表面的平靜。
 
       「如果可以如期完成,從明天開始到大考之前,我都不會再進電腦室。」
 
       然後,在媽媽的冷漠注視下,他做出了「宣告」。

創作回應

沐眠
太有同感,而且提出協商超勇敢的
2021-11-27 22: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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