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激不得呢……」
茱麗葉中將脫下帽子,對我微笑敬禮表示敬意。
其餘的軍人們有的還有閒暇之餘,同樣跟著我行禮。
風雪停歇了,那陣呼嘯而過的強風低聲呢喃勝利的耳語。
這陣清爽的涼風讓我有種解脫的感覺,輕拂我的面頰。
「我不知道你那麼厲害,阿蘭!」
亞沙一臉興奮的說。
或許……我比想像中來的厲害。
被陌生人這樣當著面大聲的讚賞,讓我感到些許害臊。
「沒那回事,其實我還挺害怕的。第一次碰到那樣的怪物。」
「是喔,我都沒注意到呢。」
幾名軍人跛著腳走過來,對我比出勝利手勢。
「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其中一人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們也一樣啊!」
「但是不能退縮,畢竟我們有義務保衛國家,守護百姓!」
他們才是真正該值得感到驕傲的人,在最前線跟山貓王奮戰。
要不是有他們拖延和挺身而出,我根本沒有空間施法。
就這樣,懷抱高昂的情緒。
當天晚上,我們回到廢墟小鎮上。
軍人們完全累壞了,而且不少人身負重傷。
有些醫療軍使用魔法幫忙治癒。
自從大山貓消失後,山谷的霧氣散去了。
那種讓人不快的沉悶和不詳的魔力源頭同樣消失無蹤。
軍隊在這裡紮營,打算於此過夜。
「阿蘭,這次的軍功我們會算你一份的。」茱麗葉說。
我和其他軍人還有茱麗葉中將一塊用餐、乾杯。
和樂融融的歡樂氛圍讓我安心。
唯有亞沙一個人在不遠處,獨自架起陽傘享用精緻餐點。
那傢伙不是很合群呢──
「謝謝。」
「你有鑽研外國魔法的習慣,是吧?」
「是阿,基本上,我認為只要值得學習,不管是我國還是外國的法術,我都很樂意學習。」
這種酒可以讓身體發熱,使人感到暖和。
但一點都不會暈眩或酒醉,酒精含量可能很低。
喝起來有點甜甜酸酸的,液體呈現紅褐色。
「不愧是能參加賢者考試的考生。」
「話說回來,每年參加考試的人多嗎?都是甚麼樣的人?我是第一次參加。」
「這個嘛,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過大多數都是以學術研究型的人為主流,像你這樣不善戰鬥的人很多。」
「都是書呆子阿。」
我的腦海中浮現中老年人的集會。
賢者這個字詞第一讓人聯想到的印象果然是老人家。
「那也不盡然,驍勇善戰的人也很多。」
我的想像變成了一群拿著武器的大塊頭。
好期待見到特別的傢伙,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是一群魔法厲害的人。
「我去跟旅伴打交道一下,晚點聊。」
「哎呀,我知道你們的關係。你不用特別跟我解釋,喜歡就衝!」
「你誤會大了……」
我不忍放著亞沙獨自吃飯,於是主動跑過去找她說話。
這也讓我想起來,麗莎還在某處等待。
消滅了山貓王,這下子她應該也不會再害怕。
現在她的心情如何呢?
「跟大將軍聊得很開心嘛!」
她用斜眼瞥了我一眼,用叉子叉起一塊肉放到嘴裡咀嚼。
「是阿,比某個喜歡挑我毛病的好多了。」
我背對著她,將雙手倚在桌邊。
「這樣的話,不如跟她一起私奔算了。」
「那樣的女生嗎?人家恐怕不要吧!」
「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所以現在被嫌棄,只能來找我?」
「當然不是,我想念你這餐點的味道。軍人的食物實在不合我的胃口。」
亞沙笑了笑,將一張椅子變出來。
我們就像中午那樣,坐在一起用餐。
今天的晚餐是焗烤肉醬捲心麵、清蒸魚肉以及乾煎肉排,還有滿滿一大盤的蔬菜冷盤和炒野菜。
「軍人都是就地取餐,不然就是帶那種醃製的肉品、乾糧、馬鈴薯或麵包配果醬。」
「你怎麼那麼清楚?你家人從軍?」
「對,我爸爸是軍官。要當兵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看的出來,那種生活我可受不了。」
再說,當兵根本就是地獄。
想當年下部隊一年,每天都在想著何時能退伍。
有其他工作能做,基本上不會去當兵吧,除非很有志氣,想要盡忠報國。
「你是讀書的料吧?不適合當兵,看你皮膚白,身材又瘦弱。」
「誰說的?說不定我能在軍中適應得不錯。」
「去魔法部隊的話,肯定能成為菁英的,畢竟會進軍營的魔法師很少。」
「魔法師大多都從事什麼行業?」
「接取委託、售後服務、學術研究、導師教授……很多啦,畢竟魔法可是萬能的!」
亞沙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計數。
有道理,魔法的存在代表無限的可能。
「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成為賢者!給國家養,要做什麼都方便,有公家人脈,能得到很多補助,社會地位很高,超棒的!」
「賢者是公務員阿,聽起來好處很多。」
「超多的!多到爆炸好嗎?一年可是只有一個人能通過,這意味著國家的賢者絕對不會超過某個數量,物以稀為貴。」
「那有什麼需要肩負的義務吧?畢竟這麼好的身分,就算千辛萬苦考上,也要付出代價。」
「那當然,每年學術期刊都得刊載論文以及研究開發新型的魔法,要定期參加高等學術討論會,可以跟來自世界各地的賢者菁英交流呢!」
亞沙眼神閃閃發亮,甚至忘我到餐具都忘了動,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中。
「你哪來的自信能考上阿?考生有幾百個吧?」
「不只吧,你看我哪裡有自信了?都還沒考就先唱衰自己,是不可能考過的!」
「超有自信的好嗎?算了,有自信也是好事。」
說起來,我是何時喪失自信的。
我也想不起來了。
自信這種東西,有的人是莫名擁有的,有的人來自自身的優勢建立,有的人不容易建立,像我就是很容易喪失的人。
有自信絕對不是壞事。
相信大家都喜歡正向的東西,而不是負面的。
「話說,那個女的不曉得還在不在。」
「麗莎,我現在去找她。」
「你幹嘛那麼在意那個冷漠的人?她就不想和別人來往的樣子。」
「如果是那樣,至少我們曾是萍水相逢的過客,關心一下,之後就算不再見面,也能當作是一段緣分。」
「想不到你是這麼浪漫的人,真看不出來。那個女人給我一種危險的感覺,你最好別跟她太要好。」
「說什麼傻話?人家哪裡危險。」
「只是女人的直覺罷了。」
被挖苦一番加上斜眼後,我和亞沙分開。
麗莎原先的住處位在村子較為偏遠的地方,距離紮營有幾百公尺左右,現在飄雪停了。
走在濕滑的地面上,這積雪真的很深,不少房子的窗戶都被蓋起來。
加上這些破敗的殘垣沒有太多保護作用,這使得村子看來更加淒涼。
在夜晚的廢墟小鎮,恐怖的氛圍有增無減,比起白天的昏暗還要可怕。
月光的照明有限,加上不少雲層的遮掩,照明只能藉由魔法或火焰。
我想這間房子的外觀原本肯定是很有質感的,想像中的紅色磚造屋頂、白色的大理石牆壁以及精心打理的玫瑰花園。
如今這些都只剩殘骸,讓人看了不勝唏噓。
「麗莎,你在嗎?」
我從院子裡喊道,這些植物都枯死了,被冰雪覆蓋,原本的繚繞往上的藤蔓低垂在一旁,竹架子同樣斷掉,躺在地板上。
在那些風光明媚的好日子,生活在這樣的宅邸裡是多麼快活。
「麗莎!」
走過斷裂的牆壁,看見魔法火焰還在持續燃燒,餘燼在地上微弱的晃動。
這時我終於看見麗莎,她站在客廳的櫃子前,雙眼直視著那張全家福的照片。
原本是放在房間裡的。
「一切都結束了,大山貓已死。你擔心的威脅消失了!」
「不,一切都還在持續進行著。」
麗莎轉過身來,她仍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怎麼說?」
「因為……罪魁禍首就在這裡!」
難道──經過的人不是被山貓群大卸八塊吃掉嗎?
想到這,我感到一陣驚悚。
麗莎發出魔性的尖叫聲,黑色的能量從身體擴散出來,就像我曾在回憶波紋裡看到的那樣。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世界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黑暗。
我很快就醒來了。
我在一棟宅邸裡面,站在其中一處長廊上。
兩側是畫作和各種藝術品,地面上鋪著高級鵝絨毯子。
我是掉入什麼陷阱了?
麗莎就是真正的隱藏大魔王,至今我都被她冷若冰霜的外表給騙了。
雖然我盡量讓自己不要那樣想,可是這似乎是鐵錚錚的事實。
我得想個辦法離開,只好沿著走廊前進,不久後我來到一扇門前。
這扇門是桃心木製造的,上頭有黃銅握把。
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華麗的擺設和裝潢。
水晶吊燈、長方形大桌、天鵝絨座椅和沙發、彩繪地毯、陳列在玻璃櫃裡的酒品和藝術品、酒吧檯──
多的數不清的家具和樣品。
有三個人坐在沙發上,分別是灰色頭髮、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穿著白襯衫、黑西裝褲。
紅色頭髮的中年婦人。穿著一套有層次感的深黑色天鵝絨禮服。
橘色頭髮、綁馬尾、不苟言笑的少女,穿著深紫色的洋裝。
這不是那張畫作裡面的人嗎?
麗莎以悲傷期望的眼神盯著父母。
她的父母親不知為何陷入凍結狀態,一動也不動。
她還能動,卻靜靜坐在那邊。
「麗莎!」
她嚇得轉頭,目不轉睛盯著我。
「是你呀!阿蘭。」
「這裡究竟是……?」
我還在困惑中,忍不住打量這裡的一切。
美好的不像真實,有種超脫現實的虛幻。
「抱歉,把你也捲進來了。」
她雙手合十微笑。完全沒有歉意的樣子,這讓我怒氣奔騰。
「不要道歉!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阿。」
她有些歉意的別過頭去,低聲說:
「這裡……是我的內心世界,因為我還受困在回憶的囚籠裡。」
「你在說什麼鬼話……」
用這種文謅謅的說法,你以為你是什麼大文豪還是詩人嗎?
「不如你就一起陪我在這裡吧!我的爸爸媽媽人都很好喲!」
這時候,她的父母親終於動了,但是卻像是操線木偶般僵硬,跟古早機器人運轉的流暢度有得比。
「阿蘭先生,你好。」父親說。
「想不想喝茶呢?我去泡茶給你喝。」
母親說完後,身體僵硬地起身,以一種不自然的動作走向廚房。
「你的父母親看起來很不對勁啊!」
「哪裡不對勁?」麗莎歪著頭,一臉疑惑。「他們都很正常呀!對吧?爸爸。」
「就是阿,我們一家人很幸褔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在此住下喔!」
太不自然了。
這裡有一種怪異的氛圍。
我一心只想著要離開這裡。
麗莎的眼神中透漏出無數的訊息:空洞、悲傷、無奈和求助。
救救我!我聽見對方內心的吶喊,那直接在我的腦海中迴盪,而非聲音的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