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能夠穿梭時空的時光機確實存在,豈不代表無論在任何時空「它都早已存在」?人類科學家以此論點駁斥時光機的可能性,具有實用價值的時光機不可能成真,此一論點名為「時光機勃論」。
遊走時空的神,與時光機同理。
那麼,是否表示繼承者違反勃論?
抑或是,繼承者並非為神?
王者隻身一人漫步黑洞通道,漫長無光的重力穴彷彿無窮無盡的巨獸食道,將任何人放入此地,都將引致精神崩潰,而王者早習以為常。他踏出黑洞通道,閉鎖黑洞入口,獨自來到下著腐蝕雨的遺跡星球,他稍事探頭,好似尋找什麼,或者——什麼人。
然而四處不見人影,他找了個破舊的避雨處,坐在古老的遺跡內部,抬頭仰望金黃色的天空,嗅聞充滿腐蝕雨水的大氣,耳聽毫無生命跡象的死寂,感知貫穿地幔的強烈輻射。在毫無生機的星球,他獨自等待。
「父親大人,為您報告。」凱絲黛菈的聲音傳入王者耳裡。
「戰況如何?想必若非激烈互鬥,亦即瞬時全滅。」王如是說。
「戰況十分激烈,小夜大人與魔王大人正在互相蹭角。」
王者覺得頭有點痛。
「不過——」凱絲黛菈繼續:「紀錄證實,繼承者確實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是能源體也無法企及的層級。」
「謝謝,請妳繼續支援她們吧。」
「好的,父親大人。」凱絲黛菈關閉通訊。
繼承者擁有無可匹敵的時空穿梭技術,那麼,問題只剩一個。拯救蘭絲最理想的方法,即是回到過去,不讓問題發生——但繼承者卻無動於衷,她在等什麼?
於此衍生兩種可能,她基於某種不可知原因而不想回到過去,抑或,她基於某種不可知原因而無法回到過去。
噠噠噠噠,遠方傳來窸窣聲。
王從遺跡破口探頭,瞧見奔馳疾走的洗心。
後方,一陣黑氣疾隨,彷彿擁有自我意識,高速追擊洗心。黑氣從不固定的外表形成數隻隻腕,試圖捕獲洗心。不消說,是吞食特化型的能源體。
黑氣的隻腕抓住洗心衣領,將她拉往己身,團團迷霧將之包圍,洗心抽出小砍刀,發出「攻擊」,「抵銷」黑氣的攻勢,短暫開出一條通道,但「攻擊」未對之造成任何損傷。她順利脫身,想要跳入高次元,卻無法順利扯開時空,黑氣的維度力場遠遠高於她的應對能力,對方再度襲來。
隻腕刺向洗心,數倍於光速的強烈衝擊引發強烈能源暴流,並未粉碎星球,而是破壞周圍的高維度通道,黑氣似乎打算阻斷任何非古典移動方式。洗心發出斬擊,抵銷來勢洶洶的攻勢,然寡不敵眾,隻腕的數量不斷增加,洗心節節敗退。
黑氣從後方死角包圍洗心,從深處塑出隻腕,猛然襲去!隻腕貫穿空無一物的空氣,黑氣感到疑惑,沉默幾會,便察覺王者的存在——他單手抱著洗心,站在遺跡入口,彷彿從未離開過。
王者放下洗心,她好奇的大眼直直盯著眼前的黑衣男子。
有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
黑氣緩緩移動,突然伸出數隻巨腕襲向王者,卻怎麼也碰不著,彷彿一堵無形的斥牆拒之在外,形成攻不可破的嚴密堡壘。王者紋風不動,面對團團圍來的隻腕發出「震懾」——高壓極密的能量流,完全擋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勢,同時向外推回,分成數千億細枝的能源流輕易貫穿隻腕,轟地一聲逆向粉碎所有隻腕,低沉的重力波令整個宇宙為之一震。
黑氣靜默不動,彷彿觀察王者般僅僅圍繞四周,保持距離。雙方互不出手,直到黑氣向內收縮,逐漸凝聚成具有形體的模樣——那是有著類人外表,外表蒼白,手持雙刃的盲骸。
盲骸以刃會王,先是單刀直貫,再上雙刃奇襲,攻擊頻頻落空,王者只是稍事移動身體便躲過數百公尺的劍氣範圍。盲骸持續進攻,即使突襲撲空,也順勢破壞周邊的時空結構,增加自身的戰場優勢。相對盲骸不間斷出手,王者只是被動躲避,從一開始的側身閃躲,漸漸變成後步退卻。
盲骸突然停下攻勢,以某種古代語言對王者低吼:「拔劍啊!」
王者沉默不語,好似思考,伸手碰觸背後長劍的劍柄,彷彿對待摯友般輕柔,慢慢握緊劍柄,但遲遲未拔出長劍。洗心愣愣望著王,很好奇他接下來的行動。
盲骸將注意力轉向洗心,深知眼前的戰場令她無法量子跳脫,便發動突襲,以數倍光速拋出刀刃。洗心才剛舉起小砍刀,刀刃早已貼近胸口——王握住劍柄,抽出一小段刀刃,傾刻間,一陣微小但震撼宇宙的重力波向外咆哮,彷彿具有自我意識,直至目標。
重力波並未傷及洗心,但完全輾壓襲來的刀刃,波場持續向外延展,碰觸盲骸的瞬間,他發出極其痛苦的怒吼:「咕啊……!嘎啊啊啊啊啊啊!」
重力波滲透盲骸,滲透的同時以內含大量資訊轟炸並奪取能量中樞的主導權,「說服」盲骸體內能量進行自我塌陷,最終達成自體崩塌。盲骸發出的吼叫很快消失,不只如此,連本身的軀殼也無法維持,大量的能量因應重力塌陷,形成越來越大的黑洞,未久,盲骸的一切蹤跡皆埋沒在自體收縮的能源黑洞之中,形成緻密的死星。
王如是說,汝必從令。
王放開刀柄,讓劍刃滑回劍鞘。
洗心瞠目結舌,這會好奇心大開花。
/
古代遺跡的入口處,洗心仔細檢查小砍刀,刀刃完整無損,她便心有所喜收入納刀袋。王者坐看外頭不停的侵蝕雨,洗心默默坐到旁邊:「他死掉了嗎?」問的是盲骸。
王者將手伸入大衣外套內,拿出一顆紅色果實:「要不要吃蘋果?」
洗心滿心歡喜收下蘋果,晃著雙腳咬入蘋果:「剛剛的那個……是重力壓縮?」
王輕輕頷首:「重力壓縮。」
洗心放下蘋果:「怎麼……是怎麼做的?」
「向對方傳送資訊,說服對方的『身體』,藉此引發自體塌縮。」
「他不願意塌縮的話呢?」
「跟所有免疫系統一樣,配備對應手段的能源體可以抵禦這樣的攻擊,但……很明顯剛才的他並沒有防禦技術。」
「嗯……」洗心看看手中的蘋果:「我也可以學會嗎?」
「妳想學嗎?」
「嗯!學了就可以保護別人!」
「妳想保護誰呢?」
「主上大人。」
「哪位主上大人?」
「兩位都要保護!」
王者露出難以察覺的微笑。「妳一個人在這裡,是要去哪嗎?」
「嗯,我要去找主上大人。」
「知道路嗎?」
洗心抬頭挺胸:「不知道,迷路了。」
王者稍稍握緊右腕,修復周邊時空結構,打開一道蟲洞:「沿著這條路走吧。」
洗心起身行禮:「謝謝你,日後有緣,必定相報。」
王者會心一笑,心想:「這話是征神記憶的一部分吧。」便向她道別:「再會,洗心。」
「再會!」洗心走往通道,揮手道別。
「對了,關於妳先前的問題……我並未殺他。」王離去前最後一言:「他還活著,只是得當顆半永久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