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本書為編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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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魚貫進入會議室坐定，分店長滿臉堆笑，為所有人上茶。先給議員，後給孫老，再次是蘋花妃，而最後一杯則不情不願地送到了熊英真的眼前。
「那麼，我們這邊已經火速準備好契約書，上面是聲明事項，麻煩孫先生您過目。」分店長畢恭畢敬地送上委託售屋紙本合約，「如果您覺得這部分還要再仔細看看的話，建議是先帶回去審閱三天之後再進行簽署……」
「不用，婆婆媽媽的，你奶奶個熊。老夫就是來簽約的，還是說你們巧屋的合約裡，真有什麼坑人的狗屁東西嗎？」孫老先生目光如炬，分店長給他這麼一盯，甚至覺得臉上真有些火燙。
「當、當然是不敢啦。」見孫老以華美的字跡簽署完畢，他忙吩咐職員把合約書帶出去用印，隨後重新坐回位子上，「那麼今天這場儀式，真的很感謝大家……」
「嗯？這裡的主人在做開場白了啊？也對，怎麼說你也是這裡的主人嘛。」
出聲打斷的人是游龍野，他平靜的語調裡，卻有著沉重的威壓。這一點，連不是非常了解人情世故的熊英真都感覺到了，那位權謀算計如家常便飯的分店長，更是早已聽出了趕人的意思。
「呃……看來游議員和孫先生之間也有些交情，各位在這麼好的簽約日裡，難得有機會敘敘，我這個外人就先告退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在看來需要退場的時候，斷然不需要與當權者硬碰硬。幾經衡量，雖是臉上有些不情願，那分店長還是端著自己的茶默默離開房間。
關門的聲音落定之後，有兩分鐘的時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說什麼。藏不住心中的焦慮與猜疑，熊英真滿頭大汗，不住掃掠每個人的神情。
游龍野依舊滿臉沉靜的笑容，孫樂虯則緊抿雙唇，像有什麼正蓄勢待發卻又隱而不宣，而蘋花妃則不負「冰山檢座」之名，以冷淡且敏銳的肅穆眼神凝視著游龍野。
「各位，請別如此拘謹。」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這位看來遊刃有餘的議員，「就像剛剛那位分店長所說，今天可是好日子呢，你說是不是，孫總教頭？」
「你說對你而言是很好的日子吧，鏟掉了藤北市的第一大釘，老夫正想當面給你祝賀祝賀呢。」
「哎呀，老先生壞心哪，怎麼能講這麼酸呢——」游龍野哈哈一笑，向孫樂虯拱了拱手，「藤北市的都市更新案，確實我也有幫把手。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老藤市議員哪，整件事的主要推動人，應該是老藤縣政府才對呀。老先生跳過縣議會，把我這市議員找來歡談，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呢？」
「老夫確實是老，卻沒有糊塗。」孫樂虯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謝絕了游龍野虛情假意的問候，「這一回請你過來，就是有事要問清楚。藤節幫炸了老夫的房子，你有沒有頭緒？」
一瞬間游龍野的眉頭輕微抖顫了一下，「那件事嘛，說真的我也是看報紙才知道，真的很遺憾你受到地方黑道的騷擾，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會要求老藤市警局的同仁多用點心，畢竟藤節幫的大本營，也在我的管區內呢。」
「不要講這種屁話了，你和藤節幫的關係，有腦袋的人都懂。」孫樂虯冷笑著說道：「但我老孫，最看不慣就是這種權勢壓迫，我今天找你來，就是要當著小熊的面做一回主。」
「孫老先生怕是有什麼誤會吧，今天正好蘋檢也在這裡，要說明白還不簡單嗎？請問蘋檢，地方盛傳我與黑道之間淵源不斐，妳們機關可有查出什麼蛛絲馬跡？」游龍野瞇起眼睛，向蘋花妃抬了抬下巴，態度分外不可一世。
「我想，我應該沒有義務也沒有權限，在議會以外的地方，向市議員報告。」
語調冷得幾乎能凝出冰來，熊英真聽得出，儘管穿著輕鬆俏麗的緊身短T與牛仔七分褲，她卻是早已完全進入了工作模式，渾身上下屬於檢察官的凌厲氣勢雖然凜冽，卻讓他看得有些入迷。
「這麼說也是，是我沒有尊重程序正義，那麼我有空再直接問檢察長吧。」
游龍野特別加重了「檢察長」三個字，聽在熊英真耳裡，是一句不折不扣的抱怨與威脅，但身旁的蘋花妃卻看來絲毫不為所動。
對比自己的不夠冷靜，她確實獨當一面，絲毫不愧對被媒體渲染出來的明星檢座之名。
「唉，官腔官調的，聽得老夫的耳朵都快爛成泥了，這些狗屁，麻煩游老弟你去鏡頭前面再擺弄好嗎？」孫樂虯面上一陣不耐，他將桌上的茶杯拿起，昂起頭來一飲而盡，露出再明顯也不過的嫌惡表情，悠悠說道：「把你叫到這裡，只想跟你說，老夫認輸了，簽約了，你對藤北市的干涉，對藤節幫的指使，都該是個頭了。今天藤節幫都把老夫的房子炸了，你還嫌事情不夠大條嗎？」
「孫總教頭，我要再強調一次——這事我看報紙才知道。」游龍野的笑容斂起了少許，平靜的容顏之下，彷彿有星點般的慍火，「而且這裡確實是鏡頭之下喔，您要不要瞧一眼房間角落的監視器呢？該有的態度，我又怎麼能少？請問蘋檢，經過調查，這一起民宅爆炸案，有找到什麼和藤節幫……或者講白一點，跟我有什麼關連嗎？」
「無可奉告。」蘋花妃依然不改冷淡本色，「但游議員放心，如果事情確實跟你有關，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該查的該辦的，包管一樣都不會少。」
「是不是？孫老先生您也聽得出來吧，現在查出來的跡證，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從他依舊遊刃有餘的語調聽來，熊英真也明白這位老奸巨猾的年輕議員確實有兩把刷子。想必所有對他不利的指證都已經清掃乾淨，在法治層面上完全沒有能夠著力的地方吧。
「哼，游老弟，你最好知道自己真的在幹什麼好事。當年你的父親……」
「不要，隨便，提到，我的父親。」就連不諳察言觀色的熊英真，也明白游龍野這時是明明白白地動了怒。他緊抿的嘴唇因忍耐而失序顫抖著，附帶重音的簡短抗議裡，有不容孫老繼續說下去的決心，「敬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大長輩，你還要我答應什麼，你說，我聽。」
「哼，漂亮話說得倒好，你眼裡還有長輩嗎？」孫老冷笑一聲道：「總之，不准動這個年輕人，老夫說的是熊英真熊老弟，他是認真誠實的好小子，被你們捲進這事，對他不公平。」
「好，我答應你。不過他在巧屋的去留，應該是巧屋的內部事務，輪不到我來插手。」游龍野一面說，一面起身走向門口，「剩下的你要怎麼幫他，不是我能說上話的，那麼先這樣，謝謝你的邀請，我還有會要開，先失陪了。」
也不正眼看他，孫樂虯只是擺了擺手，「你奶奶的，滾你的蛋吧。」
這位老者竟然是來幫他的？就在他炸了房子之後？知道事情真相的熊英真心中無比酸楚，畢竟就算真相無比荒謬，那房子確實是被自己的超能力給炸壞的，完全不能推給藤節幫。
等室內再度恢復寧靜之後，熊英真起身向孫樂虯大大地一鞠躬。
「孫老先生，雖然聽起來有點難以置信，但是您的房子被毀，其實我有責任。」
「嗯，老夫沒瞎，看就知道了。」
「對的，您會這麼說我也明白，畢竟……咦？」
聽見孫樂虯不假思索的回答，熊英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夫知道這不是炸彈或什麼地下水道沼氣爆發造成的意外，更不是瓦斯氣爆。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在你身上，是這樣吧。」
他的回答令熊英真瞠目結舌，蘋花妃卻顯得格外冷靜，她小聲問道：「據我們機關得到的情資，藤北市警局的報告應該是以『瓦斯爆炸』為依據才對。孫總教頭，你的語氣聽來卻像是知道些什麼？」
「小美女，妳也不差啊。」孫樂虯微笑道，似乎兩人都是明白人，只有熊英真一個人彷彿蒙在鼓裡。
察覺到他的侷促，孫樂虯朗聲笑了笑，他那不怒而威的模樣，又像極了平常熊英真所認識的孫老，「小熊啊，聽說巧屋儘管沒有依據，還是順理成章，把房屋損壞的責任莫名其妙安在你頭上，要你辭職是吧？這些明明不知道事情怎麼回事的人，做起事來卻特別狠呢。」
「但這是……事實。」熊英真難過地低下頭，「我一直在想該怎麼道歉才好。」
「那這樣吧，說是賠償也很奇怪，但反正你現在沒工作了，不如……」孫樂虯站起身來，走到熊英真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老夫供應你吃喝日用，你來門下習武吧。」
「咦？什麼意思？」
「老夫是武術教練嘛。」孫樂虯爽朗的笑聲在會議室裡迴盪不已，「做我的徒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