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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小說] [下町女僕物語] 第六話 「她愛上隨從的理由」

框々子 | 2021-08-21 15:07:18 | 巴幣 2 | 人氣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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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上隨從的理由」


       艾恩菲利亞侯爵家以及海恩菲利亞家原本是同一個家族。一直到兩家分裂之前,海恩菲利亞都是侯爵家的一員。

        順著兩家的家譜,可以回溯到十一世紀時,曾經以征服了南義大利聞名阿爾塔維亞家族的血脈。以西西里伯的魯傑羅一世做為開端,祖先便與統治拿坡里以及西西里的君主們齊名。因為這樣的來歷,艾恩菲利亞侯爵家是在拿坡里擁有領地的貴族。
        兩家的分裂發生在十四世紀。隨著前代當主驟逝,長男以及次男的繼承權之爭展開。眾所皆知,這對兄弟之間原本感情就不好,這場鬥爭最後更是以讓人鼻酸的方式作結。
        如同字面上所說的橫屍遍野的繼承之戰裡,取得勝利的是次男。在他取得勝利並成為侯爵家正式繼承者的同時,他也將長男的領地以及財產全數沒收,並從家臣開始,甚至是乳母全部處刑,無一倖免。
        另一方面,投降的長男以家族後代的絕對服從作為交換條件而免除一死,並被賜與海恩菲利亞之名〈屈辱之名〉,作為敗者的烙印。長男和妻子一起在處刑台上,在斧頭的利刃之下,向次男進行一連串的宣誓。在那時候,一邊流著淚一邊述說懺悔之言,並且不斷親吻怨恨已久的次男腳跟,這些文獻都流傳至今。

        海恩菲利亞就以這種方式,好不容易避免了家族斷絕,作為艾恩菲利亞侯爵家忠實的隨從,讓後代能夠延續至今。兩家的關係,因為了要避免違反誓約而產生了極為複雜的政治婚姻。艾恩菲利亞侯爵家前代當主的叔母帶著海恩菲利亞家的血統,而這個叔母的伯父又有艾恩菲利亞家的血統──這樣的關係。
        總之,出生在艾恩菲利亞侯爵家的人,自小便施以帝王學以繼承家世。出生在海恩菲利亞家的人,則是為了能培育成足以侍奉主君家族,施以徹底的教育。兩個家族之間奇妙的關係,就這樣持續延續了四百年的歷史。
        在那樣的艾恩菲利亞侯爵家族中,作為長女出生的是,艾莉莎白‧艾恩菲利亞。作為海恩菲利亞家族的次女出生的是,茱莉亞‧海恩菲利亞。
        兩個人初次見面是在五歲的時候,之後便培養出超越主從關係的友情。

 ~~~

        茱莉亞還小的時候,就常常潛伏進入侯爵家的主城並將艾莉莎白帶出來。瞞過家庭教師以及女僕們的耳目,透過警備的漏洞跑出居城外面。
        牽著從房間中被帶出來的艾莉莎白的手,茱莉亞就像平常一樣在廣大的玫瑰園中奔跑。從歐洲蒐集而來的各種種類的花朵正在綻放著,這是侯爵家引以為傲的玫瑰園。
        穿過玫瑰園之後不遠處,茱莉亞知道在一堵古老的磚造城牆上面,有一個剛好可以讓小孩子鑽過的小洞,兩個人的腳步都很輕巧。從大人們的監視下解放的喜悅,以及做了被禁止的事情所帶來的罪惡感。小小的心中懷抱著這些感覺,年幼的艾莉莎白跟在茱莉亞的背後。
        
        兩個人穿過牆壁的洞穴之後,爬上坡度不陡的山坡。接著便可以很快地到達波西利波山丘的山頂。可以將拿波里美麗的街道,以及一直延續到地平線的美麗海洋盡收眼底,對兩人來說這個毫無疑問是個秘密基地。
        在海上互相交會的大小帆船沐浴在地中海春天的陽光之下,閃閃發亮。就這樣一邊眺望著這樣的絕世美景,一邊討論著那艘船要去哪裡呢?那些貨物是什麼呢?這些沒有重點的閒聊的時候,艾莉莎白說到由父親出資所建立的貿易商船的話題,茱莉亞則是說著總有一天要兩個人乘著船到處去旅遊的夢想,兩個人都露出像花一般的笑容。
        與茱莉亞一起溜出城外的時間,對年幼的艾莉莎白而言是唯一可以放鬆心情的時間。面對每天來自城中的大人們的各種有形無形的期待與壓力──從這樣的壓力之下解放,和青梅竹馬的朋友兩個人一起度過的時間,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城中的生活讓人喘不過氣來。不管怎麼說,大人們對於目前唯一的嫡子艾莉莎白,寄予了家族復興的期望。
        隨著農業資本家的勢力抬頭,貴族的地位也如夕陽一般逐漸式微,艾恩菲利亞侯爵家過去的榮耀已經逐漸煙消雲散。年幼的艾莉莎白自懂事以來,就巧妙地從周遭的事物察覺了這樣的狀況,也因此非常能夠了解父母以及隨從們的想法。舉例來說,即使壞掉了卻一直不做修繕的城牆上的洞穴、比起社交宴會,對於眼前買賣以及投資更加執著的當家父親、嚴格到不正常的家庭教師、從協會雇用的女僕數量逐年減少等等。
        再加上這世代的侯爵家新生男性,身體狀況不但說不上是健康,艾莉莎白的母親的身體狀況也無法再生產。

        家道不斷衰落卻仍然竭盡全力挽回貴族姿態的父親背影,以及因為無法生出嫡長子而遭受世間批評的母親的悔恨以及怨念,艾莉莎白是看著這些長大的。
        因為這樣的緣由,背負了繼承家業的期待而被養育長大的艾莉莎白,對於揣摩大人們的想法可說是非常擅長。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是符合家族之名的舉止或者是教養之類的嗎。艾莉莎白不斷揣摩著周遭人們的想法,讓自己飾演出符合父母以及隨從們期望的侯爵家千金姿態,來度過每一天。但艾莉莎白並不討厭這樣,反而可以說是憑著自己的意志讓舉手投足都能夠與侯爵家族千金之名相符。
自己肩負著繼承艾恩菲利亞侯爵當主的責任。因此有必要從小就開始學習應該要學會的事情──這是基於堅定的意志而產出的行動。

        該說是正因為如此嗎,理所當然的結論,在家裡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可以放鬆心情的地方。二十四小時都被要求要有與繼承人相符的舉手投足,因此唯一一個同年齡層的朋友,茱莉亞的存在,對艾莉莎白來說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艾莉莎白第一次與茱莉亞第一次相遇時的事情,即使是到了今天,各種細節依舊歷歷在目。總有一天會成為能夠服侍大小姐的人──海恩菲利亞的女僕長在這麼說的時候,艾莉莎白很仔細地觀察著茱莉亞的臉,因為她是個眼睛很漂亮的人。
        
        一點陰影也沒有,就像是澄清的湖面ㄧ般的美麗瞳孔。一定有著一顆很漂亮的心吧,一定是非常溫柔的人,就在這麼想的時候──茱莉亞在艾莉莎白的面前跪下,並且說出宣示的話語「奉獻生涯為侯爵家奉獻,並守護當主大人與母親大人,以及艾莉莎白大小姐」。
        艾恩菲利亞家出生的人,像這樣從小就被帶往宣示忠誠的場所已經是習俗。不只是侯爵家以及海恩菲利亞家的人,即使是教會的司祭或是其他的大人物也是一樣,艾莉莎白一邊想著就像是洗禮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則是,在教會裡的洗禮是為了要洗去原罪以及所犯下的罪惡。這樣說起來的話,在海恩菲利亞家族出生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原罪嗎,這種事情究竟是誰來決定的呢。幼小的艾莉莎白這麼思考著。

「大小姐。」
「艾莉莎,這樣就好了。我也會稱呼妳茱莉亞,這樣沒問題吧。」

        在宣示忠誠的儀式之後,從大人們的宴會中偷偷溜出來的艾莉莎白,在城堡中庭與茱莉亞見面,艾莉莎白這麼說。
        艾莉莎就好了──為什麼會這麼脫口而出這樣的話呢,之後有機會的話要好好思考一下。海恩菲利亞家族是侯爵家忠實的僕從。因此兩者之間是有絕對的身分差異,對等的談話是不可能被允許的。家庭教師是這麼教我的。但是並沒有多做解釋,為什麼──。
        那個孩子的眼神非常清澈的關係吧──幾次思考之後,最後都得到了這樣的結論。想了解更多關於那孩子的事情。想知道更多,那雙眼睛會映照出什麼樣的事物呢。換句話說也就是「想跟妳成為朋友」,但是內心一經動搖之後就變成了「艾莉莎就好了」這樣的話語。希望茱莉亞稱呼為艾莉莎並且讓關係變好,這樣無意識之下做出的舉動。意識到這樣的想法之後,艾莉莎白一瞬間臉紅了起來。
        因此,被茱莉亞牽著手,第一次來到波西利波的山丘上時,艾莉莎白一邊因為壯麗的景色而說不出話來,一邊想到原來那雙眼睛所映照出來的景象,就是這片美麗的海洋啊。心中充滿著各種想法交錯。

「小姐。」

        在被夕陽染成一片紅的山丘上,茱莉亞向艾莉莎白這麼回覆。

「稱呼艾莉莎有點太輕浮了,小姐──這樣稱呼的話可以嗎?」

        突如而來的話語,原來是對於稱呼自己的方式的回覆,艾莉莎白緩緩地發現到這件事。比起「大小姐」,稱呼為「小姐」的話感覺更平易近人了一點,比起稱呼「大小姐」,更有朋友之間對等的感覺。「那就稱呼『小姐』吧。」這樣折衷回應了。之後多年都一直以「小姐」來稱呼,一點也沒有感到困擾。


~~~

        話說回來,就在那些日子裡,發生了一個事件。就在茱莉亞一如往常地將艾莉莎白帶出城外的日子裡。穿越過草原、在原野上摘花,接著在樹蔭底下休息時發生的事件。
        讓樹葉沙沙作響的微風,輕撫過兩個人的臉頰。陽光溫暖而舒適,皮膚可以感受到新綠的季節的溫暖。
        茱莉亞似乎想說些什麼,將臉朝著艾莉莎白轉過去。艾莉莎白注意到之後回應了「怎麼了嗎?」之後,茱莉亞接著回應。

「那個啊,小姐……。」

        茱莉亞畏懼地開口。雖然現在來看實在是無法相信,但小時候的茱莉亞是有點內向的女孩子。從欲言又止的口氣中,艾莉莎白查覺到茱莉亞想說的是重要的事情。

「我從姐姐那裡聽說了……。」

        茱莉亞的話就這樣持續下去。那是對她來說非常優秀,相差兩歲的姊姊。是年僅九歲便擔任侯爵家當主近身護衛的才女。最近因為貿易買賣而忙碌,以至於幾乎沒有機會見到父親的艾莉莎白,也只見過一兩次茱莉亞的姐姐而已。

「再過一陣子,就沒辦法再和小姐見面也說不定……。」
「怎麼了?為什麼沒辦法見面?」

        突然開始講起這樣的事情,艾莉莎白的心臟因此停了一下。不能見面,這是怎麼回事──不對,這種事情的話,身為艾恩菲利亞家的人是一定知道的。雖然知道,但因為一廂情願地希望兩人獨處的時間會一直持續下去,不知何時將這件事情排擠到記憶的角落去了,艾莉莎白事到如今才開始反省自己。

「接下來要到西西里亞的別莊去進行修練。將一生奉獻給小姐的家族是海恩菲利亞的義務,用兩年的時間來進行修練,劍術、馬術,還有料理等等,母親是這麼說的……。」
「這麼說也是呢……。」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卻沒有說出來,這次則是艾莉莎白帶著沉重的語氣。

「我想一直跟小姐在一起喔……。」
「但也沒辦法一直都不分開吧?在別莊修練兩年了之後,茱莉亞也能在城裡工作了,就能夠回來了喔。」

        艾莉莎白溫柔地輕撫茱莉亞的頭。

「再次回到這裡之後,再一起來波西利波的山丘上看海吧。我也會努力加油,為了成為和妳相符的主人,並等著妳的。」
「嗯……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加油並且回來的,這是約定。」

        在那之後,就像平常一樣進行著不著邊際的話題。將來會變成怎麼樣呢、西西里亞是怎麼樣的地方呢、在兩年之後再見時彼此的身高會變成多高呢,之類的話題。永遠沒有辦法聊完的話題之中,偶爾可以看到茱莉亞臉上浮現花開一般的笑容,讓艾莉莎白再度加強了「要成為和這孩子相應的主人才行」的決心。
        將這樣的心情整理之後,再次要回歸到侯爵家族繼承人身分的時刻終於來臨了,艾莉莎白這麼想著。從大人的注視中解放的獨處時間,在這裡迎來了結束。但也絕對不會是永遠的分離。
        兩年後,在別莊的教育結束了後的茱莉亞,應該就會成為艾莉莎白正式的隨從。既然這樣,自己就必須要成為能讓茱莉亞引以為傲的主人才行。她得到了這樣結論。
        忽然,打擾了思考的聲音傳來。「為什麼妳們會在這裡啊。」的聲音,男性們的聲音。那是剛過變聲期的音色,可以判斷聲音來源比較年長。

「這裡是我們幾個的領域喔。」

        壞小孩四人組,應該可以這麼說。從外觀來判斷的話,應該是港口中富裕商家的小孩。即使知道對面是侯爵的小孩,仍然採取這樣的態度,可見貴族地位的低下。
        茱莉亞為了保護艾莉莎白而站了起來,艾莉莎白注意到她的雙腳正在發抖著。壓抑著害怕的情緒,為了保護主人而挺身而出。
        另一方面,艾莉莎白則是非常冷靜。

「走吧。」

        艾莉莎白拉著茱莉亞的手離開現場。被稱為夕陽一族之類的嘲諷早就已經習慣了。父親也多次受這樣的屈辱,一直以來已經看過太多次了。

「明明就是個沒落貴族還很跩呢!」
「貴族不要來插手市場的事情啦──!」
「連回應都沒有嗎喂。」
「啊?什麼話都沒辦法反駁嗎?」

        嘲弄艾莉莎白的聲音不斷從背後傳來。不管如何都能保持心情平靜,這樣的生存基本技能早就擅長到讓人感到厭煩的程度了。因此無論被說了什麼都能夠保持冷靜──就在這麼想的時候。
        喀!一聲,同時感覺到視線稍微搖晃了一下。稍微遲來的痛覺傳來,站在原地的姿勢稍微傾斜。注意到原來這是丟出來的小石頭在臉上畫出傷痕的痛覺時,茱莉亞的手已經離開了艾莉莎白。
        對於突然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只有大喊了一聲「快住手!」的艾莉莎白除外。
        茱莉亞小小的身體,像離開弓的箭矢一般以飛快的速度往四個少年衝刺。首先是第一個人──朝著要害一擊之後絆倒在地。接著是第二個人──用腳橫掃絆倒。接著第三人──抓住手腕的關節後拋摔出去。瞬間是第四個人──對於逃跑中的傢伙的背部使出一記飛踢。

        那是小小的身軀中,無法想像的力量以及爆發力。而且一切的動作都毫無累贅或是空隙。那一定就是海恩菲利亞家見習女僕所教導護身術沒錯,但是在小孩子之間的吵架之中,只能稱作是過度暴力。

「茱莉亞!快住手!」

        現在則是艾莉莎白發出大叫來制止茱莉亞。對於這個大叫,以不解的表情來回應的茱莉亞,看見艾莉莎白臉上憤怒與哀傷交錯的表情。茱莉亞臉上則是呈現了似乎是後悔,又似乎是困擾,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僵硬表情。

「妳到底在想什麼!」

        艾莉莎白用至今從未有過的音量,對著茱莉亞大喊。相對的遭到突然襲擊的四個孩子,發出啜泣的聲音,已經逃離現場。

「非常抱歉……。」

        茱莉亞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道歉。似乎是在擔心傷勢的樣子一直看著這邊,究竟是在哭呢,還是在擔心呢,臉上的表情實在是難以區別。
        另一方面,艾莉莎白的額頭只有稍稍滲出血來,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嘆了一口氣。

「妳是作為海恩菲利亞的女僕,雖然說是見習但仍然接受過特別的訓練。跟街上的小孩子打架的話,搞不好不只是讓對方受傷而已……這種事情可不要說妳不知道喔。」

        聽完這樣的說明,茱莉亞一邊哭著一邊點了點頭。

「非常抱歉……。」
「我應該已經說了不行了。不聽從主人命令的女僕──。」
「非常抱歉……一想到不能夠,保護小姐,就……但讓小姐受傷了……小姐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將哭泣著道歉的茱莉亞的手牽了起來,艾莉莎白說。

「……謝謝。那份心情我已經非常了解了。」

        接著緊緊抱住茱莉亞的身體,細小的身軀就像小狗一樣顫抖著。她即使被恐懼壓制,但仍為了成為主人的盾而戰。艾莉莎白認為,即便茱莉亞所做的事情實在太超過,她決心要守護艾莉莎白的心情一定也是真心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接著在黃昏時刻──回到城裡後,海恩菲利亞的女僕長用鬼一般的表情前來迎接,在她身後跟著的是茱莉亞的姐姐。

「雖然一直以來都假裝沒看到,但這次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對艾莉莎白的臉上的傷究責的女僕長──茱莉亞的母親這麼說。

「等一下!這孩子是──。」

        艾莉莎白發言的瞬間,茱莉亞被女僕長打了一記猛烈的耳光。非常響亮的聲響在城中的迴廊響起。但是臉頰通紅腫脹的茱莉亞並沒有哭。
        從那天之後的兩年時間,艾莉莎白都沒有辦法和茱莉亞見面。接著,再次會面的時候,茱莉亞已經像是另一個人了。在別莊的教育的苛刻程度,即使在旁人看來也是一目了然的。面對年長的孩子們的時候會發抖,被主人斥責的時候會哭泣時的茱莉亞,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這是艾莉莎白再真實不過的感覺。
        只有在最初相遇時所看到的那雙澄清的雙眼仍然沒有改變。那是唯一一項,茱莉亞之所以是茱莉亞的證據,艾莉莎白感到這樣和狀況不符的安心感。這樣的心境,在這之後艾莉莎白也多次想起。
        侯爵家新任女僕所進行的寒暄,從已經成長了的茱莉亞口中說出。向花開一樣燦爛的笑容,已經被假面一般的無表情所隱藏覆蓋住。茱莉亞向艾莉莎白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是──「許久未見了,小姐」。

 ~~~

        從窗戶邊往下看著娜娜一行人的特訓,從後方抱著茱莉亞的艾莉莎白想起了昔日的回憶。沒錯,這孩子的這種性格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過,這樣的發現從艾莉莎白胸中湧出。雖然看起來很冷靜但是卻毫不掩飾的──特別是和艾莉莎白有關的事情的話,甚至完全無法插手。

「那個時候也是一樣呢,特別是只要是跟我有關的事情就會變得特別衝動這一點。」
「真的是非常抱歉……。」

        茱莉亞低著頭小聲說著,這是她在反省的時候的樣子。想必她也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情了吧。

「還記得嗎?從城裡面偷溜出來時的事情。我被那些男孩子丟石頭的時候,是妳保護了我。那時候在斥責妳的時候,也許直到最後我都不應該跟妳說『謝謝』,也許應該要講一些更嚴厲的話才對嗎。還是那時候應該要說,要是沒有出手的話就好了才對嗎──不管是哪一個,都會喪失隨從的教養,萊丁頓老師那裡可是很嚴厲地跟我說過了。」

        手指一邊在茱莉亞的下顎游移,艾莉莎白一邊說著。

「還是說,不管什麼東西都咬一咬,這才符合主人的格調,之類的……?」
對於這樣煩惱的嘆息聲,茱莉亞臉部稍微脹紅並陷入了沉默。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喔。」

        艾莉莎白呵呵呵地開心笑了,茱莉亞則是回以稍有不快的表情。非常罕見的反應呢。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都這麼重視我的事情,真的是覺得不管怎麼感謝都不夠喔。但是因為我的事情,就無法看到身邊的事情也是壞習慣喔,這點不改過來不行。而且再加上,我們要是離開這間學校,就不得不以女僕的身分來自立。這個是主人的命令喔。」
「自立。我要怎麼做才好呢──。」

        對我來說只有小姐──艾莉莎白感覺到茱莉亞將這樣的話語吞了回去。

「請抱持著自己的想法吧──就像是小時候牽著我的手,將我帶出黑暗房間的小時候的妳一樣。」

        茱莉亞的瞳孔,盯著遙遠的夕陽。
        在山丘上逐漸日落的紅色,會在那個美麗的瞳孔上描繪出怎麼樣的影像呢。艾莉莎白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在一旁默默注視著茱莉亞端正的臉龐。

 ~~~

        在住宿學生們安靜沉睡的半夜裡。學園馬術部的事務所兼接待廳裡,在提燈的微光中,兩個女性在桌子旁相對而坐。其中一個是將棕髮綁成馬尾的女性。另一位女性則是有著一副即使站在舞台上也能演示男角一般的深刻面容,透過馬術所鍛鍊出來靈活的四肢非常顯眼。另外一個女性則是在眉毛處有著圓拱狀的切齊瀏海、金髮在腰部的部分呈現緩緩的波浪狀,散發出高貴氣息的女性。缺乏表情變化的美貌,以及銳利的眼神。並且和塗在嘴唇上的濃厚口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散發出讓人不想靠近的氣氛。

        兩個人之間相隔的桌子,並列著只剩下半瓶的布什米爾斯酒,以及注滿酒精的曲柄玻璃杯。隨意放置著的酒瓶,毫無疑問是這個馬術部的主人所密藏,來自家鄉的蒸餾所製作的高級酒。除非是非常特殊的場合,不然是不會拿出來給客人的。
        沒錯,現在在場的這兩位女性──身為馬術部顧問的女僕教師,諾拉‧歐布萊恩以及女僕科一年級生的班級導師,阿薇里爾‧梅貝爾‧萊丁頓,兩個人正在進行秘密會談。兩個人都是學園的教師,同時也都是協會所屬的紋附女僕。兩個人的經歷實在太過豪華,足以稱之為身經百戰的女僕。兩個人是共同出生入死的戰友,共同在死線前徘徊並成功返回的次數已經多到數不清。這樣的兩個人像現在避人耳目所交談的內容,究竟是怎麼樣的內容呢──。

「艾莉莎那個傢伙為了隨從的事件特地去道歉了的樣子。特地前往了麗莎‧夏洛特以及娜娜‧米謝蕾的房間去道歉。真的是規規矩矩的『主人大人』呢。」
「哦──原來貴族向平民道歉這種事也會發生啊。和妳不一樣,真是個不錯的貴族大人呢。」

        諾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向阿薇里爾說。阿薇里爾是公爵家出身的,而另一方面,諾拉則是平民出身。

「說了多餘的話呢。而且我一次也沒有做過不得不向妳道歉的事情吧。」
「真敢說呢,在學生時代的爭執大多是妳引起的吧。」
「不對,由妳引起的比較多才對。」

        雖然進行著一如往常的爭辯,但對於娜娜以及茱莉亞對決的事件,諾拉總算切進了這個話題。

「一旦成立的對決就不能夠取消,都說出了這樣的謊言。還放出對決不成立的話就會遭到退學處分,甚至還動用到高層……阿薇里爾,妳到底想做什麼呢?有什麼企圖的話可以說說看喔。」

        一邊毫不猶豫地幫對方的酒杯重新注滿酒,諾拉一邊看著阿薇里爾的眼睛。就像是要將深藏在那裡的真實給挖出來似的,那樣猙獰的眼神。

「我想看看娜娜‧米謝蕾的才能和適性的極限在哪裡。為此才把她推上馬上長槍比武的。」
「嘿──就為了這個啊。」
「沒錯……該怎麼說呢,娜娜‧米謝蕾擁有將周遭都牽扯進來的才能。而且又擁有傻傻地一直努力的才能。」
「雖然看起來很嚴格,但是學生的狀況都很仔細地看在眼裡了呢。嗯嗯,協會第一的狂犬,仔細注意的話已經變成很棒的老師了呢。」
「妳到底是要褒還要貶,可以選一邊嗎。」

        對於已經發散掉的話題,阿薇里爾將其引導回來原本的路線。

「為了能夠在時間內進行馬上長槍比武的對決,只靠她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周圍的人的協助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更不用說,馬術以及武器的使用方式等等需要學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對於剛才所提到的兩項才能而言,不覺得就是個很適合的測試競賽嗎?」
「所以妳才會親自將情勢推往決鬥的發展啊。真是狡猾呢。」
「妳和我一樣同樣身為女僕,不對,就因為是女僕所以才能這樣說──在侍奉主人的生涯中,常常就是需要以間諜的身分來進行服侍。對於間諜這樣的工作,狡猾不過是基本中的基本要求。」
「所以,向我的馬術部求救,也是妳所編織的計畫中的一部分啊。」
「我倒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進展到可以騎上學園第一的凶馬。」
「那個我也是嚇了一大跳喔。只要給了泡芙就會變溫馴的馬,在這之前可是前所未聞。」

        諾拉說完發出哈哈哈的笑聲,連帶著阿薇里爾也發出呵呵呵地笑了。一直以來都帶著鐵面具的鬼教官『萊丁頓老師』的笑臉形象,學生們要是看到了一定也會為之傾倒。那就是阿薇里爾只會在諾拉面前露出的表情。

「妳覺得哪一邊會贏。」
「茱莉亞在家鄉拿波里,就不曾輸過馬上長槍比武吧?娜娜確實是有天分,這我是很認同,但是我不認為會有勝算耶。」
「妳有實際見過茱莉亞嗎?」
「沒有,借用這裡的馬廄來安置馬的時候,也是二年級生部員去接應的。沒有直接見過面呢。」

        諾拉一說完,阿薇里爾便稍微歪了一邊嘴巴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喔,在茱莉亞的身上有個重大的弱點。娜娜‧米謝蕾是否能夠注意到這件事情,我認為那是『只有神才知道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樣,注意到一些細微破綻的能力,對女僕來說是基礎技能。不論是宅邸內的各種大小事情還是戰鬥來說,都是一樣的道理。」
「說了這麼多,妳認為娜娜會獲勝的意思囉。」
「確實可能性很低呢。但是並不是零。賭博的時候就是要關注自己能夠獲得越多的那個部分。只有自己才能夠正確看出學生的才能,當然也是有這樣的自負跟自信。」
「那就來賭吧──阿薇里爾,妳要出多少。」

        就這樣對決的話題接近了尾聲,兩人的話題轉換了。那是將協會以及學園捲進不安氣氛的話題。應該進行調查的勢力──從設置在王都倫敦的協會本部,直接向兩個人下達的秘密偵查命令。那是因為已經觀察到了,跟某個政治勢力相關的什麼東西,在見不得光的地方進行蠢動。在暗地裡活動的那個人身後,有傳聞是和大戰之後,現在在歐洲仍然具有強大軍事影響力的大德意志有關。

「倫敦的情報課〈Division〉用快馬傳來的報告書。對於這個,妳怎麼想。」

        檢閱著諾拉從帶鎖抽屜中取出的信件,阿薇里爾短暫沉思片刻之後,只發出了「嗯」一聲。

「將學園中的老鼠抓出來,的意思嗎?」

        老鼠──對於像她們這樣所屬協會的女僕們,或者是在各機關中的軍事偵探們來說,那是指潛伏進組織的密探的稱呼代號。

「雖然只是個人的見解,但我認為這個情報並不是空穴來風。」
「騎兵〈Cavalryman〉的直覺依然健在,的意思嗎。」

        阿薇里爾微笑。顯而易見的,那是讓人懷念起以往的表情。諾拉則是回應了「雖然不會阻止妳用以前的暗號名〈Code name〉來稱呼,但總覺得怪怪的」,接著喝了一口酒。

「不管怎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想聽聽看妳的意見。」
「哎呀哎呀,難得邀請我半夜來喝酒的理由就是這個嗎……。」
「想用酒精來溶解妳那一直繃著的臉也是目的之一啦──所以,妳覺得如何?」

        稍微思考了片刻之後,阿薇里爾慎重地回答了。

「……稍微再放任他們一下吧。說不定能夠得到『拔地瓜串』的效果也不一定。王國的病很深──不管到時候跑出什麼東西來,都不要感到太驚訝喔。」
「我也是同感。如果可以藉此一探究竟的話那就太好了。這間學園也是,協會也是,問題實在是太多了。敵人不是只有大德意志,敵人的同伴是更大的敵人,說的就是這狀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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