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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詩杏。第五十一章到第五十五章。

作者:錦鯉小王子│2021-08-17 00:52:21│巴幣:0│人氣:161
【魔道祖師】詩杏。

*OOC是我的鍋,角色是秀秀的。
*其他篇忘羨文是劇版且雙傑友情向,慎入。

*羨羨不在江家。
*對江家不友好(不懟江厭離)。
*時間線:觀音廟事件五年後。
*遊戲直播體,全員復活向(直播完後,回溯空間)
*CP:忘羨、軒離,叔父有CP。

*很喜歡常家喵喵太太的仙界講壇,因此開了這篇文,已獲得授權特此標注。(因為第一章已經標注,所以不會再重復叨擾)

*文筆小學生,不喜歡請離開。
*撞梗都是我的鍋。
*有自創角,除忘羨外全員直。
*更新靠緣分,存稿夠就更。
*「」對話框。
  『』直播主說話框。
  []直播留言框。

✨有任何與太太思想相悖的文字都是我不正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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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虞紫鳶知道此事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慣性扶在劍柄上的右手攥得很緊,撇眼望見孤伶伶躺在地上已化回銀戒的紫電,心裡憤然。招手收回了紫電,一把扶起還跌坐在地上失神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
江澄仰頭望著她,怯怯喊了一聲,「阿娘。」
虞紫鳶見兒子這般不上檯面的模樣,心裡頓時一股怒氣湧上,抬手就往他臉上招呼,江澄不敢置信地掩著面,目光怔怔的望著自己的阿娘滿面猙獰。淚水從眼眶泛出,江澄不一會兒便叫自己哭成淚人兒,江楓眠佇立在原地大聲地喊,「三娘子!」
「江楓眠!別以為只有你會大聲!」虞紫鳶望著兒子的目光有些心虛,但還是咬牙切齒的回罵道,唇角揚著似笑非笑,譏嘲地說,「你看看你,你就是個傻的,我早告訴過你了,你這輩子都比不過裡面躺著的那個,修為比不過,夜獵也比不過,誰叫你的娘不如別人的娘?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在場的人無不心感撼動,這雲夢江氏主母就是這般教育自己的孩子?也不看看孩子臉色那麼難看,還不修修口德,況且每個孩子的情況本就不同他人,這種方式教養出來的孩子哪有可能走得長遠。
江楓眠臉色沉下幾分,轉身向藍啟仁道歉,並且希望能給孩子一個機會,自己會好好和他說,云云。
江澄垂著頭,握緊拳頭,眼淚不止地落在腿部衣袍上,造成深深淺淺,心裡怨忿無處發洩,他撇頭望著雅室門內的景色,暗暗下定決心。
既然自己的人生都亂七八糟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魏無羨!


屏幕外頭,好些人對虞紫鳶的口不擇言心有餘悸,親眼所見便知這種傷害對孩子是深入骨髓的,謾罵式教育並不會讓人自感羞愧和找尋錯誤,只會將他越推越遠,讓孩子一腳踩進泥沼裡,不能自拔。等到他長大之後,這種模式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在他的下一代身上,簡直就是禍及後世,不可取。
收到他人投來的善意目光,金凌端坐在位置上,擺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了金子軒和江厭離的衣袖。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回握住兒子主動伸過來的手。給予他溫暖和力量,用無聲告訴他,你的改變和勇氣是對的,阿凌。不要害怕,面對且戰勝一切,這些都是你人生的一環。

魏無羨望著屏幕中的自己,思及過往的種種,神色有些怔怔,終化作一聲嘆息。握著藍忘機的手,他勾唇一笑,自己的人生早與他們無關,牽掛所念之向,皆為他一人,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心懷冀望。
原來,被愛的感覺是這樣的。萬般苦難折磨都壓不倒,因為知道眼前有人在等,只要走到終點就能看見他的身影,不會孤單,不必羨慕。擁有的一切,都將化作前行的力量,披荊斬棘,即便碰上困窘,也有人一同面對。
藍忘機眼不眨地望著他的眸,唇角淺淺笑意,惹人心醉。


感覺到手掌心有些搔癢感,詩杏慢慢揭開摀在薛洋臉上的左手,卻發現他半張臉沾到了血,詩杏心下一驚,從乾坤珠玉中找出手巾擦拭,薛洋閉緊眼,小胖手還壓在耳邊,由著詩杏動作。
不遠處,有一藍氏門生走向藍啟仁,鞠躬作揖,道明來意。期間,藍啟仁撇頭望了眼還在與薛洋悄悄話的詩杏,神情有些不解。藍啟仁讓他先去回了來尋詩杏的人,晚膳前歸。門生又是一作揖,轉身離開。
薛洋悄悄睜開一隻眼,看見詩杏還在,咯咯直笑。
「小傻瓜,你笑啥呢?」詩杏曲起食指在他鼻樑上輕輕一抹。
「娘真的來了,阿洋開心,所以才笑。」薛洋說。
詩杏笑了笑,「俺稀罕你。」說這句話時腔調不似平常,有些口音冒了出來。
薛洋一臉困惑,「娘在說什麼呢?」
「說我們家阿洋可愛,我很喜歡你。」詩杏說,抱著他輕輕往上捧了捧,防止他滑落。
薛洋嘟嘟噥噥地重複這句話,把自己難的舌頭都打結了,惹得詩杏掩嘴笑得開懷,薛洋抬頭看著她,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虞紫鳶眉頭蹙的緊,對詩杏的不滿更上層樓,認為對方極其無禮,不把自己看在眼裡,是一種蔑視。把江澄拉過來,沒有一句道歉,幫他擦乾眼淚整理衣袍,便作罷。
江楓眠對藍啟仁作揖致歉,此事還不算揭過。一旁,金光善讓金子軒多與魏無羨等人相與,最好能將他們拉過來,雖其中一名少年相貌有些熟悉,但這並不影響金光善心裡暗暗謀算的計策。
若他當下就認出孟瑾瑜是當年被他命門生一腳踹下金鱗台的少年,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沒有警覺心。
雖是沒害死了他,卻害死了他的親娘。這筆帳,終究是會算到的。
不是不報,是時機未到。且看蒼天饒過誰,你說是也不是?

藍啟仁讓門生送走三人,同意讓詩杏進入雅室。
他守在門口,與藍曦臣低聲幾句,便抬腳走向重新跪回石子路上的金子軒及江澄,要他們一人抄十遍禮則篇,並要求不准找人代抄,才放走他們。
藍曦臣唇角笑意微揚,對叔父的改變,也對方才詩杏逗弄孩子的模樣,突然微微一怔,他抬眼望進雅室,看著詩杏的側臉有些恍然,甚至有一道模糊身影與她重疊,竟漸漸明朗。
「母親……」說出口的話令藍曦臣一驚,驀地蹙眉,對自己的失態感到一絲困惑,重新擺正心態,面對藍啟仁,恢復一慣的雅正溫潤。
可站在他身旁的藍啟仁那會看不出姪子在一剎那的失神,聽聞那聲久違的稱呼,他的眼曈微微一縮。

詩解語與兄嫂可有半分相似?藍啟仁這時才敢遠遠望著她,其實兩人不大相似,但眼中的光極其相似。
愛護孩兒之心,或許是每個做母親的女人都會有的神情,但眼中的光芒卻不一定如此複雜。
妳的愛裡夾雜著許多情感,愛卻克己,護卻有理,信之守之,卻不是佔有和控制。少時能得到無條件的愛是多麼幸運,稍大些,便教著孩子邁步前進,守著他、望著他,讓他離開自己的身邊,勇敢面對未知,是非對錯、正邪平衡……都須由自己承擔一切。但累了,回頭便能看見所愛就在身後,那雙眼眸過了再多年都還是那麼的美,那個懷抱也還是記憶中那樣充滿溫暖。
但是,我卻看不見妳愛自己的模樣。妳付出心力帶孩子們走上屬於自己的陽光道,教會他們用善良的眼光看待世界,如朝陽般溫暖了身邊的所有人,可我獨獨沒見過妳,為自己而活的樣子。
幾周前,我入湖水尋得妳,卻發現到妳的不同之處,心中警鐘已然敲響,我依稀明白妳的身分不簡單,腦中閃過幾個答案,可不管哪一種對妳都是種傷害。掙扎幾息,我還是從乾坤袋取出一件外袍替妳掩飾。
這是我頭一回一次就犯了那麼多家規。
詩解語,妳…究竟是何許人也……


藍啟仁垂眸望著懷裡熟睡的妻子,在不會弄醒對方的前提下,手臂緩緩收緊,想補滿這些年來缺失的陪伴。他抬頭看著眼前女兒刻意露出的半張屏幕上的影像,心裡便知道劇情走到哪個時間點了。心神悸動,恍若隔世。緩緩闔上雙眼,聽著妻子的輕鼾聲,放縱自己與她相擁而眠。
坐在餐桌邊上的藍忘機和魏無羨相視而笑,魏無羨拿過平板,在留言區留下了足跡。

不憂君:[有人睡著了,請各位多包涵啦,咱要給灩灩禁聲了]
[???還有其他的人在現場嗎,好好奇]
[方才我依稀聽見含光君說了什麼,隱約聽到叔父二字,艾瑪!不會真是藍老先生吧!?]
[心癢(撓椅子)]
[+1]
[+2]
[+3]
……
不憂君:[是。]
[……簡潔明瞭的答覆,含光君前輩是您對吧(哭笑不得)]
藍灩把鍵盤往自己拖近,輕輕敲鍵。藍春暖:[所以我說你們到底還想不想看了(插腰)]
[暖暖的人設又壞掉了啦ԅ(¯﹃¯ԅ)]
[笑成狗]

藍啟仁帶著詩杏走到男女修交界之處,交與平日照顧她的女修,囑咐她別擔心孩子傷勢,向幾人頷首便轉身離去,不多留。詩杏收回遙望的目光,與前來等她的女修何尋安一同離開。
何尋安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對詩杏耳提面命,後者微微一笑對她的話笑而不語,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您剛剛突然衝出去嚇了我一大跳!」何尋安鼓著一張包子臉裝凶狠,「詩夫人您再這樣不聽話,可會讓先生擔心的。」
詩杏臉色微變,「尋安,妳…妳別再這麼說了。」
「可是啊,詩夫人,」何尋安嘟著唇,「那天陪著先生外出的門生都在傳,先生當時抱著妳,面色倉皇氣息紊亂,還不肯假手於他人,也不接受門生就近診治的提議。非要帶回雲深不知處,不瞞您說,其實好多人都看到這一幕啦。」
詩杏看得出來對方並未說謊,且不論對方身分,更對她說話直言口快感到懷念,她嘆息。停下腳步望著何尋安不解的臉,「我有三個孩子,他們就在雲深不知處參與講學。」
「所以,這種話…別再說了。」詩杏垂眸,在對方還未回神下走回了屋裡。
佇立在原處的何尋安歪了歪頭不解地喃喃,「所以,咱們先生這算是單相思嗎?」她瞪大眼睛,「這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和蕭湘長老討來的差事,這次我肯定能辦妥的!還有,可惡的藍履善,你個王八烏龜,你又騙我!我絕對不會再把事情搞砸了!!!」咬牙切齒的跺腳,何尋安發覺自己把雅正全丟光了,輕咳一聲,整理好儀容,走向後廚準備待會要煎的藥材。

52.

走回屋裡的詩杏停下腳步,眼皮微微一顫,左手攥緊失信,默不吭聲的轉身離開了雲深不知處。
直到端著藥進屋的何尋安發現詩杏不告而別,驚慌失措地跑向男女修交界之處。聽聞此事的男修要她別慌,先回族地尋長老彙報,便和他人交接崗班,快步離去。

藍洸(guāng,義:形容水波動盪閃光。)疾走在雲深不知處中,與門生打聽到藍啟仁的位置,他趕至雅室外,向正要離去的藍啟仁作揖行禮。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藍啟仁說。
藍洸回,「先生,詩夫人已隻身離開雲深不知處,負責照顧她的女修何尋安沒來得及攔下。」
藍啟仁默然片刻,說,「嗯。讓她重新安排差事吧。」雙手慢慢背在身後,目光沉了幾分。
「是,先生。履善還有一事彙報,當日之事有許多人瞧見,前些日子,雲深不知處內因此起了謠傳……說…說……」藍洸臉色難看幾分,抿唇不知如何說起。
藍啟仁微微瞇了瞇眼,「找到源頭了嗎?」
「已經找到主謀及共犯二人,也向二公子彙報並做了懲處,可是還是能聽到那些聲音。且有多名宗族長老在打聽詩夫人的事情。」藍洸說。
兩人的對話凝結了幾息。藍啟仁的胸腔劇烈的起伏了下,唇瓣抿得很緊,不甚自信的說,「履善,你說,我有資格嗎?」
藍洸愣怔地看著藍啟仁逆著光的側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思索片刻後說道,「先生…這種事情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對與錯呢?」
「好。」藍啟仁說。心底又是一聲:好。像是在說服自己能夠去做。

結束對話前,藍啟仁又說,「堂哥最近見你動了心,越發催得緊了,履善,別讓你父親失望。」
「是,叔,阿洸明白。」藍洸作揖。

[我有種想法,詩杏麻麻是在藍老先生知道她的身分時,選擇了避讓(義:避開、退讓),有沒有可能,詩杏麻麻曾經也想靠近他,但不想讓他感到為難,所以……]
[所以…咱們含光君和不憂君感情進展飛快,可是他們的家長開始了你追我跑的套路???這是不是反了?(懵)]
[樓上讓我笑出豬聲了]
[神回,妙啊]
[這人該不會是姑蘇第一嘴砲的爹吧?長得可真像…而且和藍老先生的稱呼,感覺我真相了(推眼鏡)]
[哇塞!]


屏幕外頭好些人將目光轉移到姑蘇藍氏的陣營,不解地想著後世之人所說的第一嘴砲是誰,只見某人傻愣地望著屏幕上的藍洸不發一語,才隱約猜到所說何人。
藍景儀眼眸微震,對未曾見過面的親人心裡油然而生幾分感慨,還有些沮喪。藍思追暗中拍拍他的手,擔憂地看著他,藍景儀反常地不作聲,只是對他搖了搖頭。
藍曦臣歛眸心裡輕輕歎息,景儀的父母親死於射日之征,其中緣由也有他的命令。那一場曠日之戰終是害得多少人倒下、多少家庭破滅,在曙光來臨前,大地乾涸的血液,空氣裡飄散著哀歌和鏗鏘轟然聲。抬眸望去,為了那一份勝利,他們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若真要清算,是真的算不清楚了。
「他們夫妻倆一生盡忠職守,值得受人尊崇。」藍啟仁輕聲說道。
「是的。」藍瑱說。

他們將用一生銘記,那些為了光明而奮不顧身的烈士英魂(義:指英靈。多用於對死者的敬稱)們。姑蘇藍氏齊齊低頭默哀(義:或稱默禱,是指團體或個人為表示哀悼或弔唁,在一段時間內低頭靜立,視為一種禮儀,而非屬任何宗教儀式)。

江楓眠目光沉沉,微垂著頭顱不發一語,旁邊的虞紫鳶歪著身子昏迷未醒。心中不斷問自己為何會弄到如今這般窘況,好些事情一再推演思慮,眼睛的聚焦再一次出現妻子的身影,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他們都是錯的。相遇是錯、逼婚是錯、妥協是錯…都是錯的。雲夢江氏家訓明知不可而為之又有幾人真的放在心中甚至願意去做?僅有魏嬰一人。江楓眠在心裡大笑一聲,湧出滿腔悲涼。
他的女兒,不受他二人所重視,只知操持家務,連丁點宗門子弟該要會的事務都一概不知,即便資質再平凡也該要日日修行,可在自己知道的時候,女兒大多是在後廚房忙碌褒湯。虞紫鳶與金夫人訂下之親事他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這種包辦婚姻為何要一再出現?他們死後來到這個空間,知曉發生在兒女身上後來的種種,只覺命運弄人。
江澄的所作所為令他寒心的可怕。總歸來說,魏嬰是他認下的首徒,且在攻打溫家時功勞巨大,對雲夢江氏的名聲帶來極佳名氣,風光無限,可江澄又是如何應對後來所發生的種種?背信忘義、卸磨殺驢、聽信有心人片面之詞與魏嬰決裂。
與百姓相處他又是何種嘴臉?若無死人皆不派人除祟,更甚至草菅人命,將百姓性命當做兒戲!雲夢江氏的傲骨和家風都毀在他手上!
雙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大腿,心底下定決心整改一切。倘若自己真的能夠重來,定要讓這些渾事不再黏上江氏。


雖心中著急,可藍啟仁並未在第一時間就離開雲深不知處。而是井井有條的把該完成的事物一樣樣一件件做到自己滿意的程度,心中思緒漸漸沉澱幾分。他無法放任自己為了私情拋棄責任這種行為,端看兄長的作為就令他感到不堪,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雖心中煎熬可還是隱忍不發。
還有一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詩解語此人是如何混跡人群多年而做到無人發現,夷陵當地並未有怪異事出現,由此可見並未有妖物傷人發生,因此他頭一時間根本沒把自己的猜測定案。
他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更想知曉…她是如何想的。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兩人的謠言得到發酵和沉澱。
雲深不知處內造謠者皆被懲罰,聽學子弟懼怕抄寫藍氏家規,紛紛鳥獸散。
族中長老的眾說紛紜多少傳到了偏遠住所,驚動裡頭深居十多載的人物。聽聞片面之詞,沉思許久終是出了關。尋上松風水月的主人,在其震驚幾分的注視中,議定自己出關後的去路。
藍啟仁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對兄長不再閉關一事喜憂參半,總歸一句是高興地便作罷。讓門生去請來藍曦臣及藍忘機,四人在松風水月中討論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戌時才分別。

藍啟仁被「准假」了。
翌日,他出發前往夷陵,進城後先至客棧落腳。
一出店門就見不遠處人群聚集,身邊還有幾人牽著孩子匆匆向前,藍啟仁不明所以跟著人潮,就見幾名著炎陽袍的少年少女圍著一木桌邊,負責維持周邊人民的距離,坐在主位上的姑娘年紀看來不大,身邊還站著一名長相與其相似的少年,此少年舉止唯唯諾諾卻極為熟練地為姑娘遞上所需之物。
「孩子近日是否多次下水嬉戲?接近暑夏,但氣溫還是微涼,盡量減少此舉。」姑娘口齒清晰,稍稍把脈問診便能說出病情,著手寫下處方箋,令門生取藥致其,婦人拿到了藥抱著孩子不斷道謝。
門生溫聲(義:溫暖,馨香,客氣,體貼)推拒了婦人的錢,送她離開。
藍啟仁捋著鬍鬚,暗暗點頭。

這一站就是一早上,接近中午時分,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溫氏一行人收拾著就要離開,並告知民眾,明日同一時間一樣會在這處地方義診,不必著急。
藍啟仁遠遠就聽見身後不斷的招呼聲,聞得話語間提及之姓氏,他轉身望向臂彎間挎著食盒的女子。
周遭小商小販的人見女子出現,笑容滿面地拿著自己的菜肉魚就迎上來,「詩姑娘(義:此處為未嫁的年輕婦女之意),前些日子多謝您的幫忙,這條魚可新鮮了,定要帶回去嚐嚐!」
「詩姑娘,我這菜是自己種的,請一定要收下。」
「詩姑娘…」
「您家中孩子正在長身子,這隻雞帶回去燉湯……」
詩杏還沒來得及推拒好意就被塞了滿懷,褐眸中有幾分無可奈何的神色,只得不停道謝,直到人群散開些,詩杏有些狼狽地抱著一身菜肉,手上吊著魚和雞走近了藍啟仁身邊,詩杏微微向他頷首,藍啟仁亦之。
溫情見詩杏的出現原想上前,卻見不遠處佇立一名身著姑蘇藍氏家袍之人,此人額上戴著捲雲紋抹額可見是嫡系親眷血脈,為防自己兀自上前唐突了他,溫情讓溫寧先不要輕舉妄動。
詩杏走近溫氏一行人的範圍,將食盒遞給笑得靦腆的溫寧,「詩夫人,謝、謝謝您。」
「你們為百姓義診辛苦了一上午,這點小事不足掛齒。」詩杏微微一笑,接受了溫情等人的示禮。

溫情想起了兩年前遇上詩杏時,所發生的事。
前一晚下過雨,隔日一早,她為了採摘峭壁上的珍稀草藥攀岩而上,一時不察踩空了差點直接摔在地上頭破血流。哪知預期中的疼痛沒有發生,渾身跌入了杏花的香氣中,身後的溫熱令她回過神來,便見詩杏的眼睛直勾勾望著自己。
此時回想起來,她還是有些想笑,溫情輕咳一聲。邀請詩杏一道,後者搖頭,「我有客人,今日邀約請恕詩某拒絕了。」
溫氏一行人朝她作揖道別,也朝藍啟仁遠遠示禮。
藍啟仁頷首。

[詩杏麻麻被投餵,表情好好笑哈哈哈]
[啊啊啊啊是活生生的姐姐!!!]
[小天使好可愛!!!想rua!!!(尖叫)]
[嗚嗚嗚看到這一幕不免又讓我想到他們在其他空間的未來……(擤鼻涕)]
[至始至終,被挫骨揚灰的只有溫情一人……]
[一生行醫救人,心懷濟世懸壺之心,溫情何錯之有?]
[姓溫即罪?他們岐黃一脈一生行醫濟世,從不與主家同流合汙,只因為同姓同源就得落得如此下場?他們又得到過什麼好處了?他們被分發到夷陵這塊沒有多少修士想來的地方,與百姓結緣。為什麼到最後卻沒有人願意理解甚至放過他們?]
[一生懸壺濟世,卻落得如此下場……值得嗎?]


屏幕外頭沉寂一片,岐黃溫氏一脈的區域傳出一聲聲堅定的聲音,「值得。」
溫情面上表情堅毅不屈,「我不後悔。」
溫寧重重點頭。

53.

佇立在市集,身邊是人來人往的人群,詩杏抱著滿懷的食材朝藍啟仁看過去,語氣客氣地請對方隨自己一道,便頭也不回地逕自離開。
藍啟仁縮在廣袖裡的手指蜷縮起,邁步緊隨詩杏。在他們身後的人群多少被兩人身上的氣質和互動吸引,較接近客棧的一間店鋪,年邁的女人遠遠看著藍啟仁跟在詩杏身後亦步亦趨的背影,蹙起了眉頭。
忽然攤前有人叫喊,年邁女人憂心忡忡的難看臉色讓對方不解,「阮婆婆妳這是怎麼了?身體又不舒服了?」熟客問。
「不…你知道…算了,沒什麼。今天一樣要兩顆素菜包子?」年邁女人又是緊緊皺了下眉頭,欲言又止索性不說,轉口道。
「欸?對,不,再加一顆肉包子好了。」熟客掏錢掏一半又加了一顆自己極少選購的葷包子。
阮婆婆手腳俐落的挑開蒸籠,溫熱的水氣很快就消散。
目送客人離開,阮婆婆又重新思索起方才所見。
姑娘是個極好的人,雖性子有些冷,可待人處事比起他們這些老人有過猶不及,七年多前的冬天,很冷,幾乎凍的人無法隨意外出,她年紀也有了,只能縮在爐灶邊上望著大街小巷的種種。
那個常常躲在角落的小娃娃沒來啊……正當她這麼想時,就見一頭雜亂的毛髮在爐灶邊上出現,那孩子身上的衣袖褲管已經裂得差不多不成樣了,阮婆婆的指尖刺了刺手心,傳來微微疼痛。
她做不了什麼。她明白像自己這種一窮二白的人是無法與那些人對抗,只能以自己的方法多多關照那個惹人憐愛的小娃娃。她曾經見過他的,坐在父親肩頭上笑得燦爛的孩子不就是他嗎?那時一家三口來她鋪上買了包子饅頭,歡聲笑語的模樣著實令人難忘。
她一時鬼迷心竅拿了顆帶油水的肉包子給他,得到他毫無保留的感謝和笑容,阮婆婆只覺心裡越發難過。小娃娃的顧慮和體貼行為讓阮婆婆不自覺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有沒有人…請救救那個孩子吧。他那麼的溫柔,為何要被那些妖魔鬼怪欺負……
正當她如此想,便發現幾條惡狗尾隨在孩子身後,阮婆婆心裡一驚,隨手抄起木棍就想離開店鋪,卻見一名紫色衣袍的男人忽然現身朝她微笑示意,腰間鈴鐺模樣極好看,聲音也清脆,可她心底唯有涼意湧上。
阮婆婆只能看著巷口越來越多圍觀群眾,卻無一人敢上前救助。那孩子每每如此,都是拖著一身的傷痕累累。
你們這些修仙的人究竟在想什麼?為何要如此欺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娃娃?
那男人見她手中木棍掉在地上才頭也不回地離開,與同伴聚集。

阮婆婆眨眼望著詩杏的身影消失在街頭,眼前景象歷歷在目,想起初時看見姑娘身影的景象。她抱著小娃娃,打倒了那些妖魔鬼怪,離開了那條巷子,這座壓抑的城鎮。
過了幾個月她才聽聞,那個帶著孩子離去的姑娘定居在了亂葬崗的半山腰。可是沒人敢去查證。亂葬崗對他們這種普通人來說太過危險且可怕,平時若要打野味摘野菜也都只敢去其他座山。
直到一年後,她才真正與姑娘面對面,對方牽著氣色極佳的小娃娃站到她攤前,溫聲請教自己如何製作包子饅頭,小娃娃的笑臉燦爛的如同天空朝陽。
啊…真的是太好了呢。阮婆婆面色柔了幾分。
這些年來,詩杏及魏嬰身邊又多了兩名男孩,歡聲笑語常伴。
姑娘的改變讓阮婆婆不自覺欣慰,望著三孩子打打鬧鬧的模樣,阮婆婆笑了,原來世間還有善良和公道。

[我還在想說前面怎麼還給了她特寫鏡頭,原來是這樣啊]
[感覺就是一位歷經風霜的老人,她看著詩杏麻麻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女]
[嗚嗚嗚太好了(痛哭)]
[詩杏麻麻這是要和叔父攤牌了嗎?]
[心裡有點怕,但又想看,是不是沒救了]
[樓上別怕,這兩人應該是不會打起來的]
[…]
[…]
[為啥我覺得這是在立旗子?]
[噗]

詩杏並未直接將藍啟仁直接帶上山,而是選擇駐足在了山腳下。懷中菜肉早已收進乾坤珠玉中,看著周遭三三兩兩炊煙裊裊的茅草木屋,她的臉色沒有變化,但眼裡短暫浮現的光,藍啟仁看得是一清二楚。
風吹鳥鳴,嗚嗚鳴啼,詩杏的長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她蠻不在乎的瞧著那幾處屋子座落的位置。那曾經,是一堵逾丈的高牆,牆面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防止人或非人出入。用以阻擋牆內勢如排山倒海無法淨化的冤魂幽靈。
在詩杏醒來的當日就被她毀去,連同那些正好碰上她或者欲要下山危害人間的怨魂走屍。

藍啟仁久未來訪,此時正主在這,才問起此山不同過去之處。上上回同姪子一道,雖心中遲疑並未多言,上回為聶宗主所託冒昧前來,上山前沒來得及細看周遭,今日再訪,自是品出不同。
年輕時曾與兄長一同除祟至夷陵附近,聽聞形容亂葬崗的大致,結合於古本中記載所知,亂葬崗原為一處古戰場。
相傳古時,此山不叫亂葬崗,而是一座聞名海外的仙山。曾有一個赫赫有名的修仙大派坐落於此。歷代派首有呼風喚雨之能,且身兼國師之職。宗門之間惡鬥頻繁,派首統治血腥殘暴,後該小國亦為他國侵犯,舉國覆滅,歷經長達數十年的廝殺,這座山終於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原先的名字也湮滅於塵,只剩下「亂葬崗」三個字,為世人所銘記。
人說亂葬崗是一座屍山,漫山遍野,隨便找個地方一鏟子挖下去,都能挖到一個死人,此話不假。也正因如此,山中常有食屍甲出沒。食屍甲也就是收了妖氣浸染後妖化的穿山甲,以屍體和怨氣為屍,在土中掘食屍體,導致亂葬崗上坑多洞多,伏魔殿一邊底下幾乎被挖了個穿,土質疏鬆,根基不穩,一側早已深陷入地。
又思想起三個月前,詩杏質問江楓眠的話語間提及「華夷山」一名諱,讓他不免懷疑難道詩杏知曉此山原來的名諱嗎?
詩杏見藍啟仁眼神不對,不明顯的挑起一邊眉毛,不解道,「藍二先生可有疑?」嗓音清冷而疏離。
「對此座山,詩夫人可有了解?」藍啟仁問。
詩杏揚手指向幾處茅草木屋的所在,「這裡,原有一堵又長又高,畫有禁錮封印含意咒文的牆。」
「我為了出去,毀掉了。後來,無處可居的人見再無走屍擾人就定居於此,也算善事一件,我沒阻止。」
她轉身看向藍啟仁,眼眸深深地看著他,「藍二先生,你明知道我身分不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義:諺語。明知目的地有危險,卻還是冒險而行。比喻不畏艱險),我不明白。」
藍啟仁抿唇不語,卻是緊緊盯著詩杏的眼睛。
「雲夢江氏四人,岐山溫氏七人。這只是開頭,說不准隔日我又殺了幾人洩憤。藍二先生,你能承擔起放走邪魔歪道的罪孽嗎?」詩杏的語氣染上一絲急迫。
藍啟仁深吸一口氣,聽著詩杏的話,心理悟出一絲想法,頓時心頭湧上怒氣,「原以為夫人熟讀佛經,是能管得住嘴的。這般意思可是要藍某...親自動手除去為這夷陵百姓,為那三個孩子,努力活到現在的妳?」
聽聞此話,詩杏沒有再退縮,只是攥緊了雙手,一時語塞。但是這個反應看在藍啟仁眼中,讓他知道自己說中了對方心思,更加生氣。

[糟了糟了!不會真要打起來了吧]
[詩杏麻麻這是想對藍老先生用激將法嗎?]
[這不是這麼用的吧@@]
[在下認為詩夫人的心斷然(義:絕對、無論如何)是生病了,正如前面劇情中所討論的,抑鬱和應激障礙這兩種可能性極高]
[我覺得詩杏麻麻需要有人牽引,放著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啥。而且這些天看下來,我總是搖擺不定...詩杏麻麻是正是邪?她的所作所為,我都不敢深思...]
[比如說吧...最一開始,詩杏麻麻明明能將所有人都殺掉,這樣就能斷絕江楓眠找來的後果,我相信詩杏麻麻絕對有辦法藏匿好羨羨的,可是她沒有。還有,大家還記得,在樹林中被詩杏麻麻一劍殺掉的暗哨嗎?屍骨無存,正常修士會隨身攜帶化去骨肉的藥物?還有......就連詩杏麻麻本身,究竟是妖還是怪,都還不明。大家怎麼就放心了呢?]
[套句含光君說的話吧: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不管詩杏麻麻以前做過什麼,我只知道羨羨他們非常愛她尊敬她。這就是我願意相信詩杏麻麻的原因]

詩杏望著他,眼底浮現一絲迷惘,深深淺淺浮沉於褐色間,面對臉上帶著怒氣的藍啟仁,心裡有幾許酸澀感漫出,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出來,事與願違,她眼角的泛紅令藍啟仁有些不知所措。
「詩夫人,妳…妳究竟在想什麼?」
「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站在這裡了。」詩杏轉身不願意再面對他,聲音有些悶。
藍啟仁眉頭深鎖,慌了手腳。頭一遭遇上這種事,自己也無半分相關知識能夠釐清當前情況。毫無經驗可參考。


屏幕外頭,魏無羨已經笑倒在藍忘機懷中了。藍忘機再一次成為阻擋藍啟仁死亡視線的護盾。

54.

姑蘇藍氏旁邊的區域也傳出了笑聲,都說兒肖母,兩母子連性格都一貫的不拘小節。藏色散人曉酌清趴臥在丈夫懷中,笑聲不斷。
身後其餘世家也忍不住笑一笑,但不敢太放肆。面子禮節還是得顧。
因為如此,沖散幾分昨晚的不安和緊張。
藍啟仁咬牙切齒,對此深惡痛絕。


屏幕上的畫面還在播放,山頂上的亂葬崗彷彿與世隔絕,山腳是一片安詳寧靜。連以往會聽見的走屍的哀鳴聲也寥寥無幾。
「為何這般說?」藍啟仁不解。
詩杏猛的轉過身,眼眶泛著紅,「因為我沒有心,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是人類!你為何還不動手殺了我!只有殺了我,你才…」對藍啟仁的一再追問,心裡酸澀愈加明顯。
好痛,真的好痛。話語未盡,卻不能再說下去。這已經觸及底線,不可以再說了。詩杏握緊拳頭,抿緊唇。
藍啟仁說,「妳的存在於藍某看來並非作惡之徒,一心求死原因為何也不甚明白。」
「早在四個月前我便察覺到妳的身分無法明說,也一度自我懷疑為何遲遲下不了手……藍某此次前來,是為了確定一件事情。」他向前一步,欲克己復禮(義:克制自己的私慾,使言行舉止合乎禮節),卻又猶疑的邁步。
詩杏怔怔的看著他緩慢拉近彼此距離,鴉黑羽睫須臾間微微一顫,瞳孔猛地縮小,極度惶恐卻又壓抑著自己,面頰上溫熱的大手感覺粗糙,他的顫抖令詩杏切身感受到。
藍啟仁蹙緊眉與她的眼眸相望。
「……」詩杏的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響,吐露破碎的字音。
藍啟仁不發一語緊緊盯著她的面龐,想從她的目光中探尋出自己所想要的情緒。接近墨的褐色,閃爍著水光,他摸得一手濕潤。
詩杏沒有動作,僅眼神中浮現痛色,「不…」聲若蚊蠅,「我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找,但為什麼又要讓你出現在我眼前……只要我不插手你的人生,肯定能夠阻止…肯定能……」陷入瘋魔般的低喃令藍啟仁神色幾分動容。
下一秒,藍啟仁只感覺到眼前銀光一閃,脖頸邊上有涼意。兩人僵持著看著彼此,詩杏握著劍的手顫抖不止。
「不要這樣對我…」她的聲音有些支離破碎,狠狠握緊劍柄,但是那柄劍卻絲毫不聽她的話,從她手中脫離,半截劍刃插進泥地裡,嗡嗡作響。
詩杏慢慢蹲下身子,哭得像個孩子。藍啟仁躊躇了好久,不敢再出手做些什麼。就連一句安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詩杏淚流滿面仰頭看著他,眼底滿滿當當是他的身影,「不要離開我…不要走,好不好……阿杏會乖乖的,不會再耍小性子了…」
不知道詩杏將他看作了誰,藍啟仁臉色有些難看,卻聽見詩杏喊了一聲他的名,不自覺地蹲下身與她相望。藍啟仁擁著她的身軀,心臟跳動的很快,明明腦袋中不斷浮現條條家規家訓的內容,可是自己的心卻不願意改變現況,擁的越來越緊,詩杏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口。

他……確實是栽了。
藍啟仁認命了。

[臥槽……]
[臥槽…叔父放棄掙扎了欸(竊笑)]
[詩杏麻麻的病情感覺有點嚴重啊]
[哎哎哎!失信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有什麼古怪,還不准自己的主人傷害藍老前輩了?]

片刻,詩杏回過神猛地推開藍啟仁的懷抱,面色蒼白的可怕,唇角流出絲絲鮮紅,起身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朝藍啟仁作揖道別。
「詩某今日失態,請藍二先生海涵。招待不周之處,詩某再…放手!」詩杏咬牙切齒的看著捉住她辮子尾巴的手,隱忍著別樣的情緒在眼底。
藍啟仁頭痛的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抬眼望著詩杏因怒氣上湧變得紅潤一些的臉龐,「詩夫人…啟仁自知無禮,不管要如何懲罰我都沒關係。還請妳,給我機會,能夠真正的瞭解妳。」他乾巴巴的說出一長串自己平時根本不可能說的話,心裡極想呼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

詩杏看著他,「……放手。」
藍啟仁慢慢鬆開握著辮子的手,繃緊了一張臉,與她無語相望。
詩杏轉身大步離開,不願意再給對方任何說話的機會。藍啟仁望著她的背影走遠,不敢再跟上去,只得離開。
回到市集,原想著先到客棧休整,待隔日早上岐山溫氏的族人再次到鎮上義診,希望能從他們身上尋得轉機。未料,途徑一間包子舖,被一名年過七旬的老婦攔下。
老婦表明自身來意,希望藍啟仁不要傷害詩杏及她身邊的孩子云云。藍啟仁雖有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表示只要他們不做錯事便不會出面。
老婦望著他的眼睛,像是能看清他的想法,不卑不亢的致謝,在藍啟仁轉身要離去時,所說的話,扯動了藍啟仁還未明確的情感。
「不管你對杏娘是否抱有好感,請您不要傷害她。她是個好姑娘,自己照顧三個無血緣的孩子。是個渴望家庭和被愛的姑娘,不該被辜負。」阮婆婆說。
藍啟仁握緊了拳頭,蹙眉望著阮婆婆好一會,有些不確定的說,「看著她我會心疼,會想把好的東西都給她…我喜歡她嗎?我不知道……」
阮婆婆聞此嘆了一口氣,「是老身太過冒昧,原來是您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搞了烏龍。」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動了凡心,或是勇敢的面對或是藏進心底最深處,誰說得清呢。」阮婆婆緩緩搖頭,「不要錯過了才後悔。這世間有太多人是有緣無份,若是能夠把握得住,或許…就不會有這麼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仙師,老身冒昧了,還望您海涵。」《出處: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
藍啟仁朝她俯身作揖,面上神情堅定了不少。

[果然還是得由外人開解啊……]
[我現在特別好奇詩杏麻麻是怎麼和藍老前輩在一起的]
[看這情況詩杏麻麻應該是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才對……突然想為情竇初開的叔父大人掬一把同情淚(大笑)]
[樓上是精神分裂了吧]
[哈哈哈(笑死)]
[樓樓樓上是不是想笑死我,好得到我的狗頭]
[雖然很好笑,但有理,給你點三十二個贊]
[哼哼凸^-^凸]

藍灩輕笑一聲,對父親吃癟的模樣,也對自己曾經的遺憾。如今有機會親眼看見父親和母親相處的畫面,她已經心滿意足了。突然,藍灩察覺到自己的腹部湧起一股暖意,甚至感覺到金丹出現異狀。
察覺到空氣中的靈力被她大量吸收,魏無羨和藍忘機不敢隨意出手,以符籙為輔,欲讓藍灩吸收的速度減緩甚至停下來,卻毫無作用。
坐在沙發上的藍啟仁和詩杏早在空氣中的靈力出現紊亂的剎那便醒了過來,詩杏抬手制止魏無羨和藍忘機,走到藍灩身邊慢慢地將自己的靈力渡過去。
「在妳體內沈睡的異族血脈已經覺醒了。」詩杏說,她的眼神很平和,彷彿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阿灩,妳的體內流著仙人杏的血。妳已經成年了,血脈指引著妳凝結內丹…妳…」詩杏的話語出現了一絲遲疑。
詩杏頹喪的垂下肩膀,「我曾經以為我能夠壓制住妳的血脈,讓妳能夠好好待在家人身邊。但是現在看來…是我沒有能力。」
室內沈默了好一會,藍灩看著她滿臉憂心忡忡的模樣,「阿娘,我不怕。我相信,妳一定能教會我,該怎麼控制住這份力量。」她滿心期盼的說。
「好。我會把我會的東西,全部傳承給妳。」詩杏附和著女兒的話。眼中的情感很是複雜,令他人參不透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麼。
站在她們身後的藍啟仁眼底浮現一絲少見的柔情。
魏無羨動手將還在播放的畫面停下,並在直播間留下暫停十分鐘的消息。
直到空氣中的靈力恢復平靜,詩杏才鬆了口氣,小心將傳輸速度放慢許多,直到結束。藍灩感覺到身體裡出現一股不同以往的力量,溫柔的凝聚在自己的丹府中,藍灩就地坐下雙手掐著指法,似是要結丹了。
詩杏佇立在她身旁,為她護法。

突然,空間扭曲了一瞬,在他們面前憑空出現一條能容人的通道,數十名身穿銀鎧的男人走出來,他們在看見詩杏時都顯露出驚訝神色,但很快便整齊劃一的朝詩杏行禮。「我等拜見守杏上神!」
詩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站在首位的白髮男子又朝詩杏一拜,「卿柯奉司命星君旨意,率弟兄下界保護小殿下的安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會動用到你們?」詩杏不解的說。
卿柯神君臉色凝重的說,「帝后…私自下界了。星君猜測是與小殿下覺醒血脈有關。她是新生的仙人杏後裔,畢竟您…」話還未說完便被詩杏抬手制止。
「我明白了。」詩杏的眉眼顯出幾分凌厲,她低頭望著還沒成功結丹的藍灩。
卿柯蹙起眉頭,明白了詩杏的意思,絕口不再提起這件事情。「小仙這就將弟兄們安排下去。」
「去吧。」詩杏頷首。
藍啟仁悄悄握住詩杏的手,給予她無聲慰藉。

55.

「你不想問我他們是什麼人嗎?我的身分和稱呼……」詩杏闔眼輕輕嘆出一口氣,手背覆上的大手令她深深眷戀。
藍啟仁蹙眉搖頭,「我不想在乎這些事情,我只知道妳是我的結髮妻子,就足夠了。」
已經錯過了那麼多,這些身外之物若非必要根本不必再橫插進他們之間,他只想要好好抱著妻子,叫他不要再嚐到肝腸寸斷的滋味。
詩杏睜開雙眼,望著他的臉。歲月終究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可正是因為這些跡象讓詩杏心裡有了幾分踏實感,但一想到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詩杏不免有些心緒不穩。
藍啟仁很快就察覺到妻子的不對勁,但他心裡明白哪怕他出聲詢問妻子也不會回答他,在關乎於她自身以外的事情她能夠知無不言,倘若是她分內之事卻是隻字不提,除非無法再隱瞞下去才肯道出實情。
他們都是這樣的人,難怪能夠走到一起,卻又因為他們是這樣的人,才叫老天拆散他們,他人只當是兩人有緣無份。他卻深知其中緣由,若老天願意讓他重來一次,他必不再如過往那般性情作為,只做一個與妻舉案齊眉的夫君。他們閒時品茗書香、忙時共為族中小輩的課業學問準備教材、和平時交流所知所見、戰亂時並肩作戰攜手共度難關……這些歲歲年年,他所想所望都是妄想,他明知沒可能,卻還是任由自己沈淪。
可悲可嘆也可恨。
「阿珏,總有一日我會親口告訴你。」詩杏不願意讓他過多糾結,但這些事情一時半刻說不明白,只好徐徐圖之。
「好。」藍啟仁答應。對於妻子做出改變的承諾,內心欣喜萬分。

魏無羨握著藍忘機的手,憂心於娘親的身分不明,會讓未來又出現變數,聽聞那將領所言是司命星君安排他們來此處保護身為仙人杏後裔的灩灩,那這麼說來娘親的身分呼之欲出,但這下子若這一切皆為真實,便是往這修養不過百年的修仙界砸下一顆大鐘,砸的人頭暈眼花、震耳欲聾。
他們並不怕仙門百家為此再一次群起而攻之,只怕娘親不顧性命安危又要以自身護著他們。這一百二十年已經足夠他們因成長而經歷許多事情,也讓他們為過往發生之事進行多次推演,娘親的決定和做法,也許或多或少令人詬病不齒,對他們卻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的童年就是在娘親無私的愛裡打滾吸收養分,鑄造了如今的他們。而他們,也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教養下一代,不得不說雖然見仁見智,但晚輩們倒是都挺令他們臉上有光。
藍忘機輕輕頷首,對魏無羨的變臉習以為常,他也能猜到對方所思所想的內容,往往八九不離十。以眼神示意他往電腦屏幕上瞧,魏無羨發現十分鐘之期所剩了了,見藍灩短期內是未能結成內丹,只能親自上陣動手關閉遊戲,在滾動的文字聊天視窗中發言。

藍春暖:[嗨嗨各位小朋友,我是你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魏前輩~]
[不憂君前輩!]
[哇!是真人嗎?求開鏡頭!]
藍春暖:[因為灩灩有些要緊事得辦,所以只好由我這個做哥哥的幫忙完成啦。抱歉囉小朋友們,現在真的不方便開聲音和露面,下次再和你們見面哈。]
[截圖留證!我好期待呀!]
[截圖!]
[嗷嗷嗷嗷,羨羨兒快讓媽媽看看你的真容]

魏無羨笑得樂呵呵,藍忘機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儘快處理好,魏無羨對觀看直播的群眾道歉,說是明日再上線。他們雖是萬般挽留卻也沒能擋住魏無羨的決心,直播中斷,連計算機的電源魏無羨都給它關了也拔了插頭。
藍忘機無奈。
詩杏結了個不大複雜的手印,反手間變幻出一朵小巧的杏花,交給了藍忘機保管。「這是信物,你們只要拿著這個去找方才那位將領,他定會聽從你們的指示。」魏無羨看著都有些吃味。
「阿娘,妳怎麼不給我?」魏無羨說。
詩杏無奈地笑著拍拍他的肩,「傻孩子,你們倆還有分你的我的嗎?」
此番話一出令魏無羨高興的笑出聲音,原本就沒生氣反而更加歡喜,「阿娘說的沒錯,藍湛藍湛咱們快出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叔父、叔母,我們先去聯繫此人,以免與族內弟子的安排出現衝突。」藍忘機與魏無羨一同向兩人作揖行禮,在藍啟仁與詩杏的注視下離開醫療室。

詩杏垂下眸子,視線轉移到藍灩身上,看著她閉眼認真修煉的模樣,心頭有幾分柔軟,「待阿灩凝聚了內丹,便是真正的離了人道……這樣阿珏也不在乎嗎?」詩杏轉頭向著藍啟仁說,眉眼間揚著揮之不去的惆悵。
藍啟仁沈默了好一會,對於自己一直以來的選擇必然不再後悔,自他承認身分難以言明的妻子入了藍氏家譜,既然如此,身為他們的血脈又豈會是一介凡人之軀?
「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不說我,她的幾位兄長也定會為她護航,杏娘不必憂心。」藍啟仁眼含肅穆地說。
詩杏輕輕笑著,「阿灩能有你們護著、寵著,我啊……是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最後的話語含在唇裡並未脫口,她的眼神吸引了藍啟仁的注視,兩人相視而笑。
直到醫療室內的靈氣逐漸穩定下來,詩杏一撩衣襬就在藍灩身後坐定,纖纖素手幾經結印,將一股不同於靈氣的力量送進藍灩體內,操控著它在藍灩的經脈中迴轉。
直到那份力量完全歸順於藍灩所用,詩杏才作罷收手,藍灩的丹府中逐漸凝聚了一顆粉白色的內丹,上頭有些不規則的紋路好似一朵未開的花苞。
藍灩將氣息收斂回體內,睜開眼看見父母都看著自己,心中有些羞臊,與詩杏互相牽著彼此起身,藍灩不敢置信的感受著體內全新的力量,有些不適又有幾分興致。
「阿灩得記得,妳的母族是仙人杏一族,生來便是仙體,天生便與靈體魂魄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仙人杏每位族人都善與靈體魂魄打交道,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便能夠驅策此靈為妳所用。但妳千萬要記得,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千萬不要使用這樣的能力。願望越強大,支付的代價便越苛刻。」詩杏抱住了藍灩,一字一句的叮囑她,望她好好保護自己。
「就如同阿娘讓三哥的父母和他見上最後一面嗎?」藍灩問。
「是。」詩杏答。
藍灩還想再多與詩杏聊幾句就被藍啟仁的目光給阻止,她可惜的看著詩杏,但也知時間不早,父母親都得休息了。
詩杏在她臉頰上落下親吻,「妳現在的面容有些微改變,待明日清晨我會教妳如何控制靈力的轉換和掩飾。」藍灩羞紅著臉點點頭。
目送父母親回到廂房中,藍灩伸手撫上自己的丹府處,唇角揚著甜甜的笑容,「怎麼會感覺有一種……回家了的喜悅呢,真奇怪。」她不解地站了一會便拿著換洗衣物進了盥洗室,待一切就定,因今日結丹,加上心裡困難消了大半,躺在床上的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屏幕外頭眾說紛紜,對另外一個空間的藍啟仁與詩杏的事,也對身為姑蘇藍氏的含光君及惡名遠播的夷陵老祖之間的事。
因為時間還早,天道便又為他們選擇了一處直播間,裡頭正好放完了上回聽過的《孑行》,留言區塊也是戰火連綿不斷,不管是中立方抑或是為自己所喜愛之人物發聲的,都能被另一方吐槽或者戳痛處,一來一往間,著實有些不堪入目。
『下一首就來聽一首群像歌曲吧!是作為記姑蘇藍氏的曲子,真的好聽,歡迎各位朋友這邊聽過後去給原視頻三連哈。』
屏幕上很快便秀出了『君子如故』四個大字,字體設計的極好,讓好些人讚賞。最先出場的人物是一溫潤如玉的男子,他旁標註藍思追,歌詞出,眾人不禁停下話頭。

『曾 亂世無道雖無辜 歸何處
有幸 姑蘇藍氏願庇護 勤修有路
最 沈穩知禮學有成 堪重負
卻也 少年爛漫無束』
坐在姑蘇藍氏區域中的藍思追起身向著藍氏族老及藍曦臣等人鞠躬作揖,若非藍忘機挺身相護、身為藍氏宗主的藍曦臣願意為他周旋,其他長輩願意留下他不至於流落街頭,甚至讓他成為親眷子弟。這份恩情他必拳拳服膺,即便結草銜環也要回報。

[是思追兒!啊啊啊啊我兒子超可愛!]
[樓上自重,你打不過那個彈琴的和吹笛的!]
[有夢最美嘛]
[不愧是阿凌的老公,兩人真配真配(口水)]
[……]
[商量一下,非官方配對在非CP向的時候不要發聲可以嗎?我尊重你們,你們也尊重一下別人。]
[支持樓上]
[+1]
……

『笑 我頑固平生最恨 是邪途
何懼 持劍血戰妖魔怪 生死罔顧
看 昔日稚童名天下 心血付
鬢白 仍坐鎮姑蘇』
下一位人物的出現他人一眼便知此人是誰,都不必再看名字,歌詞彷彿能涵蓋他的一生。屏幕外的藍啟仁伸手拂了拂鬍鬚,似乎對此評價很是滿意。

[叔父看久了也是有幾分姿色的(狗頭)]
[樓上是藍氏家規沒抄夠吧,連咱們藍老前輩也敢意淫]
[哈哈哈哈笑死我]
[哎真別說,那鬍子剃掉是真的帥啊(附圖)]
[臥槽,我覺得我要彎了(爾康手)]
[鵝鵝鵝鵝鵝]

『七弦振 可凌霄 既忘機得失無意
鋒如霜 挾劍芒 避塵難覓
一字情 意怎靜 何處尋無喜怒平亂息
人未散 行世間 不寂』
藍忘機的出現讓留言區快速滾動,眾人得要屏氣凝神專心致志才能夠看清楚所謂何言,清一色的好美好颯好專情。
這含光君在後世之人眼裡根本就是奉為神仙般的人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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