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鎮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太大了。」
只剩下我與德雷斯警長了。
我們很自然而然地一起生活，方便互相照應，而且保羅大伯的房子在某次地震中出現裂痕，後來又在某場冬天被厚厚的積雪壓塌了。
警長是個好人，相處起來也很讓人輕鬆，我們經常一起行動，找許多話題聊天，或是做一些娛樂來消遣。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們開始會重複聊起相同的話題，總覺得好像講過了，但又覺得不說話的話氣氛更糟，所以還會對彼此的事情虛應幾聲。
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們之間的聲音越來越少。
每天都過著狗屎爛蛋的無趣日子。
雪、雪、無盡的雪，無盡的冷酷。
我們機械性地不斷重複日常作業，收集柴火、機械維護、設置動物陷阱、巡視小鎮、清理積雪、以及預防嚴冬的暴風，然後⋯⋯是啊，這些無聊事真的沒什麼好說。
到後來，一起吃飯時也只剩下咀嚼食物的聲響。
也不是討厭彼此，就是不想說話了而已。
我們不再努力找樂子打發時間，大多時候是發呆，甚至一起坐在沙發上發呆。
這樣快樂嗎？好像也不重要，我已經不曉得什麼重要了。
——德雷斯警長與我最後一次見面，大概是在剛入秋的某天早晨。
乾雪已經持續下了好一陣子，只要輕輕一抖肩膀，就會落下無數細粉狀的冰晶。德雷斯套著黑色大衣，站在門口像是發著愣，又像是在打量那片終年陰灰的天空。
「警長？」
「我去巡邏。」他晃了晃手電筒，聲音低沉沙啞。
「你今天已經巡了兩次。」
「是嗎？或許吧。」他似乎不以為意。
「嘿。」我喚住警長正要離去的背影。「你還打算去南方嗎？」
警長微微側頭，枯瘦的身子在雪白的世界中看起來弱不禁風。
「你說過不去。」
「我是我。但你不是連路都探好了。」
「有嗎？」
「有吧。」我吞著口水，覺得喉嚨好乾澀。「我記得有，或許，我不確定。」
德雷斯濃密的鬍鬚底下隱約牽起了嘴角，但距離太遠了，我很難看出他是在笑還是不悅。
「這樣啊⋯⋯」他還是那道不以為然，沒有半點起伏的聲音。「算了吧。」
算了吧。
奇妙的是，我對這句話印象特別深刻。警長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資格當上馬可夫的警長，反過來說，他若是放棄一件事情，也會執行的十分徹底。
偏偏我那時候還不明白他放棄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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