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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民]第十一章 差異點

911010813 | 2021-07-31 12:52:08 | 巴幣 10 | 人氣 119




第十一 章

一早竹塹城四門全開,昨天的戰爭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

城裡商人照常擺攤百姓毫髮無傷,唯一不同的是城牆上的藍地黃虎旗被換成了太陽居中的旭日旗。

「老闆,這個怎麼賣?」憶堂和紹祖還有謝姜三人經過了一攤客家人開的店鋪,隨手拿起攤子上的碗問店家。

「四文,你拿兩個我算你六文。」

看來物價也沒有因為日軍進城而暴漲。

「頭家,賣這麼便宜呀?日軍進城後你不怕出亂子嗎?」

「我原本想說那些日本賊會到處殺呀搶的,誰知道他們一進城後就要我們生意照做,保證軍隊不會動我們一條毛。」

「一開始我也覺得是膨風(胡扯),可是後來看到他們軍隊真的是守規矩的。哪像那些官兵,平時吃我們用我們,一有事情搶完就跑。」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打個屁卵,(屁蛋)直接開門給日本人進來就好啦!害我少做了兩天生意。」

「我說的這些你們不要到處講呀!那個開城的夭壽子還在城裡,日本人好像在問他有關義軍的事。」

「義軍的事?」

「對呀,像是統領的名字,各個部隊的旗號,有多少人這些。」

「他們現在四處在找姜紹祖,還有一個叫姜憶堂的。」

憶堂和紹祖對看了一眼。

「他們找姜紹祖還有話講,但為什麼也要找姜憶堂?」

「聽講,那個姜憶堂是西洋回來的軍師,義軍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策劃的。」

看來服裝儀容真的會讓人誤會,憶堂好幾次因為在烈日下訓練而將濕透的頭巾拿下,城中居民對沒有留辮的人通常會留下較深刻的印象。

而他在閒聊時有次不經意的說溜了嘴,把一些未發生的事也說了出來。

特異的打扮加上「洩露天機」,所以才會給人有一種未卜先知義軍軍師的錯覺。

「頭家,我要這兩個,六文是吧?」

「嘿呀,要包起來嗎?」

「不用,這六文錢給你。」

「承蒙你呀!」

隨意挑了兩個碗後三人便趕緊轉身離去。

憶堂暗自慶幸:還好有變裝。

時間回到昨晚,憶堂向紹祖提議要獨自入城打聽消息。

「不行,憶堂兄的打扮太引人注目,一定會被識破的。」

「但現在是個好時機,我聽得懂日語,可以去摸清楚這支部隊的底細。」

「不然這樣吧!我和謝姜也去。」

「這樣不就更明顯嗎?大家都認識頭家呀!」

紹祖從身後的袋子拿出幾件衣服,還有頭巾和鬍鬚。

「這樣就行了。」紹祖露出微笑。

原來就算憶堂沒提議,紹祖也打算潛入竹塹城。

就這樣,天剛亮時三人就進入竹塹城偵查。

「看來日本番很得民心呢。」憶堂把玩著剛剛買來的碗苦笑。

「都怪平時那些官兵魚肉鄉里。」紹祖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

在教科書中,台灣人得知即將被日本接收後,這座島成立了短暫的「台灣民主國」政權,並發動了「乙未戰爭」。

但這場戰爭中,實際上有不少人是希望台灣被日軍接收的。

在民眾眼裡,日本人雖然是異族,但比起同樣是清朝人的官兵,他們入城後對百姓更是照顧有加。

但一方面又有強大的民族自尊心作祟,所以才會有像剛剛那位店舖老闆:「想要日人進城卻要罵一下開門的走狗」這種情況出現。

逛完市集後,憶堂試著冒險靠近官廳附近,想要聽聽指揮所大門的日軍對話藉此打探軍隊的狀況。

這時候已經是夏季,軍官雖然上衣仍著黑色軍裝但士兵已換上了全白的夏季服裝。

竹塹城街道依然塵土飛揚,守在門外的士兵腳上沾滿了泥土,糟蹋了這身純白的軍服。

憶堂在那附近晃了約一個鐘頭,無奈門外守衛非常專注執行任務,從頭到尾都沒有交談,此次偵查完全沒有收穫。

就在他準備離去時,一位前額略禿、留著一大把鬍子,穿著黑色肋骨狀軍服的中年男子步行進入官廳,其身後跟著三位年輕軍官。

「可惡,這軍官我有印象,但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憶堂覺得那個前頭的軍官很眼熟,好像在哪看過他的照片。

「那個,躲在牆角的是誰?叫他過來。」

「糟糕!」

躲在樹後想的入神的憶堂被發現了。

其中一個軍官指著他,示意身旁的士兵將憶堂帶到眾人面前。

該逃還是留下?

憶堂其實沒有多少選擇,現在城中都是日軍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憶堂便在士兵的催促下慢慢走到眾人面前。

「你是做什麼的?」

「大人問你做啥的?」旁邊翻譯的讓憶堂覺得耳朵很癢,一句話他要聽兩次還要假裝聽不懂。

「蛤?捱聽唔司?」憶堂故意說四縣腔的客語。

「你聽不懂官話嗎?」

「蛤?」憶堂繼續裝傻中。

「大人,他是客家人聽不懂官話。」

「客家?那是什麼?」

「是廣東來的人,跟河洛話不一樣。」

「台灣有哪些地區說這種話?」

「北部的話是在中壢、竹塹城東部一帶,還有苗栗。」

「原來在小小的台灣還有這麼多族群呀⋯⋯」蓄鬍的中年軍官說道。

「前田少佐。」

「是!」在中年軍官身後其中一位高大的年輕軍官聽聞馬上回應道。

「你去找找附近能溝通那個客家語的通譯,今後進入的是他們的地盤。無論是敵情偵查還是接收後安定民心我們都需要這樣的人材。」

「是!」

「小兄弟。」中年軍官說著生澀的中文並招手要憶堂到他面前,接著轉頭要通譯盡量幫忙翻譯。

「告訴他,在我軍接收台灣後,你們就是大日本帝國的子民了,無需在街邊行乞,若生活上真有困難可以尋求皇軍的協助。」

憶堂心想,原來我是被當成乞丐了呀⋯⋯

不知怎的憶堂聽完後有股莫名的火在心中燃燒。

在加入義軍之前,憶堂只想救這一群和他相處半年多的北埔居民,對於什麼國仇家恨的他是一點都不在乎。

他甚至認為,這些義軍只是對未知的未來感到恐懼,所以才不明究理的冒出頭來反抗罷了。

畢竟照著歷史走的話,台灣在被殖民統治期間,無論是建設、教育、民生方面都比當時的祖國要好的太多,如果台灣民主國真的打贏了,台灣這座島的發展少說要倒退個五十年。

直到現在站在征服者面前,活在自由世界的憶堂才了解那種被殖民的痛苦。

眼下這位軍官並不是壞人,但那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深深刺進了憶堂的心,在那瞬間他成了一條被項圈套住脖子的狗。

憶堂聽完話依舊在原地裝傻,直到通譯把他頭壓低後那些軍官才離去。

「最痛苦的不是武力迫人臣服,而是烙印在心中的屈辱感。」

也因為這個屈辱感,讓憶堂的想法有了非常大的變化。

「沒事吧!憶堂兄?」

人群散去後,紹祖趕忙跑到憶堂面前。

「我剛剛看到日本番把你抓去了,有沒有怎樣?」紹祖看了看憶堂。

「沒事,他們沒對我怎樣。」

「走吧,我知道支部隊的底細了。這次偵查還算是有收穫。」為了不讓紹祖擔心,憶堂勉強擠出了笑容。

偵查竹塹城過後,他們回到了頭重埔一帶,這時傳來了有關徐吳兩人的消息。

在湖口遭遇追擊的吳湯興幾乎全軍覆沒,靠著徐驤的游擊隊不斷騷擾日軍才得以逃脫,之後吳徐兩部隊合流繞遠路退回苗栗。

因為考慮到竹塹城失守,新竹已無立足之地。加上黎景嵩麾下的新楚軍還有傅德興的棟軍也已經駐紮在苗栗,所以吳徐二人希望紹祖也能退至苗栗防守。

敢字營立刻開拔撤退,不知道是不是訓練有素的關係,在急行軍的狀態下隔天中午就到達了苗栗一帶。

從組成敢字營到現在他們一路敗逃,老實說士氣已經跌落谷底。

部隊一到營地每個人都席地而坐,不一會兒大半的人都睡著了。

這時的憶堂在想,如果當時他裝作不知道林建勇叛變的事而讓大家進城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

「敢字營弟兄是不是能就此解散,然後不用再受到接下來的苦?」

「不對,照阿韞的脾氣鐵定是會和林建勇在城裡對幹的,這樣說不定會造成更多弟兄的死傷。」

「如果我不在,那叛變這件事情到底要如何被發現呢?」

歷史上對於當時敢字營為何沒有退入城中而是在出城作戰後直接撤退這段並沒有明確的交代。

在憶堂不存在的那段歷史中,到底是什麼影響了紹祖才讓整個部隊脫離險境?

或者是,憶堂的存在是歷史的必然,日後的歷史就是他回到過去所產生的?

換句話說,歷史上的他原本就被計算在內,而讓敢字營做出這個關鍵動作?

還是,憶堂已經在改變歷史?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永遠得不到答案,憶堂也沒時間多想,只好先做好眼前的事。

他和紹祖前往營地左側的民房,這裡是被當作義軍指揮所的四合院。

「阿韞!」

「紹文兄!」

兩人久違的重逢,自然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馬上就來個兄弟的擁抱。

「真的是九死一生呀!日本番的火力實在太強大。」吳湯興心有餘悸的說道。

「還好靠著雲賢兄的幫忙才得以逃離湖口。」

「對了,待會官軍就來了,我們再商討如何反攻。」

「官軍...」憶堂和紹祖都面有難色。

「我知道你們在竹塹城發生的事,但這支隊伍不一樣,等等你們見到楊統領就會明白了。」

沒過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入正廳。

從他的外貌看起來年約四十,又粗又濃的眉毛搭配上如牛眼般的雙眸,下巴懸著一把山羊鬍,顴骨稍凸、燕頷虎頸,身高應該有170左右,雖然比憶堂矮,但就算隔著衣物也可以看出身材精壯,憶堂覺得他就像是職棒比賽中站在休息區雙手抱胸戴著墨鏡的魔鬼教練。

「失禮了。」

「處理營中事務些許耽擱,還請諸位見諒。」他說的官話帶有一點鄉音,但憶堂聽不出是哪裡人。

「這位是新楚軍統領楊載雲楊統領,奉知府大人令前來協助抵禦日寇。」吳湯興和他們介紹眼前這位漢子。

這位楊載雲雖然說著一口不是很標準的官話,雖然用詞精簡、字字鏗鏘有力,給人一種穩如泰山的感覺。

「這兩位是北埔敢字營的弟兄。」

「在下姜紹祖。」

「在下姜憶堂。」

憶堂也漸漸習慣用「在下」兩個字了。

「見過二位。」楊載雲作揖說道。

雖說是新楚軍,但其實原先的士兵大半早已內渡,現在的新楚軍是由殘餘楚軍加上當地義軍還有部分林朝棟的棟軍所統合而成的。

傳聞楊載雲治軍嚴明,雖然是整合起來的部隊但絕非烏合之眾。因此義軍們聽聞新楚軍北上馳援各個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紹祖,竹塹城的攻城部隊是混成支隊嗎?」

吳湯興先開口問道。

「是的,就是那支部隊。」

「楊統領,這支部隊就是我在中壢遭遇的那支勁旅。」湯興補充說道。

「關於這支部隊,憶堂有事要向各位報告。」紹祖開口說道。

憶堂往前站了些,看著楊載雲說道:

「就我的了解,這隊伍是由近衛師團的步兵連隊組成。」

「近衛師團?」

「是的,能久親王的直屬部隊,竹塹城帶隊的將領是阪井重季大佐。」

後來憶堂終於想起了當日那名軍官的名字。

在選修課時老師要憶堂寫有關於「日本ㄧ戰前成立的企業」的報告時,他查到了一間由退伍軍人成立,名為富士生命保険株式会社的保險公司。

當時的社長就是阪井重季。

「而那天攻城時的部署是:步兵隊、砲兵隊、輜重隊,以及山坡上待機的騎兵隊」

聽完憶堂的報告後,眾人一片靜默。

「這將會是場硬戰呢⋯⋯」

沈默許久的楊載雲開口說道。

吳湯興向眾人說明作戰方針:

「今後對日本番的作戰,我們的想法是這樣的:」

「現在敵在明我們在暗,對方的戰線又拉的太長。我們要是能利用地形優勢,以游擊的方式與其作戰,一定能扳倒日軍。」

徐驤接著說:

「我們要讓各地的部隊不斷騷擾日本番,使他們疲於奔命。此外,我已經與三角湧附近河洛人(閩南人)的部隊取得聯繫,讓他們擾亂日本番的後方。」

「只要他們露出疲態,我們便可與台南北上的官軍合攻,收復失土。」

在場人士聽完後都大聲叫好,只有楊載雲一人雙手抱胸沈默了。

「楊統領您意下如何?」湯興問道。

「眼下就先依吳統領的作戰計劃行事。還請諸位記住,只在各自的範圍內突襲日倭,不與其正面衝突,目的是延緩日倭南下的速度即可。」

「待台南援軍會合,再與日倭決一死戰。」

楊載雲說完,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此人與之前在竹塹遇到的官軍不同,雖然沈默寡言但不會高高在上,對於義軍也照顧有加,因此很得人心。

「看來吳湯興所言不假。」憶堂鬆了口氣,同時也對台灣的清軍有些許改觀。

戰略擬定之後,接下來便是宣布各隊的守備位置:

吳湯興駐守竹北。

徐驤駐守湖口。

姜紹祖駐守枋寮。

楊載雲駐守頭份。

傅德興駐守頭重埔。

邱國霖駐守尖筆山。

黃景獄、陳澄波駐守苗栗。

這份就是當時竹苗義軍的守備名單。

這時,在這廳內的每個人眼中似乎都散發著光芒,連憶堂這個早已知道結局的人都有種「能夠反轉歷史」的錯覺。

反攻的號角,此時正響起。

創作回應

Reineke
枋寮不是在屏東嗎?大大是不是弄錯了?
2021-09-09 12:55:39
911010813
新竹也有枋寮,位在新竹縣的新埔鎮。
2021-09-09 13:11:03
Reineke
陳澄波是不是弄錯了?
2021-09-09 12:56:53
911010813
在義軍裡面確實有位和日後228事件中被殺害的畫家同名同姓。巧合的是:義軍陳澄波在1895年逝世,而畫家陳澄波在1895年出生。
2021-09-09 13: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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