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特達特老師當年提出的業子理論假說中,在他的多維理論模型框架下定義,業子不只是先於量子,也是先於引力子的存在。業子先發生而有閉弦,閉弦發生則有引力子,引力子可自由穿透世界膜就會引發現象。因為弦的觀測在近代尚有爭議,在討論多維理論模型時,大多會避開弦論。老師當年認為解開業子之謎是找出另一條能夠精確觀測弦存在,避開諾瑪矛盾完成統一場論的捷徑。」
在偌大的會議廳裡擠滿了來自各星球的人,大多是研究業子力學的狂信徒,少部分則是基於好奇而前來與會的年輕學者。他們都在傾聽繼承三位先知的伊斯特.諾亞博士的演講,因為這次那位天才宣稱解開了葉子存在的關鍵。
若業子存在,基於業子理論所提出的眾多假說將得以驗證,屆時或許全宇宙將能窺探到終極未來的一角。
「諸位知道,統一場論的根本意義在於宇宙所有力皆可預測計算,其實本質上也是認為宇宙發生的一切都已註定,我們都在一個個的算式中不自覺地運行著。」
「包含大腦所思所想所識,其實都只是數學的一部份。我的家鄉曾有一種神祕學被稱為『易經』,就是這種概念的延伸,以算知未來。在我的恩師謝倫狄法看來,所有人都在命運中的迷宮徘徊,至死方休。所有的努力都是空虛的,會成功皆是命中註定,而非個人努力。只有算不滿,沒有算不準。」
「在大勢之下,個人的意志只是極為渺小的存在,這就是業子密度假說的應用之一。然而眾志成城,與其說不順大勢的個人意志如螳臂擋車,不如說眾人集結的大勢本身就是無法阻擋的。從混沌學的角度來看,即使整體都趨於同一方向,但將觀測尺度縮小到個體,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混沌。」
「意識是由腦細胞構成的嗎?那麼細胞有沒有意識?是否能認知到自己?佛說一沙一世界,意指多渺小的存在都包含著無限可能。有時候可能只是觀測尺度問題,不是存不存在的問題。如果我們只是一顆細胞,或許能感知道其他細胞的意識。但大多時候我們不是,所以我們觀測不到。這些都是業子無法被觀測的主因,過於混沌。想要將業子從閉弦中找出來,現有的觀測技術也做不到。」
「安彼拉提爾老師決定停止弦的觀察是正確的決定,或許更高等的文明能完全觀測到,但我們還不行。對於他另闢蹊徑,從智慧生命體的大腦中下手,試圖找出業子的軌跡,我感到由衷佩服。只是這依然走偏了路,即使證明0.2g的存在,也無法證明業子存在。」
「0.2g的窮算結果在於靈基的崩壞,靈基是意識之礎,靈魂附歸之基石,有靈基才有靈魂,有靈魂才有意識,有意識才有因果,有因果才有業子。但不代表靈基的存在被證明,中間的環節就能打通。靈基並非靈魂的基本單位,而是決定靈魂大小的單位,靈基越大則形成的靈魂越大,能夠控制的身體也越大。反之靈基越小則身體越小。當然這並非絕對,多數人真正存在意識靈魂的器官是大腦,這器官遠比自身身體還小也是有的。」
「但大腦等思考器官是否存在靈基是需要判斷的,尤其在現宇宙各種形式的生命體皆有,有些宇宙人沒有大腦也能以網路集成的形式組合連結出類似大腦功能的生物集合體,得到短暫甚至永久的意識。」
「如法色拉文明的貴族,就是以一群蟲合體的特殊生物。他們每個集合的整體是一個意識,即使是混沌的集合意識,在多數宇宙人眼中觀測到的依然像是一個意識在行使操控權。又如皮拉人,他們是藻類植物的集合體,在過去某些生物學派認為植物沒有意識,但皮拉人推翻了那些人的假設。」
「也就是說,要觀察到由『意識』去驅動的因果,從中看到業子的活動,不能只依靠生物個體,而是要將生物個體分解,從細胞,甚至從原子的尺度去看。若證明微小個體也有靈基也有意識,則表示在混沌中必然有一個力量驅使所有的意識集合的混沌網在某個時刻往同一個方向前進,進而形成明確的因果。」
「近年來,有幾個I型文明開始提倡集合腦網路,意即將眾人的思考器官植入晶片,藉由網路連結,利用眾人的大腦運算來決定文明的未來。這其實就是文明意識體的展現,雖然方法粗糙而暴力一點也不優雅但卻很有用。甚至有人稱之為民主政體的再興,認為已找出新的發展方向。」
「在晶片,又稱為電子副腦的裝置普及後,緊接著是電子腦與人工智能的誕生。這些看似有意識卻無意識,本質上無靈基的特殊存在,為業子存在的可能性帶來新的思路。安彼拉提爾老師在生前的最後一刻領悟到將自己的靈基裂解,有可能找到關鍵性的證據。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只能先進行另一項電子腦的實驗。」
「我將老師的記憶置放於電子腦,進行虛擬操作,讓擁有老師記憶的電子腦模擬老師曾經經歷過的人生。理論上靈基不同的電子腦在模擬結果中,觀測到的波型會與真正的思考器官有差異。雖然實驗成功了,但之後基爾列克,一名人工智能研究者提出了電子腦與人工智能不具備靈基的論文。使得這次的實驗成果反而變成人工智能不具靈基的鐵證,沒有靈基就沒有辦法驗證業子,老師的實驗失敗了。」
平鋪直敘的語調述說著冰冷殘酷的事實,安彼拉提爾到最後依然與他心心念念的業子擦身而過。在場的語彙者此時不禁感到哀傷,並沒有察覺到伊斯特的沉默並非在哀悼老師的死,而是在醞釀,醞釀著接下來自己要說的事情。
「我從新修改了老師的路線。」伊斯特博士開啟另一個加密檔案「老師晚年的研究中有複製人的靈基實驗,已證明複製人是有靈基的,這篇論文也得到基爾列克的引用。當年原本我跟老師提過一個備用計畫,就是利用複製人的思考器官來進行現實模擬,也就是『桶中腦』的做法。我將大約兩百萬名複製人的大腦從它們的身體取出,置於一個大型的腦集合網路中,以架構兩百萬個虛擬世界……」
「伊斯特博士!你應該知道這是違反宇宙文明限管條例的……」
「我知道。」伊斯特博士抬起手制止那名年輕的學者,重複一遍。「我知道,但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年輕學者張大嘴巴半晌,似乎還想說甚麼。最後他選擇坐下,他能明白伊斯特眼中的狂熱,那是所有研究者的執念,對真理的追求。
「放心,用的是我自己的基因在做複製人,至少沒違反基因研究實驗法。」
雖然是半開玩笑地說著,但伊斯特知道自己在這場會議後將成為七大文明的通緝犯,而他早有覺悟。
「實驗結果成功了,兩百萬個平行世界有一半都有不同程度的差異,但另一半在完全相同的變數影響下,不只腦波,大腦的0.2g變動量也相同。但如果只是更改一兩個事件作為對照組,結果馬上就會有明顯差異。」
頓了一下,伊斯特又說:
「腦中奈米機械的樣本細胞即時觀察也一致,這是在高度模擬下得到的結果。諸君,我們找到了未來是可預測的證據,業子的確存在。」
利用兩百萬顆大腦來進行模擬實驗,從頭到尾控制兩百萬顆大腦的人生。這瘋狂的想法讓與會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那可是兩百萬的智慧生命,不是兩百萬顆細胞。
但伊斯特真的做了,雖然用的是兩百萬個自己。但依然是兩百萬條生命。
「實驗數據我已經遞交給可信的人,這份資料我不會交給七大文明。」
如果這份資料具備可信度,伊斯特相信七大文明會毫不猶豫進行更大規模的實驗,來建立業子力學的相關體系。這就如過去某個宗教中提到的智慧蘋果,或潘朵拉的盒子。將會為其他文明帶來更可怕的浩劫,所以不能公布。
這是伊斯特博士最後一次公開露面,自此之後他就像消失在空氣當中,再也無人見到他。
而得知這個祕密的業子力學信徒與年輕學者們成了另一批逃犯,因為七大文明的確在這場祕密研討會中安插了棋子,也認為它們可能知曉實驗的秘密。
然而這對多災多難的業子力學來說,還僅僅只是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