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到了暑假的前哨，各校的榜單林立。端詳每個受到期許的名字、分數、錄取校名⋯⋯字字銘印在長長的掛軸上，或是如雪片般飛來的網文與新聞。
我很少分享這些，有部分原因是我不喜歡助長這樣的風氣。社會上的諸多不公平待遇，很多體現在這些對國家幼苗的期待裡。我們似乎希望他們朝某個我們所期待的方向生長，並且不問他們是否情願。因為學校只需要升學率，而且是好看的升學率。
於是，我們的價值觀鞏固了某些學校的地位、知識的地位，讓校系之間、學問之間有了先後之分，這些區別使資源分配不均，讓人之間有了隔閡。許多惡性的分化，是從隔閡開始。
上次去德國是九年前。高二的暑假時，去交換學生了段時間。我住在當地學伴Michael家裡，由他領著我體驗德國學生的生活。
我很少看到，不，幾乎沒有看到外牆貼著榜單。大部分都是學生的活動照片，或是專題研究的成果發表。整個校園，並沒有充斥乖戾的競爭氛圍。
學伴用濃厚德國腔跟我說：「學校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當然也有枯燥的課程，但整體來說還是開心的。」
他說「好玩」，那我們是否也覺得學校上的課是「好玩」的？我那一年受到的文化衝擊，至今仍然在叩問我，我們所學究竟是什麼？
我很不能接受這種說詞：「寫作當興趣就好，你可以邊在醫院工作、一邊寫文章啊。」可是，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只能有一個要退居第二？有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總把知識歸類為「有用」與「無用」，是這樣的二分法，導致我們長期對社會科學不重視。
這反映在我們對語文類科的認知：英文很重要，因為國際上很多人在使用它。我們便產生英文比中文有優勢的錯覺，但是我們的華文教育，是不是仍停留在背誦註釋與詞性？而不是每篇文章背後要傳達的精神？而這些精神，是不是原可以應用在我們的生活裡面，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有美感與質量？
如果，我們可以知道，學習人文科目可以培養審美以及於事的寬容，我們就不會輕易服膺於主流的審美，能有自己的呈現空間。同樣，如果我們能明白，學習文學可以增進自己的表達能力，我們就能更細緻表達自己的主觀感受和客觀需求，對人際溝通有益。很多我們認為無用的科目，只是因為我們還沒實在體會它的用處而已。直到畢業後，才發現這些細節潛藏在生活的瑣碎裡面。對我這個理組出身的人，也同樣受用。
時間回到今天，我每當看到矗立的榜單，心裡除了祝福外，仍有混沌的感受躺在內心一隅。那個混沌是懸問，「這真的是你喜歡的嗎？」任何學門，都能對這個世界有恢宏的貢獻。我希望你正走在自己的路上，相信你所喜愛的能成為許多人的幫助，也能從容地、不慌不忙地，喜歡與自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