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佐拉生日宴會後已過了幾日,休假的夏洛特換上日常服踏出城堡,習慣性的去城下的市集購買些用品,順道投餵野貓作為日常壓力的釋放……雖然那些貓貓似乎都有些害怕她。
動物們是敏感的,在演化中銘刻入骨的本能讓牠們會下意識地躲避危險。
她的雙手染上了太多鮮血,濃厚的,屬於死的氣息讓動物們感到畏懼。
背負了太多無辜的生命的她猶如一隻只懂殺戮的人偶—一隻被束縛著,操控著的人偶。
而她卻有著『夏洛特』這個象徵自由的名字。
替她命名的先帝戴著滿滿的惡意賦予她這身體與戴著諷刺意味的名字。
從被賦予新身份的那時起,又過了幾個秋冬呢?時間的流逝對於被束縛住的魁儡而言是毫無意義的。
半精靈的壽命隨著血脈的遠疏而各有不同的長度,不同於純血精靈擁有近乎無限的壽命。
但夏洛特這名除了元素親和、敏捷及容貌外毫無繼承到日曜精靈特點的『混血』卻意外的服侍了數代的帝王,見證了數代帝王的出生及死亡。
無數次看著曾服侍的王死於銘刻於血脈的咒術,無數次因王死於咒術而被牽連,受到近乎於死的痛楚。
項圈上所賦予的,當『主人』重傷、死亡,違背命令等時,會施加給配戴者的相應的精神痛楚。
夏洛特曾親眼見過同伴忍受不了痛楚而精神崩潰後被處決的景象......。
也曾為了讓同伴能早日從崩潰中解脫而親手了斷對方。
屬於崩潰邊緣的她原以為,會記得的只有這份與死僅有一線之隔的痛楚。
內心渴望救贖的她卻沒想到,會有一個人在她漫長的生命中留下難以抹滅的回憶。
嘗試著嚕貓的夏洛特突然間感受到項圈給予的強烈痛楚,一瞬間失控的她甚至險些被野貓攻擊。
拿著買好的東西,夏洛特從城堡附近的水道,輾轉通過幾條密道,飛快的回到位於王寢室下的閣樓。
她一直沒有點燈的習慣,不是為了省燈油,而是對於她而言並沒有必要,況且陰暗反而讓她更有安全感.....。
在她推開暗門前,感受到的氣息令她有些無奈—尤其是踏入房後,映入眼簾的是不知為何染有鐵鏽味的亞佐拉倒臥在房間中央時,她的情緒更是瀕臨崩潰,雖然她的臉上依舊保持淡漠的神情。
憑著項圈未能帶給她難以忍受的痛楚這點判斷對方受得傷應該不足以致死,夏洛特這才點了燭光,好仔細檢查對方的傷勢。
「......唔......夏...洛特......。」
才剛放下東西,拿起提燈靠近,亞佐拉便夢囈般的呼叫她的名字。
「屬下在。」毫無起伏的語氣回應,她蹲下身,將亞佐拉扶起,使其能靠在自己腿上「屬下潛越。」
「無...妨......讓妳擔心了嗎......?」染上血跡的臉擠出難看的笑容,亞佐拉艱難的抬起手,輕撫夏洛特的眼,看著對方因束縛而懶得抵抗的樣子後才收回了笑容。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只因為我繼承了這個位子,才尊敬我。」
「背地裡想推翻的人好多......以戰治國的菲尼亞,表面強大......實際上卻因詛咒而脆弱不堪呢.....。」
「你話太多了,還請不要有情緒波動,會影響治療。」夏洛特說完,便無聲的用精靈文詠唱的祝禱,治療亞佐拉的傷勢。
腹部有穿透傷,武器是長槍,看起來並無傷到器官,只是出血嚇人,應該跟他自己把武器拔掉有關。
至於頭部撞傷......跌倒造成的?
夏洛特一邊判斷傷勢,一邊用治療術加速傷口癒合。
「唔......只有妳......是絕對不會......背棄我的對吧?」
「......要是......魔女不存在就......」
亞佐拉還沒說完,便因為傷口加速癒合引起的不適而昏了過去。
看著昏過去的亞佐拉,夏洛特收回緊貼在對方傷口處的手,垂下眼簾,輕嘆了一口氣。
「......對在下而言,則是希望你們沒能促成魔女誕生就好了。」看似相同的願望,僅有夏洛特知曉其中的差異。
亞佐拉希望魔女死去,永遠不要在詛咒著他與他的血脈。
而她,則是希望故鄉不被破壞,如此一來,魔女便不會成為魔女。
「羅兒......」呢喃呼喚著的,是她珍視之人的愛稱。
記憶中,水藍色的倩影朦朧,最重要的臉龐失了焦距,明明是,不能忘記的阿......。
夏洛特那對的黯淡的紫晶眸中在那一瞬取回光明,但又在轉瞬間重新黯淡恢復無神。
若果魔女沒能成為魔女,那麼他,也不會失去她而被迫變成了她,更不用,被迫與伊人分離吧?
連摯愛的身影也被歲月侵蝕淡化,殘存的意志支撐著,一定要,再見到她的。
用力地扯了扯頸子上的束縛,項圈帶給夏洛特的痛楚將她喚回現實,更令她更深刻的記著—他與她是仇人,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
活下去,便是為了見到魔女,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思念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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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那個希望魔女不存在的想法所致,身體復原的亞佐拉性情大變,率領軍隊四處征戰,為的就是尋找消失的那一位魔女,斬斷血脈的詛咒。
他同時給予夏洛特一群完全只聽從她指示的部隊,用以守護他的背後及保護著她。
而夏洛特也並未辜負他的期望,在部隊成立的兩個月內便斬除了謀反者的首領,用最惡毒地方式拷問被謀反者利誘逼迫的衛兵等。
並在斬除內部的叛亂後追隨亞佐拉征戰四方。
在亞佐拉這一代,帝國的領土往西方大規模擴展,併吞了數個小國直至海岸邊境,而北則蠶食了三個要塞與一座城市,往沙漠前線建立要塞城市。
帝國在此時輝煌無比,所見之處皆豎立雙劍的帝國旗幟。
而對夏洛特來說,除了偶爾被亞佐拉命令著被侵犯外,倒是不像某任王那般,命她做符合交際花名號的行為。
度過了相對輕鬆的十年。
狂王亞佐拉—後世用這樣的名稱稱呼這位讓菲尼亞的版圖進一步擴張的王。
與此被流傳的,還有刻有銀蓮花的金幣與背後,他一生中求愛而不得的故事。
在亞佐拉逝世後,當夏洛特聽見一對情侶談論那金幣時,她才理解當時亞佐拉矛盾的行為的原因。
狂王對於銀花的追求,被世人改編成了歌劇。
背後的故事被延伸運用,使得男性迎娶妻子時,必須將銀蓮花用白色的絲帶繫上,並綁上金幣贈與女方。
而對夏洛特來說,在她知道故事後,每當看到那些金幣時,總會下意識的想起那些不堪。
故事淒美,但對當事人而言,卻又有別的意涵。
那沒有結果的戀情,那份心情,傳遞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