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特坐在床邊,擦拭著他的匕首。昨晚美加小姐讓他住進了原本那位男子的房間。他想著昨晚的事情,心情越來越煩躁。
''叩叩''
「請進。」
門被打開後,露妮站在了門外。
「別站著了,過來坐吧。」
凱爾特拍了拍旁邊的床墊,露妮和他坐在床邊,兩人沒有多說什麼。
突然,露妮把頭靠在了凱爾特的肩膀上。
「借我靠一下就好。」
「嗯。」
他們維持著這樣的動作,房間裡一片寧靜,凱爾特擦拭的動作依舊再繼續著。
「我想跟你講講關於我過去的事情。」
露妮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把頭移開,眼神嚴肅的正面直視著凱爾特。
這時,露妮轉身背對著凱爾特,把衣服脫了下來。凱爾特慌張的急忙要阻止她時,他看到了……一塊紫色的紋章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背上。
「這是!」
「沒錯,奴隸印章。」
獸人,在以前的時代,被認為是人類的次等種,在人族大陸裡,獸人族被當作奴隸對待是很正常的事情。奴隸印章,是使役魔法的一種,被烙印上的話,將會無條件的聽從主人的命令,只需要魔素就能驅動施法。而且獸人的身體素質因為環境因素普遍都高過於人族,所以販賣獸人奴隸的利潤非常的驚人。而且將獸人族女性當作性奴隸對待的,也不是沒有。
「在我6歲的時候,因為在家裡被家暴,所以孤身一人逃出了村落,冷靜下來後,我已經不知道身處何處了,我盲目的在森林裡穿梭,在那時,被心懷不軌的奴隸商人給看見了。他講我擄走,在背上烙下了奴隸印章,並且把我賣到了,一名沒落貴族的手上。」
「那名貴族……是個罪大惡極的敗類,我親眼的看見許多同類被他凌辱致死……」
「很幸運的,我並沒有慘遭他的毒手,那名貴族最後因為身體的因素最後去世了,最後活著的奴隸,只剩下我和另外一名人類女子。」
「她叫做-蕾艾爾,是救贖我的人。」
※
「小妹妹,我叫做蕾艾爾。妳叫什麼名字呀?」
「希露妮。」
「那以後就叫妳露妮好了!真好聽的名字呢。」
她用著溫柔的嗓音說著話,瘦弱的身材看起來已經過了一段很辛苦的時光。但是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
那是我跟蕾艾爾第一次相遇的情形,短短的兩句話,我就能感受到他與我至今見過的人有所不同。
在那可恨的貴族因疾病過世後,我和她一起逃了出來。我們兩人在不遠處的山林裡找到了一棟老舊的廢棄木屋定居了下來。
蕾艾爾和我相差了40歲,身體虛弱的她為了我們倆,每天都到離家最近的城鎮打著零工。但就算離家最近,少說距離還是有個4~5公里。每天忙到太陽沒入了地平線才回到家
「為什麼蕾艾爾你還能笑的出來呢?」
我擺弄著木桌上的碗筷,問著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蕾艾爾。
「因為人生已經很苦了,再繼續愁眉苦臉的,可不會負負得正的喔!」
「只要還活著,一切都還有辦法的,不是嗎?就算過的再痛苦,我的身邊只要還有露妮在,我就能繼續走下去喔!」
「明明我們不是親生母子的說。」
「就算不是親生的,我還是愛著露妮喔。」
「可是我們連種族都不同。」
「露妮的耳朵和尾巴很可愛啊。愛是世界界上最偉大的東西,因為它不管有著多麼遠的距離都能跨越喔!」
蕾艾爾走進了我,將我一把抱進胸膛裡。
『好溫暖。』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
我們倆人平靜的過了10年這樣的生活,自從成為奴隸後,再也沒體驗過所謂的『幸福』的感覺。是蕾艾爾給我這樣的生活。雖然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雖然我們倆不同種族,但是都無所謂,他將我當成她的女兒照顧,我也把她當作我的第二個母親看待。
為了能夠守護她,我每天不停歇的鍛鍊。那時候我曾發過誓,長大以後,要讓她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是,我卻沒有機會能夠履行我的約定……
※
那天是個平凡的一天,我一如往常的鍛鍊完進到屋內,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但是我卻沒有盼到蕾艾爾回來,冬天下的刺骨寒溫讓我顯得更加不安。
直到我認為事情不太正常時,我奪門而出,外面正下著大雪。我不顧一切的衝往鎮上,急忙想尋找她的下落。
來到了鎮上,我馬不停蹄的跑著,每條巷子和她有可能會在的地方我都找過了,可是我依然沒有找到她。
我沒有辦法只好回家,期盼著這一切都是場誤會,蕾艾爾已經已經準備好晚餐在家裡等著我回來。
當距離可以看到木屋時,我看到門被打了開來,正當我以為真的是場誤會時……
進門後,蕾艾爾不是坐在椅子上等我,而是躺在了門口的地方。
「蕾艾爾!」
我急忙把她抱到了床上去,檢查了一下她的呼吸。非常的微弱,體溫已經失溫了,臉色慘白,生命跡象極度不樂觀。
「蕾艾爾,妳怎麼了……」
我握緊了她的手,她的意識似乎不是很清楚,嘴巴在喃喃自語,但是我知道,她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強忍著眼淚不要讓她看到,想著要去鎮上找醫生,但我也不放心把她丟在這裡,正當我下定決心準備去鎮上喊救兵時,她拉住了我的手。
「露妮……」
「蕾艾爾妳振作點!我去鎮上求救,很快妳就能好起來了。」
「不用了……妳過來坐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可是醫生……」
「拜託了……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我不得以只能坐回床邊,我緊握著她的雙手,眼淚在不斷的流出來,我卻阻止不了,可以的話,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副德性。
「不要哭啊……女孩子笑著的時候是最好看的了。」
蕾艾爾這時候臉上的表情還是充滿著微笑,我沒辦法做到她那樣,但是又不想讓她看到我哭泣的樣子,我只能用手擦乾,硬擠出生硬的笑容。
「露妮……很抱歉沒辦法給你一個美好的生活。」
「沒這回事蕾艾爾!妳為我付出的夠多了!倒是我,還沒為妳做過任何事,所以妳不能在這裡先走一步,我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
我的眼淚再次潰堤了,這次不論怎麼樣都無法阻止,看著虛弱的她,我卻什麼事都不能做,再次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無能。
「別哭了……笑一個吧,這可不是結束……是妳的開始喔。」
「沒有妳的未來我無法想像……我還什麼都沒為妳做,沒有妳,我不會知道什麼叫做幸福……」
「妳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喔……光是努力的活著就是對我來說最大的回報了……」
她的手慢慢的舉起,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臉龐,手上厚重的繭和粗糙的皮膚讓人心疼得不忍直視。她逝去了我的淚水,臉上的笑容依舊存在。
「那最後……能再答應我一件事嗎?」
「別說什麼最後了!妳說什麼我都答應!」
「笑……一個吧,這相處得十年來……真的很開心……所以,忘了我吧,然後去迎接你新的生活。」
「我永遠愛著你喔……」
我聽從了她的請求,想著這十年來各種的點點滴滴,我擠出了一抹微笑。最後一刻,她的手從我的臉上離開了,放在了床邊,她……安詳的離世了,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我看過以來最幸福的。
「我也愛妳,媽媽。」
我抱著她開始嚎啕大哭,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遠遠超過做為奴隸時的傷痛。
不知哭了多久,醒來後,天色已經是亮的了,看來是哭到累後直接睡了過去。
之後,我將蕾艾爾葬在了木屋一旁的土裡,並且立了一個石碑好便以後來祭拜她。
寒冬過去了,春天把熟睡著的生物和植物給喚醒,將大地染的綠意盎然。鳥的鳴叫,花草的綻放,讓人不免放鬆了下來。
我打算離開這裡去當個冒險者,雖然異能尚未覺醒,但是我對於體術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當我收拾好行李之後準備離開時,我看到了蕾艾爾生前使用的書桌,她很喜歡下午的時候坐在那優閒的看著書。
這時,我看到了桌上的書堆裡放著兩封信。我把它們拿了起來,一封寫著給我,另外一封則是給一位叫做美加的人。
我猶豫著要不要打開,明明是春天,手卻顫抖著。
最後,我選擇面對,沒有逃避。
希露妮,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吧,很遺憾不能再繼續陪在你的身旁。我已經足夠幸福囉,每當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看到妳以後我就會想著,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我被妳救贖了呢!
我希望妳,在之後的生活,能夠開心的綻放笑容,雖然我再也看不到了,但是,這是我的願望,希望妳能讓它實現喔!
最後,不管妳的目標是什麼,我永遠都支持妳喔!在妳的信封旁邊有一封給美加小姐的信,她在王都經營著旅館,名字叫做「夢迴亭」。把信封交給她吧,這是我能為妳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每當妳累了,就笑一下吧!笑著面對困難,別哭著鼻子,畢竟,女孩子笑著最好看了嘛!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愛妳喔,我的孩子。
「到底……是誰救贖了誰呢……」
看完信後,眼淚已經爬滿了臉龐,我癱坐在地,哭的泣不成聲。
※
「在那之後,我來到了王都見到了美加小姐,並且成為了冒險者。這些就是全部的故事。昨天晚上在恩德爾鎮遇到則是因為委託的關係所以去到了那邊。」
說完話的露妮正擦拭著淚水,凱爾特看著她,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
「幹什麼呢,放開我……」話是這麼說,但她卻沒有掙扎的意思。
凱爾特沒有照做,他將手放在了露妮的頭上輕輕的撫摸著。
「真是位好人呢……」
「我也覺得露妮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喔。」
「人生有時候的確非常難熬、很痛苦、很想死,但是唯有笑著面對,才有繼續前進。我想,這就是蕾艾爾小姐想說的話吧……」
「從今以後,妳不再孤獨囉,因為之後的路上,有我陪著妳一起走下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快樂,我都會陪著妳承擔,和妳一同分享!」
「所以,笑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