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十、人生也是需要課金的
「……」
蘇問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個女孩。
老實說他不是一個念舊的人，但若是他的整個人生也沒什麼好念的，那也只能念舊了。
就像他手中的子母劍──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喜歡用劍的人，但是秋涼說他用劍好看，他也就選擇用劍了。
當然，和莫仲黎那個小王八蛋不同，此劍非彼賤。
左手下指，黑劍畫了一個半圓，蘇問停下向前的腳步，沒再繼續對尼普頓的肢體殘骸揮劍。
尼普頓沒死，被斬成了兩半只剩下半個身子也不會死。
只要不是傷到頭部，他就能靠著藥劑一直使自己的肉體再生。
和莫仲黎的特性「無頭」有些類似，但又不太一樣──尼普頓認為自己還在人類的範疇裡，和莫捨得那種怪物是不同等級的。
「……咳，沒用的，蘇問。」
看著從腰間慢慢長出脊隨、神經、肌理纖維和血管的尼普頓，蘇問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殺不了你。」蘇問有些百無聊賴地扭了扭脖子，「不過你也真的挺噁心的，被我砍成兩半還能把身體接回來……原理是什麼？根本就非人類了吧？」
「不要只說我，你和莫捨得那傢伙嚴格來說也都不算人類，不是嗎？」
不過兩秒時間，尼普頓已經恢復原狀。面容朝氣，手腳健全，很難想像這個人兩秒前還只是癱在地上一團血肉模糊的爛泥──上半身勉強還算是完整的爛泥。
「或許吧。」蘇問又是一劍，尼普頓還是沒能擋住。
不可能擋住。「領域」以下，蘇問的劍無人能擋。
所以，能拖住就好。
這也是尼普頓出現在蘇問面前的原因。
但尼普頓不理解的是，蘇問雖然口中說著他趕時間，可他卻一點著急的模樣也沒有，仍舊是那張死氣沉沉，沒有波瀾的臉。
尼普頓的右手臂連帶著骨肉飛了出去，蘇問雙眼一瞇，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尼普頓摀住肩膀噴血的傷處，一臉不解。
「露西亞……你們的『金星』看來是找上莫仲黎那個白癡小子了。」蘇問的笑容沒有在臉上停留太久，他看著尼普頓再度開始生長的右手問道，「你還有攔著我的必要嗎？」
「……」尼普頓一時間沒有回應，只是皺起眉頭，隔了幾秒才悠悠說道，「我的任務的確是完成了，但你不想殺我？」
「我殺不了你，剛剛說過了。」蘇問兩手一張，那本在他手掌心裏一黑一白的子母劍就這麼憑空消失，「雖然說有機會的話我確實想殺了你，但目前沒這個必要──再來，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不阻止露西亞靠近莫仲黎吧？」
尼普頓用剛重生好的右手掌摸摸下巴，說道，「一開始的確是很好奇，但看到你的反應之後，我已經明白了。」
「金星……露西亞早就和你們搭上線了，對吧？」
蘇問意味深長地笑了。
「忠誠往往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你的主子應該早就料到了，但他卻選擇繼續瞞著你──如何，這種感覺不好受吧？」
尼普頓搖頭。
他將剛才被蘇問擊落的銀色小刀拾起，慎重地用一條絲綢手帕包了起來。
「秋涼死後，和莫捨得不同，你一點也沒變……那張嘴還真是會找時機，不留餘地的打擊人啊。」
蘇問又笑，但這次的笑容明顯不同，不是訕笑，不是嗤笑。
嘴角的弧度自然上揚，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微笑。
「我當然不會變，我怕一變，涼子就認不出我了。」
尼普頓聽見蘇問的回答後愣了一會，然後他抬頭看向那個不可一世，卻溫文儒雅，模樣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確實，有些人光是存在過就足夠了。」
這裡的對決算是結束了。
滿地狼藉，不只教室，整個樓層都已經毀了，到處都是蘇問遺留下的劍痕。
「話說回來，除了金星以外，還有誰被你們拉攏了？」尼普頓環顧四周，最後看向蘇問。
「海王星是你，天王星我從沒見過，土星是你們少爺最忠誠的狗。」蘇問撇嘴笑了笑，「木星和火星兩年前死在了莫仲黎手裡，水星是我下一個要動手的對象。」
「……你可真直白。」
「都進領域級了，你們沒一個是我的對手。」蘇問擺擺手，挑了一張被切成兩半的桌子殘骸坐下，「也就土星能看一點，他再過兩年，也能碰到那個檻。」
尼普頓就更不講究了，直接席地而坐。
他看著另一邊，被透明四方體結界圍住的，完好無損的半間教室，苦笑著說，「所以說，你們都不是人，是怪物啊。」
在這個世界裡，活在陰暗處的人們依照實力和影響有這樣簡單的劃分。
青銅，以一敵十。
白銀，以一擋百。
黃金，為凡人極限，千人在前，不足為懼。
在之上，是一人成軍，也是凡人與超凡的界點。
蘇城蘇問，是為領域。
自成一域，劃界為王。
－－
莫仲黎有點絕望。
他赫然發現──露西亞竟然沒有放棄剪掉自己其他四肢的打算。
「喂！明明說好妳不可以跨過白線的！」
「……」
「就算只有剪刀也不可以啦！」
「……」
「好可怕！剛剛那個差零點零零一五九公分就會碰到我了對吧？就會對我尊貴高雅散發出超香沐浴乳味道的肉體產生損傷了對吧？可惡，妳這麼喜歡可以自己去買一瓶啊！」
「……」
「啊妳怎麼不說話？不是連一瓶沐浴乳的錢都沒有吧？早說啊我可以買一瓶送妳，還是玫瑰香氛的喔！」
「不需要。」
露西亞很勉強的從唇縫擠出了三個字。
「是嗎？妳不喜歡玫瑰比較喜歡竹炭喔？妳熊貓逆？但妳偏偏長了兔耳朵……說！是不是用手術移植上去的？可惡我就知道！妳欺騙我！妳欺騙我這個大帥哥想要愛護小動物那純真美好又有一點甜蜜的感情！」
露西亞赫然發現──不管她做出怎樣的舉動，都無法讓莫仲黎那張噁心又惹人厭的嘴巴閉上。
她也有點絕望。
於是，她只好這麼說了──應該說，她從一開始就想這麼說了。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莫仲黎一個下腰又閃過了露西亞的攻勢，然後眨了眨眼想了幾秒，說道。
「……妳確定要開啟收費模式？」
「……」
原來……這貨的正常模式是要收錢的嗎？
露西亞感覺自己的眼角正在抽搐。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確定。」
「一小時收費兩百五十。請問妳要使用現金還是信用卡付款？」
「……還可以刷卡的嗎？」
－－
當然是沒辦法刷卡的，莫仲黎身上並沒有攜帶行動刷卡機。
不過露西亞還是遞了五張一百元鈔票過去……買了兩個小時的正常模式，終於結束了這無聊又惱人的精神汙染。
「謝謝您的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看著一臉嚴肅的莫仲黎，不，他並沒有頭，只是發出來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接下鈔票後還向自己躬身行禮，露西亞不禁懷疑起自己原先做出的選擇。
不趁莫捨得最虛弱的時候殺了他……真的好嗎？
這個人真的是太噁心了。
「……那麼，錢也收了，蘇問那邊應該也有結果了。」莫仲黎扭了扭脖子，然後從長褲口袋裡摸出一副紅框眼鏡戴在鼻梁上，「現在來聊聊妳吧，露西亞。」
露西亞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為什麼，因為──
「妳是在驚訝為什麼我的頭回來了對嗎？但那不是重點，請記住，妳只買了兩個小時──我想妳肯定不希望把這些珍貴的時間用來聽我解釋我的『無頭』屬性究竟是什麼樣子，對吧？」莫仲黎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的說出了十分欠扁的話。
的確，若是從欠扁這一點來看，莫仲黎的正常模式和平常的他似乎差不了太多……
露西亞強忍下摘掉眼前這個渾帳的眼鏡然後往他鼻樑狠狠揍一拳的衝動，將手中巨大的剪刀放下，問道，「不用演戲了？」
「目標已經達成，甚至妳的手機也把這一切錄下來了，我的『無頭』暴露，他們也知道我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再說，妳不用一直想要殺了我──我的命不屬於妳，別想太美了。」
莫仲黎又將眼鏡摘了下來，彈了彈鏡片上頭的幾點灰塵，說道，「當然，我知道妳一直很想殺我，畢竟嚴格來說，佩克拉是被我害死的，但另一方面，妳妹妹能活到現在也算是我的功勞，我不會要求功過相抵，但至少妳可以對我抱持最基本的信任──若是我願意，佩克拉早就死了。」
「……從這一番話來判斷，你確實沒有變。」露西亞淡紫色的雙瞳似乎深邃了一些，「還是那樣的自大又無恥。」
「不，我變了，變了很多。」莫仲黎搖頭。
「怎麼說？」
「以前的我只想殺死某個人，但現在的我有了千度……」
莫仲黎看著一臉鄙夷的露西亞，將眼鏡戴回鼻樑上，雙眼有些俏皮的一閉一睜，但嘴角卻沒有半點笑意，「所以我得活著。」
「更好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