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動門把往前使力,回饋的是明顯的阻力及難聽的尖銳摩擦聲。
這是當然,畢竟整扇門都變形了。於是青年往後退了一點距離,接著抬起右腿──
碰!
──門應聲敞開。在看到門板上那明顯的鞋印,對於它依然掛在牆邊的表現,或許該稱讚兩句。
可青年不是那種會慰勞無機物的濫情人種。
「還真浪費啊。」
青年之所以發出感嘆,是因為房內的玻璃櫥窗櫃橫七豎八地倒成一團,而收藏其中的好酒跟著灑了一地的關係。
至於造成這般慘況的原因,就是這般酒櫃堆疊而成的小山後方,那撞破牆面的土堆。
是土石流。
混雜斷木碎石、含有明顯水分的深色土壤所散發的腐爛味道,和飄散房內的酒味揉合成難以形容的氣味,真要形容的話就如同一種嗅覺強暴。
在一片混沌的土色之中,青年注意到某道不一樣的色彩。
「喔喔,被沖到這了嗎?」
在辨明色彩的真面目,青年就像組裝模型時零件噴飛而找了好段時間終於找到的感嘆。
那是一只伸出土堆的幼嫩白皙手臂。
***
且讓時間回溯到四個小時之前。
「口風比想像中還緊呢。」
說是這麼說,但走出門的UMP45一臉爽朗到像是剛流了趟舒適的汗水,就連髮型也變成紮在腦後的馬尾。
至於她為何像在做舒緩動作似地交互扭著手腕,理由不用問也知道。
「只問出先攔截後綁架的作戰目的,其餘什麼都打……沒問出來。」
「好久沒看到作風直接的45姊好懷念呢。」
HK416露出反胃的表情,將之看在眼底的青年則一臉像在說著「謝謝招待」的模樣。
「暫且不說成果,至少確定了對方的目標。」
「真意外,指揮官對我的工作成果還有什麼不滿嗎?」
「暫且不說UMP45的用處,至少確定了對方的目標。」
「嗚~哇,明明沒準時回基地是鐵血突襲的關係,這鍋怎麼想都不該45姊背吧?」
「沒關係,9。能聽到指揮官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畢竟我本來就不是為了討指揮官開心才被製造出的人形。」
「在你們廢話上癮前,是不是該提醒你們口中的『目標』別再睡了?」
HK416就像拎起一隻貓般單手拎起G11,可她不但繼續睡還吹起了鼻涕泡泡。
「只要我的416希望,我隨時都能效勞。」
「放下你手中的芥末薑絲蒜泥,除非你等等要自己吃掉。」
「這也是沒辦法的416,妳知道G11只有她的416媽媽才叫得醒。」
「妳是覺得兩隻眼睛太多餘,想要少一隻眼睛試試看嗎?」
HK416的不耐已經到了肉眼可視的級別。
「好啦好啦,總之現在知道的是門對面的法官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碰巧攔截到我們,碰巧發現有G11在所以改變作戰目的,這樣對吧?」
「真是謝謝妳毫無意義的整理了,UMP9。」
「指揮官太客氣了啦~真的要謝的話給我一天特休就好。」
「就叫你們別廢話了是聽不懂嗎?」
HK416的不耐不只肉眼可視甚至化成鬼氣逼人的仁王形象。
「妳誤會了,416,這不是單純在廢話。」
「姑且聽妳怎麼解釋。」
HK416的語氣大有UMP45的回答不到位就把G11往她砸的意思。
「這是在等鐵血鎖定我們的位置。」
有一瞬間,HK416還以為是自己的語言理解中樞出了BUG。
「我的416就連愣住的表情都這麼美麗動人──」
然後G11被砸到青年身上。
「好痛……啊咧?」
在G11揉著後腦起身時,熟悉的紅光再次出現,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總算來了。」
UMP45垮了下肩膀,就像是在約定地點等了十幾分鐘終於看到姍姍來遲的同伴的少女。
※※※
格里芬的軍事力量弱得可笑。
所謂的防衛網,非但打不穿自身的能量防壁,甚至挨不住自己的一踢。
設置在基地內部的隔離牆,更是入侵之後就失去作用,淪為卡在牆中連裝飾都算不上的垃圾。
那麼,被這弱得可笑的格里芬捕獲的「自己」又算是什麼?
「妳在這裡,『我』。」
站在量子屏障外側,法官昂起可愛的下巴說道。
「感謝救援,『我』。」
處在量子屏障內側,法官的嘴角牽起帶有勝利含意的弧度。
「既然殺到這麼深處,表示上面的格里芬雜碎都處理得一乾二淨了吧?『我』。」
「這是當然的,『我』。姑且讓我確認,任務──」
「連1kb都沒有洩漏,『我』。」
「──正確的作為,『我』。」
然後,屏障外的法官架起砲塔。
「那麼,請妳消失吧。」
「什、等等!妳本來是我的備用──」
「是的。身為一號備用機的我,在前『S02區裁判天平」』法官被格里芬捕獲的那一刻開始,正式成為現『S02區裁判天平」』法官。」
「但我明明還在這裡!我還能戰鬥!我──」
「妳已經失去原始人格設定之中的冷靜和理性。無法辨認是否遭格里芬植入不良程式的現下,允許現場銷毀。」
「才沒那種事!我怎麼可能允許格里芬的雜碎──」
「提問,如何解釋身上的衣服?」
「我哪知道啊!」
明知她沒有別的意思,法官仍有被狠狠挖苦的感覺。
「重複一次。無法辨認是否遭格里芬植入不良程式的現下,允許現場銷毀。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
「這才是完完全全沒道理!只要研究我身上的變化就能破解格里芬的捕獲機制,這樣才──」
【麥克風測試。】
下一瞬,發出聲音的揚聲器在槍響後爆炸。
【看來線路正常。中規中矩的侵入路線真是幫了大忙,新法官。】
「還留在這座基地嗎?格里芬的指揮官。」
法官的語氣如同抽離感情般平淡,但被關在屏障內的法官知道她訝異且錯愕。
【我的確留在基地,不過是真正的基地。】
彷彿算好時間般,不容忽視的震撼侵襲整個空間。燈光閃滅不定、揚聲器發出白噪音,而最為直接的影響就是法官差點站不住腳。
「要求解答。格里芬的指揮官。」
【妳們不是已經發現了嗎?】
「問題不是回答。重複,要求解──」
法官的話還沒說完。
燈光倏地消失,揚聲器在洩氣似的可笑聲音後斷訊。
接著,在法官切換夜視機能之前,在宛如空間碎裂般的沉重聲響之後。
黑暗化作實體,不由分說地掩埋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