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半醒的夢中醒來,我微瞇著眼,隨著游移的還有我的思緒,
持續著多久了呢?幻境裡不斷出現,又化不開的你的泡影,
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的日出東昇,總尋著再也不見的你的臂彎,
鏡中的人,眼角還殘留些許悲傷的遺骸。
如同雛鳥終要離巢一般,你有那麼一天也會離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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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外頭飄著細雨,我泡了他挺喜歡的熱巧克力,以前的他總是會撒嬌著要我泡的更燙些,
所以我總是會將可可粉和牛奶一起沖泡並攪拌均勻後,再用小鍋將其慢慢加熱。
熱好後,我將裝滿熱巧克力的杯子遞給他,杯子上紋有迪O尼的一個老鼠形象的卡通角色,那是我和他一
起在某個大百貨買回來的,原本是一組成對的馬克杯套組。
「好燙啊。」
他抿了一口。
「對呀,我知道。」
我愣愣的注視著他,他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也一如往常的令人火大。
快點嗆到吧你!正當我胡思亂想時,他又開口了:
「不過冷了些,沒有以前那麼燙了。」
我對著他傻笑了一下,表情要說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東西都確定有拿上吧?你之前花一個月弄到的那個……」我試著轉移話題,
「嗯,都放在車上了。」他用湯匙不緊不慢攪拌著杯中的滾燙液體,低著頭咕嚕咕嚕的喝著,貓舌這個詞從來就和他無緣。不論我泡得多燙,他總是能喝得很快。我心不在焉的想著。
「對了。」他看向窗外,「之前你媽拜託我幫忙的事,我已經辦好了,你之後再和你媽確認一下。」
「嗯。」我答道。
「嗯……還有,你上個月送我的這件外套,我想了很久,還是還你吧。」
他一邊說著邊將一個原本封牢了的大紙箱打開,將塞在底層的外套拿出來並放在了矮桌上,那是我兩個禮拜前為了替他慶祝而買的一件稍微高價的外套,我也送了他的弟弟一件。我看著他放在矮桌上還捏著外套的手指,我點了點頭並抬頭看向他,他則是表情木然的很快移開了視線。
「嗯。」我聲若蚊蠅,低著頭不想再面對他的臉。
接著便進入了一段死寂難熬的沉默,房間內僅有細微的啜飲聲、電扇徐徐的風聲與窗外的雨水聲,我百無聊賴的拿出手機,開始與電子影像打交道,我一邊看著手機,一邊隔著手機小心翼翼的偷看著他,不過他一直都沒有出現太大的表情變化,這樣的情況過了幾分鐘,在我開始有些焦躁不安時,終於,他站起身並喝光了最後一口熱巧克力,
「謝謝,還是一樣好喝……那麼,我差不多該走了,待的太久了。」沒有什麼情緒起伏,說完之後他拿起剛喝完的杯子準備走進廚房,我忍不住喊住了他:
「沒關係,放著就好了。」
「好吧,那……我走了。」他的語氣有些淡然,
「嗯。」我快步走到門口替他開門。
濛濛細雨不知何時變得滂沱。
「需要我拿傘送你嗎?」我問,
「不用了,車子停得近,我用跑的就行。」他踏出了門,我目送著他的背影,鞋邊濺起的水花濺濕了他的褲腳,一次,
又一次
——他平常就有在晨跑,看他跑得這麼快
——身上拿著那麼多東西,會不會弄濕啊
——雨突然下這麼大,開車要小心一點哦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一直生你的氣呢
——我對你感到厭煩了嗎?我不喜歡你的什麼地方?
——你總是都不聽我的,為什麼總要那麼我行我素呢
——對不起,我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
——我們第一次吵架是什麼時候、又是因為什麼?
——你什麼時候開始都不和我說你的事了?
——我開始會害怕和你面對面
——我想努力和你一起做某一些事,完成某一件事
——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希望你能告訴我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我也希望你喜歡和我在一起
——那時候你開始會在乎我對你的想法,而我開始在意你對我的感受
——你對我的態度感到厭倦,感到討厭了吧?
——我和你,應不應該再好好談一次?
——我承認,我做的不夠好啊
——我該追過去嗎?
——你還是希望他能停下來吧?
——果然,全是我的錯
「————!!!!」
是雷聲啊。
猛然回神的我,發現自己站在家門外的馬路上,渾身已經濕透了。
冬天的雨,也不是那麼的冷嘛。
自嘲般的笑了笑,不過我現在的笑容,可能比哭還難看。
我用力拍了拍雙頰,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我閉上雙眼,鼓足了氣力,席捲而來的暴雨拍打在身上使我感覺暢快淋漓,所有的記憶、常識隨著狂風暴雨通通拋諸腦後。
接著我大步一跨,箭如流星,我開始奔跑了起來,我的思緒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朗過,豆大的雨水揉合著汗水不斷的砸在我嬌嫩的臉龐,耳邊盡是傳來狂風的呼嘯與路人的驚呼,赤著雙足的我承受著雨水沖刷與柏油路上偶爾凸起的尖石蹂躪,我喘著粗氣,卻不覺得疲憊,現在的我比任何人都還要自由。
我拼上了最後一口氣,放聲大喊——
「
幹
破
你
娘
*
*
*
他
媽
的
給
我
爆
炸
吧
!
」
結束,脫力的我仰躺在水窪當中,靜靜的感受著這前所未有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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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我的夢中,再也沒有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