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索米與千湖之國》
第十八回．「作為光之聖女的代價」
「大功告成－－」卡蜜歐放下手邊的工具，把鏡子交到戰術人形手中，「妳的臉皮大部分都修補好了。」
「我還以為需要一段時間才會修好．．．」Ｍｏｄｅｌ Ｌ看著鏡子中恢復八成的姣好容貌，吃驚地說。
「這是ＮＯ．１她們的心意。」卡蜜歐眨了眨右眼。
「我們希望姐姐能恢復成原本的模樣。」ＮＯ．２捧著百科全書微笑，她和其餘兩名姊妹有相同共識的點點頭，「所以三人平分了臉上的仿生皮膚替姊姊更換。」
「妳們．．．」Ｍｏｄｅｌ Ｌ發現三名索米妹妹原本明豔嬌嫩的臉龐都添了大小不一的殘缺，眼眸不禁顫抖。
「姐姐放心吧，我們稍微打扮一下還是很漂亮的。」ＮＯ．２嘿嘿笑著，顯然一點也不把傷疤放在心上。
「只有凶巴巴的１還是不好看．．．」ＮＯ．３話一說完就溜走了。
「偷偷摸摸的說什麼？妳才不好看呢！」ＮＯ．１追了過去，兩個人打鬧在一塊。
「大家願意為我犧牲這麼多，我非常過意不去，但也非常開心．．．我說的都是真的。」
Ｍｏｄｅｌ Ｌ已經快要哭出來。
「她們和妳一樣，都是很溫柔的孩子，啊．．．露西亞小姐也提供不少幫助，她的知識很淵博。」卡蜜歐佩服地看向五米外的光之聖女。
「沒有的事－－」露西亞遠遠的站著，顯然害怕自己的詛咒會誤傷他人。
「不過剛剛我們都受到了意外的傷害。」ＮＯ．２尷尬地說，「西亞小姐是被披薩的烤盤打到、我是被繩子絆倒，３是被茶壺撞到、１則是雪橇．．．」
「對不起，大家還是不要靠近我比較好．．．」露西亞不失禮貌地笑著，卻藏不住背後的寂寞與孤單。
「這怎麼可以，我還是要向妳道謝的！」Ｍｏｄｅｌ Ｌ卻毫不畏懼地握住露西亞的手。
「．．．不用這麼熱情，妳很快就會討厭我的。」聖女靦腆的低下頭。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Ｍｏｄｅｌ Ｌ問了光之聖女很多問題，這也是露西亞找到的第二位能與她好好暢談、也不用擔心被詛咒嚇跑的人。
再次遇見同伴的光之聖女，看上去就和執行淨化儀式的時候一樣快樂。
兩名少女聊著衣服、聊著興趣、聊著平時會做的事情，人形與人類的差異．．．她們越聊越投機，開始對彼此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深刻的明白，兔子是不會對任何人產生邪念或不好的念頭。
我太了解她了－－
此時我的眼前再次出現了「劇情模式」幾個不停閃爍警示紅光的大字，只要處於這個狀態，我與卡蜜歐都像中了定身術，哪怕我們嘗試移動手腳、鼓動唇舌，始終無法自由行動。
直到黃昏，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手道別。
「露西亞小姐，今天玩得好開心。」Ｍｏｄｅｌ Ｌ說，「能認識妳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吧？」
「朋友．．．嘿嘿，我也終於有朋友了．．．Ｍｏｄｅｌ Ｌ小姐，如果以後有時間．．．我能再來找妳聊天嗎？」露西亞喜不自勝的雙手合十。
「當然！」Ｍｏｄｅｌ Ｌ和露西亞打了勾勾。
「霍寧，能借一步說話嗎？」
礙手礙腳的「劇情模式」消失了。
「我去送她。」
「不要講太久喔，女婿。」卡蜜歐雙手抱胸、充分展現了角色扮演上的優勢。
「．．．妳這小鬼，我去去就回。」
我陪著露西亞走出西亞家的大宅，發現曼納海姆與一支游擊隊正在外頭等候，車上有十名飽受噩夢侵蝕的病患。
「霍寧，他們是？」露西亞面對人群時有些畏縮。
「不用緊張，這些人都是我的同伴，他們在傾力幫助妳前、想先見證聖女淨化詛咒的能力。」
「你也稍微尊重我的想法嘛，算了．．．因為是你，我就不計較。」
聖女不高興的撇撇嘴，她小心翼翼地接觸病患，藍色幽光一一射入露西亞額心，病人漸漸甦醒過來、顯然都已痊癒。
「活到這麼大把年紀，這是第二次見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曼納海姆看得目瞪口呆，十分崇敬地說，「光之聖女，在妳消滅頭足魔的道路上，請讓國防部助妳一臂之力。」
「說起來．．．我已經找到了！解救大家的辦法！！我確實需要你、西亞、老先生和國防部的幫助，這是太陽女神給我的啟發，你們先聽聽看．．．」
「「千湖淨洗」？」我陷入思考。
「這是相當古老的反招唤儀式，三天後的深夜，千湖國的全體病患得換上我指定的祭祀長袍、手持蠟燭走至極光湖畔虔誠祈禱，我會以太陽女神賜予的力量牽引齊心祈願的願力，這股龐大的力量將完全封閉深淵之門、徹底斷絕偉大之主入侵。」
「聖女，我會全力協助妳完成儀式、消滅頭足魔．．．」曼納海姆聽罷，已然有所覺悟。
「你相信我嗎？」
「該怎麼說比較好？我曾砸下重金協助西亞小姐前往大雪山，在那之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把戰術人形當成不可能實現的未來科技。」
「謝謝你，老先生！」露西亞躬身行了一禮，「對不起，我以前從來沒有嘗試相信你們。」
「什麼老先生，他可是大名鼎鼎的．．．」
我哭笑不得。
「呵呵，有什麼關係？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居然這麼勇敢，這是千湖國的幸運。」曼納海姆說到一半，神情肅穆地看向我，「由你組織一支精銳部隊，我要在極光湖的樹林中埋伏，一口氣將這些怪物消滅。」
「這．．．」我偷偷看向露西亞。
「為什麼要把我當成誘餌？」
我以為會聽見聖女的怨懟。
然而．．．
「芬軍的執行力實在太厲害了。」露西亞雙手擺後，輕盈地轉動裙子，「不虧是我的拉比，我應該更早相信你的決策才對。」
「聖女既然要執行千湖淨洗的反招喚儀式，頭足魔將化暗為明、傾巢而出，聖女，請妳為替這支特殊部隊取名，這三千名士兵將由妳、霍寧和西亞公主共同指揮。」曼納海姆下達了作戰指令。
露西亞思考片刻，笑顏逐開，「我想想，那就叫．．．「救世軍」。」
曼納海姆立正站挺、右手抬至帽緣，向我與露西亞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蘇軍的增援越來越頻繁，千湖國的命運盡在這一刻了，有勞二位！」
※
「媽媽，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問妳。」Ｍｏｄｅｌ Ｌ抬起臉問，「關於我在戰場上發現的特殊強化型態「Ｍｏｄｅｌ Ｓ」，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對吼，姐姐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ＮＯ．１不安地搓著手，「西亞小姐，當時的情況很奇怪，我的意識彷彿被吸入姐姐體內，雖然感到深不見底的恐懼，卻沒有一絲排斥的感覺－－」
ＮＯ．２、３臉色慘淡的跟著點頭。
「嗚哇．．．還是被妳們發現了嗎？」卡蜜歐歉然道，「當年西亞．．．呃說錯了，我和研究小組深入遺跡，意外得到了一份奇蹟般的「心智種子」。」
「我們最初的型態是介於生物和人工智慧之間嗎？」ＮＯ．２有如好奇寶寶般舉起手提問。
「一點也沒錯，種子既呈現人工智慧的模樣、卻又具備生物的特質。打個比方說，就好像原始碼會呼吸，想像一下．．．１和０會在電腦螢幕上跑來跑去、找東西吃的樣子。」
「外星人，或是超古代文明？」ＮＯ．１擺弄髮絲。
「根據遺跡資料的顯示，索米有不斷進化的可能性，由於人類目前的技術還不夠成熟，西亞小姐擔心一具素體無法儲存完整的資料，因此刻意將龐大、複雜的心智種子分割成七份。」
「１＋６的奇妙存在。」ＮＯ．２低吟。
「我利用遺留的線索與素體，成功做出了七名外表一模一樣的仿生少女，因此ＮＯ．１、２、３、４、５、６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索米ＫＰ／－３１的擴編人偶，或許該用分身來稱呼更為正確。」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ＮＯ．４、５、６這三名妹妹，照理來說她們應該也存在過。」
「那是因為．．．她們已經走了。」卡蜜歐握緊拳頭。
「意思是．．．死了？」
「芬蘭的國防部希望能將戰術人形應用在實戰上，有一回在追捕蘇聯間諜的任務中，意外被擊毀的ＮＯ．４、５、６在停機的霎那，她們三人很有默契的以遠端技術、將資料盡數回傳至本體的心智雲圖。」
卡蜜歐拿出了研究日誌，「那天我發現．．．只要分身的資料回到本體，就會幫助索米激活更多機體潛能，１、２、３．．．假如妳們成為本體的一部分，索米的機體將能發揮至極致，也就是妳們口中的「Ｍｏｄｅｌ Ｓ」，遺跡科技賦予她的夢幻型態。」
「但我們．．．」ＮＯ．１喃喃道，「不就會消失嗎？」
「妳們將會消失，再也沒有ＮＯ．１、２、３的存在，由於４、５、６在早前的秘密任務中不幸身亡，我才會再三要求國防部延遲派遣人形。」卡蜜歐咬住唇，斷斷續續地說出了殘酷的現實，「如果頭足魔內出現超越閻神蛸的強敵．．．我擔心．．．」
「我不要這樣！」
Ｍｏｄｅｌ Ｌ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雖然我們不是人類，但我們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意識，我不要她們消失不見！！大家同心協力就能克服難關，這是神代指揮官告訴我的－－我不需要犧牲家人才能獲得的力量！！！」
「姐姐－－」
「媽媽．．．我太激動了，雖然像我這樣的戰術人形可能沒資格這麼說．．．」Ｍｏｄｅｌ 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飛奔至三名妹妹身邊，將她們一把抱在懷裡，「但我一定會保護妳們。」
ＮＯ．１、２、３心智雲圖中的恐懼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看著親人將自己當成世界上最重要寶物般的柔和視線。
再被姊姊抱著一會吧，再保持一段時間也沒關係吧。
卻在此時，卡蜜歐眼前亮起醒目的紅燈。
「好奇怪，剛剛是我眼花了嗎？」
有一瞬間是不是出現了Ａｌｌ Ｓｔａｇｅ Ｃｌｅａｒ的字樣？
怎麼回事？
索米不是已經找回自己了，這場遊戲還沒有結束嗎？
※
「神代果然是一個很棒的人，難怪Ｍｏｄｅｌ Ｌ那時一直說著關於你的事，現在終於被我知道你的本名了喔．．．咦？好奇怪，今天怎麼會這麼睏，我先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等等？索米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我和露西亞剛與曼納海姆開完作戰會議，也總算擬定了千湖淨洗的作戰方針，露西亞卻在回教堂的路上昏睡過去，她的呼吸相當紊亂，額頭也不停冒出冷汗。
「聖女．．．在作惡夢？」我看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少女。
「不要追我，為什麼逃到哪裡都被注視著？逃不走．．．逃到哪裡去都是一樣。」
「妳是怎麼了？」我替露西亞擦拭臉頰上的淚痕，但這無濟於事，她仍在痛苦的抽搐著，四肢彷彿被灌了鉛般沉重。
「為什麼我努力工作，還是吃不飽？明年田地的租金該怎麼辦？」露西亞口中嚷嚷著許多不屬於她的夢魘。
「妳醒醒，這些都不是真的！」
「警察叔叔嗎？！我爸爸拿槍殺了媽媽和姐姐，我、我該怎麼辦才好－－」
「妳不是那名小女孩！」
「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光之聖女抱頭痛哭，開始抓起身邊的東西亂丟，就好像被人逼至牆角而瑟瑟發抖。
「沒事了．．．我在這裡，不要怕。」我抱住露西亞，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神代？我又做夢了．．．對不對？」露西亞從夢中驚醒，在心力交瘁的情況下，恐怕連腦袋都要暫停運轉。
「妳的身體出了問題。」
「不要緊，重要的是千湖淨洗的儀式．．．」露西亞洗完臉，搖搖晃晃地走向圖書室。
我只能無力的看著這一切。
怎麼可能，光之聖女不是有能力將夢魘淨化？
我有一股非常不祥的感覺，最後逕自走向教堂的藏書，一本又一本的翻閱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露西亞每晚都在做惡夢，而且作夢的時間越來越長，真正清醒的時間也不超過五個小時。
「我經常在夢境中被殺害，還有一次是被同學用美工刀在手腕上刻字．．．所有的惡夢內容我都記得．．．非常真實、清晰的夢境。」露西亞神情憔悴，一對熊貓眼顯得無精打采，「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管妳怎麼解釋，我依舊很在意。」我把剛泡好的熱可可遞給她。
「神代．．．我對你好像有點心動了，該怎麼辦才好？」露西亞蒼白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她羞澀地說，「但我背負非常重大的使命，沒有時間和人發展得更親密。」
非常乾脆地被撇清關係了。
「別說傻話．．．」我想想後說，「妳能向太陽女神請假？千湖淨洗的儀式能暫緩？」
「我不能辜負女神的信任、也不能放棄這個消滅頭足魔的絕佳戰略，這些．．．都是你好不容易替我爭取來的機會。」
「這算什麼好戰略？芬軍要把妳當成誘餌．．．妳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啊！」
我無法說服她，我的第六感並不能證明什麼。
「．．．只要能阻止偉大之主就好，只要能救到更多的人，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然後妳打算和過去的每一名露西亞一樣，最後住在精神病院孤老終身嗎？她們甚至都不敢執行千湖淨洗。」
我拿出從圖書室意外找到的名冊，說出了自己的推論，「妳說聖女的任期只有一年，這是因為聖女受不了噩夢的累積而精神崩潰，被「淨化」的夢魘並沒有消失，而是從病患轉移到聖女身上，一個人不可能承載這麼多惡夢還能保持健康快樂。」
「被你發現了嗎？嘿嘿，只要神代在我身邊，我就有用不完的勇氣，你會一直守護我到儀式結束吧？因為你是那麼的溫柔。」
「我會一直為妳加油，也希望妳能實現自己的心願，可是．．．」
「我好想和你多相處一點，再多一天、兩天也好，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我們是兩個不同時空的人。」
「但我不想看到像妳這麼棒的女生，成為反招喚儀式的祭品啊！」
我驀地想起氣象塔之戰前夕，ＲＦＢ一臉悲傷的求我不要離開。
整個千湖國的病患加起來有多少？怎麼說也有好幾千名吧？假如數千人的噩夢同時鑽入露西亞體內，我怎麼想也無法保持樂觀，更不能眼睜睜看她一個人墜入無底深淵。
「如果我放棄千湖淨洗，一輩子可能都無法擺脫這種罪惡感．．．我再也無法以光之聖女的身份感到自豪了。」
「我不能同意。」
「求求你，尤其在這個時候，我更需要你給我勇氣．．．否則我無法走下去．．．」
滴答、滴答。
眼淚不停劃過聖女白裡透紅的臉蛋。
我真是一個笨蛋。
她怎麼不害怕？執行千湖淨洗等同獻上自己的未來，她將永遠活在別人的噩夢之中、一輩子也無法清醒！
「露西亞，我．．．」
「神代．．．從你這名未來人的反應來看，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在未來已經沒了偉大之主與頭足魔的存在，這也間接證明了千湖淨洗的結果是成功的．．．如果不在這裡阻止頭足魔，冬季戰爭會越演越烈，而那些即將被大炮、火槍吞噬的寶貴生命原本可以被拯救的。」
露西亞溫柔地低語。
「一直給人們帶來不幸的我終於有幫助大家的機會了－－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話．．．拜託你，讓我成為拯救人們的露西亞吧。」
創作內容
《二手索米要與垃圾指揮官成為第一!》 (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