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館相當安靜。
偌大的建築物內聽不到談話聲、腳步聲或其他聲響,只有淋零雨聲與冬風吹過四周竹篁的颯然聲響。李少鋒不由得放輕腳步,然而隱約知道別館內還有不少人存在,而且正在觀察自己。那是一種相當玄妙的感覺,無法說出所以然,彷彿下意識地感受到視線,進而察覺到這件事情,然而左顧右盼的時候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兩名玉井建設的成員站在別館大門兩側,在看見夏李兩人的時候立即躬身行禮,態度極為恭敬。
「掌門吩咐過若有任何要求還請提出,敝社會立即備妥。」其中一人說。
「願意出借房間一晚就相當感謝了。麻煩轉告世堯掌門,黑曜薔薇會記住這份恩情。」夏羽壓著嗓音,簡潔地說。
「是的,還請慢走!」那名成員再度躬身。
夏羽擺足神秘高手的架式,昂首領著李少鋒踏出別館。
李少鋒努力不去在意那兩人在鞠躬完就緊緊盯著自己的黏稠視線,直到踏出竹林搖曳的別館大門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接著回想起夏羽昨天踏入別館的時候和玉井建設隊長翁世堯的對話內容,暗忖自己上了那份名單的事情不只令蒼瓖派一方大感疑惑,似乎也令教團一方產生許多謠言。
這樣似乎不是什麼好現象啊,即使現在發生在蒼瓖城的事情告一個段落,難保以後也會也有其他隊伍的人因此來找自己麻煩。李少鋒想完就不禁將視線投向走在前方的罪魁禍首,雖然說她出於好心,將事態弄得更加複雜也是事實。
害得自己成為兩方的目標卻也救了自己的命,這樣算起來實在很難決定要發火還是感謝。李少鋒跟在夏羽身後走了好一會兒依舊見她沒有提氣飛掠的跡象,皺眉問:「我們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嗎?」
「蒼瓖派要守住主城和城牆就已經疲於奔命了,街道基本上都在教團的控制當中,不用擔心。」夏羽隨口回答。
「所以要是昨天早上沒有被豐億集團那位討人厭的公子哥找到,我們現在也已經被教團的人找到了嗎……客觀看來,被帶到主城也不是什麼特別糟糕的發展,而是因為那份名單才會導致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李少鋒低聲說。
「教團聯合並非濫殺無辜的組織,他們控制街道也是為了在最後混入人群當中離開。」夏羽說:「而且你們被帶到主城的時機太差了,如果在爆炸之後,反而可以自由行動,輕易從地底密道離開。」
「並非濫殺無辜的組織嗎……但是妳昨天也提過教團內部不乏想要血流成河殺出去的成員吧?」李少鋒問。
「每個組織只要規模到達一定程度就會存在各式各樣的人,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幸好那種心情不爽就殺人洩憤的瘋子沒有辦法擬定出如此詳密的計畫,自然也沒有辦法成為領導者。」夏羽說。
「說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領導者也有不少瘋子吧……」李少鋒想起伊沃爾刻意粗魯對待夏崇徵的頭顱藉此激怒夏逸舟的事情,不再說下去。
「好吧,應該說教團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夏羽轉頭瞥了眼李少鋒的表情,改口說:「儘管如此在大部分的事情上面,結果就是一切,如果顧慮到各個層面導致無法達成原本預計的結果就失去意義了。」
「聽起來妳似乎贊同這樣的做法?」李少鋒問。
「我並不反對。」夏羽說。
「不反對啊……」李少鋒不予置評,接著忽然想到豐億集團也是教團的內應,換句話說,當時莊奕徹刻意尋找秦樓月的理由可能並非因為豐億集團與草屯秦家的婚約那麼單純,開口問:「妳知道關於豐億集團更多的情報嗎?像是他們與教團之間的交易內容之類的。」
「我不清楚其他隊伍的目的。」夏羽說完,伸手就要拎住李少鋒。
「咦!等等!」李少鋒急忙閃開,開口說:「我們可以繼續慢慢走過去嗎?我想要順路詢問各種情報,像是襲擊者究竟在策畫著什麼?或是關於襲擊計畫的細節。」
「這裡離城門不遠,倒是無所謂……不過你知道這些又打算做什麼?」夏羽皺眉反問。
「我現在沒有能力幫到學姊們,至少希望將關於教團聯合的情報傳達給日後準備進城的殲滅軍成員,作為交換條件,讓他們在城內的時候幫忙尋找、保護瞭望塔的成員。」李少鋒說。
「我雖然以保護你的性命優先,多少也會留個心眼,不會袖手旁觀地看著瞭望塔的其他成員死亡。」夏羽說。
「有殲滅軍的幫忙也不是壞事。」李少鋒說。
「我不是很贊同這種作法,然而如果由你轉述的話……好吧,大概沒有問題,若是有辦法讓殲滅軍的成員多些準備也是好的。」夏羽妥協地說:「你想要知道什麼?我會視情況回答。」
「這起事件的主謀是誰?」李少鋒立刻問。
「主謀就是教團聯合的領導者……目前的教主是一名叫作古斯塔夫・季堯姆・沙布爾的魔法師,大部分的策略都是由他親自策畫,目前應該待在捷克。領導本次玉閣祭襲擊行動的負責人則是伊沃爾・蓋弗貝爾維,可以算是亞洲區域的總隊長,也是少數可以當面見到古斯塔夫的幹部。」夏羽說。
「原來當時闖入主城廳堂的那人身分這麼高嗎?」李少鋒訝異地說:「那麼如果他們當時失手了,整個襲擊計畫豈不是失敗了?」
「就是因為他們有絕對的把握才會那麼做。伊沃爾的心法不是走尋常的九重路線,修為應該也有抵達第七重或第八重境界。」夏羽無奈地說:「另外那位黑衣人沒有意外是董既明,算是伊沃爾的副手兼首席學徒。我不清楚他的實際修為,然而大概也不會太低,聽說相當擅長西方魔法的『結晶』與『凝爆』變化,在這方面可謂當世奇才。」
「古斯塔夫・季堯姆・沙布爾、伊沃爾・蓋弗貝爾維和董既明……」李少鋒低聲重複,努力記住這三個名字,片刻才問:「妳有和他們交過手嗎?為什麼會知道他們實際的修為深淺?」
「我奉命混入他們當中行動,如果沒有這點瞭解可不行。」夏羽聳肩說。
「奉命?所以果然妳也是隸屬於某一支隊伍?」李少鋒追問。
「唔。」夏羽再度露出失言的表情,偏開視線說:「昨天提到過不必要的情報會讓你混亂。我保證會坦白所有事情,那麼做的時間點可能你比想像的還要早,然而絕對不會是這幾天,所以就請收起刺探私人情報的念頭吧。」
「抱歉。」李少鋒換了一個角度問:「他們幾位很有名嗎?我是指依照克蘇魯玩家的常識而言。」
「我不太清楚台灣的修練者是否知道這些情報,不過他們在教團內部有很高的地位,武藝、修為、學識與經驗都抵達一流高手級數。」夏羽停頓片刻,總結地說:「關於教團聯合的問題,這些就是我目前能說的部份了。」
「好的,那麼……妳知道學姊們是否安全嗎?」李少鋒不抱持期待地問。
「我也一直有在注意瞭望塔成員的狀況。」夏羽有些無奈地說:「雖然不曉得她們三人究竟在做什麼,不過感知真氣的結果顯示秦樓月待在約一公里外的位置,從方位推測應該還在主城內,楊千帆和穆燕則是分別一個人待在城內某處,距離有點遠,無法辨識確切位置,然而她們三個人的氣息波動都相當正常。」
「妳可以將感知真氣散到那麼遠的位置嗎?待在地球的時候,感知真氣的極限應該只有幾百公尺吧?」李少鋒愕然詢問。
「……我的氣息總量相較普通人更多一些。」夏羽輕描淡寫地說。
幾公里和幾百公尺應該不是「更多一些」就可以簡單帶過的差距吧?李少鋒疑惑歸疑惑,卻也沒有深究,對於瞭望塔三人都平安無事感到安心,接著才注意到問題點,急問:「等等,為什麼師父會離開主城?炸彈發生時候,她應該和樓月學姊一樣都待在廳堂內啊。」
「不清楚。」夏羽乾脆地說:「那麼就往城牆出發了?」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李少鋒問:「廷達洛斯獵犬的目標……真正的目標究竟是誰?」
「……你其實也挺敏銳的。」夏羽說:「我在茶室的時候故意講得很模糊,誤導夏逸舟覺得廷達洛斯的獵犬也有可能要取自己的性命是謊言,希望引起他的警戒。本次兩頭廷達洛斯的獵犬目標其實是夏逸舟的長子夏崇徵和三子夏崇予,現在看來,其中一頭已經成功獵殺目標了。」
這樣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替廷達洛斯轉移注意力吧。夏逸舟會過度在意自己的安全而忽視其他部分。李少鋒轉念一想,在得知有頂尖殺手組織的成員潛入城內的時候就該提起萬全準備,而且當時夏羽也有提醒可能有其他的暗殺目標,其實不能全然怪罪在這點。
「夏逸舟的兩名兒子由廷達洛斯的獵犬負責,夏逸舟本人則是由教團聯合負責。」夏羽說。
「偏偏放過了外界評價最高的夏旖歌?」李少鋒問。
「教團聯合的一舉一動都帶著理由,經過深思熟慮與縝密計畫,廷達洛斯也會謹慎評估之後才決定是否承接委託。他們雙方都有不殺夏旖歌的理由,也有將她列入不殺目標的理由。」夏羽低聲說:「再怎麼說,她都是台灣年輕一輩的最強者。抵達脫胎境界的修為無庸置疑,長年待在花蓮潛修的緣故沒有做過什麼太過廣為人知的事蹟,然而……還是台灣年輕一輩的最強者,即使是擁有編號的獵犬,要殺她也得付出慘重代價。」
「不不不,我們這一輩的最強者怎麼看都是妳吧。那可是第七重的塵閃境界耶。」李少鋒發出苦笑。
「……我的修練方式和你們有點差異,不能作數。」夏羽低聲說。
「有點差異?」李少鋒疑惑問。
「總而言之,現在就繼續往城牆前進吧。我覺得自己已經不小心透露出太多情報了。」夏羽低聲嘆息,隨即歪著頭問:「順便先確認一句,扛米袋和公主抱,你比較喜歡哪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