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原本隊形的用意是讓楊千帆和燕子分別負責來自左邊與右邊的攻擊，然而楊千帆一人拳腳齊出，相當輕鬆地將所有試圖接近的人都摔出去，甚至隱約有移動到正前方的趨向。燕子很快就注意到這點，退了一步改落在楊千帆身後，轉而替她進行掩護，幫忙注意視線的死角與周遭其他人的小動作。
秦樓月和李少鋒則是又隔了兩步距離，並肩提氣飛掠。
話雖如此，當四人快要抵達廣場入口的時候，楊千帆猛然放緩速度，低聲喊說：「樓月學姊，前面的情況有點糟糕。那邊聚集了五十多人，看起來應該是蒼瓖派和襲擊者正在混戰，此外還有十多名無法明確分辨身分的人，修為武藝都不低。」
「衝得過去嗎？」秦樓月問。
「……我有自信可以開路，但是你們必須跟好。一旦被纏住就無法簡單脫身了。」楊千帆說。
「那麼就衝吧。廣場內的人遲早也會往外衝，落後了只會陷入更加混亂的處境，如果襲擊者的人數比想像中還多就更棘手了。」秦樓月吩咐說：「燕子，麻煩妳退到後面，負責殿後。」
「等人家五秒。」燕子說完之後忽然偏離隊伍，斜衝向旁邊攤位，右手纏繞起翠綠色真氣之後聚成手刀俐落砍向銜接處，直接破壞掉綁著沙包的繩子，左手則是握住支撐用的鋼管直接往外扯，用力甩動了好幾下。雖然拉得整座帳篷都塌了，卻也獲得一根鐵管作為武器，順勢甩了半圈之後兩個折衝回到隊伍後方，開口說：「行了。」
「請行動吧，千帆。」秦樓月立刻說，帶著整個隊伍加速衝向廣場入口。
「──請讓我們過去。」楊千帆相當有禮貌地說完，凜然踏入混戰區域當中，向前踏了一步彎腰欺到一名襲擊者面前，右手向上抓住對方頸子，左手抓住腰帶，再度向前踩了一步將他整個人摔飛。
緊接著，楊千帆繼續向前踩了兩步移動到一名蒼瓖派弟子面前，空手擋住迎面劈落的長劍之後順著劍身滑落到劍柄處，一扭一轉。雖然沒有奪下長劍卻也讓那名蒼瓖派弟子失去平衡，當下右手握拳向上擊打，揍斷他的鼻梁。
楊千帆側踢一腳將那名蒼瓖派弟子踹入人群，轉頭喊：「跟上。」
李少鋒見楊千帆如入無人之地似的一次出手就放倒一人，感到震撼的同時也感到與有榮焉，快步踏入她所開創出來的狹窄道路。
領先的楊千帆再度用著精湛熟練的小巧纏鬥手法連續將兩人摔出去，再度推進了數公尺，然而在第五人的時候還是止步了。
楊千帆連續出手了三次卻都被輕易擋住，無法強奪那名襲擊者的鋼刀也無法將之絆倒或摔飛，向來冷淡的神情也難得出現著急神色。
那名襲擊者戴著遮住下半臉的漆黑面罩，手持一柄黑鉻鋼刀，渾身纏繞著磅礡的墨綠色護體真氣，看似襲擊者團體的隊長，站在入口處街道的正中央出手攔阻想要離開的蒼瓖派弟子，不時發號司令。
楊千帆知道繼續停在此處只會被捲入混戰當中，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利，一旦有成員被衝散或受到重傷就完蛋了，當下將氣息催發至極致，散出大量酒紅色真氣並且將之繞在雙手，聚指成錐地刺向他的喉嚨。
襲擊者隊長無視楊千帆的攻擊，大開大闔地正面劈落黑鉻鋼刀。
黑鉻鋼刀多了一個刀身長度，即使楊千帆先發出手也來不及碰觸到襲擊者隊長的喉嚨就會被迎胸斬傷，儘管如此，楊千帆仍舊繼續向前，在黑鉻鋼刀及身瞬間的最後關頭扭腰側身，避開刀刃的同時刺向喉嚨的手指也順勢滑落，轉而抓向手腕。
襲擊者隊長的墨綠色真氣一蕩，原本猛力劈落的黑鉻鋼刀竟然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停止，追著楊千帆水平砍出。即使經過一個停頓，黑鉻鋼刀的氣勢卻更勝方才，倏然斬向胸口。
楊千帆不敢像面對前面數人那樣徒手硬接刀刃，咬牙後退。
這個時候，已經來到楊千帆身後的秦樓月催發真氣，斜衝繞過正在纏鬥的一組人馬，試圖從旁邊攻擊襲擊者隊長，不求制伏或逼退，只求製造出破綻協助楊千帆。
儘管如此，襲擊者隊長看也不看地反手揮出黑鉻鋼刀，精準刺往秦樓月顏面，逼得她不得不收手後撤。
隊伍被迫停在刀光劍影的混戰正中央。
李少鋒暗叫不妙，停在秦樓月身後一步位置無法動彈，雖然想要把握周遭狀況卻很快就意識到根本不可能，夜晚的視線本來就不佳，再加上煙霧尚未徹底散去，而且所有人都在快速移動，只能夠倉皇徒勞地左顧右盼。
「我們並非蒼瓖派的人，請讓我們過去。」楊千帆一邊高喊一邊再度進攻，纏繞著酒紅真氣的雙手高速揮舞，或刺或戳、或打或推、或抓或勾，可謂精湛至極的招式，然而所有攻擊都被黑鉻鋼刀擋住，完全碰不到襲擊者隊長，隨即又被正面劈落的一刀逼得後退。
「不想死的就閃開！」燕子忽然放聲大喊，透過真氣增幅的音量遠遠傳到廣場角落，吸引到眾人的注意力之後就將鐵管扛到肩膀，爆散出大量氣息。
翠綠色真氣將燕子的斗篷大衣吹得高高鼓起，同時誇張地螺旋纏繞在鐵管。
燕子用力踩地扭腰，以投擲標槍的姿勢向前轟然射出鐵管。
鐵管劃出一道翠綠色的筆直軌跡，破風而去。
雖然纏繞著鐵管的真氣在離手的瞬間就高速散出，提氣全力射出的金屬鐵管依舊威力極大，必須花費不少工夫才有辦法處理掉。當下聚集在入口處的人們都不得不各自避開。
「路開了！跟上！」燕子早在射出鐵管的時候就提氣飛掠，放聲大喊。
秦樓月立刻牽起李少鋒的手，提氣跟在燕子後面。
楊千帆並沒有立刻跟上，先後退介入一組互相對峙的蒼瓖派與襲擊者之間，趁著他們被鐵管吸走注意力的時候施展方才的手法將襲擊者過肩摔去，摔往的方向正好是襲擊者隊長的位置，稍微絆住他之後才提氣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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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鐵管鏗然落地的時候，秦樓月四人早已順利遠離廣場入口的混戰區域。
領頭的燕子在無人街道繼續狂奔了數百公尺才稍微放緩速度，開口說：「看起來暫時安全了。剛才開的缺口讓不少人都趁機衝出來了，但是沒有人跟在後面。」
「四周不時可以見到人影和氣息，不過都在迅速移動。目標並非我們。」楊千帆立刻報告。
「接下來收斂氣息用走的吧。」秦樓月單手撫著胸口，開口說。
「瞭解。」燕子又多跑了幾步才停下。
「不、不好意思，我還沒有學過內斂氣息的變化。」李少鋒尷尬地說。
「現在城內到處都是紊亂、衝突的氣息，在這種情況不需要特別使用『斂氣』這個變化，只要停止運氣就行了。」楊千帆說。
「但是那樣還是會有些許氣息外流吧？」李少鋒問。
「我們並沒有在躲避追捕，不用刻意隱匿行蹤，可以忽略那些自然溢散的氣息。現在只要別被其他人的感知真氣感應到即可，在不提氣的情況下，除非他們靠近至十多公尺否則都不會被發現。」楊千帆再度解釋。
「好的。」李少鋒暗自鬆了一口氣，停止運轉氣息，接著就感受到方才累積的疲勞，急忙站穩身子。
「這麼說起來，樓月學姊，接下來該往哪邊走？」楊千帆停在一個轉角問。
「是的呢……城內多數失火這點可以推測襲擊者也分成好幾個團體，分別行動，雖然從剛才廣場的情況判斷他們目前只針對蒼瓖派的成員，卻也不曉得是否所有襲擊者都是如此，也不曉得何時會將目標轉向其他參加者，城內可以稱為安全的場所應該就是沒有其他人的場所吧。」秦樓月咬住嘴唇，沉思著說。
「人家也同意待在不會遇到其他人的地方，如果易於防守更好。」燕子說。
「城內房子那麼多，尤其場面又變得這麼混亂，蒼瓖派的弟子應該也沒有辦法一間一間去搜吧。」李少鋒提議說。
「那麼就去商店吧。普通民宅可能還有居民在裡面，貿然闖進去若是發生爭鬥也徒增麻煩。」秦樓月說。
眾人一邊快步走動一邊商議，最後決定挑選一間兩層樓的扁食店作為臨時據點。扁食店的店門雖然拉著鐵捲門，旁邊窗戶卻沒有裝設鐵窗，可以從那邊進入，再加上位於十字路口轉角的緣故，倘若不幸發生問題也有多條路線可以逃脫。
楊千帆毫不猶豫地敲碎窗戶玻璃，開鎖之後靈巧翻入店內，環顧一圈說：「雖然散過一次感知真氣沒有發現其他氣息，現在的情況依舊不好冒險，我再親自去二、三樓巡一次。」接著就提起淡淡護體真氣，踏入店內。
「等等，人家也去。笨蛋學弟，你去注意外面街道的情況，如果有人靠近就立刻上二樓。」燕子吩咐完急忙提氣追過去。
「好的。」李少鋒依言繼續站在大門旁邊，探頭觀察街道情況。
夜空依然被火光染得偏紅，偶爾也會從遠處傳來吶喊聲響與刀劍互擊的金屬音，這條街道倒是相當寧靜。
李少鋒凝視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片刻忽然注意到坐在旁邊的秦樓月似乎相當疲倦，關心地問：「樓月學姊，妳沒事吧？難道在剛才的混戰當中有那裡受傷了嗎？」
「受傷倒是沒有，只不過我的氣息總量並不多。在遊戲場景會將散出去的氣息收回體內，勉強可以應付，然而在地球的話即使只是散出去護體、纏刃，氣息也會溢散大半，消耗很是劇烈。」秦樓月有些無奈地解釋。
「抱歉了，剛才完全沒有幫上忙。」李少鋒隨即道歉。
「……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明明是隊長卻凡事都得仰賴你們。」秦樓月苦澀地說：「剛才的情況下如果少了千帆和燕子任何一人就會被困在廣場內了。千帆本來就擅長小巧搏擊技巧，燕子急中生智地射出鐵管威嚇也幫了大忙，話雖如此，少鋒，你的表現也不差。」
「我根本沒有什麼表現吧，就是死命地跟著妳們跑。」李少鋒搖頭說。
「那樣就足夠了。」秦樓月正色說：「少鋒，你必須記住自己只是習武練氣還不到半年的新人，拿千帆、燕子當成比較對象沒有意義。在剛才的行動中，你在確保自己沒有受傷的基礎之上也沒有因為急迫的行動慌亂行事，冷靜地達成離開廣場的最大目標，這樣就足夠了。」
「……是的。」李少鋒雖然仍有些無法釋懷，卻也早就知道自己和楊千帆之間的實力差距顯著，現在只是再度體認到了這件事實，因此懊悔或自怨自艾沒有意義。
「這麼說起來，少鋒，你的精神狀態還好吧。」秦樓月突然問。
「我沒有和其他人交手，應該是沒問題。」李少鋒說。
「我想要詢問的並不是這點……」秦樓月思索片刻，解釋說：「我和燕子從小就開始學習武術，練習切磋的對象都是人類，然而你是迷途者，原本也不是到處打架的不良少年類型，應該是首次感受到來自人類的惡意與殺意。那些所造成的精神衝擊，某種層面並不亞於外星生物。」
「啊……我現在覺得還好耶，應該是被震驚壓過去了，畢竟一個晚上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李少鋒說。
「那麼就麻煩你偶爾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態吧。」秦樓月說完，低聲說：「如果沒有發生自然是最佳的情形，不過接下來很可能會看見更多的人類屍體，請注意不要讓精神狀態降至倒數兩個階段。」
「如果只是人類屍體的話，之前在『詭譎叫聲』看過服務員被剖肚開腸的屍體了，應該多少有點抗性了。早上看到殲滅軍攤販的時候，精神狀態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李少鋒在說完之後才察覺到「只是人類屍體」的詞彙有點語病，卻也不好改口。
「……兩者有微妙差異。」秦樓月蹙眉思考片刻才糾正說：「基本上，你不會將『詭譎叫聲』上面遇到的船員當成普通人類，即使他們死了也能夠站在第三者的客觀立場冷靜思考，就像隔著電視螢幕看著車禍、災禍死亡的其他民眾，不同於此時此刻的情形。若是在這裡看見人類的屍體，你會下意識地產生帶入感。」
「帶入感的意思是……？」李少鋒問。
「這幾天的時間，那個人也同樣參加著玉閣祭，待在同樣的場所、走過相同的路、逛過同樣的攤販，說不定在吃早餐的時候坐在隔壁桌，或是睡在曉春別院的隔壁房。你會思考起這些事情……實際影響因人而異，普遍而言卻是很容易造成精神狀態低落的情況。」秦樓月說。
「感謝樓月學姊的提醒，我會留心的。」李少鋒凜然保證。
「嗯。」秦樓月微微頷首，不再說話，閉眼調理氣息。
李少鋒遲來地注意到秦樓月的臉色頗為蒼白，額角有不少冷汗，情況似乎真的不太好，當下也不再搭話，繼續站在大門旁邊警戒著街道。
不多時，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李少鋒急忙轉動視線，隨即看見楊千帆和燕子一前一後地走下樓梯。
「安全，這間房子裡面沒有其他人。」楊千帆大步走回座位區，同時將好幾把菜刀和銀叉放到桌面，開口說：「順手從廚房借用了。感覺應該很脆，但是聊勝於無。」
「……請問很脆是什麼樣的概念？」李少鋒拿起一柄銀叉，不解地問。
「若是和真刀真劍正面抗衡，即使纏刃大概也會在三招內斷掉。」楊千帆說。
「那樣也比拿手去擋刀刃更好啦，隔了一層金屬至少讓敵人沒有辦法直接氣息侵體，可以保存那些用來施展流轉變化的氣息，大幅壓低消耗。」燕子依序拿起銀叉，用指腹揉了好幾下之後又放回去。
「學姊，請問妳那樣揉有什麼意義嗎？」李少鋒疑惑地問：「同一家店裡面的餐具應該都是同一個牌子吧？」
「那樣也會有新舊之分。真打起來，擋一次就斷和擋三次才斷可是有大的差別。」燕子隨口說。
「原來如此。」李少鋒點點頭，站到燕子身旁幫忙將新品與舊品分成兩堆。
這個時候，秦樓月輕吁一口氣，睜開眼睛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還好吧？這邊有人家和帆帆看著，妳可以繼續調理氣息沒關係。」燕子關心地說。
「基本上恢復了。」秦樓月抿著嘴說。
「請樓月學姊放心，這間扁食店的位置很好，附近頗為安靜，即使沒有散出感知真氣，只要有人靠近到一百公尺都可以從衣袂聲、腳步聲察覺到。」楊千帆挑了兩把銀叉放到口袋，隨即坐在最靠近門口的那張椅子，凝視著大門戒備。
「那麼在天亮之前就四人輪流戒備，空班的人利用時間好好休息吧。」秦樓月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