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總是會伴隨著非日常的,就像雨過去數十年以來風雨不動兩點一線軍部跟家的移動路徑,就在最近這兩個月以來被打破,這兩個月他進入軍部的日子用雙手手指數就能數完,即使到軍部上班,也往往忙著處理秘書官已經初步整理好、必須由他核對蓋章的公文檔。
能忙著也不錯,他真的一點也不想被做死在床上,對雨來說能到軍部上班可以說是忙裡偷閒的時光。現在他到軍部倒是從軍裝換成便服,原因無他,緊身的軍裝對此時大腹便便的他來說實在太難為了。
就在這樣距離預定產期還有一個月的今天,這樣的日常也注定被非日常打破。
一位雨通常只能遠觀的老者造訪了第三軍團。
「翔上將,您好。」雨面容不顯心裡卻只覺得麻煩,因為出現在第三軍團的正是嚴滝的曾祖父,翔。
這位老者已經有著四百歲的高齡,但外表與精神仍不顯老態,真要評價的話應該要說是中年?雨摸不準對方出現在這裡的意圖,而且如果翔有意,應該是由他親自拜訪翔才是。中將跟上將雖然只差一階,卻是宛如雲泥。
單單是翔出現在第三軍團,就讓雨相當坐立不安了。
雖然明知道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但莫名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
當然,一聽到翔開口後他就知道這種聯想是痴人說夢。
「聽說你的預產期是一個月之後,生完蛋後我希望你能主動提出自己想要成為嚴滝的雌侍。」這位老者相當直接,完全沒有任何客套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雖然說是希望但實際上已經是命令。不過這或許也是理所當然,上將的權威完全不是一介中將所能置喙的。
雨在心裡痛罵眼前這位老者的自以為是,翔是故意這麼說的。如果由雌蟲自己提出雌侍的意願,那麼對這幾個家族來說是最好不過,畢竟當初姚岳說出想要納雨為雌君這件事讓這幾個家族戰戰兢兢。
他們動不了一位雄蟲的雌君,卻可以任意拿捏一位雄蟲的雌侍。
如果再由雨這位雌蟲主動提出想要成為某一位雄蟲的雌侍,那麼即使有別的雄蟲說要納雨為雌君,也仍然是大局底定。因為接下來就是比拚雄蟲的家世與底蘊的時候了,姚岳這種沒沒無聞的雄蟲根本不可能爭過有上將坐鎮的嚴家。
雖然雨知道姚岳這個雄蟲表面與實際不太吻合,但即使姚岳有再深的底蘊,雨也不覺得姚岳能爭贏嚴滝後面的家族,更不用說雨確認過姚岳即使取得本家的支持,在體量上也贏不了嚴家這種龐然大物。
當然,之後在得知姚岳這個身分是由三皇子鳳陵扮演時,雨就會覺得當初這場跟翔的對峙莫名的可笑。上將這個位階固然位高權重,但一旦跟皇室裡面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三皇子相比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不過現在的雨並不知情,他也不打算依靠雄蟲,只想靠自己解決這件事。
雨很清楚,如果他現在不同意翔的提議,他被停職、第三軍團遭到清洗就是這位上將一句話的事情。至於錄影或錄音?如果雨猜得沒錯,這位上將背後的護衛早就已經展開訊息遮斷儀,即使他的秘書官也在場,也無法構成有效的證據。
可是,即使在宮鬥劇裡面,有個套路始終是屢試不爽、百試百靈。
這位中將像是感到難堪與無助一般,踉踉蹌蹌的接近了老者,彷彿接下來就要向老者求情。翔身後的護衛見慣了這樣的事情,而且他們怎樣也想不到區區不過一位中將會對上將造成威脅,等到他們真的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雨在靠近翔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時釋放了殺意,同樣身為軍雌的翔即使坐在上將一位已經數十年,他過去千錘百鍊的身體也進行了反射動作,翔立即一掌將這位大逆不道的中將打飛。
就在護衛反應過來想要抓捕這位竟敢行刺上級的中將時,原本只是當背景的秘書官頓時擋在他們面前並憤怒的咆哮起來。
「你們怎麼敢做這種事!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中將,為什麼還要傷害中將腹裡的蛋!」
被這麼一吼,無論是護衛或是翔都傻住了,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原本意圖行刺老者的中將此時正臉色發白的環抱住大腹便便的肚子,而剛剛翔想也不想的反射動作正好是一掌拍向他的腹部。
即使雌蟲身體再怎麼強壯,在孕期也會變得格外脆弱,就算翔已經因為高齡而衰退,但他的一擊終究是過去力量最強者的一擊,更不用說是來自對殺意的應激反應。換言之,翔剛剛根本沒有留手。
這樣的一擊卻打在孕期的雌蟲身上,就算隔著肚皮,也可能已經對雌蟲體內的蛋造成了傷害。
秘書官一邊扶起中將,一邊冷臉說道:「請諸位讓開,我必須立刻將中將送到軍團內的醫護室做應急處理。還有請務必停止使用訊息遮斷儀,這樣我沒辦法聯繫醫務院。」
不只是護衛,就連翔也慌了。傷害蛋在蟲族裡面是非常嚴重的罪行,而且因為他們先使用了訊息遮斷儀,他們根本無法證明是雨先有殺意。
即使翔是一位上將,他或許可以在操作下把這件事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但『雨中將在與翔上將會面後腹部受傷』這一消息也會傳到其他家族,如此一來翔要面對的就不會只是嚴家的問責,還有其他家族的報復。
雨雖然臉色慘白,肚子也感到劇烈的疼痛,他還有種後面正流出大量的鮮血的感覺,但他仍然很痛快。在宮鬥劇裡面,母憑子貴是很常見的套路,在蟲族社會這裡也不例外。
在走過翔身旁時,雨輕聲說道:「翔上將,我希望我們今天從沒見面,這對我們都好,你說是嗎?」
翔雙目欲裂,不敢置信的轉身看著這位被秘書官扶著走出辦公室的中將離開。
對方是故意誘導他自衛反擊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翔只覺得荒謬,這不可能!這太難以置信了!雌蟲應該在天性上想要保護自己的子嗣,但對方剛才卻一點防備也沒有!
就像自己肚裡的蛋也是可以利用的籌碼!
有那麼一剎那,翔很想攔下他質問對方到底有沒有心,但最後他還是眼睜睜看著對方離開了。他知道自己在對方生出蛋之前再也沒有任何機會與這位他原本看不上眼的中將對話,更可能的是,他再也見不到這位中將了。
出於經歷成千上百次戰場所磨練出來的直覺,他對這位中將有種模糊的預感,對方其實根本不想留在這裡,也根本不想從屬於任何雄蟲之下。
翔嘆了口氣,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認識,他大概會很羨慕這名雌蟲吧。
「離開吧,回去找家主領罰。」即使雨表示了想把事情壓下來的意願,但翔不可能這麼做。就算真是被誘導,翔傷害了孕期中的雌蟲並可能對蛋造成損傷這一點就讓他無法辯解。
從這天開始,這位聲名顯赫的翔上將就一直被罰以禁閉消失在大眾面前,直到雨結束流浪被雄蟲們逮回來拜訪嚴家。
這一消失,就歷經了五年。儘管雨見到他的時候氣色仍維持得很好,但原本可以用自己雙腳行走的老者在見面時卻只能依靠輪椅代步。
這讓雨有種物傷其類的感慨,即使已經坐上了可以自主決定自身命運的上將這一位置,即使是一位雌君,但在雄蟲面前仍然是可以被支配一切的雌蟲。
後記:
其實翔的出現並不是很突兀的決定,本來就決定好會有某個(或多個)雄蟲的家族向主角受施壓。
我也仔細考慮過身為雌蟲究竟能做出怎樣有效的反擊,但即使翔同樣是雌蟲,以職階來說就完全輾壓雨。
老實說,我個人並不覺得一時的妥協是好辦法,再說了,蟲族社會裡面雌蟲的地位真的不高,而且雨根本沒跟任何一位雄蟲交心過,所以他也沒想過向雄蟲求助。
這麼一來,他的選擇大概就只剩下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