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一)
比玻璃更脆弱的事物
在漆黑的房間中，唯一透著亮光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閃爍的郵件圖示，並清脆地發出了「咚」的一聲。
這聲響喚醒了在暗角中一直沉睡着的他。
他慢慢地坐起來，一邊騷着腦袋，一邊打著個無精打采的呵欠。在視線還沒適應屏幕上刺眼的亮光之際，他只能憑着嗅覺和聽覺感受着這房間的一切。可惜在這裡，流進鼻腔的空氣只是帶著吃剩的便當氣味，而他的雙耳能聽到的，亦只有電腦運轉時候發出的嗡嗡聲響。
相比於那個世界多姿多彩的風光，微風輕拂面上皮膚的觸感，細雪降下時候的恬靜，還有住在那個世界的人們，這邊的世界顯得多麼的俗不可耐。
他懷緬著那個世界的一切，也對這個世界的創造者感到無比的厭煩。
在初次觸碰到神的領域之後，他彷彿打開了一道禁忌之門。
作為一名穿越者，他得到了一般人一輩子都無法體驗的珍貴經歷，但同時亦被烙下了一輩子都無法滿足於只活在一個世界的詛咒。
為了尋找回去那個世界的道路，他拖着疲乏的身軀又一次坐在電腦屏幕前，一天又一天地不斷重複極度沉悶的程式編寫工作。然後他遇到嚴永豐———— 一個能把「回去」這個目標提早實現，但同時亦讓「回去」添上不明朗因素的男人。
滑鼠點擊了屏幕上的郵件圖示，一份洋洋十七頁的報告頓時在屏幕上打開。
「Week164 留存率報告
本週留存率42.57%
比對上週留存率-0.14%
本年第四季留存率-4.2%
本週參與度15.3%
對比上週參與度-0.12%
本年第四季參與度-7.6%」
投入大量人力和時間製作的十七頁報告，實際上嚴永豐所關心的卻只有當中幾行字而已。
他帶着惋惜地嘆了一口氣，注視著屏幕上的數值並嘀咕着：
「來到第164週，這個星期的留存率再跌了0.14%，參與度也跌了0.12%……嚴永豐看到這個大概又會大發雷霆吧？」
為了回到那個世界，儘管他不認同嚴永豐的處事手法，但他還是答應了嚴永豐的要求。儘管他知道嚴永豐在玩火，但他還是參於了那個男人所提出的計劃，甚至按照着那個男人的指示做着每一件事。
如果嚴永豐的所作所為是一種罪，那麼為了達到他的目標，他願意成為幫兇。
因為假若愛上一個人是一件毫不講理的事，那麼愛上一個世界就更是一件徹底瘋狂的事。
亦因為這份瘋狂，他現在才會樂於足不出戶，疏遠着這個世界的一切，靜靜地等待返回那個如今被稱為「競技場世界」的地方。
然而最近幾份報告的數值一直不斷下滑……若果留存率繼續下跌的話，大概整個計劃都會被停下來，一切也都將會不復存在吧。
這是他唯一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情。
「嚴永豐，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失去勇者的競技場世界，還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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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久違了的溫水澡和軟軟的被窩讓梓承舒服得簡直這輩子都不想再離開工坊。無奈在一夜好眠之後，他卻不得不拖着稍微恢復的身軀，一清早就來到黃金葉子商會門前。
「咦？菲恩？」
莉絲如常地打掃着商會門外的石板路，一臉詫異的看著從遠處走過來的梓承。
「早啊！」梓承打個呵欠，伸着懶腰道。
「你昨晚才剛回來，今天這麼早就醒來了？」
「在見到蕾恩和卡特之前，有件事需要找你幫忙嘛。」
莉絲聞言便打個手勢，示意梓承把說話留到商會內再說。
果然就在二人轉身走進商會的同時，梓承從眼角看到街上有個人正在街上的暗角，注視着商會門外的一舉一動。
「那些是德理斯拉姆商會的人嗎？」
梓承關上商會的大門，想起幾個月前第一次來到黃金葉子商會的時候，這裡處於幾乎停止運作的狀況。誰又會想到，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黃金葉子就發展到讓德理斯拉姆商會需要派人監視的地步？
「大概吧。反正蜜桃藥水在義診活動中聲名大噪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人在我們商會門外徘徊，甚至每隔一陣子就人上門給我們一些試探性的委託。」莉絲推開了會客室的大門，又再道：「不過這應該不是你一清早就過來找我的原因吧。」
原本莉絲還想為梓承倒了一杯熱茶，讓他坐下來慢慢再聊，可是梓承卻連屁股都沒碰到椅子就直接站在原地開門見山了。
「莉絲，你應該是知道蕾恩中的是什麼毒吧？」
她呆一呆，沒想到梓承從加納瑪爾山脈回來之後，最關心的並不是要把蕾恩的委託盡快完成，而是要尋找蕾恩究竟中的是什麼毒。
之前在進行採集蜜桃蛋和製作蜜桃藥水的時候，梓承總會把全副精神集中在盡快完成委託之上。這次突如其來的「多管閒事」，不多不少讓莉絲感到眼前這個男生在經歷加納瑪爾之後有了一絲的改變。
而她，並不討厭這樣的改變。
「之前我……多少也有聽過一些傳言，不過那時候會長一直不讓我們深究。」
「那麼最少你能猜到德理斯拉姆的人下了什麼毒嗎？」
莉絲搖頭嘆道：「如果這麼容易就猜到的話，波爾和卡特就不用為了買萬能藥，鋌而走險接下那些有問題的委託啦。」
「萬能藥嗎……」
梓承剛剛來到競技場世界的時候，克里斯就曾經說過，魔法在這個競技場世界只不過是童話故事裡面的東西。也就是說，蕾恩所中的毒並不是什麼詛咒之類的超自然力量。再者，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也沒辦法人工改造病毒的DNA，培養出世紀超級病毒。
既然如此，要用到「萬能藥」這種可疑的東西，究竟會是怎樣的毒素？
德理斯拉姆作為城中最大的商會，最有可能是透過商會能夠入手的東西煉製出毒藥。從這方向去猜想的話，可能性只有兩個：有機性的劇毒，例如蛇毒、蝎毒之類。還有就是重金屬所提煉出來的毒。
蛇毒、蠍毒之類一般發作極快，可是卡特蓮娜成功誕下了蕾恩，卻又把少量毒素經母體傳了給胎兒。
這麼一來，重金屬中毒的機會率相對就比較高了。
梓承沉吟片刻，畢竟這只是他個人的單方面推斷。始終醫學並非他的專業領域，他還是沒法判斷蕾恩所中的是什麼毒……
除非……
「莉絲，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