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爆發中蠢動之影 (4)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雙木‧圖魯斯!」
出現在雙木家次男玄嵩、其子時圭,以及被他們逼問下任當主之戒下落的蘭華面前的,是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身影。
「為什麼?這是我該問的問題吧?」圖魯斯順手撥了遮在額前的瀏海,好似要把時圭困窘的身影看得更仔細:「我在自己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唔──」時圭眼見圖魯斯步步走近,只能不服氣地撇過頭。
「圖魯斯?真的是你嗎?」
蘭華一方面驚喜,另一方面卻又隱隱地感到不安。毫無音訊的兒子終於返家,儘管身形、聲音依舊,但眼神卻比離家時更加孤寂冷酷。作為母親,與其擔心圖魯斯現在打算做些什麼,更加心疼他在外究竟受了多少風霜。
然而,圖魯斯並沒有回答。他只瞥了殷切期盼的蘭華一眼,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他僅僅軟化了一瞬間,馬上就又恢復高傲的神情及殘虐的笑容:「怎麼了?剛才不是說得冠冕堂皇,要來找下任當主之戒嗎?為什麼現在不說話了呢?還是覺得我在這裡……妨礙你們了?」
「呵,怎麼用這種態度跟長輩說話。」玄嵩回過頭,一手托著腮,好整以暇地抬起頭,直視著圖魯斯的雙眼:「你好像對我們有不小的誤解。不過沒關係,叔叔不怪你。」
還叔叔咧。圖魯斯不屑地在心裡啐了聲。
「聽說你父親的事情了嗎?」玄嵩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他趁機看向圖魯斯的手腕,並未看到Connector,當然也沒看到任何戒指。
圖魯斯並未回應,連表情都沒絲毫變動,彷彿一切跟他無關。
「這樣啊。」玄嵩索性將他的反應當作回答,逕自說了下去:「他因為要調查一些事情,現在不在海形市。但離開前又沒交代他把下任當主之戒放在哪去,這樣是沒辦法使用管理系統的。」
「爸他也問過瑞爾了,結果沒答案。」時圭眼見父親似乎說得有理,就乘勢補充道。
「所以呢?」「嗯?」
圖魯斯挑起眉毛,對於兩人的辯解毫不在乎:「所以就直接來質問,甚至威脅手無寸鐵的我媽嗎?」
時圭一聽不禁拍桌,瞪著圖魯斯說道:「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
「說錯了嗎?」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的模樣,圖魯斯絲毫沒掩飾自身的得意。他故意壓低身子,倚著沙發椅背,靠在時圭面前:「搞清楚,我可不像你。什麼當主、戒指,打從出生以來,我就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們要怎麼去煩那個濫好人,我根本不在意。」圖魯斯站起身,繞過兩人,站到蘭華的身邊:「但唯有媽──你們休想動她!」
一陣殺氣有如寒風,捲得時圭不禁背脊發寒。與此同時,圖魯斯也毫無聲息地造出一把深藍色的匕首;帶著諧謔的笑,他刻意在蘭華的眼前晃了晃匕首後指向對面的兩人。
「呀!」「喂!」蘭華見狀不禁嚇得叫了聲,就連玄嵩都忍不住稍稍挪動了身子。
一切的反應似乎都在圖魯斯的預料中。他將匕首收回,俐落地在手上轉了圈,反射出刺眼的鋒芒。他冷笑了聲說道:「這樣你們應該就要知道我的意思了吧?This is real。」
連番挑釁總算讓時圭看不下去,他緊握拳頭,將Connector湊到嘴邊:「媽的,雙木‧圖魯斯,你想逼我動手是吧?我奉陪!『雙木‧時圭,Re──』」
「給我住手!在這裡動手成何體統!」「圖魯斯,不要這樣!」
劍拔弩張之際,玄嵩一手擋在時圭面前大聲喝斥。與此同時,蘭華也抓住了圖魯斯的手腕,懇切地望著他的雙眼。
然而,圖魯斯沒有絲毫退卻的打算;他態度不變,自信地盯著時圭。相反地,時圭就算再怎麼氣,父親都已出言阻擋,只能悻悻然地甩開手腕:「哼!」
「不好意思,我回去再教訓下這小子。」玄嵩冷冷地瞪了兒子一眼,表情鐵青地續道:「那麼我想傳達的事情就這些,剩下的就麻煩你們多多幫忙。」
他說完後便起身離去,時圭見狀也只能心有不甘地跟上,臨走前還不忘再瞟了圖魯斯一眼,徒留沉默目送他們的二人。
直到聽到大門掩上的聲音後,圖魯斯才輕輕拋出手上的匕首,將其化為一陣煙霧。他淡淡地喚了聲沙發上的蘭華:「沒事吧?」
半是受剛才的場面衝擊,半是因為掛心的兒子就站在身後,蘭華什麼都沒說,只轉身環抱著圖魯斯。
「唔……」
「你這幾年到底去哪裡了?你知道媽有多想你嗎?」蘭華說著說著不自覺地就掉下淚來:「不要再一聲不響地離開,好嗎?」
圖魯斯沒有回答。然而兩人都沒注意到的是,他原先如狼般蒼茫的眼神,竟有一瞬間變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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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為什麼圖魯斯會在那裏?那傢伙不是早就離家出走了嗎?」
黑色轎車內,時圭忿忿不平地埋怨著。他身旁握著方向盤的玄嵩則一言不發,專注於駕駛,連瞥也沒瞥兒子一眼。
「要是他沒來礙事,早就把下任當主之戒搞到手了。」想起剛才的談話,時圭依舊忍不住怒火:「媽的,兄弟倆一個樣。老是一副了不起的樣子,還不是只出一張嘴?」
「說夠了嗎?」玄嵩冷冷地反問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一衝動就會壞事,你怎麼老是學不會?」
「跟我無關,先動手的是那傢伙。」時圭雙手抱胸,輕佻地說道:「而且剛才幹嘛制止我,他想動手就試試看啊!難道我的實力不如他嗎?」
玄嵩回想起將瑞爾找回本家那天,時圭就有和瑞爾過招。雖然他沒有親眼見證,但從留在Server中的數據看來,時圭最多就只能和瑞爾打成平手。而剛才的圖魯斯散發出的氣勢,絕非時圭能輕易對付的敵手。但真說出來,時圭也拉不下面子承認吧?
「贏了又如何?圖魯斯不會讓步的。早在他加入時,我們就被將死了。」玄嵩半是自嘲,半是懊惱地笑了聲:「要是只有你蘭華伯母就好辦,虧虎志還告訴我們今天瑞爾他們通通出門的情報呢。」
「那這下怎麼辦?他們再怎麼遲鈍,都會提高警戒吧。」
「那可真麻煩呢。不知道他們在堅持些什麼,明明把戒指交給我們就能皆大歡喜呀。」
「對嘛,他們那兩兄弟一個跑到國北市去念書,一個還翹家,對當主也沒興趣。」時圭一手撐著車窗、托著腮,嘆了口氣說道:「反倒是我們家,成天幫爺爺做牛做馬,還得忍受他那種脾氣。到底誰才該繼承當主啊?」
「哼。」
玄嵩沒多說什麼,只暗自在心裡想著:別說你們那代,黃龍那傢伙也一樣。從小時候,雖然說來不甘心,他就是比較會念書,操作Connector的技術也比較好。就連成年後,他的研究也比較受注目。偏偏每次雙木家需要跟政商界來往時,他總表現出一副不屑的態度。到底知不知道我作為老二替他善後了多少次?
「有其父必有其子吧。」玄嵩不禁感嘆道。他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我比較在意的是,圖魯斯怎麼就剛好在這時候回來。」
儘管以前就有點跡象了,圖魯斯離家這幾年究竟在做什麼,讓他的殺氣變本加厲地肆生?玄嵩想到這,不禁感興趣起來。
「的確是太剛好了,八成有聽說黃龍伯父失蹤的消息吧。」時圭聳聳肩,對於巧合仍舊不敢置信。
「還有就是他藉那把匕首想告訴我們的訊息。」
「不就只是威脅和挑釁我們而已嗎?還特地使用Real Mode嚇唬伯母。」
「你認真的?」聽到時圭粗淺的回答,玄嵩忍不住扶額:「你沒注意到匕首的顏色嗎?」
「藍色──不就只是因為不想用雙木家的木屬性而已嗎?」時圭才剛說完就注意到問題所在:「不對啊!剛才他手上沒有戴Connector吧?怎麼造出武器的?」
「方法很簡單啊,你看。」
「咦?原來可以這樣?」
趁著停等紅燈之際,玄嵩把手上的Connector解下,適當地操作後,便造出一把拆信刀。看著父親如此輕鬆,時圭忍不住驚呼一聲。
「是你們平時都被Connector的外型迷惑。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玄嵩消去拆信刀,雙手重新握在方向盤上:「重點不在那裏。圖魯斯雖然離家出走,但帳號還留在雙木家的系統裡──順帶一提,是你黃龍伯伯的傑作──登錄的當然是木屬性。就算我想改,戒指不在我手上,也沒法更動呢。」
「這樣的話,他怎麼能造出水屬性的武器?」
「那當然是在別的伺服器登錄了。」玄嵩停頓了下後續道:「我不認為水上家會無聊到去做這種事情。而T大或其他地方的消息,我應該會知道才對。」
「那還有哪裡?能夠不讓我們知道,又讓那傢伙連上Server──等等,該不會是……」
時圭說到一半,一個荒謬的答案突然閃過腦海。他瞥向父親,只見他了然於心地冷笑一聲。
「恰好有一個地方啊。你應該想的跟我一樣吧?」
「Server II。」儘管不相信自己所言,時圭也不得不承認此為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呵,看來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穫嘛……」
一聲冷笑迴盪在車內,蠢蠢欲動的惡意有如煙霧般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