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某個因為時間名字已經埋沒在歷史長流的王國,有一個公主誕生於這個世界上。
這個孩子是國王與王后兩人期盼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聽見她洪亮的哭聲,歡樂的氣氛宛如感染了整個王國,好不熱鬧。
為了讓這名公主能平安長大,國王發出了邀請函,要三名仙女前來給這名公主施予魔法,給予保護她的祝福。
「我的魔法能讓公主擁有容顏不老永保青春的美貌。」
第一位仙女向國王如此說道。
「我的魔法能讓公主擁有天籟的美聲。」
第二位仙女向國王如此說道。
「我的魔法能讓公主有著百毒不侵的健康身體。」
第三位仙女向國王如此說道。
國王非常滿意這三名仙女要給公主的祝福,但就在仙女們要施予祝福魔法時,一個不速之客突然闖入了這神聖的祝福儀式。
來的人是一名女巫,平時居住在滿是烏鴉的烏鴉之森當中,鮮少與外界聯繫,也鮮少會在白天出門。
她的出現眾人措手不及,但她立刻表示是來獻上祝福的,並沒有敵意。
「我呢,希望公主能長命百歲。」
女巫在公主身上施加了魔法。
如果故事只到這裡為止就會是個好結局,但問題是這是在光棍節這麼具有針對性的節日發布的小說,顯然不可能這麼簡單。
原來女巫的魔法並不是單純的祝福,而是一種類似於「詛咒」的魔法,必須付出些代價。
「公主只要被裁縫針刺中,就會身中會沉睡百年的劇毒。」
乍聽之下這人根本不安好心,但仔細一想這詛咒完全沒有任何殺傷力可言。
既然說是毒,第三位仙女「百毒不侵」的祝福就能派上用場。
所以……
──第三位仙女就沒有對公主使用祝福魔法了。
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後來被取名叫做歐若拉,並且在十六歲那年被裁縫機的裁縫針刺中,陷入沉睡。
事情就這麼順理成章的發生了,理所當然到如果寫成小說大概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帶過,我也放棄掙扎,選擇接受。
應該說不接受也不行,明明都知道這個國家的公主不能被裁縫針刺中,怎麼我還能接觸到裁縫機呢?
不過都躺在床上大概九十幾年了,不接受又能怎麼樣呢?
陷入沉睡的前十年我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如同昏睡過去一般,對於外界的情形一概不知。
等我意識過來時就發現自己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以及冰涼的布擦拭著身體的觸感。
後知後覺的我才意識到自己昏睡過去的事實,但即使我的意識已經清醒,但身體卻像是有無數條枷鎖束縛住似的動彈不得,一動只會感覺到不舒服的感覺。
宛如有人壓在身上一般,不管怎麼掙扎都擺脫不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一段日子,像這樣意識清醒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時光其實也是挺無聊,只有偶爾能聽到父母或者僕人的聲音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不然大多數的時間,都像是盯著流不盡的沙漏似的,虛度著光陰。
只是在我昏睡了第五十年,我又再度是孤身一人了。
聽著聲音,烽火四起,以國家為單位的侵略父王無力回天,連同母親也依同葬生於火海。
紛爭、恐慌……最後回歸平靜。
又過了幾年呢?
我已經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已經沒有人會來了。
百年的詛咒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無趣的日子眨眼即逝,原本還有僕人的言語對話可以推敲出時間,但現在的我除了等待詛咒解除那天,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百年到了──我緩緩睜開了眼睛時,才意識到這點。
試著活動身體,那股被人壓著的感覺依舊,這點讓我不禁懷疑是否自己只是做了場夢。
「醒了?」
當許久不見的人聲從胸口上傳來,我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受到驚嚇的沒有任何反應。只覺得「啊啊,原來真有人壓著我」。
她緩緩爬起來,我得以活動已經僵硬的身體,我不解地望向對方,不認識的美少女就這麼映照在我的雙眼之中。
身上穿著質料看起來不差的服飾,但最令我好奇的無非是身後的那把弓。兩者間呈現著動與靜的相互矛盾之美,令我看得有些出神。
我所在的房間雖然似乎有人時常打掃,但還是擋不了受到百年的侵蝕,看起來已經破舊不堪隨時都可能倒塌。
想要問發生了甚麼事情,但要開口卻發現無比艱難,或許是太久沒有與人相處,早已把那些人情世故給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對方的笑容卻帶著皎潔的明亮。
「妳可能不認識我,我是嫦娥,請多指教!」
「……歐若拉。」
對方的笑臉耀眼卻不刺眼,讓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已經長達上百年沒有說出來的名字。
我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這點或許是我今天感到最神奇的事情。
名為嫦娥的少女笑著點底投,眼角不知道為什麼泛著眼淚。
想要問為甚麼哭,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
最後,只能用沉默來述說一切。
雖然……我不覺得對方會懂我在想甚麼……
或許,對方也可能誤會了什麼吧。
對方的朱唇輕輕貼上了我的唇,許久沒有感覺到活人的氣息,透過這個方式讓我感覺到一絲活力。
啊啊,我還活著。
嫦娥沒有解釋為什麼要親我,但看她那副喜極而泣的樣子,就算我現在能夠開口,我也會選擇沉默吧。
在她的攙扶下我走出了房間,昔日的家早已記不清楚了,意外的發現自己對於十六年的情感逝多麼的淡薄,這麼容易就被時間給沖淡。
荊棘長滿了城堡外頭,不只封鎖了外界的道路也把我們困在此處──看著被帶著尖刺的荊棘堵住了門口,我默默地在心底如此說道。
我不解地看向嫦娥,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那張臉,彷彿在跟我說:「無論妳去哪裡,我都陪妳」。
無法理解的情感,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我只是默默地向對方要了那張弓,對方很配合的雙手呈上並且主動退了一段距離,隨意地拉開弓弦,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在對方身邊這麼做有種安心的感覺。
那是遠在我唯一有記憶的十六個年頭之前,還要更加遙遠的記憶。
我鬆開手,弦順著慣性彈了回去,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然後,有感而發的我呼喚了再依定距離外默默看著的嫦娥。
「嫦娥……?」
「是,請問有何吩咐!」
「……我們,之前認識嗎?」
我的問題沒有帶給對方困惑,嫦娥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不認識。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應該說,遲了五十年的第一次見面。」
等了我……五十年?
「明明,我們不認識……」
「是啊,明明,不認識的說……」
她重複我說的話,話語中卻透露出某種惆悵。
不知道為甚麼,對方的心情感同身受,內心有股相同的情感也正在膨脹著。
五十年,這個女孩子等了我五十年。
雖然我們都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但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我不敢閉上眼睛害怕一閉上了又會再睡個百年,我已經休息夠了,所以,我選擇直視嫦娥。
而她,也選擇直視著我。
我沒有明說但就只想繼續這樣下去。
只要嫦娥在,就算這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我也覺得無所謂。
我再度拉開弓,下意識的瞄準了天空,瞇起的眼睛看的見才剛升起、柔和的太陽。
我忽然發現這個拉弓瞄準太陽的動作有點熟悉,也感到……恐懼。
不是恐懼又要再度沉睡,而是……
──害怕著太陽。
我以前是否對著太陽做過甚麼不禮貌的事情?為甚麼內心會有這個情緒呢?
天黑了,像是不想與我多看一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接倒退翻下了山頭,將黑暗再度還給了大地。
「才剛日出的說。」
嫦娥短短的一句話,聽不出太多的感情,但我卻覺得她也是滿是愧疚與歉意。
「妳沒有做錯事……」
等意識到時,我已經開口說話了。
我只能用耳朵聽見嫦娥微微搖搖頭的景象。
嫦娥不自覺地站在了我的身邊,輕輕牽起了我的手。
是啊,我們都沒有做錯事。
雖然不知道為甚麼,我就是想這麼說。
那一天,我們彼此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靜靜地牽著對方的手,久久沒有說話。
我抬起頭,天上不見另外九顆太陽。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九顆太陽已經被我……
想到一半的事情突然踩了剎車,可能是我睡迷糊了,這世界上從一開始就應該沒有十顆太陽才對。一定是哪裡出錯了,我才會覺得,這麼荒唐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到十顆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上的日子。
乾旱、高溫──烤的百姓民不聊生。
九支箭矢貫穿了牠們的身軀,化作一隻隻三隻腳的烏鴉摔了下來,射的精準,各個都沒有了生命跡象。
當我想要抽出最後一根箭矢,射向最後一顆太陽時,突然以前剩餘的太陽消失了。
「停手吧。」
我轉過頭,一個老婆婆制止了我。
她拄著拐杖、肩膀上停了一隻烏鴉。
我一眼就認出來,她就是害我沉睡百年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沒有受到邀請,不請自來的,那位女巫。
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憤怒的感覺,從一開始就沒有這種感情,怎麼可能突然說恨就恨呢?
看著對方與肩上的烏鴉,然後我轉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冰冷的三足烏鴉,我頓時好像明白了什麼。
難怪女巫會一直待在森林,在一座滿是烏鴉的森林之中。或許跟我一樣,覺得無言見到那閃耀的太陽吧。
「對不起了,我的孩子,似乎還不能原諒妳。」
那瞬間,我好像明白了甚麼。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好像都有了解答,頓時茅塞頓開。
明明應該有百毒不侵的祝福、明明不該出現的裁縫機。這些,或許都不是巧合。
「手足之痛……那孩子,終究無法輕易放下啊。」
所以,我才會沉睡百年。
為的,就是贖罪……
雖然那不是我的錯,但是,我親手殺了牠的兄弟姊妹是事實。
這麼一想,我受的罪還不夠深呢。
或許,我會以更痛苦的方式度過餘生。
我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然後就發現到嫦娥的雙眼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
「還好嗎?」
如泛黃記憶中的溫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擔心,詢問我的狀況。
「我看妳好像在做惡夢,所以……」
我搖搖頭,要對方別擔心,然後牽起對方的手,從床鋪上走了下來。
外頭已經晚上了嗎?其實我不是很清楚,但我還是想要把我決定好的事情,告訴對方。
我領著對方走向了窗邊,外頭正高掛著皎潔的月亮。
「我們,去月亮上生活吧。」
我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本以為這個瘋狂的想法會被否決,但我只感覺手上的力道更加深了些。
清楚聽見她笑了,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
「歐若拉,無論妳要去哪裡我都會跟妳去──因為,妳是指引我前進的黎明嘛。」
接下來,我們沒有再說話靜靜地注視著月亮。
既然懷有愧疚、既然不想見面,那麼就避不可見吧。
不知道月亮要怎麼去,但那不打緊。
我握緊嫦娥的手。
只要我們在一起,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但有一個問題,那個問題,或許比想像中還嚴重。
我的手抓空了,一直在的嫦娥也從我眼前消失。
是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嫦娥根本不在這裡,那是很久以前、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不然,怎麼可能我會沒有聽見她在我身邊、在打掃的聲音?
如夢初醒,原本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房間如同被打破幻想一般,變成了極具真實感的廢墟。
我終將是孤獨一人,五十年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我睡著的日子已經比我醒著的時間還要長了,就讓我繼續作夢吧。
至少,今天讓我做個美夢。
做個跟嫦娥幸福快樂在一起的夢。
後記:
試試將兩個故事疊加在一起看看。
雖然不是刻意在今天貼這種文章,但就認為是這樣吧。
等意識到的時候就寫成這樣子了XD
我相信未來或許有哪一天,嫦娥會找到歐若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