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瀛洲邊界被植香園園君救起,雪霽羹為了報答園君,便在植香園住了下來,協助園君打理園中種植的花草。
他變得不喜歡夜晚,因為黑夜總會勾起他不願回想起的記憶。他時常做惡夢,從夢中醒來時總是心悸不已。
這天,瀛洲迎來春裡的第一場賞春大會,各家紛紛派出代表,除了賞花,也不忘舉行慣例的鬥香。
大夥兒正熱鬧進行著,此起彼落的笑聲不絕於耳,雪霽羹卻面露疲色,在稍做應付之後,用身體不適為由向園君提出到一旁歇息的請求。
是的,他昨晚又夢魘了--鹹腥的海水一如記憶裡那樣嗆人,淒厲的哭嚎與慘叫在他的腦中轟轟作響,攪得他頭痛異常。
他倚在一棵大樹上,覺得今日的身體狀況奇差,正想著莫不是因春寒料峭而染上了風寒,漸漸地支撐不住身體,沿著樹幹滑坐下去--
「--你還好嗎?」一個陌生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穩住,使他不致於跌坐在地上。
雪霽羹頭眼昏花,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覺那人身上迎面而來的香味,非但不感到刺鼻,反而有種安心的感覺。在他心神被安撫的同時,正式失去了意識--
過了許久,雪霽羹悠悠轉醒,發現自己的頭依靠在一名男子的肩上,他心下一驚,立刻起身遠離對方三步,急忙道:「真是抱歉,我失禮了……」
他還能嗅到對方殘留的香味,心跳得飛快,卻不是起因於夢魘而產生的心悸--事實上,他剛剛睡了很沉的一覺。在他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睡得如此安穩過了。
「無妨。」對方跟著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緩緩道:「倒是你,剛剛看起來面色很糟,現在好些了嗎?」
雪霽羹這才看清對方的樣子--那人面目清秀,一頭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直洩而下,並以別緻的裝飾固定,一身金褐色的衣裳華而不俗,手裡還拿著一支羽掃。
鎮定一點後,他拾起一慣的笑容,不疾不徐回道:「方才小憩了一會兒,現在已經好多了,多謝公子相助。」
「只是同你在這待上一會兒而已,稱不上什麼幫助。」那人輕笑了一下,接著揮手示意遠方一位身著弟子服裝的人前來,吩咐道:「從我攜來的香盒中,把粉紫色的那盒取來。」
那位弟子點點頭,不久後便依話將盒子取來。男子示意弟子將盒子遞給雪霽羹,開口解釋道:「這是我所製的香,有寧心安神的效用。若你再感到不適,可以熏聞它。」
雖然不願平白收受別人的贈物,但總不好拂了對方的一片好意,雪霽羹緩緩伸手,接過香盒,欠身回應:「多謝公子。我叫雪霽,來自植香園。還不知能否請教公子名諱?改日我再親自至公子府上致謝。」
「吾乃合香府製香師,天湘。」天香白冀微笑道。
雪霽羹聞言,愣了一下--原來眼前這人就是近日大家口耳相傳的那位製香奇才!聽人說,是合香府府君在海邊救了他,後來因為他天賦異稟,便將他留在府內擔任製香師。
「致謝就不必了,你沒事便好。況且,方才和你相處,我也得到了一些啟發……」天香白冀走近了些,用只有雪霽羹聽得到的音量說道:「你身上的芙蓉香,真好聞。」
雪霽羹霎時耳根泛紅,臉頰的溫度也迅速飆升--從前不是沒有人說過他身上的味道好聞,然而這人身上的香氣、溫柔的嗓音以及俊秀的臉龐,三者融合在一起,竟是讓他有種微醺的感覺。
「雖然賞春大會尚未結束,不過現在身上已沾染了泥塵,還是得回府沐浴更衣才行,否則製作出來的香,味道便會被影響了。那麼,我先告辭了。」天香白冀向雪霽羹點頭致意,而後領著弟子轉身離去。
這便是,雪霽羹第一次見到天香白冀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