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宙跟劉亞傑道別完，走到西子灣觀光區的某條老街，前往預計要去的冰果室。在她來到冰果室門口的時候，遇到一個她不想遇到的人。
劉女士提著一個紙袋，出現在街上，冥宙一看到她便停住腳步。
「哈囉，冥宙。」劉女士愉快地和她打招呼。她的五官讓冥宙下意識地想到劉亞傑，但是她輕鬆的神態跟她沉默寡言的面癱兒子截然不同。
「伯……伯母好……」冥宙僵硬地回應道。
「妳知道亞傑現在在哪裡嗎？」
「……不知道，非常抱歉。」
「妳不用道歉啦。」劉女士提起紙袋。「我只是要把這隻泰迪熊拿給他而已，這是我剛剛在飯店附近的禮品店看到的，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幫您拿給他好了。」沒想到亞傑竟然有這種興趣，冥宙大感意外。如果是其他男生喜歡娃娃，她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但有這種興趣的是劉亞傑，她就覺得蠻可愛的。
「謝啦。」劉女士把紙袋交給她，然後朝冰果室的招牌瞄了一眼。「你們要下午才開始採集對吧？」
「是的。」
「那妳現在方便陪我一下嗎？」
冥宙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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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兩人交談的地點從大街的人行道，轉變成冰果室的桌子，兩人面前各有一盤雪花冰。
「真不錯。」劉女士拿出手機給冰品拍照。「改天要帶那個臭小子來吃吃看。」
冥宙看著眼前淋有草莓醬跟煉乳的雪花冰，完全沒有心情品嘗。雖然根留女士獨處很煎熬，不過有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使她猶豫著要不要問劉女士。
最後，求知慾戰勝了緊張。「伯母，我想知道一件事……」
她把劉亞傑看完鍾靈育給的照片，異常憤怒的事講了出來，在她說到劉亞傑的反應後，原本和顏悅色的劉女士笑容完全消失。
「……鍾靈育給他的，真的是貓屍的照片？」她淡淡地問，冥宙點了點頭。
劉女士的反應讓冥宙更加緊張了，只見她雙肘抵著桌子，十指交扣著，再將臉貼著雙手，眉頭深鎖。
一開始冥宙以為她在思考，但她注意到劉女士的十指緊扣到開始泛白後，才意識到她在用意志壓抑怒火。
「亞傑沒有告訴妳他為什麼這麼生氣吧？」
「咦？啊……是的。」
「我想也是。」她說：「妳覺得我兒子是個怎麼樣的人？」
「什麼？這……」冥宙臉微微一紅，將視線移向別處。
劉女士露出微笑，原本的不悅消去不少。「算了，我想妳應該不好意思說心裡話。」她說：「妳在求學階段中遇到跟他個性類似的人，應該也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會被同學怎麼對待吧？」
冥宙抿住嘴，她當然知道劉女士指的是什麼。「亞傑以前有跟我說過。」
劉女士的眼神黯淡起來。「如果我跟妳說亞傑小時候是個非常愛哭的孩子，妳會相信嗎？」
冥宙心中一奇，這怎麼可能？
「他國中的老師跟我反應過，說他鮮少表露情緒跟說話，對其他人的態度也很冷漠，不過在亞傑小學的時候，他是一個很怕生又容易害羞的小孩，膽子很小又很常哭。」
冥宙知道為什麼她剛剛那麼生氣了。「鍾靈育對亞傑做過的事，就是讓他改變的原因吧？」
「妳只說對了一半。」劉女士低下頭。「讓亞傑變成這樣最主要的人，是我跟我的丈夫。」
「什麼？」
「妳知道我跟亞傑見過幾次面嗎？」
「……亞傑說過伯母跟伯父經常待在國外。」
劉女士點頭。「我這輩子跟亞傑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可能不到一個月。」
冥宙詫異地看著她。
「我在跟我丈夫認識之前，就已經因為工作必須在不同國家往返，跟他結婚也是剛好趁休假有重疊時草草完成。」劉女士用湯匙搗碎刨冰。「我在很年輕時就立志要當警察，所以不後悔這樣的生活方式，可是在亞傑最需要父母的時候，我卻無法待在他的身邊。」
難怪亞傑小時候會像伯母說的那樣……冥宙心想。「那他在小時候是給誰照顧的呢？」
「鄰居。」劉女士回答。「那時候我們的家的隔壁住著一位老先生，他雖然白天要經營餐廳的事業，但因為沒有家人陪伴，願意幫我們照顧亞傑，在亞傑上小學前，除了回家睡覺都讓他照顧。」
冥宙心念一動。「是不是明石館的店長爺爺？」她去過那間餐廳幾次，原本以為劉亞傑只是單純去那裡打工而已，沒想到他跟店長爺爺有這樣的關係。
「原來妳知道他。」劉女士微感訝異。「在亞傑上學之後，店長先生常常告訴我，他在學校受到同學排斥，我之後會回臺灣，每次都要去學校跟欺負過他的孩子的家長溝通。
「在他小學三年級時，我某次回臺灣以後前往他的學校，因為老師告訴我亞傑那次哭得非常傷心，但又不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到學校以後安撫了他很久，他才把事情告訴我。」
冥宙全神貫注地聽著，她有預感這就是上次照片事件的真相。
「在他讀的小學的垃圾場，有幾隻母親死掉的小流浪貓，亞傑那時負責的打掃工作是倒垃圾，因為跟他搭檔的人都把工作推給他，所以只有他會去倒，也只有他發現。」劉女士說：「那之後，亞傑每天都會帶食物去給牠們，偷偷照顧牠們有一個月的時間，說不定我跟我丈夫不在的那段時間裡，他把那些小貓當成他的家人吧。
「讀過犯罪心理學的人都知道，當一個人厭惡另一個人時，只要對方稍微遇到一點好事，那個人都會心生不滿。」劉女士剛剛壓抑的怒火又在她眼中燃起。「在他養那些小貓一段時間後，他們班會欺負他的孩子偶然間發現了，他們就當著亞傑的面，把那些小貓弄死了。」
冥宙手中的湯匙掉到地上。
劉女士說這些話的語氣很平靜，帶給冥宙的衝擊卻無法言喻。劇烈的震驚感使冥宙睜大眼睛。
怎麼會有小學生做得出這種事……她暗想。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雖然那天晚上看到劉亞傑的反應後她隱約猜到事情的經過，不過得知真相後，劉亞傑那天的反應就很合理了。飛令為了利益犧牲許多人命，這是劉亞傑最憎惡他們的點，而那些小學生居然為了好玩而殘害生命，這絕對是劉亞傑永遠不會原諒的事。
「劉亞傑說過，做那件事的孩子中，為首的就是田開陽，可是田開陽一直是他們班品學兼優的學生，所以他們的老師並不相信，只處罰了其他同學。」劉女士說：「或許妳會覺得我護短，可是我相信亞傑說的是真的。
「在那次事情之後，亞傑就變了，從受到一點委屈就會哭，變成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任何情感，原本就不愛說話的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被欺負了不會任他們擺佈，會試著逃跑或甚至反擊。」劉女士將刨冰推到一旁。「直到這次回來為止。」
「直到這次回來？」
「那天他跟我去旅館的路上，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我了。」劉女士說：「他跟我說的話中，有一半以上的句子都提到你的名字。」
冥宙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創作內容
《咒印者》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