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類全都飽餐一頓之後,他們一一領取了自己的裝備和武器,逐漸在我所選擇的戰場前聚集起來。
我盡量讓所有人全聚在我面前,接著我打開吉莎拚死帶回來的那只大布袋。當我將它反轉往地上一倒之際,一大堆破片麻紙或頓時撒得滿地都是。
眼前這些忐忑不安的人類全都望著地面上這堆紙片或紙張。我則是一臉鎮定地隨機挑了其中一張紙,讀了一下寫在上頭的幾行字。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後,開口大喊道:「請問一下有沒有個叫做保羅的人在這兒?」
現場忽然一陣寂,我看見眾人面面相覷,就連奧絲雅等人都露出極其困惑的表情。
「這麼講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你們認不認識一位住在城鎮東面外,負責養雞的保羅?」
「是我!那個人是我!」
人群中,一名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猛揮著手。
「保羅,你母親說她獨自一個照顧雞群快累死了,拜託你趕快回家幫她餵那群呱呱叫的傢伙。」
保羅登時一愣,連忙慌慌張張地問我:「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母親的事情?」
「我還知道你幫領主養了三十六隻雞,牠們目前都還好端端的。你那年邁的母親也是如此。這是她親口叫我僕人寫下來轉達給你的。」
「母親......原來母親還活著!我一直以為她在野獸人破城後就被殺死了!」
我沒有理會繼續保羅,逕自拿起另一張紙念起來。
「維特.湯瑪斯,哪一位是在城內開設小酒館的維特.湯瑪斯老闆?」我高喊問道。
「我在這裡,我是湯瑪斯。」
一名身強體壯,留有大鬍子的禿頭壯漢站了出來。
「我必須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家的麵包都被我們獅人士兵徵收去當糧食了。不過地窖裡的酒桶完好無損,因為我們野獸人不喝酒。目前有十五名士兵暫住於你店內,他們會各付五枚銀幣給你當作這段日子的住宿費用。還請你見諒。」
「一人五枚銀幣,那不就七十五枚銀幣了!」壯漢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頭頂,一臉不可置信道:「那我不都可以不愁吃穿三個月了?」
「另外還有......米、米克洛什?這裡有一位叫做米克洛什的工匠嗎?你的父母雙雙健在,但房子不小心被燒毀了,目前轉而住在你阿姨家。沒錯,就是小時候常常叫你清理田裡的爛泥巴,讓你討厭得不得了的那位阿姨。」
「感謝上帝,只要他們人平安就好、只要人平安就好......」
「另外還有安東尼奧......住在城西的安東尼奧。你的兩名兒子沒有在破城時喪命,只是當時太害怕所以自己躲到鄰居家裡面。我已經將他們安置好了,」
「你說他們還活著!這、我、我得去告訴我老婆!」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我逐一念出吉莎前幾天寫在紙片上的訊息。
她曾穿梭於難民之中,蒐集他們心頭上所掛念的煩惱與遺憾,無論是被迫留在家鄉城鎮的親朋好友,抑或是房屋和財產等等......然後她趕回城後,盡可能找出這些人的下落,或者用我的地位命令獅人軍隊賠償他們的損失。大多數社會底層的人民不會寫字,所以吉莎就代為紀錄只有他們彼此間才知道的小事件,以證明我所言不假。
這之中不全然是好消息。許多守城至最後一刻的士兵都在戰鬥中死去,所以我命吉莎務必找出他們遺體的下落。幸好這一支軍隊的獅人士兵非常敬重敵手,所以他們將死去的人類士兵都移到人類的教堂附近,依照他們的習俗簡單下葬。
沒有欺瞞、沒有美化、沒有誇大——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眼前這群人類平民。
「各位聽我說!」我說道:「我是一名野獸人,而你們是人類。在你們眼中,我是個邪惡的入侵者,破壞了你們原本平靜的生活。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在這個當下,我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們所有人都活下來!不......不單是活下來這麼簡單、不單是活下來成為野獸人的奴隸,而是活得比過去更好!」
「剛才各位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們的家鄉並沒有被移成平地,親戚朋友也沒有被趕盡殺絕。事實完全相反,年邁的父母在等待孩子回去孝敬、光榮戰死的兒子在等待親人回去祭祀、積滿灰塵的店家正在等待主人重新開幕......如此一來,你們還覺得活下去毫無希望嗎?啊!」
唸到這裡,我打住了;一方面是為了回憶演說稿,一方面也是為了看看人類的反應。
現在每張臉都是紅潤的,無不擰著雙眉認真思考我那慷慨激昂的演講。他們的雙眼中散發出光芒,是我在過去一個多星期從未見過的。
那是求生欲!
「活著回去!活著回去!」大家都齊聲高喊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請騎士團團員們安排陣勢,開始替戰鬥做好準備。
「殿下......皇子殿下!」
我聽見叫喚聲,轉過頭看見奧絲雅正大步走向我。
這時候的她已經穿上全副武裝的板甲,只差沒有戴上頭盔。如今她把長髮綁在頭上纏成一起,顯得比平時還要像個大小姐。
「原來這就是.......比那更多的東西。」她邊說邊看著滿地的手寫紙張。
「靈機一動罷了。」我苦笑道:「我們這次的對手是人馬族,而他們圍攻的目的是為了奴役人類來賺取財富。事實是,獅人軍隊已經付清酬勞了,他們根本就沒有理由留在這裡。如今支持對手打仗的動機僅僅是貪念。我想士兵資質上不如人,我軍在心態上要比對手更堅毅、更強大。」
「你就是在等那個人類叛徒......女孩帶回這些消息,所以才堅持不進攻的。」
「都怪我太晚想出這點子。吉莎她還好嗎?」我問。
「我們拔出了箭矢,幸好傷口沒有很深。目前她的狀況算穩定下來了。」奧絲雅拍了拍我的肩膀。
「太好了......」我深深吐出一口氣。
「你真該看看我們把吉莎搬上床的時候,桃樂絲閣下露出什麼樣的表情。當時她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呢。」或許是為了讓我放鬆心情,奧絲雅難得打趣地說道。
「謝謝妳,奧絲雅。」
「謝我什麼?」
「謝謝妳信任我。」
「說、說什麼傻話!」奧絲雅哼了一聲說:「為了保護這片領地的人,我已經不擇手段了。」
「這句話我要原封不動地奉還給妳。」
我們倆相視而笑。
「不過,妳仍認為我是個敵人嗎?」我問她。
奧絲雅沉默地注視我一會兒,平静的臉上既看不出疑心也看不出信任。
最終,這名金髮女騎士伸出雙手,在我臉上猛搓幾下。
「做什麼啦吼!」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殿下您是個奇怪的野獸人小男孩這件事。」她正經八百道,隨即又笑了出來。
果然,還是笑容比較適合奧絲雅。
而且她稱呼我頭銜時的語氣,也不再那麼生硬了。我意外地發覺到當她叫喚我時,感覺還挺舒服的。我還真有點希望能繼續聽到奧絲雅呼喚我,甚至是叫出我的真名!
可惜,獅人皇族的名字關係到我們皇室的榮譽和古老傳統。唯有獅群(Pride)的成員才直呼彼此的名字,因為這代表雄獅和雌獅之間毫無隱瞞、真誠對待彼此的象徵。
有那麼一瞬間,某個從未想過的疑問占滿了我的思緒——
不過在我能有機會思考它之前,戰爭開始了。
(待續)
謎團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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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標題看得出我很故意,但內容是確確實實、扎扎實實的;當然我也沒資格這樣說啦w
讀過很多輕小的或輕小漫改的,大概就看得出這部作品會走所謂的:''放逐流''和''經營流''
希望有看完的人都會喜歡這部作品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