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NO 47 圍獵之羊
「哇!大人,沒想到這次的狩獵大豐收呢!整整比以前多足足三倍!其他大人們也是滿載而歸!」
身著一套深黑厚革獵裝的敍吏長官費迪笑得闔不攏嘴,就像是個被烏鴉搖動的稻草人一樣。他拍拍馬車上結實的大山豬屁股,一眼望去各種山珍整整齊齊地堆疊成車。
戈爾灰褐色的伊洛卡底下則是罕見的鵝絨黑襯衣包裹極其綿密的金色鎖子甲,小巧的黑色獵帽翹高著右半身的帽沿,並插著招搖無比的孔雀與鸚鵡羽交織而成的帽飾,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尊被瘋狂信徒們用罄心思點綴的偉岸神像。
「大人百步穿楊,任憑聖騎的拉斐爾大人可能也得敬畏您三分。」
費迪轉身望向馬上的戈爾,這麼說道。然而戈爾臉上卻不見笑容,只是低頭看著手上的弓良久。
他突然大聲喊道,那聲音近乎響徹整個山林:「古爾泰!古爾泰!」
戈爾突然大吼大叫,當然身邊的手下也開始動作,四處尋找還未歸隊的古爾泰。只是過了不久,從森林深處,古爾泰便緩緩地騎著老馬歸來,只拎著一隻野兔。
跟隨著老馬的一拐一跛,古爾泰徐徐地說道。「大人恕罪,在下技藝不精,只能獵得一隻野兔。」
只是野兔眉心之間的箭傷,戈爾是看在眼底。而戈爾接著說道:「四足顫,疲於逃,尋物有跡。而這些動物平常在這山裡可不是如此好對付,但是今日只要發弓稍加留心,那可是墜地若流星。」
「這可跟前日你向老夫討要一支人馬有關嗎?古爾泰。」
戈爾問道。
「是。」古爾泰下馬,親自向戈爾獻上自己唯一擒來的野兔。他將野兔高舉過頭,呈給了戈爾。而戈爾接過了野兔,對著古爾泰說道:「好傢伙,在這場上可沒有人像你僅用一隻野兔,就輕鬆贏得了滿場的榮耀。」
「正因為他人的狂獵,而深怕自己一出手就將趕盡殺絕嗎?你這個人可真是令人欽佩與意外!」
戈爾微微一笑,露出了難得的嘴角白牙。
「素聞拉維茲有一獵法,今天可真是見識了。」
戈爾說道,這時才把手上的弓交給身邊的侍從。
古爾泰回答道:「是,挑選合適的地點以火為籬,並且以人和獵犬迫使動物往特定獵場集中,這正是文爾科特式圍獵法。」
「妙,老夫正是要如此!」
戈爾揚起嗓音,彷彿前些日子的陰鬱完全一掃而空。
「在下願聞其詳。」
古爾泰鞠躬行禮,說道。
「哈哈哈!老夫正愁聖廷不肯交出公主,然而如今正是要利用這樣的方式,逼出公主真正的行蹤。」
「大人要如何做法呢?」
古爾泰問道。
戈爾在馬上要了一碗茶水,先賜給了古爾泰,接著才拿起自己的羊肚水袋,邊喝邊說:「老夫正煩惱手上的一顆燙手山芋不知怎麼安排,而這次就是要他做籬火、尋跡之犬,來個——」
「大圍獵!」
「一個一個揪出來,逼得本尊方面得有所動作。」
然而,戈爾說得興高采烈,但是古爾泰聽到卻愣了一下,接著說道:「大人,且聽在下之言,雖然聖廷安排了許多逼真的替身,混淆了大部分的人,但在下敢肯定公主就在拉維茲。」
「此話怎講?」
戈爾一聽,再次被古爾泰的話語嚇到,有些疑問。
古爾泰回答道:「大人,請您想想。像聖廷那一幫人,肯定視公主為最珍貴的籌碼,那麼所有聖廷領地之內,除了法姆蘭外,防守最為森嚴的就是拉維茲。」
「此外,依照當今法皇的行事作風,他要的是險中求穩,不太可能讓真的公主在其他的領地之外。而法皇自己也知道大人的眼線早已滲透法姆蘭已久,所以最佳的地點自是拉維茲。」
「嗯嗯嗯。」
戈爾點頭,也覺得古爾泰言之有理。
「所以,老夫只要派人進到拉維茲和法姆蘭確認就行了吧?」
「然後,順便抓回來。」
「且慢,以在下的建議,所謂的圍獵之法仍舊需要進行。這將能讓聖廷不敢輕舉妄動,就算行動的消息走漏,也不會輕易地將公主移往別處。」
「此外,在下認為還未到將公主請回國都的時刻,而我們應該借力使力,讓聖廷的控制慾替閣下洗淡仇恨,待他們不得不把公主推回國都,而您正會是讓公主擺脫聖廷掌控的逃生浮木。」
「到頭來,大人的權力已經達到這個王國所設下的極限,若是要再更上層樓,我想,聖廷可沒有門當戶對的人選能與公主誕下高貴的血脈。」
古爾泰淺淺一笑,接著微微鞠躬行禮說道:「略有耳聞,大人的寶貝長孫——艾爾文領主閣下頗具王者風範,想必也是大人心中的最佳人選。」
戈爾聽見古爾泰這麼一說,眉頭皺了一下,不過並沒有引起古爾泰的注意,只是有些搪塞地回答:「說得有道理。關於要不要奪回公主,老夫還要再三琢磨。不過圍獵行動就這麼敲定了,就是要盡可能地擾亂聖廷。」
「是。」
古爾泰再次行禮,順手牽起身邊的老馬韁繩。
「辛苦了,退下領賞吧!」
戈爾抬手示意古爾泰先行退下,並且囑咐了古爾泰先進城處理狩獵後的事宜。待古爾泰漸行遠,偕同狩獵的各級官員在此地架起營火,烤起了野味;戈爾帶上了幾名貼身侍衛,策馬又進了森林內遛達。
「蘇爾,哈單。」
戈爾的馬跑在前頭,呼喊了兩個人的名子,只見身後的隊伍中有兩名重裝騎士策馬跑了向前。
「屬下在。」
兩人並無卸盔,將戈爾夾在兩人之間。
兩人側耳傾聽,而戈爾輕輕地說道:「老夫其實心意已決,我將會擇期派古爾泰潛入拉維茲。身為菁英護衛的兩位,若是他有任何說謊或者出格的情況,就立刻格殺;如果順利把公主帶出拉維茲,兩位亦可見機行事,但是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事成必有重賞。」
「是!」
戈爾把自己的羊皮水袋丟給後頭的眾人飲用。
再次的戈爾隊伍進入森林深處,獵人們各自張揚著自己的弓箭,而唯一的獵物,那就是——
***
一進房內,房內有別於一般的旅館,床上紫紗帳,錦被織,更甚者牆上的掛畫皆是男女交歡而扭曲的斑斕肉體,而各式各樣的家具陳列得像是層層的塊肉。若不是房內淡淡又甜甜的薰香,彷彿都能嗅聞到肉體沉淪後的腐臭味。
古爾泰替自己倒了杯水,喘了口氣。就口時卻被一聲尖叫給嚇得嗆到……
「咳!咳!咳……哇嘞幹麼大叫?」
古爾泰一臉無奈與疑惑,把杯裡剩下的水給喝完。
「少……少爺,您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才剛從妓院的洗浴間出來的傑克只掩著一條白毯,嚇得隨手抄起花瓶準備防身。
「吼......別大驚小怪了好嗎?我可對男人的身體沒有興趣。」
喝完水的古爾泰一屁股跌落在柔軟蓬鬆的躺椅上,從身上掏出了一袋鼓鼓的錢幣。
傑克躲到了雕花屏風後,換上了自己的外衣,呢喃地說道:「嗯,不過這句話聽起來還真令人感到有點不爽。」
「咦?你剛剛有說話嗎?」
古爾泰問道。
「沒事。」
傑克故做沒那麼一回事,把上衣給扎進長褲內。
「吶,辛苦了,這是你的。」
古爾泰手一丟,那錢袋子啪的一聲就上了傑克的手裡。
「謝謝少爺。」
「嘻嘻,年輕真好,不過可別玩太兇喔。」
「我沒有好嗎!」
傑克漲紅臉,緊抓著兩側的褲管。
古爾泰回答道:「呦!還是第一次會害羞呢?要不要老司機我來帶你?」
「天下可沒有這麼好的老闆了!初次的對象就包在我身上!」
古爾泰露出了爽朗的一笑,雖然無害可掬但在粉紫氛圍中越發猥瑣。
「少爺!我真的是腦袋不小心被門夾到才信了這個歪理!」
「說什麼要我住在這個可怕的妓院裡,這樣商量和執行計畫才會不讓人懷疑。」
「我已經快受夠了被那群阿姨騷擾了!」
「呃......」
古爾泰突然以一種可憐人的表情看著傑克,心想這人是哪裡不行呢......
「不!真的並不是少爺您想的那樣!快告訴我接下來的計畫啦!」
「好啦!你老闆才是夠犧牲的呢!常來這裡都快讓那群大官們以為我是個死也要嫖的大嫖客。」
古爾泰嘆了好大的一口氣。
「倒是在這裡還是可以取得許多有用的情報,畢竟男人再怎樣都是好色的。收買幾個高級妓女不算是個難事。」
接著古爾泰清了一下喉嚨,他對著傑克嚴正地說道,與方才判若兩人:「那麼,休息了好一陣子,明天我會需要你盡快出發到拉維茲,照著之前說好的那樣,每個環節都儘量仔細。雖然容錯率高,不過我還是希望是用在我的臨機應變上。」
「別忘了替我向聶洛夫問好,這段期間就好好招待他在拉維茲林邊的酒館 "河流" 待我到拉維茲為止,我會親自和他談談。」
「待我出發前,我會先施放信號,並且盡可能地拖延有可能跟在身邊的監視者們。」
「收到我要出發的信號後,就請務必完成所有的計畫內容,大概過個幾天我就會抵達拉維茲了。」
「是!少爺請放心!」
「現在戈爾看起來並不希望夜長夢多,不過也罷,只是進程會比我想像的快了一點,自王后一死,王國的勢力平衡崩毀,就已經看見不可逆的大勢,誰是被圍獵的一方,那還很難說!」
「祝好運!」
看見傑克眼神銳利,充滿了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喘口氣的決心,古爾泰愉快地躺回了躺椅,將帽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舒服地睡起了大覺。
***
「唯獨這件事不能失敗,而本座並非不信任你,你也是本座的心腹。只是認為你會需要支援,所以本座會派蘇爾與哈單兩名近侍去協助你去處理這件事。也是該糾正一切錯誤的時候了。」
「是。那麼在下就即刻出發。」
古爾泰從市集出來,碰上了戈爾派遣的蘇爾和哈單兩人,蘇爾這個光頭巨人扳著一臉橫肉,而哈單些微發福的身材和結實碩大異常的雙臂,都讓古爾泰印象深刻,而這也同樣讓妓院內的高級妓女們印象同樣深刻。古爾泰並沒有與他們太多的交流,而帽沿底下藏著微笑,希望他們可別跟丟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