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雙眸以月白色布帶蓋住的男子曾說過的一言一語,還迴盪在耳邊。
床上的男人睡得相當不安穩,他眉頭緊皺,翻來覆去,最後驚醒過來,失聲大喊:「楚逸!不--!」
西鳳酒一臉驚魂未定,氣喘吁吁,連忙四處張望了一下,而後深深吐了口氣,拉開被褥,站起身來。
他散髮未束,拿起從不離身的竹蕭,披上黑色的外衣,快步向門外走去。
『叩、叩……叩、叩……』
夜幕低垂,子時已過,楚夷花糕卻被門外傳來的敲門聲吵醒,那聲音極輕,卻鍥而不捨地響著,似乎怕吵到裡頭的人,又怕那人睡得深沉而沒有聽見。
「這麼晚了,是誰?」楚夷花糕走下床,摸索著走到門口。
他才把門打開,門外的人便撲了上來,把頭埋進他的胸口,緊緊抱住了他,力道之緊,勒得他生疼,使向來平衡感不好的他,差點往後跌去。
他認得出這個擁抱和氣息,低嘆了一口氣,撫摸著他的頭,柔聲道:「又作惡夢了?」
來人--西鳳酒沒有作聲,久久才從楚夷花糕的胸膛傳來悶悶的聲音:「先生……陪我入睡可好?」
「……可。」楚夷花糕拍拍西鳳酒的背,領著他走入室內。
西鳳酒先躺進了床鋪,而楚夷花糕在床邊點了安神香後,方打算躺下,一沾床,就被床上的男人摟進懷裡。
「楚逸……不要離開我……」西鳳酒痛苦地說道,楚夷花糕大概可以猜到他又夢到什麼了。
「你可以再把我囚禁起來。」楚夷花糕淡淡地回應。
「不!」西鳳酒放開了他,突然變得十分激動,而後壓下激昂的情緒道:「我……不會……再做那樣有辱先生的事了……」
他憐惜地牽起楚夷花糕的雙手,在那曾經被銅鏈所綑綁的手腕輕輕落下一吻,然後又往上移動,在對方的脖子輕啄--這裡,也曾被他失控地用鏈子纏繞……
他看見對方白皙的雙頰染上些許的緋紅,忍不住朝他唯一鎖不住的唇上親了下去--
「唔……嗯……」楚夷花糕發出微弱的呻吟,西鳳酒的吻一向如此霸道,每每都像要把他灌醉一般。
這個吻沒有持續很久,西鳳酒便放開了他的唇,躺進被窩。他讓楚夷花糕枕在他的手臂上,兩人默默無語。
良久,西鳳酒才緩緩開口道:「楚逸……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如果我早知道你是打算要犧牲自己,我……就算變成了棄子……也要……」
西鳳酒的聲音戛然而止,楚夷花糕遲遲等不到他把話說完,直到聽見了對方沉穩的呼吸聲,才露出無奈的微笑--看來,是安神香起作用了。
他伸出一隻手,摩娑著西鳳酒的臉龐,悄聲道:「我怎麼能夠告訴你……」
--我怎麼能夠告訴你?若你知道我最終打算以自身作為媒介,重啟君神法陣,你又怎會聽取我的話,為我奪來周禮書及鑄造青銅鳳鳥?
我又怎能告訴你,你漸漸違背初心,而公孫藉機在宮中散布你欲謀反的傳言,我不得不盡早將你自高位拉下……否則,你又怎能逃過死罪,僅受流放之刑?
我曾以為,只要細細籌謀,無論是天地山河,還是你之命運,皆在我掌控之中……可是感情……早已脫離局勢之外……在我把自己也當作棋子的同時,不知不覺,竟也被困在了這場局裡……
楚夷花糕闔上眼,決定不再思索這些埋在心中的往事,選擇與西鳳酒一同遁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