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感覺過一陣子又會下起大雨；雖然今天早上出門前已經預防萬一而帶著雨傘出門，但是像這種連日陰雨綿綿的日子還是令人感到憂鬱。
看向店裡的人群，基本上在一個小時前就開始陸陸續續離開，只剩下一兩桌差不多準備離開的客人。
『看來今天應該可以準時離開了。』心中評估了店裡的情況後，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用著服務業專屬的口吻與台詞接待著客人。
「一位。」對方用著那乾澀的嘴唇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
看到對方的那剎那，我有些驚訝──因為他的樣子與我所知的形象相差甚遠。
我對他的樣子，印象中應該是開朗、天真又帶著點孩子氣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還沒經歷過人生失敗的快樂孩童。
如今的他，身上散發出與外面天空相對應的氣場；如同將一個天真的孩童，把這世界的黑暗突如其來地全部灌輸於他，迫使著他快速地成熟起來，這揠苗助長般的成長便是令我感到驚訝的原因。
----------------------------------------------------------------------------------------------------------------------------
看著門外下著大雨的景象，瞄一瞄掛上牆上的時鐘，再看向店內的景色。
現在時間距離下班只剩下不到十分鐘，店裡的客人們基本上都在大雨前就已經先行離開了，門口也已經掛上『休息中』的牌子，現在店內只剩下我和他兩人了。
他從進來店裡之後，就只點了一杯酒，就再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只是偶爾小酌一兩口，一直默默地低著頭，大腦像是回憶過往一般進入了個人的世界之中。
看著他點得那杯酒，一直以來他都是點另外一款酒，因為他曾經喝過一口之後說：
「這甚麼呀！味道好農而且喉嚨好像被灼燒一樣哦！噁......我不喜歡喝。」
說出這樣的話的他，現在竟然又點了這杯酒，不過看著他喝完一小口後的表現出來的肢體行為，很顯然地他還是不習慣。
竟然不喜歡又要點這杯酒，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跟他來得另一個人，因為這杯酒是她常點的酒。
雖然男女之間的感情不是我這個局外人可以干涉的，但是看著昔日那活在幸福生活之中人，轉眼變成大人般的模樣，總還是會令人感到嘆息。
「如果不喜歡喝，就不要強求自己。喝屬於自己的吧！」看不下去的我默默地說出口來。
他看著我默默遞給他那昔日常喝的酒後，眼神在兩杯酒之間不斷地來回。
「屬於自己的嗎？也是......或許打從一開始這杯酒就不屬於我。」他自嘲地說著。
「屬不屬於你，不是你我說得算的。」我回答道。
「是呀！可是曾經的我如此嚮往著這杯酒，真是可笑。」他暗自笑了起來。
「誰沒有嚮往過這杯酒，但是不是誰都可以喝得了的。」
「是呀！過去的我甚麼都不知道，以為只要能喝到這杯酒就好了，但是我卻忘了要喝這杯酒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我，甚麼都沒有。」他又低落了起來。
看來我又讓他更加鬱悶了起來，說真的我還真是不會安慰別人。
「如果甚麼都沒有，那就努力獲取你所想要的不就好了嗎？」我提問說著。
「說起來簡單，但是......終究是不同的兩杯酒，如果硬要湊在一起，只會受苦，只會痛苦，只會降低了這杯酒的身分。」
「但你很喜歡這杯酒不是嗎？」我又提問著。
「我很喜歡。我喜歡著與她的日子、我喜歡著她的聲音、我喜歡著她睡著的樣子、我喜歡著她獨自哭泣的神情、我喜歡著她故作堅強的樣子、我喜歡著她強勢掌握主導權的樣子......；不論哪一點我都喜歡。」
「但是，正因為這份喜歡會造成她的痛苦，造成她的折磨，造成她的未來的後悔；所以我只能放手。喜歡......不一定要在身邊，而是看著她的幸福就......足夠了，而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終究要有人留下來承受這份苦難，那人應該是我，而不是她。」
聽著他說出內心的各種想法，我想雖然我不曾有過這樣的感情，但是或許作為一個真正喜歡上別人的人，這些想法會是這些人腦中都會出現的問題。
自己有甚麼能力？
自己有甚麼資格？
自己憑甚麼擁有？
如果最終的結果是讓酒變成難以下嚥，甚至令人唾棄於圾垃桶之中；或許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兩杯酒混在一起。
因為這樣至少......彼此還能保有屬於自己的味道。
在他即將離開店之前，望著他的背影，我提出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或許你認為你的退出會使她保持原本的樣貌，但是你想過如果你離開了這杯酒，這杯酒真的會幸福嗎？你是真的希望她幸福嗎？」
----------------------------------------------------------------------------------------------------------------------------
「笨蛋！小傻瓜！」
女子拿起點的酒杯，一會晃一晃酒杯，一會失落難過地看著酒中的色澤。
我望向窗外的景色，仍然是下著傾盆大雨的夜晚，不時還打著閃電。
看向牆上的時間，距離下班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看樣子會是一個令人感到鬱悶的工作日。
看著女子時不時做出來的舉動，眼神瞄向她手中的酒杯。
那是一杯曾經被她這麼評價的酒：
「好甜，感覺喝多了會膩。我不習慣這種酒，但......我想我可能會喜歡它。」
當初她只是品嘗了一口就露出有些皺眉的表情，現在的她竟然點了一整杯來喝。
「妳不是喝不慣這種酒嗎？」我向女子提問著。
女子將眼神從酒杯轉向了我，又轉向了我遞得另一杯屬於她的酒。
「請妳的。身為酒保，對於客人的喜好多少還是會稍微知道的。」
「是呀！我的確喝不習慣這種酒，但是我卻喜歡這杯酒。」女子看著我遞上的屬於她的酒，又看回了手中的酒，苦笑地說著。
看著她又陷入過往的記憶之中，我靜靜地忙著屬於我的工作。
「真的......是...笨蛋。為什麼要放棄呢？為什麼不堅持下去呢？」女子又再次自言自語起來，那神情如此地悲痛。
「或許是知道即使繼續下去，也可能會是一種負擔吧！」我繼續回答道：
「就像酒一樣，如果將兩杯不搭的酒混在一起，只會毀了這兩杯酒原本的味道。」
女子聽完之後，彷彿早已知道這個答案般地微笑著思考了一陣子。
「的確如你所說的一樣。」女子接著說道。
「但是......」女子的眼角似乎開始泛起一些液體。
「不試試看又怎麼會知道呢？如果不調配在一起，又怎能知道會不會真的如你所說呢？說不定彼此正是對方所欠缺的。」
聽到女子的回答後，我靜靜地也露出微笑。
『的確。』
如果不將兩款酒去進行調配，又怎能知道適不適合呢？
如果沒有這份天真的衝動或是這份追求般的嘗試，調酒是不可能會存在的。
或許真的如她所說，如果真的堅持下去，真的會有所不同也說不定。
「我從來不曾要求過你有甚麼能力，我也不曾要求過你有甚麼資格；我只是想要你陪伴在我身邊，即使會有些辛苦，即使會有些痛苦，即使你......會後悔或是懷疑。」
「但是，我只是想要擁有你一個人。這樣我就有力量陪伴你、支撐你、輔助你，甚至是未來的任何困難或是困境；我都有辦法繼續跟著你走下去。」
女子欲言又止地繼續說著。而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緩緩地滑過她的臉龐。
「可是......可是你卻......放棄了。」
「明明像個孩子一般天真，明明像個孩子一般莽撞，明明像個孩子一般充滿理想；為什麼真正到了該你像個孩子一樣時，你卻懦弱了起來？」
看著她難受地說著責備般的話語，我只能回答她：
「雖然我不曾有過這般的感情，但是我想這或許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區別吧！男人會希望能讓女人感到幸福，會為了女人付出一切，只要能讓他心愛的女人幸福，要他退出或是犧牲都無所謂吧！」
「所以才說真的......是...笨蛋......大笨蛋。女人希望的不多，只是想要一個可以陪伴於身旁，在自己感到疲憊時，能夠被抱入懷中安心休息的人而已。」
女子說完又喝了幾口手中的酒。
如此甜膩的酒在她手中卻是如此地苦澀。
----------------------------------------------------------------------------------------------------------------------------
距離下班早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我仍然在店裡望了眼前的兩杯酒思索著。
『如果將人的感情世界作為一條線，那這兩杯酒就像是相反卻平行的直線。』
如同重複於一條直線上的平行線，明明每一點都觸碰在一起，但卻認為彼此都是一條平行線而認為彼此注定無法相連。
這之中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立場與看法的不同；既無法指責任何一邊，也無法反駁任何一邊。
「笨蛋嗎？......或許你們都是笨蛋吧？如果妳如此地強勢，又為何在該強勢的時候不拉著他走呢？」我默默地開始調配著，並微笑地望著兩杯酒說著。
腦海中浮現男子在離開前回答我最後提問的答案。
『或許你認為你的退出會使她保持原本的樣貌，但是你想過如果你離開了這杯酒，這杯酒真的會幸福嗎？你是真的希望她幸福嗎？』
『我會這樣希望著的。』
男子那神情，眼神與嘴角露出來的笑容多麼令人感到難受窒息，然而──他的眼淚已經出賣了他。
「調好了！」看著眼前這杯將兩種酒混合於一身的調酒，我像是宣布完成般地說著。
「重疊的平行線嗎？」說完。我拿起酒杯品嘗了一口。
品嘗完的我看著窗外已經停著的雨，無奈地苦笑著。
「這不是很搭嗎？真的是......笨蛋呀！」
--------------------------------------------------------END--------------------------------------------------------------
創作內容
重疊的平行線
ZERO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