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空俯看都市,會發現聳立的高樓矮房柏油路 ,用一種因緣般的方式,像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在喧囂不已的城拼出各式形狀,像是棋盤裡塞著小棋盤與棋子的大棋盤,還有以紀念館為中心向外輻散,恰如掌心托住都市圈繁雜交通的圓環。
鐵軌延線是一所府城大學,大學裡有一間出了名的實驗室,裡頭養了好多貓,專門研究貓咪的各種知識。
實驗室的櫃子裡擺滿各種記載著貓咪行為的實驗記錄本。老教授和小助手一起做過很多研究,像是有一則就提到貓咪的叫聲。
貓咪的叫聲很特別,跟狗不一樣。狗兒的叫聲都差不多,大概就是「汪汪」的聲音,不同的狗狗幾乎只有吠聲高或低的差別。但是,每隻貓的叫聲就很不一樣了,像小虎就是「喵喵」叫,黑妞就是「貓貓」叫,花花則是「咪咪」叫。
即使如此,貓咪們的聲音也是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所有的貓都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那是代表貓咪現在心情高興,牠很享受現在的時刻,就像阿阿現在做的那樣。
剛和實驗室小助手玩完逗貓棒的阿阿,正纏在小助手腳邊,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刷著她的小腿,同時瞇起眼睛,一副快睡著的臉,享受小助手替牠騷下巴。
阿阿是一隻挪威森林貓,這種品種的貓身手是出了名的矯健。每當牠玩逗貓棒玩得高興的時候就會一臉滿足地「啊啊」叫。牠的個性就跟其它所有貓咪一模一樣,除了一點,那就是牠比其它的貓都還要貪吃。
「我們家阿阿真的有夠愛吃。」主掌實驗室的老教授總是這麼說。
負責給貓咪們餵飼料的小助手也是這麼認為,直到某天中午。
那天,小助手在實驗室窗邊的辦公桌享用香噴噴的紅燒牛肉冬粉,同時打開youtube觀賞新上傳的開箱影片渡過自己的午休時光。只不過,小助手看得有點太入迷,吸到一半的冬粉麵條就這麼掛在她嘴角邊,長長一條懸在空中,搖搖晃晃。
看到冬粉的阿阿蹬著粉紅色小肉球,輕輕跳上小助手的桌子。阿阿在堆滿原文書的桌面,挑了個好位置,趴在空曠的桌角,死死盯著小助手嘴角抖個不停的冬粉條,原先細長的瞳孔,慢慢變得又圓又大。
「啊!」阿阿叫了一聲。
「怎麼啦。」小助手語調輕柔,垂過下巴的冬粉條仍舊晃個不停。
阿阿大力甩動幾下尾巴蹺起屁股,猛地一蹬,衝到小助手面前,立刻貓出右掌,往小助手嘴邊的冬粉條拍去。小助手被阿阿突如奇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趕忙向後一仰,和阿阿拉開距離。
看到小助手後退,興奮的阿阿又往前幾步,不停朝著小助手嘴邊晃悠的冬粉條揮著貓貓拳。小助手一手擋著阿阿,一邊把剛剛被阿阿抓過的冬粉條吸進嘴裡吃掉。
「貪吃貓!」小助手盯著阿阿說,語氣中沒有一絲責備。
後來的午餐時光裡,小助手眼睛一直盯著電腦螢幕,但眼角餘光始終留意著碗邊眼神專注的阿阿。她發現雖然阿阿坐的離碗很近,但似乎只對冬粉條感興趣,一點都不在意碗裡頭風味濃厚的牛肉塊,也沒有想要把頭埋進碗裡喝湯的意思。
小助手一面想著,一面吞下碗裡最後一塊牛肉。
牛肉塊甚至是牛肉湯明明就比冬粉還要香,為什麼阿阿卻只盯著冬粉看,難不成牠其實一點都不貪吃?不不不,也有可能只是把冬粉條當逗貓棒的線,以為那是玩具不是食物所以才沒有想要吃掉它,其實骨子裡還是一隻貪吃貓?
真相究竟是哪一個呢?
小助手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又到了做實驗的時候!
小助手先是熬了一鍋雞湯,再把冬粉放進去,小火燉香,等到雞湯放涼以後她才從吸飽雞精油香的淡褐色冬粉裡,揀了四條足足有一隻手臂那麼長的冬粉。
接著,小助手又用甘甜的雞腿肉,混上一點雞胸肉和味道醇厚的牛油,做成四顆十圓硬幣大的肉丸子,掛在冬粉前端,一起放進電鍋裡頭蒸。
就這樣,小助手完成四條香味四溢的美味逗貓棒,一切準備就緒。
小助手來到長著虎斑紋的小虎前面,很小心地甩起逗貓棒,注意不讓冬粉條斷裂。小虎是實驗室年紀最大的貓,算一算,今年也差不多十歲,已經不是一隻年輕的小老虎了。牠平日最喜歡窩在書櫃頂曬得到太陽的茸毛窩,一邊享受暖洋洋的日光,一邊舒舒服服地睡覺。
半夢半醒的小虎看著面前晃個不停的小肉球,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於是,小助手故意用肉丸子去碰小虎的鼻子。
小虎像是被閃電電到一樣,抖了一下身體,粉嫩的長舌頭從一張小嘴巴裡伸出來,舔舔自己的鼻子,一張口就咬住肉丸子啃了起來。
「好吃吼。」小助手一臉幸褔洋溢。
看來肉丸子做得很成功,連實驗室裡味口最差的小虎都愛吃。
小虎完了之後,下一個測試對象是黑妞。
小助手習慣性地往桌子下方的陰影找去,卻沒有看見像往常一樣,在黑暗中閃爍著亮光的眼珠子。
「黑妞、黑妞……」小助手叫著,卻始終看不到黑妞的身影。
小助手又在實驗室裡找了幾圈,正當她想要先找下一隻貓咪做實驗時,發現前方窗簾竟凸了一塊貓咪的型狀。她走上前拉開窗簾,躲在後頭的正是黑妞,嘴裡還叼著一顆小球。那不正是自己做的雞肉丸子嗎!
小助手低頭一看,手中逗貓棒前端的肉丸子早就不見蹤影,不知道飛去哪兒了。
「原來是妳偷走了啊,貪吃鬼。」小助手騷著黑妞的下巴,心情愉快地說。
就在小助手轉頭,想要拿起第三根逗貓棒時,沒想到花花居然已經吃完棒子上的雞肉丸子,正準備撲向第四顆肉丸子。
「不行,阿阿還沒有吃到。」
小助手趕緊跑到桌邊,阻止花花,像抱嬰兒那樣摟起懷中貪吃的花花,將自己的臉龐貼上去,不停蹭著,直到心滿意足才又把花花放到地上,拿起最後一根肉丸子逗貓棒來到阿阿面前。
「阿阿,快來玩逗貓棒喔。」
小助手一邊說,一邊拎起冬粉條,美味的雞肉丸子垂在阿阿眼前,像單擺一樣,搖來搖去。
「啊。」阿阿喵了一下。
原先還懶洋洋,露出白肚皮的阿阿,突然翻起身,一撲,爪一伸,一下子就把冬粉給扯斷。雞肉丸子啪一聲掉落地面,在瓷磚上彈了好幾下,遠遠地滾了出去。
阿阿看到雞肉丸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又衝了出去,卻不小心跑得太快,跑到肉丸子前面還來不急減速直接撞到牆壁上。不過阿阿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身子一扭,轉過頭,對著停在腳邊的丸子一陣亂撥。
脆弱的雞肉丸子當然禁不起阿阿這麼粗魯的玩法,一下子就從中間裂成兩半。白色的瓷磚落著零星的小碎肉。
阿阿將粉紅色的冰鼻子湊近丸子,嗅了二下。忽然,從牆角和書桌的隙縫中竄出一隻小壁虎,似乎還受到驚嚇,大叫一聲,腳下不停地動著往實驗室門口的垃圾桶爬去。
聽到聲音的阿阿立刻轉過頭,盯著遠去的壁虎又追了過去,只留下碎滿地的雞肉丸子。
小助手看著一地碎肉,抓了抓頭,正想蹲下身清理肉丸子時,小虎、黑妞和花花又跑了過來,一起把地上的香肉肉添得乾乾淨淨。
小助手笑著搖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看看牆上的時鐘,差不多是晚餐的時間了。她在起身離開實驗室之前,從抽屜拿出一本筆記本,握起桌上的筆。
其實,阿阿一點都不貪吃,而是一隻超級貪玩貓。
小助手在阿阿的觀察日記上這麼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