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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傳奇叔叔02《輩分》

作者:北宮 愛│2019-10-30 23:02:44│巴幣:28│人氣:315
《輩分》

在我還沒出生的歲月,60年代後,父親和叔叔出生。
五花瓣合唱團是他們的最愛,今天還能聽到老爸偶爾哼幾段,雖說五音不全,但老爸一旦勾起情懷便沒完沒了,自豪提起家裡當時富有的光景…
他半蹲在客廳板凳上,誇張訴說著肢體語言,一下假裝開著車,一會兒又拍著手,他藉著酒勁講故事,儘管不知道聽過幾遍,但我沒有一次打斷。
家裡有一部黑市的二手美國車、又或是有美國零件的改造車,總之很威風,這與當時駐台美軍有些淵源,光是這點便已經能羨煞街坊,說起來,家裡應該和政府機關有些關係,不過本業是進口音響技術—黑膠唱片機,老爸一邊臉紅又晃腦,卻是眼光放遠,似醉似醒,當他炫耀起那段風光的日子,故事每次都有點不一樣,我總會在恰當時機點追問起叔叔的故事,而他只會靜靜走進廚房,拿出高粱,繼續下去。
時間延展,石油危機和十大建設轟轟烈烈,但家裡經濟卻相反,轉入下坡進入小康,老爸離開斗六到台北找工作,而叔叔選擇待在中南部照顧父母,承接親戚麵店的生意。兩兄弟老爸16,叔叔18,個性相異。
離開了,命運還有志向分道揚鑣,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
.
叔叔叫做忠信,因為沒有到台北工作,朋友都叫他"不才囝",當年快二五歲的他從早到晚在雲林工作,早上傳統市集,收攤轉去黃昏市場,假日去箔子寮漁港幫忙,聽說他會穿著正式在小筏上走,累了回去,偶爾還要應付家裡農田。
一天時間看似公平,但叔叔累得像是四十八小時。
以量取勝,幾年轉瞬而過,他存了一筆小錢,然後簽了一些不那麼正當的六合彩翻了幾倍回來,便宜買下一個廟公讓出的廟宇,就這麼經營了下去。
從以前做的事情便有些瘋瘋癲癲,接了廟宇更是如此,講的話別人難懂,有時欲言又止,好像卡喉嚨,變幻莫測,但是行為舉止清廉又正派,而且通常靈驗,這在解嚴後更是變本加厲,從以前大家口中的"不才囝",只截了”才”字變成"才兄"—在那個農民比佛洛伊德還熱衷於解夢的年代,報明牌、賭博、祭拜私神,「忠信才兄」逐漸傳了開來—而叔叔聞名遐邇,爸爸卻是惡名昭彰…

「四隻腳的,畜生!」
那晚,爺爺破口大罵。
原來,父親事業有成回來,穿著白色襯衫便晃了回家,說是靠一些認識的朋友幫忙,在幾間飯店經營工作,但老爸學會抽菸和整個半胛刺青,被家裡臭罵一番,說要拿家法伺候,結果一向孝順的叔叔這卻下跪請求原諒,老爸說他永生難忘,在跟我講這段的時候都有些哽咽。
「一念心疑處是魔,若達得萬法無生,心如幻化,更無一塵一法,處處清淨是佛。」叔叔穿著乾淨,不知什麼時候打扮體面,是爺爺送他的西裝,此時卻用台語講了一些妙語跪在面前,他抬頭逐步解釋,聲稱老爸雖然看起來外貌誤入歧途,但心念還是正派,家法一棒打下去仇恨怖增,嗔癡會越陷越深,因果業障還是在…爺爺雖不能諒解,但叔叔孝心往日歷歷在目,儘管最後冷戰好幾年,爺爺最後還是包容老爸,化解家庭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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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接風之後,兄弟兩人在廟宇前面擺酒閒談,就選在私廟前。
「我以為你討厭我。」老爸這麼說。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叔叔驚訝到站了起來。
「你很少跟我搭話,做什麼事情都比我好,比我想的多,我以為你很瞧不起我,搞得我就像個粗人。」
「所以你才執意上台北工作?」
「對,這是一部分理由,自己要拼拼事業也是。」
叔叔沉默,想了一下,似問似答,「我知道,你對我印象一直不好…從以前,就是野心旺盛,但又很講義氣,讀書人比較難諒解你的直接和氣派,但我卻很佩服。」
叔叔目光放遠,老爸卻在這時候遞酒。
「三八啦,今天的事情很謝謝,還是你做事圓潤,我天生反骨哈哈,真的是你比較會說話」
「我不是幫你說話和打包票,你的傲氣和骨氣在這時代可能不管用,但我知道你不會誤入歧途,因為我從不說謊。」
話雖如此,父親其實心裡感激,他開口跟叔叔說。
「你有什麼事情就跟我這個做弟弟的說,我做的到的一定幫忙。」
「這個…」
叔叔故作猶豫,假裝想要推辭,愣了幾秒,卻說:
「行,我現在就想要你幫忙,這個忙你一定做的到,只看你願不願意了,行嗎?」
老爸已經滿臉通紅,誇下海口,說他一定願意,絕不反悔。
「從今天開始,我這個做哥哥的,以後只稱你做大哥,我們年紀不更,但能改輩份。」
「我們輩分交換?」
「對。」
「我叫你弟弟,你變成叫我哥哥?」
「沒錯。」
老爸有些猶豫,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畢竟是多年成長的兄弟,雖然分開好幾年,一回家卻要交換輩分…但方才都已經打包票說可以…眼下難以拒絕,酒氣又讓事理模糊開來…
「好啦,但叫名字就好,叫"大哥"聽起來拗口…而且…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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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我第一次有印象見到叔叔是我國小二年級。
我爸叫我喊聲「叔叔」,不是阿伯,當時我不知道這之中有些稀翹,畢竟看起來就是個鄉下大叔,哪會意識到這些故事。
我和叔叔關係好的時候是我國中時期,他告訴了我這段過去,他把我找來私廟二樓,在我面前脫下西裝皮鞋,而白長襪下面的腳上有一抹紅色印記,是前世的槍傷,他說他算錯了陰陽曆,他跟我說他想要回來當我老爸的弟弟,報答恩情,結果太早投胎變成兄長。
「恩情?」
我問他說為什麼,他說老爸生前是第一次國共內戰的將軍,和現在一樣傲氣,野心,而且不敗,當時自己只是一個平民,被勉強徵兵,可是陰錯陽差之下,在場上受傷,老爸因為了幫我這個小兵而喪失性命。
他很感動,所以回來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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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我長大成人,來到叔叔莊嚴,而且神祕的小廟。
裡面不只有佛家的,道家的經文,他還研究了基督教的聖經、原抄的古蘭經,以及一堆圖騰、古物,印象最深刻的還有原住民的老鷹雕刻,好像是緬懷被迫徵兵的國共內戰阿美族群—
我看著倉庫地面上的刨屑,仔細觸摸著雕刻木頭紋理,感慨,叔叔真是一個多彩多藝,又充斥神秘色彩的人。
「叔叔,你信這麼多東西,這樣會不會觸犯神靈?」
我看著叔叔小廟的香爐,銅器表面連一點綠色鏽蝕都沒有,最震驚的還是裡面乾乾淨淨、空無一物的爐心—因為他從來不燒經紙和線香,他說空氣汙染。
「相信就是信仰,而信仰應該引人向善,你相信我的那些民間故事,那就會有力量,成長的力量。」
隨著我年紀增長,他的話言猶在耳,直到他離開人世了,我也不能忘記。
我胸口的黃皮護身符,裡面包寡的鎮煞子彈有些鏽蝕,味道很濃厚。
鐵器很沉很重,至少有一隻立可白的份量。
可是叔叔給我的重量,
就是我信仰的力量。

 
 
 
 

對了,故事到這裡,其實還沒結束,在老爸要被爺爺打的那段總讓我有些在意。我急忙追問。
「你剛剛說才叔『故作猶豫,假裝想要推辭,愣了幾秒』那是怎麼回事?」
「喔,那個阿,我跟他說『有什麼事情就跟我這個做弟弟的說,我做的到的一定幫忙。』那段嗎?」
「對,我好奇,叔叔為什麼要假裝和故作,什麼意思?」
「那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啦。」
「知道?他知道什麼?」
老爸笑了笑,居然醒酒幾分。
「我從台北回鄉下斗六,好幾年沒回去,可以說是音訊全無,但忠信早就在那天穿好西裝…那件西裝是你爺爺送他的,不敢打他的。」
「你是說,才叔早就知道你要回來?」
「嘿阿,不只如此,他早就知道我會請他喝酒,跟他提議,我想齁,他早就計畫好要跟我換輩分啦。」
「這些根據的話…阿,你怎麼知道才叔是『假裝想推辭』、『故作猶豫』?」
「很明顯啦,他不想讓別人看出他的修為那些啦,可是齁,這個人做什麼都優秀,就只有騙人、演戲,連我這個粗人都看的出來…粗人你知道嗎…知道什麼是粗人嗎哈哈…」
老爸一邊搖頭,一邊自嘲,他很快收拾好空酒杯,我也幫忙把啤酒的垃圾收拾乾淨,盡管我沒有跟著他一起喝,但結束後,總覺得心也隨著暖和起來。

第三集 《看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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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淨仔
帶天命之人,那種提前預知真的很奇妙 www

10-31 00:31

北宮 愛
在他面前連秘密都藏不住(〒︿〒)
。゚ヽ(゚´Д`)ノ゚。10-31 00:42
黑子
沒想到愛醬寫的會是這種充滿眷村跟民間信仰印象的小說

10-31 08:21

北宮 愛
我也有寫輕小說啦ww 可是我還在整理劇本前剛調整 想要端出有質量的作品!![e33]10-31 10:02

工具人簽到QWQ

11-06 17:21

北宮 愛
玩具人報到
11-06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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