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世界集團】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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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蘼在混亂破碎的記憶中飄浮游蕩。
黑色的底，夾雜著各式各樣的影像，像鏡子的碎片一般。



我在……做夢嗎?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床頭櫃上的鬧鐘顯示著半夜一點。
只睡了五六個小時難怪沒什麼精神，再睡一會兒好了。

她心想，打算再次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一聲嘶啞的哀嚎聲劃破了空氣，同時也將她吵醒了。
那種聲音混合著犬類的嚎叫聲，十分刺耳。聽上去就是從自己的隔壁房間傳來的。

「橙結！佩娜部長！！」
冷蘼反射性的把全部的燈都打開了，叫著閣樓上的兩位室友。



——順帶一提，橙結本來睡的是冷蘼旁邊的那張床，後來因為發現那個位置正好漏水，而搬到樓上去睡了。

「……怎麼了啊，大半夜的……」
橙結顯然完全沒有嚇到，稍微撥弄了下自己的亂髮，使它們不會阻擋視線。

而佩娜就顯得緊張不少了，她快速梳理了自己的頭髮，然後穿上制服外套。
「這個嚎叫聲……妳們兩個待在這裡，我出去一下！」

隨後，她下了閣樓，從門邊的木櫃裡面拿出一卷繩子和木棍，接著打開門，左右張望。



「……呼，呼，部長！！」
粉髮的女孩衝出自己的房門，正好和佩娜撞個正著。
「夢綺，那個傢伙呢……？」
佩娜扶起對方，詢問道。

「她剛才撞開房門直接衝出去……我們已經盡全力把她攔下了……」
名為夢綺的粉髮女孩似乎正在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

「什麼什麼，怎麼這麼吵？！」
金髮的精靈少年穿著睡衣衝了出來。

冷蘼從房間裡往外看，認出那個少年是那個常常在休息時間逗留在餐廳和走廊和同伴聊天的員工。

「切爾特，這件事情不需要太多人捲進來……好吧，你跟著。」
佩娜搖搖頭，說完，帶著三個人循著叫聲，從緊急樓梯的位置往樓上跑。


一段時間後，三人停在觀察者休息室的走廊前面。

一名身材高挑、灰色髮，頭上樹枝狀的角長著果實的龍族亞人青年正用許多根繩子有些吃力的束縛住自己前方的生物——

——從體型來看應該是一名少女，擁有人類的骨架，但是身上覆蓋著厚重的灰色狼毛，頭上也有一雙又大又尖的耳朵。
她奮力的掙扎著，黃色雙眼中的瞳孔縮的極小，不停的發出嘶啞的吼聲，口中白色的獠牙清晰可見。

「……狼人？我不記得我們集團有……」
切爾特有些驚訝的捂著嘴巴。

「噢……？」
另一邊站著的、穿著指揮官部門服裝的蛇亞人則像是來湊熱鬧似的，站在不遠處朝這邊看去，嘴裡的蛇信不時吐出。


「阿特雷瑪，辛苦你啦。」
看見了那名狼人被龍族青年綁著了，佩娜出聲道謝，然後轉向那名正在用尾巴尖拍打地板的蛇亞人。
「西瓦——不幫忙的話就快點回去睡覺！」


「先別說這個了。」
名叫阿特雷瑪的龍族青年持續拉著繩子，臉上透露出有些疲累的表情。
「你們先幫我抓住她，我想辦法讓她將藥吞下去。」

「……好！」
佩娜和另外兩人接手了綁著狼人女孩的繩子。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些疲累了，嚎叫的次數漸漸減緩，在間隔的時候能夠聽見她急促的呼吸。

「這情況用針筒注射比較快，妳忍一下……」
阿特雷瑪從醫療室跑過來，蹲在狼人女孩的身邊，將手中裝著綠色液體的針筒上的針慢慢的刺進對方的手臂。

隨著藥物被身體吸收，狼人女孩開始平靜下來，接著倒在地上，昏睡過去了。身上的狼毛也開始迅速的逆生長消失，露出了她平常和人類一模一樣的長相。

「……暴徒部門的貝莉奧？為什麼我之前都不知道她是狼人這件事……」
切爾特再次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她希望我保密。」
佩娜看著躺在地上，名為貝莉奧的女孩。她的灰褐色半長髮經過剛才的折騰，現在變得十分凌亂。

「員工們總有他們不想讓別人發現的事情。」
藍黑色髮的少女淡淡的笑了。


「……」
冷蘼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房間裡出來，在旁邊看到了這些事情。

「你們幾個先回去睡吧——」
似乎是因為鬆了一口氣，佩娜的語調變得柔和許多。
「尤其是妳，冷蘼。妳難得可以休假了，就別再那麼為難自己了吧。」



＊＊＊

第二天，冷蘼坐在集團的餐廳裡，依然在想著昨天的事情。
她記得自己有在正式會議上看過貝莉奧，雖然沒有說話過，但冷蘼記得當時，那個少女選擇坐在最後一排沒有人的區域，很低調也不太說話。

「那個，能幫我撿一下那邊的湯匙嗎？」

身邊傳來東西掉在地板上的聲音，接著是小小的說話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冷蘼看看自己面前的地板，的確有一隻木頭湯匙掉在那邊。

「給……？」
她彎下腰將湯匙遞給對方，卻發現眼前的是那雙熟悉的黃色眼睛。
「……是妳？昨天那個……」


「噢……對不起……我吵到妳睡覺了嗎？」
灰褐色髮的女孩神情變得有些落寞，隨後，她拿起自己裝著食物的托盤準備離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見對方的行動，冷蘼蹙起了眉。灰褐色髮的那名少女看見她的表情，就慢慢的坐回來了。

一坐上座位，那個女孩就以飛快的速度吃完了手中的雞肉三明治，然後迅速收拾盤子離開了。

真是奇怪的傢伙，這種人相處起來很麻煩，難怪她會離大家遠遠的。
冷蘼表情平平淡淡的看著對方離開，咬了一口叉子上的鬆餅。


員工都有他們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佩娜昨天的話迴蕩在冷蘼的耳邊。
——我也是。但是，真的沒有人知道嗎？或著只是他們不想說他們其實知道？

想到這裡，冷蘼感覺背脊一陣發涼。
而那隻怪物，笑了。




＊＊＊


早餐過後，冷蘼正思考著要如何度過難得的休假日。此時，有個身影從她身邊經過，停了下來。

「早安。」
來者是和冷蘼一同在觀察者部門工作的，一臉睏倦的琳。而冷蘼也一如往常不帶多少感情的和對方打招呼。
「早。」


「妳今天是休假日，真好。」
琳打了個呵欠。
「集團搞什麼輪班制度啊……看著你們這些人放鬆我就覺得更累了。」


冷蘼早就知道集團二十四個小時都在運作，不過因為輪班制加上內部員工人數不少的緣故，很少有工作超時的狀況。

不過據說因為集團大部分的人背景都不怎麼好，有些有仇人或債務，有些曾經是強盜等等甚至政治犯，因此，少數身分不會受到政府重視的人幾乎都會被派往需要離開集團的觀察者部門，不過她也不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

想到這裡，冷蘼忽然有了一絲想法。
——不知道其他員工都是在做什麼的？

雖然有點好奇，但她依然覺得主動和別人聊非正事的事情還挺奇怪的。
尤其對她這種人來說。

此時，她的目光飄向了正在餐廳的椅子上吃著飯糰的橙結。
……算了。

「欸嗨！」
看見冷蘼的眼神和自己的正好對上，橙結對著冷蘼揮了揮手。

「妳有想到休假想做什麼嗎？」
鼠灰色髮的少女一如往常的開啟了搭訕模式。

「在房間裡面睡大頭覺。」
冷蘼一時間想不到，於是隨便拋給了對方一個回答。


「……啊，真可惜，我還想到處去和集團的人聊天的說。」
橙結搖搖頭，接著她哼著小曲走向電梯的方向。然後看了冷蘼一眼。
「我的點數好像還剩買那個剩最後一個的蛋糕呢——」

「噢，那好吧。」
蛋糕？真是有夠幸運，冷蘼想。

兩人從電梯上樓，來到了資料處理辦公室的門口。

「雖說這裡就在我平時待的地方旁邊，但我怎麼都沒有進去過？」
橙結有些疑問的看著木門。但正好和正打開門走出來的切爾特撞個正著。

「啊，不好意思……」
精靈族少年摸了摸被橙結頭頂的駭客部門電子角戳到的額頭。

「早安！」
橙結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你今天看起來好忙哦。」

「啊，橙結……」
少年嘆了口氣。
「最近的計劃好像變得越來越趕，所以大家都開始忙了起來……現在我才剛結束休假就開始期待下一次的休假日了，哎。」

「啊，好吧。」
鼠灰色髮的少女搖搖頭。
「還以為能夠看見辦公室裡面的說。」

「妳想看辦公室？可以是可以……」
切爾特一臉疑惑的看著橙結。

「但是因為裡面的人在忙，所以妳們只能站在門口看哦。」
語畢，他側身讓兩人看辦公室裡面的樣子。


黑暗籠罩了整個寬廣的房間，彷佛沒有牆壁似的。
空中浮著一個個發光的屏幕，定期從上方滑下來到這個空間裡，而員工們正用觸控的方式整理資料，將它們移動到看起來很像電腦主機的指定機器裡面，然後藉由角落的傳輸線輸送出去。

「……好酷！為什麼我們辦公室不做成這個樣子啊……」
橙結目不轉睛的盯著辦公室內部，說道。

「問正電吧？我們辦公室的樣式可是紙箱部長的主意哦。」
切爾特笑著說道。


＊＊＊

「所以，妳覺得技術部的辦公室為什麼從外面看上去那麼大？連門都有兩個啊……」

一邊在走廊上移動去下一個地點，冷蘼詢問身旁的橙結。

「可能是裡面要堆很多器材吧？」
橙結說道。
「不過，多虧了輝今天有點事情請我們幫他送東西給部長，不然我們大概永遠進不了他們的辦公室。」


技術部長每次都把門鎖的緊緊的。

冷蘼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想要看看技術部裡面長什麼樣子，可因為鎖住了再加上門的造型根本不知道讓人如何下手打開，於是只好放棄偷看的念頭。

來到了技術部辦公室前方，不同於集團大部分地方的木門，這個辦公室使用的是十分具有科技感的鐵門。位於中間的門縫呈現鋸齒狀，而旁邊的牆壁上，安裝著一個對講機和感應手掌的裝置。

「我們是要來送東西的！」
橙結對著對講機喊道。不久，一聲電子音效響起，鐵門上面出現了一些發著光的幾何符號，接著，門打開了。

技術部門的辦公室——稱作實驗室或許還比較恰當——非常大，白色、特殊材質的厚牆阻隔了這裡和走道。而飄在空中的則是一個一個的半透明的黑色星球模型，用途似乎是用來模擬各項世界毀滅的情況。


「這種材料是隔音的，也有防火的作用。」
橙結摸了摸牆壁，認出了這種特殊的材質。
這大概也是她父母教她辨識的吧？
冷蘼心想。

「噢，是妳們兩個。」
此時，一名帶著圓框鏡片的金髮青年慢慢走近。依照他頭頂上兩撮貓耳朵一般的頭髮看來，是技術部的部長，白司提。

「部長，這個是輝要拿給你的東西。」
橙結交出手中的包裹。

「哦？」
青年將小包裹接過，左右端詳著，甚至還在手上秤了秤重量。

「好吧。送完東西妳們就該離開了。」
將包裹放到桌子上，白司提催促著兩人。而橙結也沒有鬧他，而是儘快帶著冷蘼離開實驗室。

「技術部長和正電不一樣，還是聽話一點比較好哦。」
鼠灰髮少女難得露出正經的表情。



＊＊＊

同一時間，在集團大樓一段距離的森林裡面。

「為何又要找我？」
白髮女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困擾。
「我只想一個人好好的住在遠離人群的郊外。」

和她對峙的，則是一名半身包著黑色鎧甲的男子。
「別裝傻了，把妳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們！」


「我說了，如果你是請我和你一起加入軍隊的話，我不會答應的。」

「妳怎麼又認為我是要和妳說這些啊？」


兩人的身高幾乎相同，長相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白髮和遮過眼睛的瀏海。

男子身穿黑白色系的軍服，肩膀至背部都完全被黑色的鎧甲包裹，腿部零零散散的纏著一些鎧甲，而雙手的鎧甲則形成了一對巨大的爪子。頭頂上有一對橙色的角，和羚羊角一般細長而向上生長。
他髮隙間的雙眼神情嚴肅的看著對面的人。

魔王女士並沒有穿著集團的制服，而是和當時和國王比拼實力的時候相同的白色襯衫和黑色的長褲。衣角與領子隨著四周的風勢擺動著。

「妳怎麼還是那麼會曲解事實，老姐。我這次的目的只是想……問清楚一些事情罷了。」

男子並沒有露出任何狂妄的表情。只是像個冰雕一般的說話。

「咱們是姐弟，我想妳可以不用這麼戒備……妳沒有加入軍隊，不代表我們是敵人。」

「我只是想來和你討論一下……關於這個。」
他手中，拿出了一張紙。
上面畫著一個對於魔王女士來說無比熟悉的紅色圖案……

她在瀏海後方的湖水綠色雙眼好像瞪大了幾秒鐘，隨後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它，阿米特。請回吧，我還要忙自己的事情。」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去。

「嗯？這就要走啦？」
被喚作阿米特的男子露出了一絲微笑。
「姐姐在小時候告訴過我，越急著離場的人越可疑哦。」

「……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倒想問你，
你還記得你加入軍隊的目的嗎？而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事情？」
魔王女士的神情平靜的像是毫無波瀾的井水一般。

「喂，妳不要試著轉移話題！」
阿米特的神情有些慌張，隨後他惱羞成怒的朝著依然臉色平靜的對方大吼。

「要不然妳倒說說看妳以前每天說著妳憎恨這個世界，到現在有做出了什麼改變啊，一事無成，哈！」

似乎是因為憤怒的關係，阿米特因為體內的魔力湧動而從嘴角冒出淡淡的煙霧，就像準備噴火的龍一般。

「說我是個夢想不實際的人，還不先看看妳自己？！我之前是因為早了一些放棄不切實際的想像才來好言好語勸妳的，沒想到妳還是沉浸在那種幻想中無法自拔！……呼……呵呵……」

他一邊試圖平復自己呼吸，一邊露出狂氣的笑容，本來還看不出來，可這麼一笑，一口尖尖的鋸齒牙變得特別明顯。

「你這傢伙永遠都和野獸一樣，只要被激怒了或是肚子餓了、被打傷了就會喪失理智。」
魔王女士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這麼一絲嘲諷，但依然是冰冰冷冷的。

「你難道都不會對你自己本身的準則產生愧疚嗎？還是你一直都像牆頭草一般，哪裡有肉吃就跟誰一起。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弟弟啊。」


這下，阿米特似乎完完全全的忘記上司派他前來問出集團事情的任務，氣的就是用巨大的黑色手爪猛力一揮，瞬間，地面上出現了一個邊緣龜裂的淺坑。
——他的雙手甚至沒有直接接觸地面。

「管妳是不是我姐啊，我看在這種地方送妳下黃泉比較容易，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雙爪上彈出了數根炮管，烈焰子彈從裡面不斷連發出來，但始終沒有命中目標。

魔王女士不知什麼時候移動到離他較遠的子彈死角。
接著，她拳頭一握，紅色的結晶像是從半空中出現的一般聚集在她手上，當快速生長的結晶變得和她自己差不多高時，結晶爆開了，裡面的是一把黑底紅圖案的鐮刀，除了複雜的幾何形狀圖案，鐮刀上還有一個撕裂的紅心圖案。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你是危險人物，但對我來說不是。」

語畢，她躍起並舉起鐮刀，以凌厲的攻勢往男子的方向劈斬——鐮刀劃過的紅色軌跡變成了實體，朝著攻擊的方向飛過去，同時也借用反作用力讓自己暫時浮在空中。

「哼，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在這裡？」
阿米特迅速的閃躲了刀刃的攻擊，但同時也停止了連發，他跳起來，朝著魔王女士的頭部側邊踢過去。

而魔王女士只是淺笑一下，轉身稍微偏移自己的位置，用尖角的尖端狠狠戳刺了對方腿上沒有包裹鎧甲的地方。然後，把他往地面摔。

——魔族的角部分組成結構是魔法，除非天生角比較脆弱，不然其實是很難折斷或是拔起的。

正當阿米特想要爬起來的時候，鐮刀的刀刃對準了他的脖子。

「需要我現在動手嗎？」
魔王女士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呵。」
阿米特冷冷的笑了。
「妳先搞清楚吧。妳口口聲聲說著妳討厭世界和這個制度——」

「那麼，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妳正帶著一群人走向滅亡……沒有人會感激你，一切都是妳一廂情願罷了。」

魔王女士在瀏海後方的湖水綠色瞳孔顯然出現了些許不同的神情。
「你……」


「你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阿米特只是露出了一個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笑容，然後一陣煙霧襲來，散去的時候，他消失了。

「又是這樣給他逃了。」
魔王女士聳了聳肩。

「不過……」


「我想，我們的時間或許比想像中的更加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