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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克瑞奇不明白》（下）

作者：布偶男│2019-09-19 19:15:20│巴幣：2│人氣：128

上集

　　瑞克將廢棄物搬上它的卡車，簡單地搜了一下外套、褲子口袋、鞋子與襪子、頭上戴著的毛帽等等可能藏錢的地方。

一般頂多是在口袋深處撈到幾枚銅板，大部分時間的搜查是找不到什麼錢的。

　　它走向地面上的另一個廢棄物，在搜身之前習慣性的將它的眼皮闔上，檢察完畢後再將廢棄物扛在肩上、移動到卡車上。

離開安德森家的求職並不順利，這是很自然的，過多的勞動人口與過少的勞動機會，一直以來瑞克的運氣都不怎麼好。

　　瑞克到了所有聽過與沒聽過的公司，面試內容出乎意料的一致。

面試者將來應徵的機械人們帶到一個房間中，要求它們脫下衣服、站直，讓面試者一個一個的檢視型號與配備。

　　SV-177型放到現代勞動市場顯得太過老舊，其實不只177型，機械人人權法案通過時所有的舊款都無法與當代的新款競爭，因此瑞克在勞動市場中也只能落選。

跑了一家又一家，瑞克察覺到自己實際上是不可能成功的，在身上所有的財產即將耗盡而不由得倍感壓力。

──瑞克是在瀕臨絕望時遇見那名穿著皮夾克的男子的。

　　那是在某天清晨，瑞克在卡車裡打盹時發生的事。

處在待機模式的它隱約聽見了有人敲打車窗玻璃的聲音，連忙驚醒、手掌伸向櫃子裡的手槍，望向車窗外。

毛帽、皮夾克與墨鏡，車窗前是名高大壯碩的男性，均衡發展的肌肉、看上去塊頭可能比作為家用機械人的瑞克還來得大。

男人舉起他的雙手。

　　「我只是想聊聊。」他的嗓音穿透了封閉的車窗。

瑞克將車窗降了下來，仍然保持著警覺。

　　「怎麼了嗎？先生？」它問。

　　「這台卡車是你的嗎？」

　　「…是的。」聽到了對方的問題，瑞克感到了強烈的緊張感，直覺的猜測對方是為自己偷車的嫌疑而來。

甚至有可能是找到了被隨意棄置的原車主，鎖定了有犯罪嫌疑的自己，現在正準備將自己逮捕。

　　「你需要工作嗎？」高大的男子問道。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瑞克不由得一呆。

　　「我說，你需要工作嗎？」他重複了一次自己的問題。「有興趣嗎？」

　　「當然！」瑞克喊道。「請務必讓我為您工作！」

穿著皮夾克的男子點了點頭，又問：「你的導航系統還能用嗎？」

　　「已經壞了。」瑞克老實答道。

　　「我想也是。」眼前那名高大的男性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從中取出一個手機，遞給了瑞克。「你會使用嗎？」

瑞克搖了搖頭。

　　在瑞克接過手機前，男子將手向後縮，然後矮身、要求對方靠近一些。

　　「這個是開關，可以打開手機。要這樣解鎖進入主頁面，這支手機只有通訊功能還有拍照功能，不過拍照功能你用不著，然後點開這裡是地圖，你可以看到一個紅點，這就是明天你的工作地點，懂了嗎？」

瑞克點了點頭。

　　「很好，明天就到那裡，我會跟你解釋你的工作內容。」壯碩的男性說道。又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卷被揉皺的紙鈔。

　　「把油加滿。」男子說道，然後拍了拍瑞克的肩膀，迅速地離去了。

　　聽著一個個廢棄物被丟入金屬容器中、彼此堆疊，量表上的數字上升、趨於定值。穿著皮夾克的男子將報酬交給了瑞克。

感謝對方，然後坐回卡車，倒車、轉向，離開了廢棄的工廠。

瑞克的雙手擺在方向盤上，後照鏡下的吊飾搖晃著。

目前電量大約在24％左右，櫃子中儲存的電池已經用盡，需要去買一下。瑞克想著，轉動方向盤，卡車拐入平時不常經過的車道。

　　大約13分鐘的車程，瑞克與它的卡車抵達了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

減緩速度，將車停在停車位上，迅速的關掉引擎、拔下車鑰匙，下車，將車門鎖上。

它拉起帽子、低頭快步行走，以最短距離直接的走入休息站中。

　　休息站內破舊而骯髒，雖然其中的組成大部分是機械人，卻也會見到少數的人類在餐廳中歇息。休息站中的餐廳與其說是餐廳，實際像是慈善團體的救濟站，提供免費的食物。

走道上左右兩側各自有三間商店，不過有很多間都已經倒了，鐵門拉下，而門前聚集著睡袋和帳篷。

此處溫度比外界再低個一到兩度左右，雖稱不上特別溫暖，但還是比外面來得好些。

　　瑞克不希望自己的卡車被偷，因此它毫無停頓地、己乎可說是匆忙地衝入建築物內，左側的商店中。

　　商店內部十分擁擠，人們擠在櫃台前、舉起手中的鈔票大喊著，希望店員早日處理自己的需求。

花費十數分鐘的時間推開卡在面前的人們，瑞克終於到了櫃檯前。

　　「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店員問道。

　　「我需要五盒對應SV系列的8號電池。」

　　「好的。」店員說道，將手伸入櫃子中，將一盒盒電池拿了出來。

瑞克從口袋中掏出相應的金額，交給了店員，自己則將電池塞入外套口袋中，轉身、擠開向櫃檯湧來的人群，迅速的離開了。

　　夜晚，內嵌的時鐘顯示是11點05分，瑞克平躺在駕駛座上。

將電池裝入充電器中，將插頭嵌入頸部的連接孔。

"充電中"腦中浮現了這樣的符號。

瑞克將自己從廢物回收場中找到的電視機拿出，按下了開關。螢幕因此亮了起來。

停在上次使用時的頻道，是深夜新聞台。

　　「今日市中心發生一起暴力攻擊事件，四名SV-177型機械人竟在大街上毆打一名SV-182型的機械人，犯罪過程全部被一旁的行人所拍下。」

　　「警方趕到後迅速的將四名犯罪者制服，並緊急將受到襲擊的SV-182型機械人送醫搶救，但在在急救後仍是回天乏術—」

　　瑞克看著電視螢幕，新聞台播放起了網路影片。182型的機械人被眾人圍起，似乎因為對方的叫囂而受到驚嚇，因此而縮小自身，以退讓的姿態希望對方放過自己。

但是這樣的態度反而使包圍它的SV-177型機械人越加囂張，多次伸手推擠，並將其推倒在地。

無助的SV-182型機械人以雙臂護住頭部，如胎兒般蜷縮身軀，以背部和雙臂承擔眾人的拳打腳踢。

　　聽見周遭人等的尖叫，其中一名機械人回過頭來，察覺到對準了自己的鏡頭，兇惡的咆嘯並氣勢洶洶的走向攝影者。

見狀，攝影者迅速的回過頭來，拔腿就跑。

錄影中止。

　　瑞克˙瑞奇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瑞克在一間廢棄的倉庫前停下了它的卡車，將鑰匙拔下、從櫃子中取出手槍。

它推開了車門，下車、大力關上車門，然後移動至倉庫門前。

　　這樣的廢棄倉庫大多有人居住，從外觀來看，內部空間最多能容納上百人。但以瑞克的經驗判斷，一般這種大小的地方，地面上的居住者大概在五、六十人上下浮動，每個晚上都會有人因為糧食缺乏、入夜後的溫度過低而撐不下去，而每天又會有新的成員加入。

不排除有地下樓層的可能，初步估算也有五、六十人存在。

瑞克輕輕的推向倉庫大門，眼前的金屬門輕而易舉地被推開，同時發出門軸生鏽的噪音。

　　徹底的推開倉庫大門，無數的帳篷與睡袋映入眼簾，追逐的孩童、病懨懨的老人、抱著嬰孩的老婦。

　　他們起初並未留意瑞克的出現，畢竟太多的喧鬧聲掩蓋了金屬門敞開時發出的噪音。

　　直到第一聲槍響，人們才對瑞克的到來產生了激烈的反應。

　　尖叫聲、急促的奔跑，恐懼突然的在人群中炸裂。最快反應過來的是原本正在嬉戲的孩童，以及少數較為年輕的無家可歸者。

瑞克邁開步伐，同時扣下版機，

　　躺在睡袋中的廢棄物急忙爬出，然而在他的下半身移出睡袋前，子彈擊中了他。哀嚎了一聲，第二槍擊穿睡袋，鮮紅的血液噴出。

瑞克看著人們不約而同的逃往同一個方向，它卻沒有第一時間瞄準擠在一塊的人群，而是將子彈射入反應慢半拍的一群人。

在眾人逃竄時仍在睡袋中者、雙腳不良於行者、在逃竄時被絆倒或著因推擠而遭人踩踏者。

　　瑞克對它第一天從事這個工作相當印象深刻。

　　「可這不是殺人嗎？」它問。

　　「確實。」穿著皮夾克的男子答道。「但這是必須的。」

對於對方的答覆，瑞克充滿了疑惑，同時卻因震驚與恐懼而未要求對方解釋。

　　「你知道人口爆炸嗎？這名詞對現代人並不陌生，是我們這代人急需面對的問題。你知道我們國家的失業率有多高嗎？現在社會的問題就是無業人口過多，機械人人權法案前就有那個跡象了，通過之後變得更加嚴重了，多虧那些人權鬥士。」男子說到這裡，露出短暫的笑容。「遊民對社會的治安、衛生都有糟糕的影響，還有各式的就業補助和社會對他們的救助，它們的存在就是會不斷扯我國整體的後腿。」

　　「但—」

　　「是的，嚴格的說，這項工作是違法的，可如果你不願意承擔風險，還會有別人來做。」穿著皮夾克的男子說道，直視瑞克的雙眼。「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這份工作？」

　　瑞克對著一名逃跑的廢棄物扣下版機，卻發現彈匣已經打空了。迅速地補上新的彈匣，上膛、瞄準目標。

槍聲在空曠的工廠中迴盪，背對著它奔跑的身影應聲而倒。

倉庫中一片寂靜，原本以這裡為居所的人們大多數已離開，只餘下瑞克的腳步聲。

　　瑞克迅速地將廢棄物們搬上卡車，以塑膠布蓋起，然後離開了倉庫。

　　瑞克與它的卡車在馬路上奔馳著。

一樣灰濛濛的天空，細雨和沒有他人的道路。

瑞克此刻稍微放鬆了些，盡可能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

　　若有權限將腦中的記憶刪去，瑞克還真想把自己剛才做過的事從腦中刪除。就算雇主常以「不要在意那些東西的生死」去安慰它，但事實上，這種論調全然無法使瑞克釋懷。

　　「不要把他們當成人類」、「他們是社會中的敗類」、「社會不需要他們的存在」最初在瑞克表現出罪惡感時，雇主說了這些，試圖讓它的情緒能夠穩定些。

就算他所說的是絕對正確的，瑞克的心底仍然無法完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