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白洋裝的女孩》
在我的老家附近的公車站,總是有一位穿著無袖白色洋裝的女孩子在那裡等車。
我還在上幼稚園時,就常常看到她,她大概像是高中生一樣的年紀。
因為那並不是個繁忙的站點,公車班次少搭乘的人也不多,當時還是小孩又比較遲鈍的我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一直到某一天我意識到,那個總是在公車站等車的女孩子,不論春夏秋冬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容貌也沒有任何改變──明明我都已經上了國中了,那個穿著白洋裝的小姐姐,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那個大概,並不是人類,而是幽靈吧。
為什麼會一直待在公車站那裡呢?
實在是有點好奇,但僅僅是能看到的自己,根本就幫不了她吧。
所以我壓下了好奇心,沒有試著過去和那個姐姐交流。
老實說意識到那個穿白洋裝的姐姐是鬼的時候,我並不覺得害怕,因為她看起來很乾淨,不像有些鬼身上纏繞著看起來很可怕的黑氣,只是每天都站在那裡而已。
我本來以為,這一切大概都不會有什麼變化了吧,上了大學離開了老家所在的城市,我幾乎不會再經過公車站那邊,偶爾回家我也沒有特別繞去注意那裡,一直到某個回家過暑假的午後,我因為打算去買東西,才又經過了那個公車站。
那個女孩子的白洋裝上,染上了大片的血跡,臉上也沾著血,身上還環繞著以前沒有的黑氣。
我終於忍不住走過去跟她搭話。
「妳受傷了嗎?」我從包包裡拿出了一條乾淨的手帕,「這個給妳。」
她沉默了幾秒,似乎很驚訝我居然能看到她,但還是接過了手帕,發現自己可以碰到那條手帕時,她的表情更震驚了。
「你……是道士?」
「不是,只是體質有點問題而已,硬要說的話,我算是巫覡吧。」
巫覡是男女巫師的合稱,在女曰巫,在男曰覡。
「那個手帕妳拿去擦沒關係。」
以前都是遠遠看著不曾仔細觀察,現在我才發現那個女孩子容貌非常清秀,說是校花等級也不為過。
她拿手帕,擦淨了臉上的血,然後突然不受控制地哭了出來,我沒有阻止她,看著她身上的黑氣淡了一些,稍微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她這麼說,「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我點了點頭。
那是一段非常青澀的愛情故事,普通平凡又有點淡淡的溫馨,只是最後女孩死了,死在十七歲的夏天,而故事裡的男孩還活著。
「我有心臟病,在公車站突然發作的那天,隨身的藥瓶裡,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藥了。我每天都會檢查,照理說應該有藥的,可是卻沒有,大概是我忘記補充藥片了。
結果我死了,大家都以為是意外,連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從那天開始就被困在公車站那裡,沒辦法去其他地方。
直到那天,我又見到了他。他已經老了,頭上多了白髮,臉上也有了不少歲月的痕跡,他高中畢業很多年以來都沒再來過這裡,這個我們每天上下學都會碰面的公車站。
他看起來喝得很醉,絮絮叨叨地抱怨著老婆跟孩子,我看著他但他看不見我,心裡意外的平靜,因為我死了他去找別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何況都這麼多年了。
一直到我從他口中,聽到了我的名字,聽到了他跟我說對不起。
喝醉的人,講話顛三倒四,我卻也從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慢慢拼湊出了真相。是他偷偷倒空了我的藥瓶,所以我心臟病發時才會沒有藥,而他只是不愛了想分手而已。」
穿著白洋裝的女孩痛哭失聲。
「明明我是那麼愛他,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 ,而他只是想要分手就害死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憑什麼?」女孩蒼白的臉頰滑過了血淚,「事到如今,還說很愛我,他很後悔,人怎麼能無恥到這種程度呢?」
「我簡直恨不得殺了他,回過神時我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因為他身上戴著護身符,我殺不死他,所以我最後還是鬆手了,我身上的血,是我當時用手抓傷他,他噴出來的血。如果不是你給了我手帕,稍微消除了一些怨氣讓我冷靜下來,我大概再過幾天就會變成喪失理智的厲鬼吧,謝謝你。」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因為我能做得也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沒有能力超渡她,可是這樣放著不管,我又放心不下,她傷了人身上有怨氣現在算是怨鬼,萬一有道士看不順眼滅了她怎麼辦?不是每個人都有耐心聽她講故事的。
我正思考著該怎麼辦的時候,沒注意到她慢慢地靠近我。
「小弟弟,你陪著我好不好?」她伸出手打算抱住我。
「喂!妳別……」別輕舉妄動,不過我話還沒講完,她就被我身旁的防護咒彈飛直接化成了光點。
「唉……」我忍不住嘆息。
「風,只是超渡她而已,你嘆什麼氣?難不成你還想跟她外遇?嗯?」一身黑衣的神之敵從背後現身攬住了我,「你可是我的人……」
「那樣很痛耶。」那個防護咒雖然只是超渡意圖對我不利的鬼魂,但是是強制性的,鬼被彈飛的時候會很痛。
「覬覦我的所有物,我沒直接消滅她已經很仁慈了。」神之敵在我的頸間蹭了蹭,「風,跟我回家吧。」
「那個……」你不是打算直接綁我回去地獄吧?我只是出來散步一下耶。
「我吃完點心就會送你回來,風你沒意見吧?」神之敵親了我一口。
「我有……不,沒有。」看著他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立刻改口了。
總歸都是會被神之敵當成點心吃掉,還是別惹他生氣吧,我依靠在他的懷中認命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