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界異聞錄 第六章 願來世，我們只是平凡的一家人

　　「月哥，你要去哪裡？現在都亥時了？」

被叫住的少年以一手推開笠帽，朝叫住自己的聲音望去，見到自己年幼的小妹時

他倒是鬆了一口氣。

如果是自己的母親的話，可能現在就直接被硬生生地，從現在所站著的牆上拉下來了。

「雪晴，都那麼晚了怎麼還跑出來。」

「等你說了我再告訴你。」

「我有事要去辦，可能有一陣子不在府內。」

「月哥你講話都喜歡裝模作樣，所以你到底要做什麼事？你如果不說我現在就吵

醒所有府中的大家喔！」

「啊！這小機靈鬼。算了一不作二不休。」

月耀深呼吸一口氣之後，認真地望著年幼的雪晴說道。

「等你變強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去哪裡了。」

「變強？」

還小的雪晴來不及吸收他的話語，面前的大哥直接翻牆離去。

那一夜之後，上到朝廷官員，下至武林人士都知道一個傳聞，天君御武府的大公

子離家出走，當然府內也甚至不惜利用人脈尋找他的下落。

數年後，一個名為「月刀無暇」白玉生的假面殺手開始在江湖留名。

而現在有人要兌現當時的承諾了。





　　白露還附著在綠草上，太陽也還只是方展現它百分之一的熱量。

此時兵器的敲擊聲與喊殺聲不間斷地從教場傳出。

身披簡單白色內襯的君雪晴已是滿臉通紅，臉頰與脖子附近不斷地冒出汗珠，

手中的藻雪刀也跟他的主人一樣錯落著幾滴水珠。

作為對手的人無悔也沒好到哪去，除了汗如雨下之外還大口喘著粗氣，

壯碩的胸膛也因此劇烈的起伏著。但他卻是面露微笑，而喘氣也漸漸變成了平靜的呼吸。


「雪仔，我們這樣趁守仔不在時私下比武，戰績你還記得嗎？」

君雪晴也在同時重新擺起姿態，手中佩刀隱隱透出一股寒氣。

「八百戰，勝四百，敗四百。」

「這第八百零一場，就由我奪下了。」

「誇口！」

話音才落，兩口兵器已經開始互相較勁。君雪晴刀法刁鑽，次次直攻人無悔胸前罩門；

人無悔也非易取，沉重的黑槍在他手中猶如輕毫，屢屢擋下銀刀之攻勢，

眼見對手久攻不下，君雪晴身態一改，竟是鑽入對手身後死角之中，隨即一掌送出。

猝不及防的一掌雖是命中對手；卻是以傷換傷！兩人雙雙被震退數尺。

原來方才掌功送出之際，判魂槍的尾端命中了她之腹部。

「妳的刀法還是這麼刁鑽。」

「你的反應也是靈敏。」

「最後一招了！閻王點判——執筆譜生死！」

人無悔單手握住黑槍後半部，一股浩氣在槍鋒衝霄而出！眼神一橫，另一隻手再度緊握槍身。

人，踏步殺出了！

「雪霽刀寒——萬徑人蹤滅！」

藻雪刀伴隨一聲短喝入土三分，霎時地面之上竄出無數凜冽刀氣直往對手而去。

人無悔不逃不閃，手中判魂槍揮灑如筆直破刀氣，向她直襲而來！轉眼已到對手眼前。

 

君雪晴竟然將手中唯一的武器拋棄，赤手空拳面對黑槍的攻擊。

黑槍攻勢排山倒海，轉眼以到眼下，逼命之刻；卻見她不慌不忙，以平凡的一

掌硬抗黑槍！雙人交手瞬間，黑槍上原本飽含地雄力卻是被消弭殆盡！

「這招是！」

話音未落，君雪晴當機立斷，雙腳封住對方退路，一個錯身，另一掌再襲敵身！

即將得手瞬間，人無悔竟是依靠本能將判魂槍往自己身後猛然一刺！

三吋，是一掌得手的距離，也是槍鋒距離自身頸部的救命線。

「這次，算平手。」

「同意。」

人無悔接話同時，君雪晴同時鬆開了雙腳。

「哎喲喂，你真的有必要這樣死死的扣住我的雙腿嗎？」

他邊抱怨同時邊按摩著自己的小腿，君雪晴則是去拾取她的配刀，同時甩乾上頭的水珠。

「不這樣做，論體術我硬拚不過你。」

按摩完的人無悔成大字形癱軟在地，君雪晴則是拿起了事前準備好的外衣披在身上。

「唉，也不知道現在守仔到哪裡了。雖然嘆古今的信紙說他會先去魚日莊那邊，

但是他來中原一定會去找她。」

「你是說血染衣？」

「嘿阿，你也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本來就……哎呀我也說不上來，總之不要出事就好。」

「嗯……」

提到血染衣一向輕鬆的他也不禁皺起眉頭，君雪晴也是蹲坐在他身旁望著遠方沉思。

關於血染衣她本來就所知甚少，所知的也只是子墨守願意透露，或是已故的子墨靈心

說溜嘴的故事。

只知道她是人靈大戰之後的遺留在人世的精靈族的後代，至於是哪一個種族就不得而知，

還年幼的她被當成奴隸，在黑市經過漫長且黑暗的生活，之後才經過輾轉被收養。

也許是創傷所留下的疤痕，也許是看過世間的險惡，她都會對他人保持著警惕及惡意；

子墨守也不例外。

她也對這位師弟的競爭心理格外強烈，子墨守做什麼，她也要求自己也要

做到甚至更好，也不曾對這位師弟擺出好臉色。

而君雪晴不知道的是，子墨守正是逼得她離開劍藏居、離開子墨靈心、拋棄自己名字的元凶。


「那一天，是你逼我離開劍藏居。」

「是。」

「是你剝奪走我最後的尊嚴。」

「是。」

「那你哪來的臉來到這找我。」

「因為我需要你。」

沉默，是無法反應。也是暫時消火的象徵。

「不差的回答。」

「既是不差那可以把我從樹上放下來了嗎？」

眼見到雙手雙腳被反綁在樹上的子墨守懇求般望著血染衣。

才與血染衣鏖戰的他因何被綁在樹上呢？讓我們將時間撥回去幾個時辰前。

被血染衣一把拉起的他鬆懈之時，把握時機的血染衣一把將無力的他拋到樹上，

再用樹上的藤蔓將其五花大綁，體力盡失的他已無反抗之力。

「好了，我也不願與你糾纏，直說你為何來到中原，以及你接下來做何打算？」

「中原有一股暗流正在蠢蠢欲動，所以我原本是打算來向你詢問情報的，順便將

這個交給你。」

被五花大綁的子墨守試圖將藏在身上的卷軸取出，於是開始向毛蟲般扭動，見到

他這副模樣滑稽的模樣，身心俱疲的血染衣也慢慢回憶起了曾經的日子。

懊悔，也漸漸浮上了心頭。

是不願再投入感情，所以讓刀劍代替自己的言行。

是不願再受傷害，所以慘忍得令人敬而遠之。

是自己太過珍惜那段日子，所以才不願回憶。

一個是年輕有為、被稱為聖朝三傑之一的「守」

一個卻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江湖人避之唯不及的「血染衣」

咚！

暗紅色卷軸掉落的聲響強行打斷了她的回憶。

也好，她心想，繼續回憶下去就會沉浸在過去中吧？

她也沒有多想就撿起了，拆開上頭綁著的絲線，她想看看裏頭倒底是寫些什麼

，是無關緊要的閒話、訓斥她離家多年、還是是武功精要？

然而映入她眼瞳的是……

　　很辛苦吧？對不起，我沒能體會你的感受；或許我知道你的過去，但是我

無法替你分擔。我一直很懊悔為什麼到頭來，仍是離你這麼遙遠。為了讓你遠離

那段過去，不斷的試圖讓你接近人，想要讓你體會「人」並非全都是骯髒不堪

我太過自私，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我以為我不涉江湖，就可以讓你們遠離一切風風雨雨。

我以為我不對你們做出強求，血劍宗的悲哀就可以由我畫下休止符。

我錯了，我讓你們活在世人的目光之中。

我錯了，我讓你認為自己不過是代替品。

你可以不用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師傅，也可以不用原諒守。

但是別再恨了。

活得像自己就好，無論是子墨天衣，還是其他名字。

願來世，我們只是平凡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