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動結束的這一天... ... 嗯,真的很不好意思,又把這小倆口抓出來了
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那熟悉的米色天花板。
然而思緒就好比怠速運轉的車輛。約莫兩秒過去,吳翊傑才意識到自己正半躺在客廳的懶人椅。攤在大腿上的是這個月的咖啡期刊,在昨晚下班順路買的。
稍微折到一點。在心底默念著,起身同時隨手放去茶几。下意識看向牆上的掛鐘,那不知該用前衛還是藝術形容的造型儘管不是自己的風格,但還保有基本的告知時間的功能,也就無所謂。
來到廚房。放在流理台瀝水的空碗、馬克杯等餐具都是成對的。洗碗精儘管不是自己慣用的牌子,但久了發現也挺好用的。
至於冰箱滿滿的冷凍食品,倒是和之前沒什麼差別。
「哦哦,總算醒了。」
嬌小的她從牆後探頭,就像是童話故事中對魔法感到好奇的小女孩。說來那鎖骨以下腹部以上的部位的確和小女孩一樣絕望──
「吃我頭錘!」
──由下往上的衝擊貫穿吳翊傑的天靈蓋。頭錘不應該是從上方搥下來嗎?之類的疑問就暫且不提。
「痛死啦!」
「頭錘人的就別自己喊痛啦……」
「沒辦法啊!傷害是公平的嘛!」
聽來有些道理但又似乎不是如此,而且總覺得這對話很是熟悉。讓吳翊傑不只哭笑不得,還有些懷念。
不過比起這些,現在更重要的是敞開的冰箱。
「滷味還炸雞?」
「炸雞!」
看那高舉雙手歡呼的模樣,確有幾分女孩的稚嫩。吳翊傑笑了一笑,炸雞連包裝袋放進微波爐。
※※※
和溫瑀珊同居至今,已經過了半年。看向那披著懶人毯又蹲坐在懶人椅的她,那套在左手無名指的銀戒,讓吳翊傑有種淡淡的感慨。
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年。看去窗外,相較於去年那不像一月的冬天,今年倒是冷得不像話。
「喝可樂嗎?」
「身為咖啡廳老闆當然是喝咖啡啊!」
「……炸雞配咖啡是什麼神搭配?」
於是吳翊傑讓出空間,溫瑀珊則一咕溜地起身,操作起居家用咖啡機。
「妳泡妳自己的就好了。」
「哎哎!」
只見溫瑀珊誇張地撞上矮櫃,手按著櫃子緩慢跪倒,另一手則輕摀側臉。
「比起我……你果然還是、覺得便利商店的年輕妹妹比較好……」
「我只是跟她買可樂而已!」
「比起我……你果然還是、喜歡巨乳吃我頭錘!」
「別自己講到腦羞啦!」
半年來都是這樣吵吵鬧鬧,偶爾還會出點皮肉傷。無論是按著下巴單手撐地的吳翊傑還是抱頭蹲下的溫瑀珊。
但這也是一種幸福吧?吳翊傑無意識地抬起嘴角。
「痛痛痛……呃,突然笑什麼啊?不會是撞壞了吧?」
真撞壞了也是妳造成的啊。這麼思忖著,吳翊傑笑出聲音。
「真、真的撞壞了哦?喂──咿,翊傑,回來唷~Come Back~ 緊鄧萊哦~」
「妳白痴啊?」
「什、居然用這麼清爽的笑容罵這麼惡毒的話……被附身了對吧!這時就只能灌咖啡了!」
「這什麼邏輯!」
「灌到魔神仔逃跑為止!」
「這宮廟的除靈手法也太砸錢了!」
如果要說唯一值得慶幸的,那就是剛過下午三點的現在,隔壁住戶都在職場揮汗費神,因此沒有人會來檢舉這對擾人安寧的小倆口。
「翊傑,你要看哪一台?」
「電影吧。」
「那就宮廷劇囉。」
那是比電影還要命的大長篇。於是吳翊傑默默拿出手機。
「明明是你說要看的!」
然後手機就被抽走了。有夠不講理。
但五分鐘後溫瑀珊就自己轉台:
「平常看客人的嘴臉就夠煩了為什麼還要看這種片虐待自己?」
吳翊傑深有同感地點頭。
「看辛普森好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兩人笑得比白痴還白痴。
「差不多要準備晚餐了吧?」
「微波爐嗎?」
「才不是!吼,難得我們都在家,你就不能有什麼表示嗎?」
先看到溫瑀珊那明顯有所期盼的眼神,吳翊傑接著看去電視櫃旁的抽屜,觸電般起身:
「我去買晚餐!」
「等、我是說我來作──」
「妳難得排休不作沒關係!」
「可是我想──」
「不作沒關係!」
「我想作啦!」
在此聲明,兩人說的是晚餐。
另外,吳翊傑剛才看的抽屜是藥品區。
而胃藥在上禮拜吃完了。意即沒有急救手段。
吳翊傑使出長年在業務界打滾的渾身解數,最後兩人決定叫外賣。
「難得我想作菜的……」
溫瑀珊嘟著嘴的模樣雖然可愛,但這話卻讓吳翊傑嚇得直冒冷汗。
「算了,都在家也好啦。」
又不知怎麼的迅速轉換心情。看溫瑀珊樂陶陶地捏了一貫握壽司入口,滿足到身邊都要飄出花似的。
整理之後,又是電視時間。一如往常的有著明確政黨色彩的新聞,唯獨在天災人禍時才給觀眾一點喘息。於是溫瑀珊關了電視,吳翊傑下意識問:
「不看了?」
「我按錯啦。」
吐了吐舌頭丟出搖控器,準確地落進吳翊傑手裡。
「我泡咖啡。要喝嗎?」
「嗯,交給妳了。」
不到幾分鐘,從溫瑀珊的方向飄來濃郁的咖啡香;剛好就在節目告一段落時,她也轉過身來。
「來囉來囉~瑀珊店長特調,翊傑特仕版唷!」
「那是什麼咖啡……」
接過杯子時,吳翊傑不住瞪大眼睛。
覆蓋了黑咖啡的深邃顏色,也不是常見的拿鐵拉花。
而是「Wanna Marry me」的字樣。
「瑀珊──」
「等下等一下!就算是我提出來的,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
這一會才說得振振有詞的溫瑀珊,下一刻就俏皮地眨了眨眼:
「在我喝完這杯咖啡──」
「根本不用那麼久。」
「──之前、哎?」
溫瑀姍的驚呼,和咖啡杯底放上茶几的輕碰聲響重疊。
同樣重疊的,還有映照在地毯上的,兩人的影子。
***
「過程大概就這樣囉。」
話了,溫瑀姍端起手邊的紅茶。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那剛好在燈光下的戒指閃爍耀眼的銀色光輝。
在她面前,是不知何時雙頰羞紅、兩眼閃爍憧憬光芒的葉芯玥。
「怎麼可以這麼浪漫……」
「妳的感性沒事嗎?」
「哎──可是、可是那是接吻哦!接吻耶!用接吻代替回答,我只有在電影看過啊!」
在剛過午餐時間的咖啡廳,葉芯玥就像第一次聽到愛情故事的國小女生又叫又踢著騰空的雙腿,教人不住莞爾。
「這個嘛……其實是他先說的啦,但我那時唬弄過去了,才想說補他一個。」
「哎哎!」
意想不到的爆料讓葉芯玥的聲音頓時拔高,溫瑀姍一邊擦著盤子的水漬邊說:
「誰叫他什麼時候不說,偏偏在我被鬼椒咖啡辣得說不出話的時候說。那幾天我還接到他同事電話,問我『翊傑發生什麼了啊』之類的。」
「那完全是妳的錯啊!還有鬼椒咖啡是什麼東西!做出那東西的人是腦袋只剩鬼椒嗎!」
「我本來想說撐過美乃滋咖啡和芥末咖啡的我應該沒問題的。」
「會去喝那種東西的妳的腦袋已經出問題了啦!」
從第一次來店之後,葉芯玥成了這裡的常客,兩人的交情持續至今,漸漸形成現在這樣東聊西扯、裝傻吐槽的交流模式。
「不過這樣一來……呼呵呵。」
葉芯玥刻意笑得像是惡作劇的小孩。
「從今天開始,就要喊妳吳太太~對吧?」
「嗯,可以啊。」
溫瑀姍隨興答道,拿起下一張盤子擦拭。
「……還是瑀姍吧。」
自討沒趣的葉芯玥拿起自己的咖啡。有點涼了,但一樣美味。
「對了,芯玥妳來得及嗎?」
「公司嗎?不用急啦,現在也才剛過一點呀。」
「那時鐘昨天晚上就壞了哦。」
葉芯玥一愣,連忙抄起手機。
「已經兩點、我還沒交早上的資料!還有拜訪客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儘管葉芯玥衝出店門,但卻直到關上了門,那彷彿知悉絕望的哀嚎聲才告歇。
就像交棒似的,吳翊傑推開店門。
「葉小姐是怎麼了?」
「嗯~該說是接觸到人算不如天算的一鱗半爪吧?」
吳翊傑挑了挑眉,來到吧檯。
「這是我的客戶送我們參考的。」
拿出公事包的是一張張的婚宴會館簡章,還手寫了各方案的折扣價碼,也夾上負責人的名片。
「時間就以妳為主,慢慢決定就、唔。」
吳翊傑之所以停下,是因為溫瑀珊的食指按在唇上的關係。
「根本不用那麼久。」
眨了眨眼,放上熱氣裊裊的咖啡。
兩人相視而笑,同時啟口:
「「在我喝完這杯咖啡之前。」」
擺在桌上的手,亦靜悄悄地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