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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曆50年12月7日(下)

作者:Vincent│2018-11-28 06:43:41│巴幣:0│人氣:158
的現場淬死……牧師與小叉是姊妹……神怒般的雷雨……結界啟動……瘋狂……
  多多少少有些關連,我不知道這重不重要,但真的很令人心煩。
 
  我越過黑衣女子與蜈蚣怪的屍體(身上都覆滿了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灰白沙塵),靠近大門的地方有個碎裂的大凹洞,凱斯曾在那個位置拚死纏住骷髏怪,而現在只留下一具破
碎的屍體面朝下倒在那,上頭能認出凱斯的衣服,但剩下的部分卻非常悽慘,一片血腥中只有左手臂因為往外伸的關係沒有留下傷口,其餘全身上下都是傷痕累累,背脊很顯然因
遭猛擊而粉碎。
  「他死了嗎?」我抬起頭,說話的人是艾利薇,她已經爬起身來。
  我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死透了。」
  女孩低下頭,閉目道:「凱斯身為士兵力戰而死,即便靈魂逝去,也將在暴虐君王的寶座前重獲權貴與力量。」
  氣氛又開始凝重起來,我趕忙轉移話題:「妳的手腕……需不需要固定一下?」
  艾利薇搖頭:「我的傷不要緊。現在這裡只剩我們兩人了,互相幫忙,好嗎?」
  「說吧,要我做什麼?」
  「我們得繼續前進,盡快趕到東塔樓與西塔樓兩位領主開會的地方。」
  我不敢相信她還會想繼續在這裡亂逛,搖頭道:「不可能,光靠我們處理不了這件事的。而且……而且這場災難的傷害已經遍及全城了,等到事情結束後人們會開始尋找怪
罪的對象。牧師都跟我說了,艾利薇,妳會是這場災難的代罪者……要不然就是我。」
  她愣了一下,遲疑道:「你……叫我『艾利薇』?」
  我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趕緊說:「我聽海克斯特牧師、還有凱斯都是這麼叫妳……這不重要,重點是我們會成為這場災難的--」
  「『這不重要』?」女孩生氣的說:「你說我的名字不重要?」
  等等,重點怎麼跑掉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代罪羔羊……等等,不是,我的意思是--」
  女孩很快的打斷我:「『艾利薇』是民兵會的人給我取的名字,只有上級會用這個名字叫我。」
  我嘆了口氣:「好吧,『姑娘』,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你可以叫我的氏族名『那可』,大塊頭。」
  為什我要叫妳『那可』……『艾利薇』這個名字明明就比較好聽。「妳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大塊頭』這稱呼聽起來很笨的樣子。」
  艾利--那可的反應出乎我的預料,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是誰。」
  「妳不知道?」不可能!我的人頭價值300金幣,為了防止通緝犯逃出城,守城的民兵應該都看過我的懸賞肖像。而且,海克斯特牧師跟凱斯都認識我,他們--
  「慢著,」我喃喃自語:「他們提到我名字時都是用獸人語,這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
  「什麼很奇怪?」那可很好奇。
  我清了清喉嚨,低頭看著她,用獸人語說道:「我叫嘎爾,妳聽過這個名字吧?」
  「對不起?」那可小心翼翼的說:「我完全聽不懂……你說得是獸人語嗎?」
  果然。
  我改用通用語回答:「妳可以叫我『舞風鬥士』,我的身分是傭兵。」我慎重的強調:「很厲害的傭兵。」
 
 
 
  那可不信任我,我感覺得出來,畢竟我們幾個小時前才在大雨中打了一架。
  我告訴她我受雇於海克斯特牧師(我不算說謊吧),她沒多說什麼,只是指了指大廳左側那扇被骷髏怪打爆的石門,意思是我們可以走那條路繼續前進,完成牧師委派的任務
。我也沒再多說什麼,我欠她一命,這是事實。
  我走在前面,右手緊抓著鋒銳的黑漆短劍。胸口的內傷已經沒在痛了,但體力耗盡的我走路還是有點晃,任何有力的拳頭都可能把我擊倒在地,情況非常不樂觀。
  那可跟在後頭,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舉著重型十字弓。由於重型十字弓要用上小絞盤,需雙手才能操作,因此弓上的那發箭矢是我幫她裝填上的--遇到麻煩時她單手可以發出
那僅有的一箭,但要想再操作小絞盤拉緊弓弦重新裝填箭矢,顯然是沒辦法了。
  蜈蚣怪跟骷髏怪都是從石門後冒出的,我心裡清楚門後肯定是充滿死亡與危險的血腥空間。握短劍的手已經開始微微冒出冷汗,我按著以往在人類組織那裡受訓的經驗,小心
翼翼貼著牆,從門的右側靠近。身後的那可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謹慎,她露出催促的表情。
  我指了指耳朵,要她仔細聽。石門(雖然只剩一堆碎塊)後的空間有聲音,很細微,我是在靠近後才聽到的,似乎是液體的濺動聲。
  不久後,我已經緊貼在入口的右側,除了水聲以外、還有呼吸的氣音……似乎不止一個。我閉上雙眼,心裡清楚,敵人數量較多,取得先攻是唯一的機會,接下來那可的援
助必定會慢個幾秒,而且只能偷襲其中一個。
  先是蜈蚣怪,然後是骷髏怪,在這之後會遇上什麼?
  神啊,給我力量吧。
  睜開眼的瞬間,我迴身跨過碎石堆,奔入房間。
 
  我呆呆的停了下來,眼前的場景跟腦海中血濺四處的情節搭不上線。石門後的房間只是個小馬廄,有乾稻草與三匹馬兒,其中一匹馬低著頭正在喝水。不過我的視線馬上就被
另外兩匹吸引過去,牠們的位置剛好在陰影下,安靜無聲。我皺起眉頭仔細觀察,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那兩匹馬一動也不動……睡覺中。
  沒別的了。
  不對!這一定有詐,聰明的我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個幻術。我大跨步向前,伸拳頭敲了敲那匹在喝水馬兒的頭,解除眼前的幻象。
  那匹馬抬起頭來,噴了我一臉的水。
  我被暗算了!我踉蹌的退後,頓時間明白了。「那可,退後!」我用左手護住隨後踏入房間的那可,右手舉起黑漆短劍:「這些看起來像馬的邪惡傢伙是駱駝假扮的!牠們會
用口水進行遠距攻擊!」
  「『舞風』,蹲低下來。」
  舞風?那是在叫我吧,我蹲下來。那可直接拿起十字弓敲我的頭。
  「清醒了嗎?」她問。
  這一下真不輕,我眼冒金星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我確實清醒多了。
 
  我稍微搜索了一下四周,看有沒有連通外界的出路,實在很難相信有人會牽馬經過大廳,將牠們養在屋內。結果,我們在走道盡頭處找到一個……地道。
  地板上有個往下開的木頭活門,原本鍊在上頭的鎖被人打開扔在一旁,門板也是開著的。向下看去,是一條通往底下樓層的狹窄通路,下頭漆黑無光(對我來說是沒差啦)。
  「我們需要一盞提燈。」那可小聲說。
  我回過頭,詫異的看著她:「妳不是會魔術嗎?我記得妳曾變出一個會發光的人影。」
  「那不是魔術,是幻術。」那可回答時語調有些僵硬:「我……混亂的那段時間,已經用盡我所有能展現的幻象了。要等這些能力恢復,需要很長的時間。」
  對了,如果她還能使用魔--呃,幻術的話,在面臨那具骨頭人時早就施展出來了。那壺不開提那壺,我想我問了個蠢問題。
  我轉移話題:「我想,這裡由我來帶路吧,我眼力很好。」
  那可搖頭:「別鬧了,樓梯下頭會更暗,到時候我們很可能得摸黑……誰知道底下會不會潛伏什麼生物,而且也許有其他魔法陷阱。」
  摸黑?我笑了起來:「世上沒有任何環境可以讓我摸黑的。就算在無月夜晚下的密林、數百呎深的地底迷城,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黑暗視覺,遺傳自我母親。
  「……好吧,那由你帶路。」那可的表情似乎有些相信:「不過,你走前面要小心一點,我覺得下頭很可能有危險。」
  「嘿,還記得我的稱號嗎?」我自信滿滿的說:「『鬥士皆不怕死亡,因為他們只求生命的光采。』這是我老鄉的格言。」
  我大踏步走到通道前,眼前這條通路是一道往下的石砌樓梯,寬度對我這樣魁武的身形來說實在太窄了點。而且,我必須盡量壓低身體,頭才不會敲到馬廄的硬地板,這是哪
個白目設計的祕密通道啊?我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了幾階,停步往前望了望,對還在入口的那可說:「這裡沒問題,妳跟在我後面吧。注意樓梯落差蠻大的,走起來有點陡。」我說
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四周空氣好像振動了一下,然後在我反應過來前,身後傳來磅的一聲重響。
  入口的木頭活門突然關了起來,我回過頭時,正好聽到門重新上栓的聲音。
 
  門的另一端傳來那可的驚叫聲,我連忙往樓上奔去,結果頭直接撞上過低的天花板。
  我痛得眼冒金星,耳中隱約聽到新的聲音--低喃聲,一陣又一陣,彷彿由狂人口中所吐出的語調。我抱著頭開始往樓梯上方爬,上頭傳來那可重型十字弓發射的聲音,但低
喃聲並沒有因此止歇,反而更加響亮。
  「舞風,它們有三個……」那可大聲警告著,但中間的話被馬兒的嘶鳴聲蓋過。當嘶鳴聲止歇時,我再度聽到那可的聲音:「……箭矢直接穿過一個,完全沒用,它們是
……」又是馬兒的叫聲,另外兩匹馬兒好像被吵醒了,接下來上頭三匹馬輪流的叫,那可在說什麼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偷襲了我跟那可,還把我們隔開!我摸向門板,試著往上推,很快就確認門已經鎖死了。「你這個被白蟻蛀爛的破東西!」我對門破口大罵,不過它沒有反
應,逼得我抽出那把黑漆短劍,看準活門上鎖鍊的位置,用力刺擊。但,我手抖得太厲害,這一擊刺偏了,劍刃從門板上擦過,我只覺得力道一滑,黑漆短劍從我手中脫手飛出,
掉到樓梯下方某處。
  我用力搥了木頭活門一拳,當然一點用也沒有。不過也沒關係了,因為馬兒終於不叫了,上方隱約傳來那可跌跌撞撞逃跑的腳步聲,留下我獨自被鎖在漆黑的地下密道。
  我費力的在這狹小空間轉身,然後大跨步朝樓下奔去。
 
  儘管四周已經沒有一點光線,我眼中仍能看見黑白的景像,那把漆黑短劍很快就在途中撿了回來。找回武器後,我又往下跑了十幾級樓梯,然後就到底端了--一條惡臭撲鼻
的下水道。
  這裡不但潮溼,而且陰冷,跟上頭的環境大不相同。不過幸好通道也變寬許多,我一路往前跑,偶爾兩旁會出現下水道分支,不過全都用特殊的柵欄阻擋住,以免跟其他水道
連通。那些柵欄是打得開的,但我想上頭應該都佈滿了陷阱與結界。是的,對我來說路線很簡單,就是筆直往前的那條。
  我並沒有跑多久,一陣子後眼前出現的景象讓我慢下腳步。正前方有一具屍體仰躺在惡臭的水道中間,那人口鼻上都是凝固的血,身子上則覆蓋著四五團黑呼呼的東西。我停
止奔跑,瞇眼仔細往前看,接著心馬上涼掉半截……那具屍體身上覆蓋圍繞著的,是成犬般大小的胖蜈蚣,有些一動也不動,有些則緩緩扭動著。那人是怎麼死的,我一點也不
想去猜。
  我深吸了一口氣,握緊短劍。對,路線很簡單,就是筆直往前的那條。
 
  兩旁的牆壁夠狹窄,也許我可以撐注兩邊牆面爬上去,從上頭越過底下的蜈蚣群。
  老實說爬牆我還蠻擅長的,而且我天生力量就比較大。但水道兩旁的牆面只是稍微不平,再加上潮濕滑溜,比磚牆好爬不了多少,摔下來的可能性很大。
  到時候再說吧,反正不過是幾個蜈蚣寶寶罷了。我將短劍叼在嘴上,盡量悄聲的脫下身上的鑲嵌皮甲--這花了我整整一分鐘的時間--然後將笨重的防具塞入背包內。左右
手分貼兩側濕冷的牆面,我撐住自己的身體,開始往上爬。
  我花了三四秒的時間,輕鬆爬高10呎。然後我喘口氣,把身體的重心放前,開始試著往前挪動,只不過這次就沒這麼順利了。就在我伸出右腳往前移動時,左腳突然一個打
滑,我整個人就往下摔去。當撞上地面時,我左膝先著地,尖銳的刺痛麻痺我整條左腿。我竭力忍耐不叫出聲,口中的黑漆短劍割傷了我的嘴角,血水湧入我的口腔。
  一陣劇痛引起的頭暈目眩,我勉強自己抬起頭來,前方四五條蜈蚣已經受到驚動,一條條朝我的方向爬來。要命的是,牠們在黑暗中也看得到我,而且速度並不慢。
  我趕緊拖著疼痛的左腿爬起,那時蜈蚣群已直逼到我面前,我慌忙之下再試著往上爬,但靠那條奄奄一息的左腿根本不可能!我又摔了下來。
  我仰躺在地上,原本就被燒得破爛的衣服,從左袖一路裂到肩膀。耳畔響起答答答的爬行聲,我勉強抬頭,眼前一隻蜈蚣寶寶張開可愛的口顎朝我的胸口撲咬過來,我奮力翻
滾躲開,讓蜈蚣寶寶撲空到一旁。接著,我對天發誓……我親耳聽到牠口顎咬合時發出猶如鉗子夾下般的金屬聲響。在這驚心動魄的瞬間,我的左腿很神奇的突然痊癒了般,整
個人反射性的蹦了起來,朝剛來的路奔逃而去。
  耳裡可以聽到剛剛撲我的蜈蚣寶寶緊追在後,我跑動時全身都在痛,花了整整三秒的時間才把口中叼著的短劍換到右手上。當我煞住腳步轉身時,背後那隻蜈蚣寶寶立刻飛撲
上來,而我也懶得閃開了,一劍貫穿牠露出破綻的肚子。
  蜈蚣沉重的身軀將刺入的短劍一同往下帶,我趕緊用左肩頂住牠的身體才即時把短劍拔出來,然後我退後一步讓蜈蚣寶寶的屍體癱倒在地……這一下幸運的命中要害,一擊
斃命。
  還有三四隻,就在前方三四十呎處快速逼近,我得想辦法不被牠們圍攻。
 
  脫下皮甲後我全身稍微靈活一些,最主要是我強健的四肢都不再受到束縛,雖然身體失去保護,卻可以跑得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快。
  我可以跑得過這些蜈蚣,但是問題的重點在於牠們全擋在前方的路上,硬衝的話大概會被一蟲一口咬個三四下,我有信心我一下也躲不掉。從剛剛的交手就可以感覺到這些蜈
蚣寶寶攻擊靠得不是蠻力(事實上牠們的力氣很小),而是靈活迅速的撲咬,有點像是毒蛇一般……很胖很大的毒蛇。我很清楚,在全力奔跑的情況下,我沒有閃躲的餘力。
  牠們又更加靠近了,我倒退著走,雙眼緊盯著牠們。蜈蚣寶寶們接近的速度愈來愈快,前兩隻後兩隻--好吧,牠們有四隻--擠成一團前進,把路堵得死死的,實在沒有可
趁之機。
  六分鐘……還是七分鐘?我跟牠們耗了一小段時間,每當牠們太過靠近時我就會轉身奔跑拉開距離,我想我已經把牠們搞得有點火大了,牠們一遍又一遍的人立起來,然後
大開銳利的口顎向前撲。牠們肥大的身軀為攻擊製造驚人的氣勢,口顎夾下時喀喀喀的響,我盡全力跟牠們保持安全距離,腦海中想著自己要是被咬到大概就玩完了。
  終於把牠們一路引來這麼一大段距離後,我回過頭,知道自己已經退到樓梯的位置了,我轉身往樓上衝了十幾階--樓梯的落差很大,有點費力--然後卸下背包,從裡頭拿
出海克斯特牧師給我的深藍色小袋子,揮短劍將上頭的絲線割斷,翻過來將裡頭的金幣叮叮噹噹全倒入背包。
  我解下先前藏在我後腰束帶上、那個寫滿看不懂文字的卷軸,攤開來塞入小袋子內(真沒想到它會在這裡派上用場,我心想),順手把割下來的絲線柔成一團,丟入袋內,當
作火絨。
  我往樓下看,那群蜈蚣已經出現在樓梯底端,沒剩多少時間了。我快速的拿起背包放在膝上翻找,袋內除了錢幣以外,還裝著一件鑲嵌皮甲、一瓶海克斯特牧師給我治傷用的
藥水(但似乎沒什麼效用)、一個空掉的水袋。最後,我在袋中最底下找到那兩樣東西:生火用的燧石與鐵片。
  蜈蚣們開始往樓梯上爬,樓梯這段路比較狹窄,因此牠們得一個接一個排隊前進,但牠們速度仍然很快,似乎完全不受樓梯高低的落差。答答答的爬動聲使我的心整個揪起來
,我連忙取出燧石與鐵片,握在手裡卻是一片冰冷……剎時間,我腦海中閃過不祥的畫面:一段時間前,我曾發瘋似的在大雨中走過,燧石已經泡過水了。
  我腦筋一陣錯亂,這是怎麼搞的?該死的我竟然到現在才想起這件事!為了確實執行放火的計畫,我刻意把牠們引到較狹窄的樓梯間,卻也同時把自己逼到絕境……後頭大
概再往上爬一段時間就是盡頭,一道上鎖的活門。天啊,我竟然笨到說--
  我看到只隔一階遠處,一隻蜈蚣寶寶人立起來,近到我只要前傾一些就可以伸手摸摸牠的頭。牠是什麼時後爬上來的,我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牠,就像蛇一
樣,先是立起,然後飛射般的撲擊過來。
  蜈蚣的口顎朝我腹部夾下,我想起先前也被大蜈蚣這樣咬過,只不過那時候有穿皮甲,而現在只剩一件被燒得焦焦的破衣服。要想閃開已經太遲了,我因牠的力道與重量往後
翻倒,後腰重重的撞上背後的台階,我聽到自己不自主發出一聲痛哼。
  然後蜈蚣退開了,我艱難的喘了口氣,用手撐起上半身,發現蜈蚣寶寶正在甩著牠的頭,因為牠大得不自然的口顎正卡著我的背包。裡面的錢幣隨著牠瘋狂掙扎發出叮噹聲響
,我心疼的看著好幾枚錢幣從袋中掉出一路滾到樓下去。
  蜈蚣寶寶很快就將背包甩到一旁,我的短劍也在差不多時候刺入牠的身體,這一擊雖然碰上了牠黑色的硬殼,但短劍仍足足刺入兩吋左右的深度,小蜈蚣的外殼顯然沒有大蜈
蚣那樣堅硬。當我把短劍拔出時,一些噁心的汁液噴到我身上。牠倒下了,而且很快就被身後的同伴踩過,我也沒再多作逗留,迅速爬起身來,抓起藍色小袋子往樓上跑去。
 
  我再次跟牠們拉開一段距離,這也意味著我離盡頭愈來愈近了。我往下望去,沒法看見牠們的身影,我最多只能在黑暗中看到60呎遠的黑白景象,再更遠就是一片漆黑了。
不過,我仍能隱約聽到遠處答答答的聲響,我知道牠們不會放過我的,畢竟比起躺在下水道內那具有點發臭的屍體,我比較新鮮可口……聽起來不像普通蜈蚣會有的觀念,當然
,普通蜈蚣也不會大到可以吃人。
  我摸了摸腳下的石階,不知道用短劍砍它能不能產生火花,我看了看手中的短劍。
  答答答,那惱人的聲響好像直逼我而來,我趕緊往樓下看去,果然遠處有蜈蚣正快速的爬來。我喘了口氣,沒有剛剛以為的那麼近,但也快到我這了,無論要嘗試什麼都等盡
快。
  我把藍色小袋子放好,讓它可以接到火花,然後舉起短劍,看準位置用力刺向石製的台階。
  順利命中,但是失敗了,一點火光都沒有。
  我不死心,再次--答答答的聲響嚇得我一身冷汗,那聲音緊催得我覺得自己快被追上了,我趕緊往樓下看去,果然蜈蚣已經愈來愈接近,我大概剩不到十秒的時間。我喘了
口氣,用力刺在台階上,當短劍與台階撞擊時我手都快要被震麻了。這次也是精準命中,但沒有一點火花。
  沒有時間了,樓下有兩隻蜈蚣已直逼我眼前,我抓起腳邊的藍色小袋子,站起準備轉身而逃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還有一隻呢?
  答答的聲音,近得令人毛骨悚然,我緩緩抬起頭,一隻蜈蚣寶寶快速爬過天花板,迅速越過我的頭頂,然後沿著牆爬落到地面,阻斷我後方的去路。
  好吧,原來牠們會爬牆,虧我最初還想從牠們頭頂爬過呢……真可笑,我發現自己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我就算敗了也不覺得丟臉,」我說著,意外地,語氣比
我想像中平靜:「聰明的小乖乖,如果是一挑一的話,你們這些蟲子沒一個是我的對手。」
  牠們當然聽不懂,牠們打出生以來大概就只懂得吃、或是交配。在一片答答聲中,牠們飛快的前後包夾住我。
  我側過身子,讓自己背貼著凹凸不平的石壁……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我心想。
  舉起短劍,我用力削了身後石壁一劍,然後,在爆響聲中,我沒有看到火花。同時,兩邊的蜈蚣一同人立起來,讓我沒有任何閃躲空間,而這次我也沒有背包可擋了。
  我想到父母、想到曾跟我一起在人類那邊工作的同伴、也想到我夢想能娶到的半獸人女孩:愛門。
 
  等等,應該不會那麼糟吧,我心想。
 
  這個樓梯的高低差很大,我心想。
 
  鬥士皆不怕死亡,我心想。
 
  我縱身,勉強越過下頭兩隻蜈蚣的頭頂,跳了下去。
 
 
 
  的確沒那麼糟,但是摔得很痛,畢竟我必須跳得很大力,才能確保自己一次越過兩個蜈蚣。
  簡單來說,我落「地」時右腳確實有碰到台階,但左腳卻整個踩空,所以我整個人往後一摔就一路往下滑去。要說感想的話,我記得在自己終於停下來之前,後腦勺不斷被凸
起的台階敲到,很痛。
  最後我蹣跚的爬起來,發現自己就這樣一路摔到樓梯底端,不禁為自己沒有昏迷感到得意。然後我發覺這也沒什麼好得意的,我手中的短劍跟藍色小袋子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原本背在肩上的短弓也不見了,最重要的是我的背包還有錢全都落在樓上,我現在全部的財產,只剩下身上這件……燒焦外加左袖裂開的破衣服。
  我摸著後腦勺上新增加的腫包,頭昏眼花的望向樓上。樓梯上方,遠遠傳來答答答的移近聲--當我發覺那些蜈蚣沒有辦法像我這樣英勇的飛躍下來,又重新得意起來。
  好吧,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再重回樓上了,我轉向面前的道路,邁開腳步。我的速度那些蜈蚣追不上,沒問--我腳步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暈眩感幾乎要將我活埋在天旋地轉的世界裡,全身上下開始劇痛起來,我驚覺到自己肌肉拉傷了,沒辦法再跑。
  我爬起來,耳裡聽到的答答聲又開始愈來愈近了。可惡……竟然會發生這麼蠢的事!終於度過最難的關卡,卻失去了前進的速度。
 
  大概一兩分鐘後吧,三隻蜈蚣飛快的追了上來,牠們起先是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然後不到十秒的功夫就直衝到我身旁,而我,只是靜靜趴在石梯底端,等待最前頭的那隻露出
破綻。利用這條狹窄的石梯,我至少可以確定攻擊前面那隻時,後面那隻沒辦法撲過來攪局。我不怕牠們在這爬天花板,因為樓梯底端不像入口處那樣,離天花板的距離過近。
  當最前頭那隻立起來準備咬我時,我直接爬起來給牠較柔軟的肚子結實的一拳,立刻將牠放倒到一旁。
  第二隻很快就無情的踩過第一隻,這一下使得牠的位置過高。要知道這裡可是樓梯哪,當時牠們從樓下爬上來時我沒辦法瞄準牠們的肚子要害,而現在的情形正好相反,我立
刻給第二隻腹部一模一樣的一拳,毫不偏心。這一擊下去後,第二隻搖晃了起來,支撐了兩秒後倒向一旁。
  第三隻蜈蚣寶寶爬上右邊的牆,我喘了一口氣--胸口又開始痛起來了--然後咬了咬牙,趴倒到左側去利用倒下的蜈蚣一號跟蜈蚣二號當掩護。第三隻蜈蚣寶寶發動了攻擊
:頭部直接撞上自己的夥伴。
  我被那下撞擊擠壓到牆邊,右臂被蜈蚣二號沉重的身軀壓住。我想爬起身,但根本沒那個機會,那隻「聰明的小乖乖」迅速的爬上了蜈蚣二號的背,兩隻蜈蚣的重量壓得我忍
不住發出慘叫聲。蜈蚣三號伏低身體,口顎對準我動彈不得的身體,我可以看到上頭滲出露珠狀的毒液。
  「休想!」我大吼,左手抓住蜈蚣二號的身軀,用兩腿的力量把牠往下扯,我先是感覺到右臂被重物輾過的劇痛,然後蜈蚣二號開始往樓梯下滑落。「聰明的小乖乖」晃了晃
,牠的重心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壓在蜈蚣二號……跟我的右臂上,因此牠也難以避免往下滑落。
  兩條蜈蚣外加一個半獸人,就這樣滑了幾階落到樓梯底端。再怎麼說,從樓梯上跌下來這項特技我已經相當熟練,因此我是第一個跳起身來的,但我的右臂仍然掙脫不開,蜈
蚣二號身子底下那無數的腿緊緊鉤住了我。我用左手再給牠一拳,終於順利掙脫束縛。
  我搖晃了一下,以為自己又要摔倒,但幸好沒有。蜈蚣三號又再次爬上牆面,牠已經狡猾到知道要怎麼躲避攻擊,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真難想像蟲子會有這樣的智力。
  「還記得我剛跟你說過的話嗎?」我順手脫下自己的上衣,一邊說道:「如果是一挑一的話,你們這些蟲子沒一個是我的對手。」
  蜈蚣三號看著我,這還怪有趣的。雖然我不知道一般的蜈蚣有沒有視力,但也罷,我已經厭倦拿牠們跟普通蜈蚣比較了。我將衣服朝牠的頭拋過去,然後在牠頭被蓋住無法反
應的短暫片刻,直接給牠頭部一拳。
  第三隻蜈蚣摔了下來,我又給牠一拳,好確實將牠打死。
  然後我跨過這些蜈蚣,蹣跚的走上樓梯,去撿回我的東西。
 
 
 
  整體來說吧,燧石與鐵片還有藍色小袋子這三樣不知被我扔到哪裡去,找也找不到。
  海克斯特牧師給的醫療藥水摔碎在袋子裡,我清出來扔了(這我可一點都不心疼)。
  我在樓梯上只找回幾枚金幣,加上背包裡還剩下的,總共是54枚金幣跟3枚銀幣。
  其他的東西倒是都找回來了,短弓、短劍等。我重新將破爛的上衣跟皮甲穿上,然後背上只裝著錢幣跟空水袋的背包,扶著牆蹣跚的往前行。
  說真的,我還能活多久?
 
  再走一次時我的速度減慢許多,這意外讓我在通道內有了新的發現……雖然不是好的發現。
  兩旁那些阻擋水流的特殊柵欄中,其中一個上頭竟趴倒著一具焦黑的屍體,那人看起來有點像是碰觸柵欄時,因誤觸到什麼機關而被活活燒死的。我打了個哆嗦,有點奇怪自
己先前竟然沒有注意到。
  我又往前走了許久,等我終於回到先前那具被蜈蚣包圍的屍體前,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了。經過屍體旁邊時,我腳下意外踩到一盞(或許我該說「一片」)造型奇特的提
燈--它正被輾碎在屍體附近不遠處,燈油流了一地。我停下腳步,突然想到眼前這位倒楣的老兄,有可能就是幾個小時前在小巷弄內幫黑衣女子提燈的年輕衛兵。
  我背靠著牆疲憊的癱坐在地,望著眼前黑白世界出神。這些人一段時間前都還活得好好的,突然就這樣結束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一點?說到死亡,不久前凱斯死在骷髏怪手下
時,那可的反應也表現得有些難受。要說,這有一點點讓我迷惑,我在人類那裡工作時,常常聽說大城市裡的高階牧師擁有將死者復生的能力。我以為,死亡對這些都市人來說,
應該沒那麼令人……無能為力吧?
  總覺得不對勁,這裡的一切事物都不對勁,就像跌入一場充滿妄想的夢境當中一般。
  我只休息了一會兒,遠處突然響起一陣細微的敲擊聲,我驚訝的抬起頭,望向前方,卻什麼也沒看到。
  扶著牆爬起身,我備好黑漆短劍,朝聲音來源的前方走去。
 
  尋聲往前一小段路,我來到一條通往上層的石頭樓梯,兩旁石壁的距離跟入口樓梯那裡一樣都不寬,樓階則是呈螺旋狀的。我往上走沒多久,就發現一堵石牆擋在樓梯盡頭,
牆上嵌入一扇稍高的石門,而那敲擊聲就從石門後頭響起。
  我剛來到門前,隱隱的敲擊聲突然靜了下來,接著完全出乎我預料的,門後傳來一陣低語:「凱姆,堵塔色拉薩路。」
  那是……人的聲音?我興奮的朝石門快步走去,誰知手才剛碰到石門,通道四周卻開始搖晃起來,把我逼退幾步,差點翻下樓去。震動很快就停止了,我穩住身子,一抬頭
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傻了。樓梯盡頭的石門上,突然長出一張石頭大嘴,它用無比生硬的語調,機械式的說著通用語:「將『東戒』與『西戒』的數拼成十位數,此數乘它自己將成
為千位數。」說完後嘴就不見了,變回普通的石門。
  就在我目瞪口呆之際,門後傳來很年輕的男性口音:「5184。」
  我安靜的看著,卻什麼事也沒發生。對面傳來嘆息聲,然後是一陣奇怪的金屬拖地聲,沒多久門後又重新響起敲擊聲。
  「對面那個,你是……人嗎?」糟糕,太過緊張,不小心脫口問出,我趕緊補上一句:「如果不是的話請別理我。」
  敲擊聲停頓下來,隔著門,對面的男子回答道:「哈,我當然是人啦。我是矮人奧斯卡˙魯格,又叫海格。」
  「等等,」我雙眼直盯著石門,語無倫次的說:「剛剛……那個……門……你們是怎麼訓練它說話的?」
  「啊,我就用斧背敲一敲它,就變成這樣了。」奧斯卡回答道。
  真不虧是大城市,連門都硬是跟我家鄉的不一樣:「那我現在開門沒問題吧?」
  「噢,應該吧,哈哈哈。」矮人在對面不負責任的大笑:「對了,你是誰啊?」
  「卡爾,為海克斯特牧師做事的傭兵。」我順口道,緩步走上兩級樓梯,重新回到石門前。先是舉短劍輕輕刺了一下石門,確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後,我伸手小心翼翼的推了
推,沉重的石門紋風不動,當然了。
  我視線向下,發現了新的東西,門下方接近地板處,有十個手掌大的方石按鈕,按鈕上依序刻著0~9十個數字,這些按鈕上頭有些塵埃……不過感覺好像被擦過。我把其
餘的塵埃擦去,看起來這個機關被經年使用過,其中「5」與「8」已經有明顯的磨損痕跡。我想了想,試探的按下數字「5」,按鈕陷了下去,還剩下九個按鈕。
  看來情況很明顯了。
  5184……就如剛剛奧斯卡說的。
  當我按下最後一個數字「4」時,立刻聽到喀的一聲響,石門開始慢慢轉動起來,露出後面的通路……還有後頭一個矮小強壯的身影。
  奧斯卡˙魯格外貌相當年輕,雙眼閃耀著追求榮耀與戰鬥的神采,下巴上一束長而整齊的鬍鬚直垂到肚子。他的體魄比一般矮人還要強壯,虎背熊腰且肌肉發達,雙臂上的肌
肉簡直比我的還結實,短而有力的雙腿穩穩踏在地上,散發出矮人那種百戰不倒的驚人氣勢。他身上穿著金屬鎧甲,手持矮人重斧,銀光閃閃的跟輛鐵甲戰車沒兩樣……不過我
注意到他的鎧甲跟斧頭上都沒有沾血,不像是經歷過激戰的樣子。
  石門後方的通道也是毫無光線,不過這毫不阻礙矮人的行動,他們族類長年生活在地底,天生就有跟獸人一樣的黑暗視覺。
  「唉呦我的媽呀,這扇門總算開了。」門打開後奧斯卡˙魯格率先開口,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訝異的說:「老兄,你是剛被末日毀滅獸輾過嗎?」
  「其實,」我用拇指比了比身後:「我只是從通道那一頭走到這一頭而已。」
  奧斯卡認真的看了看我,笑道:「我也曾被小叉雇用過,她的錢一向很難賺……哈,她要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要找一個地侏女孩,名字叫做艾利薇。很緊急,她跟我在馬廄失散,現在可能有生命危險。」
  奧斯卡抓了抓頭:「艾利薇?真糟糕,我認識她。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幫忙,但現在東西塔樓的兩大首領正在……開會,上頭命令我不能讓任何人通過蜈蚣水道。」
  我深吸一口氣,沒辦法,只有使出絕招了:「你剛說你認識海克斯特牧師,是嗎?」
  「對啊。」
  我盡可能露出惡狠狠的表情,聲色俱厲的說:「聽好,小不點,如果你不想等會兒被她本人輾過的話,現在就該讓我通過!」
  海克斯特牧師果然避邪,矮人的表情立刻猶豫起來,低頭想了想,然後說:「如果我讓你通過的話,你可以留下來處理後果嗎?」
  違抗禁令的後果嗎?對我來說沒差,反正我現在早已被全城通緝了。等我找到那可,並確定她平安無事後,就會找辦法偷溜出這座城……也許帶著那可一起逃,按海克斯特
牧師的說法,等事情結束後她留在城裡也有危險。
  「你問得很有意思,」我用真誠的語調說:「海克斯特牧師付1000枚金幣的酬勞雇請我,這點難道沒辦法證明我很可靠嗎?放心吧,我是處理這種事的專家。」
  奧斯卡半信半疑的看著我,又注視著我身上燒焦的衣服,最後說:「隨便,你就想辦法撐住場面,我到外頭去找救兵。」
  說完後,奧斯卡˙魯格小跑步從我身旁經過,頭也不回的往蜈蚣水道而去。沒多久後,就聽到水道內迴盪「碰」的一聲,不知發生什麼事……奧斯卡˙魯格穿那麼重的鎧甲
,該不會滑倒了吧?我壞心眼的想著。
  他剛說要我撐住場面,到底是撐住什麼場面?我糊里糊塗,雖然沒弄懂矮人奧斯卡的意思,但至少可以繼續前進了。穿過石門後不久,我很快就來到密道的盡頭,一條約莫3
0呎高的木梯就釘在盡頭的岩牆上,看來可以直通到上面樓層去,梯子盡頭有微弱的光芒透下。
  我揉了揉痠痛的肩膀,把短劍收在束帶上,然後開始往上爬。過程中,有幾次被迫得停下來休息,兩腿的肌肉仍然只要稍微施力就會導致疼痛……幸好已經沒有剛摔傷時那
麼嚴重了,咬個牙就可以撐過。
  到梯子的末端,頭頂上方是個木頭活板門,我把它往上推開一點,吱嘎一聲,上頭的光線照了下來。我眨眨眼適應一下,然後左手支著蓋子,將頭探出去。
 
  起初我只看到滿室塵埃,然後沙塵紛飛中,一個身穿藍色華麗長袍的人類男子站在塵霧之中,我從側面看出男子的相貌相當英俊,膚色卻非常蒼白。他沒有注意到我,只是看
著房間另一端,一個穿著紅袍、相貌嚴峻的冷豔女子。那女子應該也是人類,我注意到她美麗的容貌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從右頰直劃到嘴角,令人不自覺望而生畏。
  「菲爾德,你有種就把剛剛的話再講一次。」女子幾乎可以是用平靜的語調這麼說,在她說話時曾朝我的位置看了一眼……但只有一瞬間,很快的她又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那個叫菲爾德的英俊男子身上。
  「沒那個必要,我想妳聽得很清楚。」菲爾德冷笑道,話才剛說完,一顆藍色的光球從女子手中飛騰而出,瞬間就轟碎菲爾德身旁的椅子,頓時間木屑飛濺開來。
  我這時才注意到這個充滿塵屑的房間內七零八落翻倒著一堆木頭桌椅,當煙塵稍減時我又看得更清楚了:在遠離兩人的一處小角落內,有一群地侏抱著大疊的書卷膽怯的縮在
長桌下,顯然怕被風暴波及到。
  「妳還真是淑女啊,愛絲娜,摔摔家具就滿足了?」男子笑著說,右手抬起,滿地的碎木屑順著他的手勢緩緩浮升到空中,然後在轉瞬間一個接一個的爆出火花,燃燒成大大
小小的火球。他彈一下響指,大量的火球朝那名叫愛絲娜的女人飛去,只不過這些火球一碰上她的身體,就立刻化成飛灰,連她的袍角都沒燒著。
  「像你這種三流術士也占了西塔樓領主的位置太久了,菲爾德。就算我不出場,也很快會有人在鬥法大賽上取代你的位置。」愛絲娜說。
  「哦,三流術士?跟妳這種只會用臉來嚇人的術士比嗎?」菲爾德很快的反擊,一點都沒有西塔樓領主的形象。
  愛絲娜唸了個短促的音,指間立刻飛射出一顆豆子大小的小火焰,朝菲爾德的方向平穩飛去。
  菲爾德愣了一下:「愛絲娜,妳這是--」
  接下來,他的聲音就被爆炸聲蓋過了。
  我眼前突然充滿了強烈的火光,那顆小小的火球在菲爾德所在的位置附近爆開、擴大,高溫的烈焰以驚人的速度滾過地板,將四面八方的碎裂桌椅吞沒。梯子隨著爆炸劇烈搖
晃起來,我支撐門板的左手反射性的抽回,而門板就順理成章的敲在腦袋上。我眼前一黑,趕緊低頭讓門板關上,此時雙腿因拉扯的牽動又開始痛起來,但我現在哪可能有閒功夫
在意這些!只能用雙手死死抓著梯子。
  晃動中,我的前額結結實實撞了一下梯子,火光從頭頂上閃過,然後化為細小的火星落下,最後什麼也不剩,四周又回歸一片黑暗。
  現在,我知道奧斯卡˙魯格為什麼要落荒而逃了。
 
  我停在黑暗中一會兒不敢動彈,接著才開始往下爬……我可不能為了這種蠢事把命送掉。
  「塔克密塔姆茲。」上面傳來愛絲娜的聲音,她說的是龍語,也是施法者常用語。我在人類那裡學過這個古老的語言,「塔克密塔姆茲」翻譯過來的大概意思是:「把客人請
上來」。
  頭頂上方的木板門「碰」的一聲打了開來(它焦掉了,但仍然很完整),我驚慌的抬頭,一個有著蝙蝠翅膀的小生物飛了下來,但牠絕對不是蝙蝠,蝙蝠沒有帶勾的尾巴跟額
頭上兩根尖尖的角。
  是小惡魔。
  我手忙腳亂的往下爬,但很快就被牠追上,牠用微微泛著藍光的爪子抓向我,而我人在梯子上根本沒有空間閃躲。當小惡魔抓上我時,我全身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抽離感,然後
我一騰空,莫名其妙的摔在焦痕遍佈的石磚地上。
  我爬起身,發現自己竟落在被火焰轟炸過的房間中央,菲爾德跟愛絲娜在房間內,隔著一段距離怒目瞪著彼此。菲爾德看起來毫髮無傷,但是華麗袍子卻被燻焦了,而愛絲娜
的手背上則不知為何多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小惡魔飛回愛絲娜身旁,打著轉,用尖銳難聽的聲音說著龍語:「女主人,剛剛翠絲追上去時,牠想要溜下梯子逃走,翠絲怕他再跳一次樓梯,所以就直接用法術把牠傳送過
來了。」
  我怒目瞪著惡魔,龍語中動物的「牠」跟人物的「他」發音有分別,這妖精憑什麼這樣--
  愛絲娜冷冷的看了小惡魔一眼:「翠絲,這裡沒有妳說話的地方。」
  「對……對不起,女主人,翠絲不會再犯了。」小惡魔很識相,立刻啪答啪答的朝水道下飛去,躲得不見蹤影。
  「好了,現在是怎樣?」菲爾德的語氣毫不掩飾他怒不可抑:「愛絲娜,總議會廳的防護結界是妳的地侏工程師設計的吧?」
  他不屑的看了角落那群地侏一眼:「負責設計的人呢?他最好有個好解釋。」
  「菲爾德,你逼問我的人之前最好想清楚了,我正想問你類似的問題。」愛絲娜反擊:「負責看守水道的,正是你優秀的手下奧斯卡˙魯格。我很好奇他現在人會在哪裡。」
  「妳是在質疑我手下的能力嗎?那我也問問妳,隱魔會的移位獸呢?妳不是曾誇耀說牠很可靠嗎?」
  「你拜託海克斯特神殿製作的不死生物也不錯啊,魔魂屍、縛靈什麼的,那些死人骨頭都死到哪裡去了?」
  「夠了!」菲爾德怒道:「愛絲娜,我給妳個忠告:有人可以輕易穿過蜈蚣水道的消息如果傳出去,總議會廳馬上就會成為全城的笑話。丟臉的不會是我,愛絲娜,百姓們知
道是誰設計將水道與會議室之間挖通,作為緊急逃生路線。」
  愛絲娜右手握拳,我發現她的拳頭開始透出紅光……幸好不久後又消失了:「通過水道需要回答密碼,菲爾德,除了你我之外,就只有奧斯卡˙魯格知道答案。」
  我愈聽愈心虛,連忙道:「奧斯卡他只是--」
  「奧斯卡不可能會說出去!」菲爾德大吼:「愛絲娜,我已經容忍妳夠久了,下次妳再對我手下提出控訴,最好有足夠的證據!」
  「那個,事實上,奧斯卡真的唸出密碼了……老實說,那機關做得詭異又難懂,奧斯卡跟我起先都誤以為石門是靠聲音啟動的。」我大聲對菲爾德說,確保這次不會被忽略
掉。
  兩人都轉頭看向我。我得意洋洋,總算吸引到他們的注意了,現在--
  菲爾德對他旁邊的牆壁說:「守衛,把他的舌頭割了。」
  話音剛落,房間的牆壁突然出現一道朦朧的漩渦,跨出四個強壯的半獸人。其中三個以驚人的速度朝我的方向衝過來,剩下的一個伸手指向我,口中迅速的唸個咒語,我立刻
感到四肢一陣暖流拂過,無助的摔倒在地。
  我驚呆了,直到被架住後才發現自己中了使人癱瘓的法術。一個半獸人粗魯的扳開我的嘴,另一個人則利落的抽出小刀。
  「慢著。」愛絲娜說道,四名半獸人守衛遲疑了一下,但並沒有停手的打算。
  菲爾德冷冷的看著愛絲娜:「妳在想什麼?這些人是我的部下。」
  我冷汗直冒,想抽出收在腰上的短劍,但雙臂卻仍像海綿一般無力,根本抬不起來。「等一下!」我含糊的喊著,其中一個半獸人用力扯住我的舌頭,痛得我下巴都快脫臼了
  「我很意外你不記得,」愛絲娜對菲爾德說:「他是嘎爾。」
  我嚇一跳,這句話起了神奇的說服力,菲爾德奇怪的看了看我,然後揮手要獸人們停下。
  守衛們很快就把我扔到地上,然後退向一旁,待命。菲爾德走近我,端詳了一會兒,皺眉道:「很有意思,獸人都長得差不多,我還真分不出來。」
  愛絲娜的那隻小惡魔「翠絲」,不知何時又飛回來打著轉兒:「女主人,翠絲在想,嘎爾燒掉全城最--大的旅館,現在潛進來,一定是想在總議會廳裡放火。妳看,翠絲在
水道中發現這個,上頭有獸人外加臭老鼠的氣味,真怪。」小惡魔鬆開爪子,我在水道中遺失的燧石掉落在地上。
  我看著那顆先前找得半死也沒找回來的點火工具,雖然失而復得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心裡清楚,事到如今我已難逃被逮捕的命運,接下來他們可能會留我性命好逼問出阿
爾頓的行蹤……這會浪費掉很多時間,而地侏女孩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需要有人快點去找她才行。事到如今,我孤注一擲,大聲喊道:「其實呢,我特地闖進來只為傳
遞一個訊息:那就是你們完蛋了!」
  全部的人,包括小惡魔在內,全都愣了一下。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有時候一點誤導性的謊言反而比慢慢解釋真相更有點說服力,我加高音量繼續道:「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是
怎麼通過重重機關的?答案是走進來的!哈哈哈,現在整棟大樓的結界都亂序了,我進來時根本沒受什麼阻--」
  四個半獸人守衛朝我撲了過來,而這時我四肢仍沒辦法動彈,所以我用頭去撞帶頭者的肚子。打從我剛上來時就該這麼做了,只要他們從蜈蚣水道出去,海克斯特牧師給我的
任務就算完了吧?我扯開喉嚨吼著:「現在抓住我也沒用!蜈蚣水道已毫無防禦之力,其他的通路也差不多了!接下來要控制這裡簡直易如反--」
  有人抓住我的腦袋,用力砸向地面。
  我眼前一黑,但我現在還不能昏倒啊!需要趕緊去找那可的事還沒……一把銳利的刀深深刺入我的背部,劇痛、混亂、瘋狂、鮮血,我腦袋完全失去控制,開始閃過一堆錯
亂的訊息。
  「愛……愛絲娜女士,其實我一直想跟你們說,這幾個小時來你們不斷施放法術,有幾發……有……有震盪到控制機關跟結界的儀器,入侵者說的可能……可能....
..」陌生的聲音,應該是其中一個縮在角落裡的地侏吧,我想。
  「這群廢物!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你、還有你,你們三個跟我來。」菲爾德的聲音。
  「……好吧,你們去檢查……損傷報告出來後要快……留在這裡,其餘的跟我一起到……」愛絲娜斷斷續續的聲音。
  「……」不知道是誰亂七八糟的聲音。
  接下來什麼都沒了,只剩一片黑暗。
 
 
 
 
 
  場景是總議會廳的入口大廳,到處都是摔碎的石頭,煙塵揚起,瀰漫整個空間。
  在這骨頭人破壞的地方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所以我在這裡,我想重頭開始找。
  「你在找什麼?」凱斯從碎石堆中爬起,他看起來灰頭土臉的,左臂上被割開一道口子,不深,他只是摔傷而已。
  「是在找這個嗎?」凱斯繼續說,伸手指向自己左臂上的口子,那道傷口立刻裂開,鮮血誇張的湧出,血流如注:「是這個嗎?尬爾,這個嗎?是嗎?是嗎?」他左臂上的傷
愈裂愈大,血流了滿地。
  我撇開頭,知道這血腥的場面跟事實不同,這影像只是在強調而已。「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而且你發錯音了,我叫嘎爾。」我說:「真奇怪,你是半獸人,卻有其他種族的
口音。」
  「噓……嘎爾,我知道你的名字。」凱斯將左臂藏到背後,身上與地上的血全部不見了:「但是小聲點,你的名字不能讓艾利薇知道。我們知道你的名字,而他們不知道。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被懸賞通緝了,全城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說。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從大廳中央跑過,他輕蔑的看我一眼:「哼!獸人,別來煩我!」然後繼續往前跑去,消失了。)
  「早上你在旅者之家附近路上碰到的人,」凱斯說:「他不認識你。」
  (「歡迎光臨半身人連鎖商會!」一個半透明的半身人女士出現在瓦礫堆後,她熱情的對我微笑:「這裡是……我的存……可供法……裝訂成……」她的聲音斷斷續
續,逐漸遲緩下來。然後她重新抬起頭,微笑道:「隨時歡迎你回來。」說完後她就消失了。)
  「早上你在旅者之家附近商店碰到的人,」凱斯說:「她不認識你。」
  凱斯的幻象又重複一次同樣的話:「噓……嘎爾,你的名字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知道你的名字,而他們不知道。」
  什麼跟什麼?我完全被搞糊塗了:「你們是誰?他們又是誰?」
  (四個半透明的人影在大廳中走動,聖武士阿拉密爾˙利亞頓、精靈美女、駝背女、尖嗓子女,他們漫無目標的繞著,似乎在找尋什麼。)
  「只有我們知道你是誰,其他人都不知道。噓……嘎爾,小聲點,你的名字不能讓別人知道。」
  「胡說,」我搖頭:「你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駝背女的幻象抬起頭,對我說:「你忍一下,因為服裝店的凱斯出外去找高階牧師,我們這裡暫時沒有多餘的布了。」然後她又低下頭,如遊魂般晃著。)
  「你……就是……?」我腦筋錯亂起來:「不對……海克斯特牧師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有其他人提到懸--」
  (「你說什麼!」尖嗓子女的幻象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喊著:「我們到時她已經快斷氣了!這座城內唯一有能力復活小叉的只有跟她同名的姊姊,那個海克斯特的最高祭司
!」)
  「等一下!這根本沒有關聯!」我大喊,但那些幻象已經消失了,只剩下凱斯跟我:「不只有他們,我在小巷口遇到的黑衣女子和精靈衛兵也知道懸賞的事,還有東塔樓跟西
塔樓的領主也都認識我。」
  「沒錯,我們知道你的名字。噓……小聲點,他們不知道。」凱斯又開始重複一樣的話。
  「你根本沒回答我!」我愈來愈驚慌,感覺好像誤觸到什麼噁心奇怪的異次元。
  凱斯把左臂再次伸到身前,血又開始從左臂的傷口中噴出:「嘎爾,你在找這個嗎?是這個嗎?是嗎?是嗎?」
  他開始一步步朝我逼近,我不自覺得往後退,但我背後是牆壁,他把我逼到了死路。
  「你在找什麼?是這個吧?」凱斯高舉他血流不止的左臂,高喊道:「嘎爾,你要找的東西是這個!是這個了!」
  然後他突然頹然倒地,面朝下趴在地上,血從身體底下湧出,模樣就跟他被殺得時候一樣,只有左臂仍然伸出。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眼前屍體的左臂上,完全沒有任何傷痕,連疤都沒有。
 
 
 
  我醒來時是躺在某個類似平台的東西上,我身處在一個龐大的房間內。
  我眨眨眼,爬起身來,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痛了。真不可思議,全身的傷都好了,只有衣服還是焦的。
  看看四周,兩旁的牆壁上塗滿壁畫,六根石柱撐起這個長型房間高高的天頂,而在我身後,有一個巨大的神像,神像刻劃的是一個頭戴人骨王冠的男子,他有著六條手臂,各拿著不同的東西。在男子最主要的左右手上,分別握著黑色倒勾羽箭、與巨大的連枷。
  這裡是哪我已經心裡有譜了,暴虐之神海克斯特的神殿既高大又奢華,那些壁畫都是用特殊的寶石粉末繪成,在燭光照耀下還會閃閃發光,毫不節制的從高牆一路畫到天花板。大廳兩旁擺滿各式各樣黃金打造的小神像,如地獄戰犬、九獄惡魔之類的。
  我人就躺在神殿的祭壇上,所以我趕緊爬下來,輕手輕腳的落在地上。然後我發現,身上的背包跟皮甲不知到哪去了。
  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過來。
  「他們讓我把你帶回來這裡復生,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恢復得這麼快。」附近,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你醒來的正好,嘎爾,我有幾件事要跟你談。」
  我轉頭尋找聲音來源,暴虐之王的神像陰影底下,一名穿著黑色祭袍的半獸人女子雙手抱胸站在那,看來已經等候一段時間了……那女子正是海克斯特牧師。
  在這裡見到她,我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只是有著滿腹的疑問,還未解答。
  或者,其實我心裡僅有一個在乎的問題。我看著牧師,問道:「艾利……那可呢?你們有找到她嗎?」
  「他們在總議會廳的入口處找到她,那時已經斷氣了。」海克斯特擺擺手,彷彿這是個浪費她時間的閒扯。
  那可死了……?我震驚的看著牧師,而海克斯特牧師卻在這最不好笑的時刻露出難得的微笑:「很有趣,你是怎麼知道她的氏族名的?艾利薇她自己告訴你的嗎?」
  我慢慢退後幾步,背靠著祭壇,低下頭看著那把仍收在束帶上的短劍……我想起自己曾用這把劍宣示,要報答她救我一命的恩情,並自願當她的保護者。結果事實證明,我只是個三流傭兵……連受傷的女孩都沒辦法保護。
  我抬起頭,順手把短劍抽出來,望著海克斯特牧師:「牧師,有件事妳不能忘記,妳還欠我剩餘的酬勞……事實上,我遭遇的比妳預先警告我的還多。」
  海克斯特牧師冷冷的看著我手中的劍,輕蔑道:「嘎爾,你會拿到那筆錢的。但不會拿到更多,你該感激你到現在還能活著。」
  我咬了咬牙,將短劍反轉過來,手拿著劍刃,將劍柄遞向海克斯特牧師:「牧師,我不要酬勞,我只想知道,妳有能力救回那可,對吧?不管代價是什麼……就算是要拿命來換,妳也可以用這把短劍取走我的命!」
  海克斯特牧師頭一次對我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困惑消失了:「嘎爾,你的發言相當戲劇性,不過我已經幫她進行完『死者復活』的神術了。」
  咦?
  「菲爾德捐了一顆價值上萬金幣的鑽石給教會,命令我將你復活。不過當他們把你送來時,我發現你只是重傷昏迷而已,所以復活材料我都用在艾利薇身上了。復活的過程很痛苦,她現在正在民兵會的房間內休息。」海克斯特牧師伸手指向祭壇,我這才發現我的背包、短弓還有鑲嵌皮甲都被堆在祭壇裡側。「你護具上的鐵片,使得刺入你背部的刀滑開了,很幸運沒有造成致命傷,我只用簡單的治癒法術就處理完了。」
  「我--」我一時啞口無言,尷尬的把短劍收回束帶上,不知該接什麼話。
  「如果按照你剛的承諾,『死者復活』的材料費是5000金幣,加上施法標準費用,總共是5500金幣--這個代價,把你整個人賣掉都不夠。」海克斯特牧師又恢復冰冷的語氣:「你欠我的,嘎爾,接下來我說話時你最好別再扯有的沒的,我的耐心有限。」
  我點點頭,看著海克斯特牧師,心裡驚詫莫名。真沒想到,她會去救那可,我以為……以為她……
  我正想著,牧師已經開始她的長篇大論:「整體而言,總議會廳那裡,你做得不錯。菲爾德跟愛絲娜雖然對你無禮的行為非常不悅,但你那時做的是正確的應變。」
  正確?背上被捅一刀差點掛掉的人又不是妳。
  「後來發生的事我可以大略說給你聽。在你昏倒後,菲爾德很快就叫來三名他的得力部下,趕往大廳。不久後,他們很意外發現自己的對手是派駐在總議會廳內,那些瘋狂的守護獸,不過因為事先知道會遭遇攻擊,所以他們很快就控制住情況,把暴動的野獸全數制伏。」海克斯特牧師似乎愈講心情愈好,或許這起事件讓她獲得了好處……我想起牧師不久前才提到菲爾德捐給教會價值上萬金幣的鑽石:「東塔樓的首領愛絲娜,和她的地侏工程師也在短時間內修復結界大部分損壞處,正好那時我被困在大廳樓上通往會議室的路段中央,結界解除後我就立刻趕到會議室,並在那裡找到昏迷不醒的你……至於外頭的情況,現在城內上鎖的區域全都解開了,民兵會正在派人處理這起事件所造成的損害,明早以前一切都可以恢復正常運作。」
  當牧師停下時,我問:「妳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海克斯特牧師看向他處,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措詞,最後她說:「因為這起事件,我們必須說謊。」
  「什麼?」
  「我告訴過你天巫城的魔法網跟結界都是總議會廳操控的,換句話說會廳是天巫城的心臟地帶。而--」海克斯特牧師遲疑了一下,才道:「而為了將部分控制台連到會議室內,以節省往來的效率,上個禮拜地侏工程師們將許多控制結界的儀器搬到會議室的隔壁,並建造堅固的牆護著……顯然他們設計的牆沒辦法有效防震,這次全城會如此失控,起因是東塔樓跟西塔樓的首領,在會議室內發生了一場……小爭執,結果這場從早上就開始的爭執震壞了不少儀器,最後啟發一連串的破壞效應。
  「簡單來說,我們不能讓百姓知道這個事實。」海克斯特牧師最後的結論。
  「照理說,我應該會被滅口。」我半開玩笑的說。
  「首領確實是這個意思。」
  我感覺好像被澆了一桶冰水:「什……西塔樓的塔主不是要妳治好我嗎?」
  「你好像忘了,我說過兩個塔主都對你非常不悅。」海克斯特牧師不帶感情的說:「把你治療好確實值得花這個錢,如果我們要個死人,那麼隨便誰都可以當替死鬼。但菲爾德的想法是,把你吊死在全城的百姓面前,會比較有戲劇效果。」
  我冷汗直冒,我確實曾想過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但絕對不是這種舉國皆知的死法:「等一下!妳……妳不是說過事後會放我自由嗎?」
  「沒錯,但有時候為了說服人們做些危險而重要的事,我有必要說謊。」海克斯特牧師理所當然的說。
  我直盯著她,完全看不出她有在開玩笑的跡象,事實上她也不是會開玩笑的人,該死的我早就知道了!
  「我覺得把話說清楚會比較好,菲爾德要我在這裡監視你。你不用擔心,明早你會獲得一袋金幣,你的酬勞,我會掛在你的脖子上,這點我決不食言。等一切結束後,那些錢幣可能會被烏鴉啄走、或被小偷偷走--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生就是這樣。」海克斯特牧師冷笑道:「晚安,今晚你可以繼續睡在祭壇上,『待罪的羔羊』。」
  我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我發現自己還是很怕死的……我不是一個稱職的鬥士,先前那些不怕死的勇氣彷彿全是假象,當有人把我的一切都抽走時,我就只剩下怯懦。
  牧師轉過身,黑袍在她身後飄起。暴虐之神的代言人朝著神殿大門走去,離去的背影讓我再次想起死神。
  「……對小叉也是這樣嗎?」我輕聲問。
  牧師停下腳步,回頭:「你說什麼?」
  「對妳妹妹小叉也是這樣嗎,滅口?」我說。
  「嘎爾,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海克斯特牧師緩緩轉過身:「瀆神者,你要在暴虐君王的神殿中,對祂的使徒做出指控?我妹妹--」
  我大聲打斷她的話:「我一直保存對自己信仰的信念,妳不要拿妳的神當擋箭牌!昨晚火災的時候,我看到小叉平安無事的逃出來,那時現場馬上就聚來海克斯特的信徒,而小叉不久後就死了……妳是那群信徒的帶領者,不是妳派人下的手會是誰下的手?」
  海克斯特牧師雙手握拳,我發現她整個身形開始膨脹,她眼中閃過狂怒,朝我一步步踏來。每一步,她的身體似乎都更大一點,很快的,我被攏照在她高大體型的陰影下。
  我一步也沒退--因為實在退無可退--抬頭仰望著她,此時的海克斯特牧師比她原來的體型大了至少四倍,跟個巨人沒有兩樣。她單手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整個人提起來,我兩腳無力的踢著,整個人懸在半空中。
  「或許,我該現在就殺了你。」這句話從海克斯特牧師的牙縫中迸出,僵持一段時間後,她把我扔回地上,縮回原來的體型。
  「我跟小叉的關係,與你無關。」她丟下這句話,手一揮,我那些放在祭壇裡側的背包、短弓還有鑲嵌皮甲轉瞬間就被黑色的火焰所吞噬,只剩下灰燼。
  我渾身顫抖,知道她要殺我真的在反手之間,但我仍有非說不可的話:「是嗎?虧我在聽到妳主動施法將那可從死亡的深淵救回時,還深深被感動。我以為,妳還有僅存的人性!但,妳明明有能力,卻連妳妹妹都見死不救!」
  海克斯特牧師轉身,朝大門走去,不打算再回頭了。
  「等等,妳不能走!妳會把我反鎖在這裡,然後施上一堆結界法術,對吧?」我在她身後叫道:「這裡的燈燭長度連一小時都撐不到,等燒完後,我該怎麼辦?」
  「等燒完後,」牧師冷冷的說:「這裡將如你待過的下水道一般黑暗、如墓穴一般陰冷,暴虐君王不會憐憫弱者。」
  我頹然坐回祭壇上,她要把我留在黑暗與寒冷中,要我在這種情況下等待明日的死亡。
  下水道……墓穴……該死的我為他們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我只是想來大城市找機會賺錢而已,但在這裡大家都把我當罪犯,因為我是個半獸人,又是別人所認為的野蠻人,大家都懶得相信我說的話!
  我看著牧師的背影,她已經接近門口,我可以從她身旁躥過、溜出去嗎?答案當然是不行,這女人被邪神所眷顧,就算拿刀跟她拚了也沒用。
  即使有黑暗視覺,我也不想在黑暗中度過,我腦海中想到那名拿著發出刺眼光芒提燈的精靈衛兵,但這裡不會有燈的,更別說是燃油了……
  突然間,我腦海中閃過另一個畫面:我在下水道中的屍體旁發現精靈衛兵那盞提燈,但卻壞了,燈油流了滿地。這似乎沒什麼,但卻有些不自然……感覺似乎是某人刻意造成的結果。
  接下來我又想到凱斯,想到他在夢裡指著自己的左臂,不斷說著:「你在找這個嗎?是這個嗎?是嗎?是嗎?」凱斯的左臂受傷了,我知道,那時他推開我,自己則差點被骨頭人丟出的巨石壓死。
  (但只是擦傷而已。)
  然後一片混亂中,他在與骨頭人的戰鬥中倒下,我事後檢查過遺留下的屍體,那具屍體的背脊被砸碎,已是面目全非。
  (但只有左臂是好的,一點傷都沒有。)
  突然間,我明白了,夢境裡一直在提醒我的事再明顯不過。
  那不是凱斯的屍體。
 
  海克斯特牧師推開神殿大門的聲音嚇了我一跳,也將我從思緒拉回。「等一下!」我大叫:「當時不只有我們,還有其他人也進入了總議會廳,甚至下了蜈蚣水道。」
  「嘎爾,我受夠你的把戲。」牧師頭也不回:「我放你活到明日,已是對你僅存的仁慈。」
  我愣了一下,是啊,這件事根本沒有意義,我明天還是要被吊死,還是要被當成入侵者的身分而--
  入侵者……?
  (「結界的事比較重要,我們竟然連入侵者的影子都沒看到,沒多餘的時間跟精力浪費在他身上了。」精靈衛兵曾在黑暗的小巷中,對黑衣女子這麼說)
  海克斯特牧師邁開步伐,跨出門外,大門在她身後動了起來,準備關起。
  我大叫道:「即使讓真的入侵者溜掉也無所謂嗎?」
  這句話終於引起了效果,海克斯特牧師雖仍不回頭,卻停下腳步:「你有什麼根據這麼說,嘎爾?」
  「我在城中遇到兩個……斥候,一男一女。」我努力整理腦中的思緒:「他們在事情發生前,就在追蹤入侵者。」
  牧師轉過身來:「嘎爾,你難道不知道,西塔樓民兵會的一舉一動都會先跟我報備嗎?」
  我完全沒想到這點,我要怎麼解釋它?「可能……」我心虛的說:「他們是東塔樓的人吧?」
  海克斯特輕蔑的笑了聲:「如果是『隱魔會』的人,確實有可能。」
  我不確定牧師是在贊同還是嘲諷,只有繼續道:「我發現一些事情,也許入侵者真的是存在的。」
  海克斯特牧師沒有說話。
  「我跟妳在大廳分手後,遇上了那可,還有一個名叫凱斯的半獸人男子,他是……」我想到那場夢:「他可能是旅者之家的人。」
  「菲爾德跟他的部下確實有在大廳中發現一具半獸人的屍體,已經處理掉了。」牧師說。
  處理掉了……這下糟了:「那時我跟那可就在大廳中,有個怪物打碎了他的背……後來,我有上前察看過,那具屍體的左臂上沒有傷。」
  「屍體已經毀損到無法進行復生儀式的地步,右手斷裂、只剩左手臂沒有外傷。是我建議菲爾德將他的屍體用法術解離掉,而不嘗試復生的。」海克斯特牧師平靜的表示。
  右手斷裂……屍體的右手是斷的!「我想……他們調查時,大廳那裡少了一具屍體吧?」我說:「那具被移位獸吃剩的人類屍體。」
  海克斯特牧師又沉默了,她的沉默真的會讓人心裡發毛。
  「那不是凱斯的屍體,凱斯的左臂上有擦傷,是救我時留下來的。」我覺得很緊張,萬一我說錯了呢?但事已至此,我得把這個故事說完:「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他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人類屍體身上,騙過看守蜈蚣水道的怪物……也騙過我們,自己則逃離現場。」
  「然後你要說,他後來有折返回來,將那具人類的屍體易容成半獸人,而且還能騙我的眼睛?」令我意外的是,海克斯特牧師點了點頭:「我們確實沒用鍊金藥水將屍體洗過,那是有可能辦到的。然後呢?」
  「他們說蜈蚣水道裡佈滿了機關跟守護結界,但我通過時不但水道入口處的鎖被人打開了,而且我也沒碰上任何阻礙。」我朝牧師的方向走去:「我想,凱斯先我一步通過水道了,這--」
  海克斯特牧師揮手打斷我說的話:「嘎爾,你說的一點意義也沒有,通道盡頭的石門上了鎖,除了東西塔樓的首領外,只有奧斯卡知道密碼。」
  「沒錯,凱斯是通過不了。」這是我掛心的另一件事:「那時他肯定走在我前面,而我在半路上就被蜈蚣擋下,我還記得蜈蚣當時包圍著一具屍體。」
  「水道中那一具屍體已經被人找到了……跟著奧斯卡˙魯格一起。」
  「什麼?」
  「奧斯卡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偷襲敲昏在地--現在已經醒了--他們唯一的解釋是,奧斯卡是被你暗算的。」
  我想起那時我才跟奧斯卡˙魯格說完話,他離開沒多久後水道內就傳來「碰」的重擊聲。「不是,我--」
  「確實不大可能是你,奧斯卡是菲爾德手底下,最為優秀的矮人防禦者,他會被暗算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
  我重整思緒,發現這樣的發展……其實很合理:「是我開啟密碼門的,奧斯卡要我上去在東西塔樓的兩大塔主之間勸架,接著就穿過我朝大廳的方向跑去。他可能是在後頭碰上凱斯,然後被打昏在地。」
  「你剛說過,凱斯原本在你前面。你是要說,他隱形起來,讓你毫不自知的經過他?」
  我垂下視線:「下水道中我見到兩具屍體,你們調查的時候只剩一具。」
  海克斯特牧師看著我:「所以呢?」
  「我想我原先看到的屍體是精靈衛兵的,甚至有可能是凱斯經過那裡時將他殺掉的。」我說:「我想,凱斯後來發現自己被門擋住,上頭有一道解不開的密碼,所以他需要有人幫他開門……我曾跟妳在一起走過,可能因此成了他的目標。」
  「開始有點有趣,繼續。」
  我瞪著海克斯特,我努力說這些是因為這些推論是我活命的唯一機會,她卻從頭至尾把這當荒謬的故事在聽!「我說的是有根據的!凱斯將精靈衛兵的屍體扔到一旁的陷阱中燒毀,然後他碾碎衛兵的油燈扔在一旁,自己則易容成衛兵屍體的模樣躺在地上。」我說:「我早該發現了!當時那燈油是流在凝固的血上面,屍體什麼的都是後來加上去的,我當時卻因為太過混亂而沒有察覺。我經過了假冒的屍體,走到前方去幫凱斯開門,而他就一直尾隨在我身後!」
  海克斯特牧師冷冷的看著我:「這個推理雖然粗糙,但還有些故事性,或許會有吟遊詩人想聽聽。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提醒你有件事最好不要忘記,那時結界已經失序了,無論總議會廳後來發生什麼事,結界毀壞都不可能是人為的。」
  我搖搖頭:「凱斯不是進去破壞結界的,他進去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真正破壞結界的入侵者一直沒有辦法出來。」
  「沒辦法出來?你這是--」
  「東塔樓跟西塔樓的首領正在打架,那時房內誰也沒辦法離開……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說。
  「如果你想靠這點故事活命的話,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在說故事,我剛上去的時候,很明顯沒有人知道水道中發生什麼事。」我冷冷的說:「東塔樓的首領有個小惡魔叫『翠絲』,她知道我在蜈蚣水道中曾從樓梯上跳下來逃生,她剛抓到我時的第一句話說溜嘴了。」
  海克斯特牧師的臉色整個變了,她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嘎爾,你在做出嚴重的指控,那是東塔樓主的魔寵,她--」
  「她是個狡猾的小傢伙,在蜈蚣水道入口的樓梯上找回我打火用的燧石。」我說:「那時凱斯肯定還在通道內,而且奧斯卡已經被打昏,但是那個小惡魔什麼也沒說!」
  牧師頭一次對這個「故事」露出認真的表情,她走向我:「嘎爾,夠了!沒用的,這一切全是你在自說自話,就算是艾利薇也沒辦法幫你證實這個故事。」
  「事實上,」我咬了咬牙:「有一個證據。」
  牧師一語不發,她在等我。
  「我曾背著妳,從大廳中被移位獸咬碎的人類屍體上,找到一個卷軸。」
  「……什麼?」
  「那上頭沾有那名人類的血,一定還有--」
  海克斯特牧師打斷我的話:「那個卷軸呢?」
  我閉上眼:「遺失在蜈蚣水道的入口樓梯那裡,如果去找的話可能找的到。」
  海克斯特牧師陷入漫長的沉默,看來,這個故事打動她了。
 
  最後,她抬起頭:「我想,這件事可以跟菲爾德報告,我想他會喜歡你指控東塔樓領主的魔寵這段。」她看了看我:「但是,你能有什麼利用價值?」
  問我能有什麼利用價值?「我是這起事件唯一的目擊者,如果有人相信我的話,那肯定會讓入侵者緊張。」我說:「他會想辦法盡早逃出城,或是乾脆殺了我滅口,這就是我的價值。」
  「很聰明,誘餌。」海克斯特牧師冷笑道:「我會建議一個替代方案,讓你明天不用被吊死,活下來好好扮演誘餌的角色。」
  「我還是沒辦法擁有自由?」我問著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如果你不想聽謊言的話,就最好不要問它。餌一旦離開魚鉤,就不再有價值。」海克斯特牧師說:「所以我會把你收編入民兵會,讓你受訓成為東塔樓或西塔樓的基層士兵。」
  我被海克斯特牧師後面的提議嚇了一跳:「什麼?」
  牧師不理我,她好像開始講起別的話題:「三個月後就是一年一度的鬥法大賽,如果你現在參加東塔樓的法師訓練,到時候應該已培養足夠的法力參賽。」
  「等等,我才不要學什麼奇奇怪怪的魔法!」我說:「而且我也沒有要--」
  牧師自顧自的說:「既然你不要加入東塔樓,那很好,若今晚我能說動菲爾德讓你活命的話,我會直接向他提議將你收編入我的部下。」
  「為……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我是個傭兵,不要當什麼小兵。」
  「我說過,餌一旦離開魚鉤,就不再有價值。」海克斯特牧師再次以冰冷的眼光看著我:「如果你說的故事屬實,那麼別忘了我們的對手是個能夠擊倒奧斯卡˙魯格的強大滲透者,你若不在東塔樓或西塔樓的掌握中,很快就會死於非命。」牧師補充道:「在這段時間,民兵會將提供你標準的薪水與食宿,而且身為民兵你也可以合法買賣武器跟裝備,最重要的是,你的人身安全在西塔樓中將比其他任何地方來得有保障。」
  那可不一定吧?我看著她:「妳願意相信我說的話?」
  海克斯特牧師沒有回答,她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你今晚還是得待在這裡,」牧師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如果運氣好的話,明早你將保住一命。然後會有人帶你去民兵會,接受奧斯卡˙魯格的訓練。」
  「奧斯卡˙魯格?」
  「託你的福,他現在被菲爾德貶職成新兵訓練武師。」海克斯特牧師說著,消失在門外,大門從她身後關上,「喀啦」一聲上了鎖。
  今晚會是個長夜,我嘆了一口氣。
 
  【TRPG遊戲--「絕世小兵」改編小說。序章:巫城奇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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