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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曆50年12月7日(上)

作者:Vincent│2018-11-28 06:42:04│巴幣:0│人氣:84
  【平衡曆50年12月7日。風暴:雷暴。日間氣溫華氏16度,夜間氣溫華氏13度;西風每小時4.8公里】
  我睡醒時,天色已經大亮,四周的空氣寒冷澈骨。我渾身猛打寒顫,又開始咳了起來。我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明白自己嗆傷了,而且傷得不輕。我將衣服裹緊,艱難的爬起身
,從我藏身小巷走入街道。招牌上畫著羊皮紙圖案的商店開了,不過我可沒興趣逛。
  就在這時,有個人從我面前跑過,他扯開嗓門大喊:「大消息!大消息!本年大消息!這個月的總會議廳上,東塔樓領袖公開向西塔樓領袖發下戰帖,他們兩人將在一年一度
的『巫術擂台』上重新決定領導權哪!大消息!大消息啊!三個月後的『巫術擂台』上,東西塔樓的兩大家長將會親自出場,根據古老的傳統一決高下呀!」
  我趕上去攔下他:「等等,先生,可以請你再說清楚一點嗎?『巫術擂台』是做什麼的?還有古老傳統?」
  那人一把將我推開:「哼!獸人,別來煩我!」然後繼續往前跑去。無所謂,我恨恨的瞪著他的背,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回到小巷中,我把身上最後的口糧吃完,水袋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又咳了一陣,決定今天還是休息,工作等明天再找。我數了數身上還剩的錢,10枚金幣3枚銀幣,節儉一
點的話這個月還過得下去,但前提是我得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館。我抬頭望去,「旅者之家」的五層大建築仍在,遠遠的看似乎沒有燒得很嚴重。
  我決定先四處亂逛。
  我走了一會兒,一陣寒風徐徐吹來,輕易鑽進我皮甲的縫隙、穿透我單薄的衣服,我被迫停下腳步猛咳不止,繼續在外面待下去我會沒命的,我回到畫著羊皮紙圖樣的店,並
走進店內。
  「歡迎光臨半身人連鎖商會!」一個半身人女士歡樂的招呼道,她正站在櫃檯後頭。聽到這麼熱情的招呼,我剛踏進的腳也不好意思收回了,何況這裡的確沒那麼冷了。走到
櫃台邊,我問:「請問這裡賣些什麼?」
  「這裡是本城羊皮紙的生產專門店,我的存貨非常多,可供法師大量訂購,裝訂成魔法書籍或卷軸。」
  「這些羊皮紙上有魔法喔?」
  「不,不是這樣的。」半身人微笑解釋:「東西上的魔力都需要法師施法額外加工,這就不是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了。」
  我實在是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她也看出來了:「客人如果想用更高級的,我這裡還有潔白的纖維紙張,這是由國外引進的技術,比羊皮紙更細緻平滑,而且價格也不會太貴。
除此之外,你可以在這裡買到一切文具用品,像墨水筆、卷軸匣、封蠟、墨水等。」
  「我需要時再來買吧。」我說,轉身走向門口,找另一家店避寒吧!
  在我邁出門檻前,聽到她大聲開朗的聲音:「隨時歡迎你回來。」
  我四處繞了繞,不知不覺就繞回「旅者之家」。我發現一樓只剩一片焦黑,但是樓上四層卻好好的,只有牆面被煙燻過的污痕,他們及時將烈火控制住了。
  旅館前寫著禁止偵測魔法標語的板子倒在地上,泡在店前滿地的水澤中,這是救火後必然會鬧的小水災。旅店的門已經毀了,有個很漂亮的女子從裡頭走出來,我注意到她金
色的長髮下的耳朵長得有些尖,有點像是精靈。女子看到我時愣住了,哼!大部分的人看到獸人都是這種反應。
  「妳好,」我表示友善的招呼道:「請問妳是『旅者之家』的人嗎?」
  女子猶豫的看著我:「沒錯,你是哪位?」
  「我只是想知道小叉情況怎麼樣,昨晚發生的事很突然,我需要向她解釋。」
  「對不起,請你先不要動。」女子抬手舉起一個很大的碟狀物,我剛剛並沒注意到那玩意,只見上頭繡繪著一個白色的拳頭,拳中緊握著一道閃電。「我沒有打算要傷害你。
」女子說,然後她快速的唸了一串字眼。
  我相信她的話,傻傻的站在原地。片刻後,女子放下那個碟狀物:「很抱歉我擅自這麼做,因為我必須確定你身上有沒有邪惡的氣息。」
  「那我有嗎?」老實說我不大高興。
  「沒有。你是因為歉疚才回來這裡的嗎?」
  這下我真的發火了:「為什麼我要歉疚?」
  女子冷冷的看著我:「小叉死了,她死前一直告訴我們她沒辦法呼吸。火場的濃煙奪走了她的性命!」
  我沒有回答,這實在太荒謬了,叫我如何反應?
  「昨晚有一群海克斯特的信徒聚在這,」女子指了指我在的位置:「他們放肆的叫囂狂笑著,為這裡發生的事幸災樂禍。」
  「因為這裡面住著聖武士。」我說,想起昨晚的瘋婆娘女士。
  「就因為這個原因?」女子氣憤的喊道,淚水流下她美麗的臉龐。這時我聽到燒焦的屋內傳來急促的腳步,又走出兩名女子,我也搞不清楚她們是不是精靈,其中一個女的還
有些駝背(跟小叉一樣,我心想),而另一個一看到我就尖聲尖氣的開口:「是那個半獸人,畫像上的那個!」
  「什麼畫像?」我問,聽到焦屋內傳來沉重的金屬聲,早知道就繼續待在那個開朗半身人的商店裡頭。
  「你少給我裝傻!這幅畫在中央廣場貼了好幾張!」那個尖聲尖氣的女子粗暴的大吼,伸手從懷裡抓出一張羊皮紙,對我招了招。上頭畫著我的臉,面露兇惡的瞪著眼,畫師
還在我的嘴上加上獠牙。下方有一排小字,是用通用語寫成的:
  「捉拿阿爾頓˙集刷的同黨。名字:嘎爾(注意:犯人可能會用假名!),半獸人,男性。據報是個身高將近7呎的壯漢,有瘋狂的淡藍眼睛、焦黃的頭髮跟野蠻的深褐膚色
。警告:此人比阿爾頓還要瘋狂危險,12月6日晚上他與阿爾頓出沒在城北的著名旅店--『旅者之家』,並在那裡縱下大火。以上是縱火狂的畫像,若看到此人需立刻連絡西
塔樓民兵會,第一個通報者賞金300。按照往例:知情不報者監禁一個月;藏匿逃犯者凌遲處死!」
  跟剛剛一樣,我什麼反應也沒有。應該早點料到這種事才對,昨晚巡邏兵回去後總得向長官之類的人解釋為什麼旅館會起火,他若還想活命的話就不會說實話。
  「怎麼樣?是海克斯特旨意你這樣做的嗎?」那個尖嗓子的叫道,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那上面寫的並不是事實,放火的人只是找我當代罪羔羊而已。」我解釋。
  沉重的金屬聲響傳來,一名身披重甲的男人大步走出,鎧甲上頭用一條條直向窄鐵條覆蓋,關節處則是鍊甲防護,看起來銀光閃閃無懈可擊,他剛剛為了穿上這套鎧甲一定花
了不少時間。男人消瘦的臉龐異常俊秀,他停在門口,目光銳利的看著我:「獸人,別用任何謊言與藉口來汙辱小叉的死!你瘋狂反抗衛兵而遺落在現場的箭袋上,刻有你邪惡的
名字:嘎爾。職業介紹所的烏加特先生認出了它,而你的暴力也讓監牢的衛兵對你印象深刻。」他伸手指向我:「我在小叉的屍體面前發誓,要親手將放火的兇手逮捕到案。」
  我驚詫的看著他,在他身側同樣掛著那個畫著白色拳頭的碟狀物:「你是聖武士?」
  「我們都是。」那個有些駝背的女子接過我的問題:「我們四個屬於『救難護臂』的小組。」
  「那你們為什麼不醫治小叉?」我質疑。
  「你說什麼!」尖聲尖氣的女子大叫,要朝我衝過來,但這次被駝背女子攔住了:「我們到時她已經快斷氣了!這座城內唯一有能力復活小叉的只有跟她同名的姊姊,那個海
克斯特的最高祭司!」
  很好,我已經快受夠他們信仰之間的糾葛了!聽到後來根本弄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麼,反正就是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手。我真是幸運,原本小叉可以為我作證的,但是她卻莫名
奇妙死了,明明她之前從火場逃出來時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間,我腦海裡浮現昨晚的情形:小叉獨自一人逃出來,民眾們都忙著救火,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她,甚至連她這
些熱血的好朋友也沒在現場,只有幸災樂禍的瘋婆娘在。是啊,海克斯特的旨意,小叉出來時瘋婆娘可是看到了,我想他們不會高興在這麼神聖的災害下會有倖存者吧?我不知道
後來發生什麼事,但混蛋的是我知道小叉剛逃出來時還好好的!
  聖武士怒目瞪著我,就好像我真的是罪犯一樣:「惡人,我的名字是阿拉密爾˙利亞頓,我奉海朗紐斯之名逮捕你。」他說著從身上拿出一副鐵鐐銬:「你若想逃跑反抗,我
的夥伴會幫助我。」
  我感到一道炙熱的怒火在我心頭灼燒:「我的箭掉在旅館裡,就代表火災是我造成的?你們只聽片面之詞,憑什麼這樣指責我?」
  他們互相使個眼色,三個女子繞了開來,雙眼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阿拉密爾朝我踏出了一步,這時我拔出了斧頭。
  阿拉密爾一個字一個字輕聲說:「你就是用這把斧頭跟流氓阿爾頓犯下許多令人髮指的罪刑嗎?」這時美麗的精靈已經繞到我背後,我左手邊是尖嗓子的女子,右手邊則是那
個駝背的女子,他們四面將我包夾住。
  我笑了出來:「我跟阿爾頓的確是好朋友。」
  他們眼神銳利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時機。我抓準這個時機讓自己陷入狂暴狀態,我感覺到怒火增強了我的蠻力,先前在身上的疼痛也變得微不足道。我嘶聲狂吼,猛得轉身
朝精靈女子衝去,原本沉重的巨斧在我手中變得像玩具一樣輕盈,我高舉斧背朝她直劈下去。可惜用力過猛,這一擊完全落空。
  精靈伸手過來要抓住我的手臂,我又順勢給她一斧,可惜為了不傷及要害,仍然失誤了,不過她的手也被我掙開。
  有人從後頭直撲過來,是那個駝背的女子。她先是抱住我的腰,然後直接將我貫倒,老天!她力氣實在太大了,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壓住他!」我聽到阿拉密爾大叫,聽到鐵鐐銬的聲音,以及三人走近的腳步聲。
  我用力掙扎想掙脫擒拿,但是沒用,現在我覺得全身發痛,就快撐不住了。她用力想壓制住我,但她也失敗了。
  有人想抓住我的腳,但是我立刻將那雙手踢開。又是一雙手在壓我的頸部,他們人實在太多了,現在已經有兩個人抓住我,但是阿拉密爾還是沒辦法將鐐銬套在我手上,我奮
死掙扎。
  「快壓住他!」阿拉密爾又說了一次,駝背女用力一壓,這下我真的動彈不得了,連說話都沒辦法。我感覺到我的手被冰冷的鐵鐐銬固住,他們硬扯走我的斧頭,阿拉密爾用
力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你再也不能害人了。」他說。
  我的手被反綁在後面,我奮力想掙脫鐐銬,但當然是徒勞無功。暴怒漸漸從我身上退去,我開始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我看到駝背女手中提著我心愛的
巨斧,但卻無能為力。阿拉密爾緊抓著我的肩膀,將我推著走。另外兩名女子走在前方兩側,不讓我有任何空隙逃走。
  有些民眾聽到騷動聲跑出來看,他們每個都露出吃驚的神色,起初我以為他們是在中央廣場的懸賞通告上看過我的畫像才如此驚訝,接著我想起昨天烏加特先生對我說過的話
,然後我明白了--那是逃走的機會。
  我轉過頭,悄聲的對聖武士說:「阿拉密爾,在你把我帶到守衛面前之前,你還有機會放我走。火不是我引起的,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做的,然後在今晚以前我要離開這個天殺
的城市!」
  阿拉密爾回看著我,我注意到他眼中滿是氣憤與憂傷:「嘎爾,我知道你想將罪推託到阿爾頓身上,我為你們的結盟感到可恥。」
  我氣得全身發抖,他們竟然可以這樣任意污辱我。憑什麼?就憑他是個帥氣的聖武士?就憑我是個人見人怕的半獸人?我為了不被人瞧不起,努力學習通用語的讀寫、努力學
習各種族間的文化、努力對他們客氣的微笑,但是到哪裡都還是一樣,他們只憑我的外貌就把我當作粗魯、愚笨、低等的野蠻人!我咬了咬牙,挫敗的說道:「我好冷,就快承受
不住了,至少給我一條圍巾吧!」
  尖嗓子女叫道:「你少不要臉了,竟然還想對我們予取予求?」
  駝背女制止她,對我說:「你忍一下,因為服裝店的凱斯出外去找高階牧師,我們這裡暫時沒有多餘的布了。」
  我歎了口氣:「我背包中有個麻布袋,至少幫我拿出來包我的脖子吧!」
  阿拉密爾答應了。雖然包著那玩意很古怪也不大舒服,但是我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過了25分鐘左右,我被壓著進入東塔樓的領域,愈來愈多民眾圍觀,我感覺到力氣逐漸恢復,但是今天要再陷入狂暴是不可能了。
  在我們右手邊是剝皮工的店,左手邊則是釀酒專賣店。我正在想可不可能從釀酒鋪後頭的小巷子跑走時,竟然從那裡轉出兩個衛兵,好死不死就是我昨晚在『旅者之家』遇到
的那兩個,之前拿火刀的脖子上還有些紅印,看來燒傷已經被治癒的差不多了。衛兵一看到我們就走了過來,大聲吆喝:「喂!怎麼回事呀?」
  我將臉埋進麻布袋的開口裡,不願被認出來,稍稍往後一步,用阿拉密爾的身體擋住我被反綁的手。守衛的腳步聲很快就接近我們身旁,阿拉密爾開口說道:「我們抓到放火
燒『旅者之家』的傢伙了。」
  我慎重的點點頭,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大喊:「沒錯!駝背女,我也認出那個紅脖子士兵了!別管這個城市的死規矩,用斧頭制服他們兩個吧!」
  我轉頭看向那名守衛,在他臉上找到驚懼的神色,要嚇唬這種做了虧心事的笨蛋實在太容易了。他眼光瞄到駝背女手中提著的巨斧,然後臉色蒼白的大吼:「該死的雜種,他
們造反了!」
  阿拉密爾目光如電的望著我,他並不是笨蛋,可惜其他人是。我在駝背女還在驚訝看著手中的斧頭、不曉得該不該扔掉時,跟阿拉密爾眼神一個交會:「快!阿拉密爾,快拔
出你的劍。他們有人會招喚火,很危險!」我微笑著對他眨個眼,然後轉頭對其他人大喊:「美女,用手裏劍打掉他們的嫩枝。尖嗓子的,在後面掩護我。」
  「你一個人在那裡胡說八道些什麼?」尖嗓子女大叫。我轉眼看去,昨晚招喚迷霧的守衛還傻傻站著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們,而紅脖子的則大聲詠唱出咒語,他沒有使用嫩枝。
  阿拉密爾大喊:「等等,別聽他胡扯!我們抓到嘎爾了,你們沒看到他的雙手被我反綁--」他低下頭,發現我藉由他身體擋住守衛的視線,使衛兵看不到我被反綁的雙手。
他猛力朝我揮出一拳,可惜他這一拳打在我的領口上,那裡縫製著密集的金屬鉚釘,裡面還襯有軟皮,這猛力的一拳只將我震退兩步而已,但是我毫髮無傷。
  一股濃霧朝我們直撲而來,轉瞬間就將大家淹沒在雲海中。我輕聲朝著阿拉密爾的方向說:「阿拉密爾,『天巫城』內最嚴苛的一條律法,就是除了有執照的人以外不許任何
人在大街上拔出武器,違規者無論有什麼理由,都會被關上數月並處以重刑。這是偉特˙烏加特先生的智慧格言,願你們在監牢住得愉快。」這話我說得很痛快,但卻洩漏了我的
位置。迷霧中一雙手朝我直抓過來,我趕緊轉身朝身後方向跑去,那隻手一把抓住我的脖子,用力往回扯。我踉蹌幾步,脖上的麻布袋被扯下了,我在雙手仍被綁的情況下奮力往
前衝,在我身後充滿怒斥聲以及咒語詠唱聲,接著我身周的濃霧淡去,眼前是個絲料工的製造商店。
  我不打算衝進店內,把裡面的人嚇得尖叫。我朝旁邊的陰暗小巷走去,這裡暗得看不清自己有幾根指頭,我縮身躲入,開始想辦法要將背後的鐐銬弄開。硬扯斷是不可能的了
,我也沒有盜賊的金蟬脫殼術,要是有大斧的話也許劈得開,但是……旁邊傳來大聲吆喝:「是嘎爾,價值300金幣的人頭!」我轉頭看去,外面有個精靈衛兵!我沒看過他
,只見他身上穿著跟我一樣的鑲嵌皮甲,右手握著細劍左手綁著圓盾,他朝我飛奔而來。
  我趕緊轉過身而逃--一道寒光從我眼前掠過,我驚詫的打住腳步,幾絲金髮從我額上削下。一個手執短劍的人蹲伏在我身旁,那人全身上下所穿,幾乎就跟身後的陰影一般
黑。「真倒楣,差點就取下了。」她嘟囔著:「每次遇到高個兒我都抓不好咽喉的間距。」那是個女子,她的聲音跟她的劍一樣陰冷致命。
  突然間,黑衣女子望向我身後,大叫:「快!朝他背側削下去!」我萬萬沒想到身後的衛兵會跑那麼快,急忙轉過身去,結果我才發現自己被唬住了,那名身穿皮甲的士兵趕
到我身旁至少還需要十幾秒的時間。當我再次回頭時,眼前是不見五指的黑暗,才眨眼之間,那個黑衣女子不曉得躲到哪去了。
  我再次轉身時,看到一張顛倒的臉,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被戲弄的有多慘。但是太遲了,黑衣女子靈巧的倒掛在我面前,然後她揮出短劍朝我脖子削去。我笨拙的退了半步
,接著短劍就碰上了。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我耳裡只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接著是叮叮噹噹的聲響,那把劍擦過我鑲嵌皮甲上的金屬,速度快得甚至冒出星星火花,可是她並
沒有成功取走我的性命。
  我踉蹌後退,然後轉身沒命的奔去。我天生跑得比別人快,但是卻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雙手反綁的情況下跑贏死神。
  小巷子很暗,愈裡面愈黑,但是我的黑暗視覺逐漸開始起作用了。這遺傳自我媽,黑暗視覺讓我可以在毫無光線的情況下,仍能分辨60呎內的景象,只是眼中只能區分黑與
白兩色,這有點像是人類眼睛可以逐漸適應黑暗的能力,但是在完全黑暗下我們獸人仍可視物,或許這更像直覺一類的玩意。這已經足夠讓我跨過幾個破瓶子,而且也不會在轉彎
時一頭撞上牆壁了。
  我發誓我今晚一定要逃出這個城市,自從賺那6枚金幣以後就開始衰運四起。現在我的背包還斜斜的掛在肩上,想拿都拿不下來,真夠倒楣的,我把我爸送我的東西丟了大半
,光是那把巨斧就差不多價值20金幣左右,回家後我要怎麼交待?我繼續跑著,幸運的是小巷底端有路可以通出去。
  等等再出去,我心想,停下腳步。他們沒有黑暗視覺,一定會拿著火把慢慢摸索,現在我得先把這個鐐銬弄開。我又掙了一次,還是文風不動,這鐐銬連狂暴時都掙不開,現
在更不可能了。我遙遙望向街道,外面開著一家製襪工廠,大白天下行人還不少,我好像真的無路可逃了。
  我四處搜索了一下,只看到幾片像是碎玻璃的東西,我踩踩看,結果真的是碎玻璃,現在我的腳底開始流血了。我又再搜索一次,附近有一塊地怪怪的,我發現那是個通往下
水道的隔欄,我反轉過身躺在上面,試著用手指牢牢勾住木隔欄,然後往旁邊挪開。第一次施力點滑掉了,沒能搬動,第二次才奮力拉開。我緩緩轉過身來朝下看去,有片分不出
是水面還是地面的朦朧白影,就在下方不遠處。有道可供攀爬的梯子,但是我又不能爬!而且要是下方是水的話,就更荒唐可笑了,光是想到在雙手反綁的情況下奮力在汙水中游
泳的姿態就很有趣。嗯,然後怎麼樣呢?因為沒辦法抓住東西爬上岸,泡水幾個小時後力竭溺死?
  一道火光直直照在我身上,我的影子立刻往前拉得老長,彷彿拚命想擺脫它倒楣的主人。我回過頭,看到至少50呎遠處,先前看到我大聲吆喝的精靈衛兵用綁著小圓盾的那
隻手提著一盞油燈,黑衣女子也跟著--他們剛拐過這條巷子最後一個轉角,一轉頭兩人都看到我了。那火光明亮的不可思議,我小的時候村子曾來一個流浪商人,他賣的油燈旁
邊有可以開關的蓋子讓光線透出。火被困在裡頭,透出的光芒比火把更明亮更遠,價格高到只有村長買的下手,足足要7枚金幣。而現在精靈衛兵手裡拿的油燈,照明距離幾乎比
我記憶中的那盞油燈高了一倍左右!很難想像這麼驚人的東西要花多少錢才能擁有。
  黑衣女子跟她的夥伴互望一眼:「那傻瓜居然還留在這裡?」
  我轉過頭,只看到巷口街道上穿梭的人群,我不能就這麼跑過去。這時精靈衛兵舉高油燈,瞇眼看著我的動向,搖頭對黑衣女子說道:「結界的事比較重要,我們竟然連入侵
者的影子都沒看到,沒多餘的時間跟精力浪費在他身上了。更何況在通到總會議館的地窖以前還有一堆棕黴菌跟史萊姆要清,別讓他擋路就好。」
  黑衣女子嘟囔著:「拿盞提燈在下水道晃來晃去這主意真是蠢斃了,那些棕黴菌最喜歡你手中的火了,要是它們想把你吞了的話我可不會救你。」他們專心的對話,沒在看我
。我趁這時候悄悄的挪到下水道口,我看著下方深吸一口氣,在賭命往下跳以前抬頭朝他們的方向看最後一眼,黑衣女子跟精靈衛兵仍沒在看我--我視線還沒收回來前就僵住了
,女子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著一把複合短弓,弓的顏色跟它主人的衣服一樣漆黑,在她手中幾乎是隱形的,只有上頭的羽箭箭頭環繞著白色的微弱光幕,直直對著我的方向。
  我根本沒有動作的時間,黑衣女子放開了手中拉滿的弓,一道白線直衝而來,它擊中鑲嵌皮甲最柔軟的部分,深深刺入我的胸口。
  胸口猛烈的悶痛讓我站立不穩,但最重要的是我的意識。一股莫名的困倦瞬間將我淹沒,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意志力堅強的人,這股睡意還來得又猛又急,我在倒下前,就睡著
了。
  我醒來時感到全身濕冷,右方不遠處一道雷轟然落下,將我昏沉的腦袋驚醒。
  我勉強的睜開眼,覺得頭痛得要爆炸,下水道響起隆隆的流水聲。我看向小巷外,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而且水已經淹進這裡來了。我勉強爬起身來,胸口的白色羽箭斷成兩
半,碎在地上。狂風在外頭的街道上呼嘯掃過,一隻金黃的小貓尖叫著從屋頂上跌落,翻滾過幾次後倒在滿地的爛泥中一動也不動了。
  又是一道雷,從我右後方幾條街外傳來低沉的轟隆聲,天上烏雲密佈,陽光被吞噬了,大地陷入黑暗與寒冷。我肩貼著牆蹣跚往前方小巷口走,胸口的痛使我難以站穩,我知
道自己隨時都會昏倒,躺在地上無助的凍死。這是一場暴風雨,路上的行人都回家避難了,可是我能躲在那裡?
  我四處張望,衛兵都不見了,下水道的木隔欄已經蓋了回去,只聽到下方洪水湧動的聲音。我往前離開巷子,走入大雨中,風立刻從右側撲來,想將我的身子扳倒。我忍著身
上的痛,吃力的四處張望,但雨水阻擋了我的視線,一片白茫茫中我什麼都看不到。
  現在只能往左邊走,我一點都不想違逆風的意思。又有雷聲響起,遠處傳來驚叫與火光,我哆嗦著想起「旅者之家」發生的事,又繼續走。下一道雷在我附近炸開,震得我耳
朵嗡嗡作響,看來神真的發怒了,先是「旅者之家」的大火,再來是毀掉整座城的天火。我麻木的一直往前,大概有十分鐘吧,直到看到在我頭頂上方燃燒著的火焰。
  我停下腳步,震驚的瞪著那團火焰,以為它下一刻就會化為轟雷將我劈成焦炭。幾秒後我才發現那是天巫城守望台的燈火,據我的印象守望台正下方就是城門了。但是我並沒
有看到城門,只看到高聳的城牆,上頭還有一絲一絲奇怪的白線,看不清楚那是什麼玩意。
  牆下有個矮小的身影,跟我一樣曝露在大雨與閃電下,沒有躲避在安全的住所內。身影朝我跑來,很快的我就看出是個地侏少女,身高不到我的腰際。她穿著一身濕重的鑲嵌
皮甲--跟我一樣,只是尺寸至少減了一半--胸口別著一個徽章,看不清楚上面刻畫著什麼。
  「你怎麼這個時間還在外面逗留?中午拉的警報你沒聽到嗎?現在北門附近都很危險,你該慶幸我沒空逮捕你,快回家去!」她嘮嘮叨叨的喊著,突然停下腳步:「你……
陌生面孔?」
  「妳在說什麼?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吼了回去,因為風聲實在太大了。
  「這種天氣不該有人出來,陌生的面孔。」她看著我,喃喃的說:「是敵人。對,沒錯,只有這個可能。」
  「什麼?」我慢慢退後,情況不大對。
  「我必須……逮捕你。」那名地侏少女突然開始搖頭:「不、不行,這麼做不對,我--」突然間,她右手抽起一把厚實的悶棍,磅!的一聲砸在地上,遠處轟隆的雷聲響
起,雨水隨著她的力道飛濺了開來。「得殺了你,只有這個解決辦法。」她嘶聲低吼。
  我感覺到自己全身在發抖,我的身體彷彿被恐懼所結凍,手腳不聽使喚。我繼續後退,卻沒力氣奔跑逃走,更何況我的雙手仍被反綁著。
  地侏一揚左手好像朝空中丟出什麼,只聽她大聲的喊出幾個音,一堆零散的腳步聲從我背後響起,似乎有幾個人擋住了我的退路。而地侏則舉起了厚重的大木盾,那把盾幾乎
將她左側完全護住,她大喝著朝我衝了過來,右手揮舞著悶棍,直接就衝到我面前。
  我沒有回頭,那些聲音很像真的,但我還是勉強聽出腳步聲有一種虛假空洞感,顯然是憑空製造出來的。地侏是天生的幻術師,但想用法術戲弄我門都沒有!我直接伸腳踹她
,可惜她靈巧一個翻滾就躲開了。我痠痛的身子還沒穩住,她朝我大腿就是一棍。
  我趕緊將腿往回收,她撲了個空,而且用力過猛自己「唉呦」一聲摔趴在地上,濺起的水花潑濕了我的褲管。我趁此機會朝她手中的悶棍用力踹出,她的武器快速的飛了出去
,地侏憤怒的大叫,爬起身。但是我的動作更快,一腳掃中她的腦袋。乓,這一腳我完全沒有留情,因為我知道不把她摜倒就換她宰了我,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擊只讓她晃了晃,當
地侏將臉轉向我時,我看到她眼神中燃燒著怒火。她緊盯著我,敏捷的朝後退去,很快的又退到城牆邊:「陌生面孔,我不能讓他活著。沒錯,沒錯!」她咬牙道。
  我一邊專心防禦,一邊往前移動5呎。
  少女又大聲詠唱起聽不懂的語言,伸手往我的方向一指,一個微弱模糊的人形輪廓突然出現在我身旁,緊接著地侏自己則朝悶棍的落點快步走去。
  一道雷落下,在我後方遠處造出騷動,我可以隱約聽到狗兒淒厲的哭嚎聲。大雨持續從空潑灑而下,頭髮上不斷有水滴滴落迷濛我的視野,我趕緊把自己淋濕的金髮甩開,朝
後退了一步,朦朧的人形還在,但是它並沒有動作。
  接著有動作了,朦朧的人形朝我快速飄來,馬上就拉近距離。我用身體衝撞它,卻只撞到一團空氣,我腳下的爛泥使我險些打滑。
  踏水濺動,我才剛轉身,就看到少女已經跑到我旁邊,她猛揮悶棍朝我側翼砸去,我感覺到悶棍撞在我腰間的力道,幸好腰上包覆的皮革吸收了大半的衝擊。我立刻朝她踹去
,少女又是一棍掃出,上頭的水珠灑在我臉上,我趕緊偏過頭去,感覺到一股勁風從我臉上掃過。幸好悶棍只是擦臉而過,不然回家鄉時我就得半張臉包著繃帶去見愛門了,她一
定會很生氣的,畢竟我長得這麼帥。
  我踢出的腳順利掃中她的腿,這次她蹣跚的搖了搖,卻還是沒有倒下--為什麼她會這麼耐打啊?地侏丟下手中的重型木盾,急急的再度詠唱,伸左手點向自己的悶棍,我可
以清楚看到從她指間迸出的藍色火花,我大吼一聲直接低頭去撞她的臉,結果真的撞到了--少女蹣跚的退了兩步,終於倒了下去,昏倒了。
  大雨下朦朧的人影閃了閃,在下一道雷轟落前就消失了。
  我聞到一股幽香,寒梅的芬芳溜進我鼻腔。
  背後有人輕輕按著我的肩膀,探頭在我耳邊悄聲低語,聽聲音是個女人,有半獸人的口音。我嚇得心臟差點停了,如果有人突然從你背後冒出來,你也會嚇到的。我想轉身,
但是卻辦不到……女子唸出的字音不斷在我心頭繚繞,我發現自己的全身真的開始不聽使喚了,我得開口說些什麼才行,至少可以狂吼一聲嚇嚇她,但連我的舌頭都背叛了,黏
在嘴裡動都不肯動一下。
  「嘎爾,」她真的開始用半獸人語跟我說話了:「你很能打嘛,是不是?」
  女子尖銳的笑了起來,輕輕用手一揮,我感覺到重心一側,卻連反射平衡的能力都沒有,當我側倒在爛泥地裡時,全身依然保持僵直,動彈不得。
  風雨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從我身旁走過,那女人寬鬆的黑袍在風嘯中猛烈舞動,而在黑袍正中央,則繪上一個灰白的人臉--她只差沒再拿一把大鐮刀了,我心想。
  女人在地侏身旁伏低,很快的那名地侏就咳了起來,然後我聽見少女驚呼道:「牧師,您怎麼……對不起,那個陌生面孔,我會……我會立刻殺了他!」
  我想要爬起來,但是腦海中彷彿有一股矛盾的力量,阻止我一切的動作。我仍然動彈不得。
  我又再度聽到祈禱聲,這次持續得很長,我聽到少女開始驚慌的大喊:「牧師,我沒有問題,請不要用那個咒語。求求您,我會反省,求您不要……」她吃痛的叫了一聲,
開始哭了起來,我聽到她開始奮力掙扎的聲音。
  我又試著挪弄身體,動彈不得。然後我再試一次,結果這次成功了,我猛然將那股壓迫的力量推開,接著身體終於可以動了。
  我試著爬起來,但卻跌倒了,地實在太滑了。我轉頭看去,只見那名高大的女人正緊緊抓住地侏的手,口中輕輕唸誦著。而地侏臉上則滿是驚慌與淚水,可惜她的力氣沒辦法
掙脫。
  一道雷轟隆落下,我再度想爬起身,卻又滑倒了。
  接著我慢慢往旁爬去,事實上應該說往旁蠕動,因為我的手還是牢牢的綁在後面。泥巴與雨水不斷流進我的眼裡,我沒辦法擦去,只能盲目的四處亂爬,不逃不行呀!
  我大該爬了30秒左右吧,直到一隻大腳狠狠踩住我的背,我才發現自己又爬回原處。女人的吟誦聲又再度響起--慘了!那個半獸人已經收拾掉那個地侏,現在換我要被宰
掉了。我很想掙扎,但卻沒有辦法,緊接著是一道尖銳刺耳的噪音響起,震得我耳朵痛得不得了,將我雙手反綁在背後的鐐銬猛力一震,接著誦唸聲停了、刺耳的噪音也停了,雷
聲不再響起,一切又恢復如常,只剩下狂風驟雨繼續肆虐著城市。
  壓在我背上的腳抽開,我才剛挪動身體,背後的鐐銬就像餅乾一樣碎成一片片,我的雙手突然獲得了自由。一隻手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起來。我抬頭看著拉住我的人,是那
個身穿寬鬆黑袍的女半獸人,地侏少女正低著頭站在她身旁。半獸人迎向我的目光,對我露出輕蔑的微笑,我只隱約覺得她的臉讓想起某個人。
  「妳是誰?」我沙啞的問。
  「這個城裡絕大多數的人都信仰擁有無比權力的暴虐之王海克斯特,而我則是海克斯特神殿裡最偉大的祭司。」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改口用獸人語說道:「我叫小叉,相信
這個名字對你來說很熟悉--聽說我的寶貝妹妹被你燒死在旅店裡。這是真的嗎,嘎爾?」
  我突然想起聖武士曾經說過的話,好像是尖嗓子女說的。我不禁衝口而出:「如果妳真那麼厲害、如果妳真那麼寶貝妳妹妹,為什麼不將她復活?」
  「我們待會兒再討論這個問題,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我們擔心。」海克斯特牧師露出令人心寒的笑容,轉過頭,對地侏輕聲用通用語問道:「艾利薇,我可憐又善良的女孩
,妳還記得是誰對妳下的『暗示術』嗎?妳最好仔細想想,要不然……民兵會那邊恐怕會對妳剛剛失常的行為判下殘酷的刑罰。」她溫柔的摸著地侏的頭髮,那動作連我都覺得
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艾利薇啜泣道:「對不起,我真的以為他是入侵的敵人。我一直待在城門口,因為我知道有人入侵這裡了,這裡所有的結界都啟動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全身發抖,伸手擦去眼淚。
  海克斯特牧師的黑袍在狂風中飄舞著,啪搭啪搭,啪搭啪搭。「艾利薇,這的確是很糟糕的事。而更糟的是我得親自來才知道這裡出了什麼麻煩,妳最好給我個解釋。」
  地侏嚇得退後一步,但卻被海克斯特牧師的大手抓住。她顫抖的說:「有……有,『火刃』跟『水刃』要去西塔樓報告這件事,他們……他們……」
  「我會親自吊死他們。」海克斯特牧師冷冷的接道,彷彿這是艾俐薇想講的一樣。
  艾利薇驚道:「不……求您不要,他們只是--」
  海克斯特牧師直接甩她一巴掌,艾利薇摔倒在雨水凝聚的水窪中,她看起來嚇壞了。海克斯特牧師一個字一個字輕聲說:「現在我們的首領還在總會議廳商討政策,在這緊要
關頭防禦結界卻出現問題,事後可不是只有你們要受罰。」她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們全都得因怠忽職守而死!」
  「等等,」我說:「防禦結界哪有出什麼問題,根據你們的說法,它不是正常啟動了嗎?」
  海克斯特牧師低下頭,在艾利薇耳邊說了些什麼,我隱約可以聽到模糊的字眼,可惜都被風聲掩過了。接著,少女同情的看我一眼,轉身朝一個方向跑去了,不久就消失在雨
幕中。
  現在只剩我跟海克斯特牧師兩人,她轉頭看向我:「嘎爾,你一天可以賺多少?」
  我嚇一跳,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問。「大概60金幣左右吧!」我順口道:「妳看到我背上的背包嗎?這已經是第三個,我前兩個背包因為塞太多金幣爆掉了。」
  海克斯特牧師拿出個深藍色的小袋子,輕輕晃了晃,裡面發出叮噹的聲響:「這袋子裡有75枚金幣,你可以拿走這個袋子,接下一個危險的工作,如果事後你還活著,你可
以再拿90枚金幣。」
  我的呼吸差點停了,她在說什麼?整整165枚金幣!夠我賺回所有裝備,買下一匹好馬,奔馳到別的城市重新開始了。沒錯,我不用灰頭土臉的回家鄉,但是接下這趟任務
風險很高,我根本不知道小叉這名冷血的姊姊在打什麼主意……
  「你好像以為你有選擇的資格,」海克斯特牧師輕柔的將袋子放在我手上:「如果你不做,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感覺冷汗從我額頭滑落:「我接受。」聲音怎麼聽都像是在求饒。
  「聰明的選擇,這兩瓶『治療輕傷藥水』拿去,」她遞給我兩個小瓶子,裡面流動著淡藍色的液體。我還沒來得及將藥水收好,海克斯特牧師一抖黑色的祭袍,朝地侏少女剛
剛離開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說:「現在開始你最好跟緊一點,不要逼我回頭殺你。」我趕緊跟上,雙腳因恐懼而腿軟--從來不曾如此窩囊過,但卻毫無反抗之力。
  我跟著海克斯特黑色的身影,背對著城牆上的燈火而行,快速朝城中央而去。
  大雨朦朧了我的視野,我只知道曾經過一個大廣場,約莫40分鐘後我們才在一棟圓頂式的雙層建築物前停下腳步。建築是用白石砌成,窗口透出明亮的燈火,散發出一種莊
嚴的氣氛。它在風雨下屹立不搖,看起來就像個堅固的堡壘,安全的庇護所。
  「至少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吧?」我說。
  「總議會廳,每個月東塔樓與西塔樓首領開會的地方,整座城所有主要的結界也是由這裡的機關室控制。」她的神情放鬆多了:「不是最糟的情況,這裡沒有出事。」
  趁她心情好,我提起勇氣繼續問:「守城的衛兵不是說有入侵者進來嗎?」
  海克斯特若有所思的望著總議會廳白色的牆身,說:「天巫城每座城門口都下了『銅牆鐵壁』結界,這是東塔樓前任首領佈下的結界,力量強大無比,連現任塔主都無法施展
。它可以讓城外2200平方呎範圍內濃霧瀰漫,而且還會附帶上『困惑』效應,使敵軍不斷錯判方向。接著城門會自動施上『無聲幻影』讓它看起來像一堵牆,同時附上『祕法
鎖』使城門更加牢不可破。若有人想從城牆爬上,還會被上頭的『蛛網術』給黏住。從前天巫城就是靠著這道結界,加上佈滿城牆的弓箭手,將前來攻打的野精靈大軍全數消滅。
  那跟我問的有什麼鬼關係?我假裝感興趣的點頭:「原來如此。」繼續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
  「但是,」海克斯特牧師接著道:「現任的東塔樓首領愛絲娜鎖住了這道威力強大的結界。因為每當它啟動時,守城的士兵都會變得異常嗜戰,攻擊敵人至死方休。起初這似
乎利多於弊,直到幾年前附近村莊有群農夫運送水果蔬菜來城裡賣。他們沒有賺到錢,因為城牆上兩名衛兵突然拿出弓來,直到我們將那兩個弓箭手的頭給砍下來,屠殺才結束。
嘎爾,你知道當時那兩個衛兵口中不斷在覆誦些什麼嗎?」
  「『陌生面孔』?」我說,心裡開始發毛。
  「很聰明,我們事後發現那道『銅牆鐵壁』結界裡還附帶『暗示術』效果,所有巡守的衛兵都被暗示要將陌生面孔擋在城門下,不計任何代價。這是很簡單的指令,可以讓一
個菜鳥衛兵也變得勇悍無比,但問題的重點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結界當時會無故啟動,因此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向總議會廳:「東塔樓的現任首領愛絲娜沒
辦法重新設定結界中的暗示效果,因此命令她的地侏工程師將『銅牆鐵壁』結界鎖死。而現在,我們得去跟愛絲娜報告的消息絕對會讓她震怒,艾利薇很可能會因此被處死,但至
少事情在惡化前就可以獲得解決。」
  「看來這裡的人很喜歡找代罪羔羊。」我點頭道。
  海克斯特牧師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右手一揮,一股黑色的火焰在她掌上燃起。「暴虐的君王啊,」她口中唸誦著:「借給我破壞肉體的強大力量。」火焰猛然爆出黑色
的火星,我目瞪口呆看她高舉手掌,這才知道她要砸我的腦袋。
  尖銳的哀號聲響起,我們兩個都停下動作,一齊往前方望去。我們的位置已經快走到總議會廳門口,有個人就趴伏在通往前門的台階上,身上穿著寬鬆的紅袍子。「救命,救
命啊!」他驚恐的大喊,伸出滿是傷痕的手,燒灼的痕跡佈滿他的袍子。
  海克斯特牧師垂下手,朝那人的方向跑去。我將身上的匕首抽了出來,緊緊握在手中,跟在後頭。
  那人看到我們靠近,連滾帶爬的往台階下移動:「牧師,快救我!這裡所有的陷阱都--」一個錐狀火舌從他頭頂噴下,後面的「失序」兩字隨著他的身體一起被吞噬入火焰
中,那人在火中痛苦的大叫。火焰消失時,他一路翻滾跌落在台階的最底層,一動也不動。
  海克斯特蹲在那人旁邊,頭也沒回,對我說:「嘎爾,你最好收起來,你沒有資格在天巫城內持用武器。」
  我錯愕的看著她,她後腦勺上肯定長了眼睛。但我仍故作鎮定的說:「我不是笨蛋,如果妳要殺我,我不會赤手空拳陪妳玩。」
  「你的命我暫時留著,雖然你確實該為你的無禮而死。」海克斯特牧師轉頭看著我:「嘎爾,給你最後的機會,把武器收回去。還是說,你認為靠一把匕首就能打贏我?」
  我手抖個不停,最後只好將匕首收回去,心裡清楚自己光是氣勢就輸了。
  「真沒想到連這裡也出問題了。」海克斯特牧師仔細看著那名人類,過了一會兒才說:「這人還活著,但只剩一口氣了。」
  「『也』出問題是什麼意思?」我問,盡量不去看那名人類身上的傷。
  「嘎爾,我以為你很聰明,但你好像沒思考過為什麼我會冒著大雨出現在城門口。」她說:「事實上幾個小時前,整座天巫城,包括東塔樓、西塔樓、監獄、民兵會、教堂..
....所有主要建築的防護結界全都先後啟動了,卻查不出原因。最諷刺的情況是,因為這場大雷雨,天巫城大多數的軍士都在塔樓內休息,當所有的保護啟動後,他們全被困在保
護自己的結界裡進出不得,只有我因負責治療雷擊民房所造成的傷患,所以一直待在戶外。簡單這麼說,現在整座城可能只剩下我……跟你能解除這場災難。」
  「妳為何不選艾利薇,反而選我?」我覺得喉嚨乾澀,我到底被捲入什麼樣的事件裡啊?
  「我對你在這座城做過的事調查的很清楚,更有趣的是你今天的表現:就算雙手反綁,那群聖武士仍被你耍得團團轉,連陷入暗示的艾利薇都不是你的對手。我只收優秀的人
為我做事,而你符合資格,就這麼簡單。若這件事能解決,你將會獲得我承諾的酬勞,旅者之家的事也會有個『代罪羔羊』替你死。然後你離開這個城,愛到哪裡去都無所謂,只
要別再出現到我面前就好。還有疑問嗎,嘎爾?」
  我又陷入無法反應的情況:她調查過我?因為小叉的關係嗎?
  海克斯特牧師沒再多說什麼,開始唸起禱文,我看見她手掌上的黑色火焰瞬間熄滅,接著她手朝空中一揮灑。當我發覺一股清涼的感覺從頭落下,這才發現這次她是直接丟法
術在我身上!我驚慌的想用意志抵抗,但是那能量太強大了,馬上就流轉我的全身。接著……疼痛消失了,全身上下的傷口不再刺痛,胸口那股沉重的悶痛也不見了,我發現自
己呼吸開始順暢,很久沒有感到自己如此健康過。
  門口昏迷的人類甦醒了過來,他困惑的看著海克斯特牧師:「牧師,我逃出來了嗎?」
  「逃出來?原來是這樣啊。」她的語氣冰冷到可以吐出冰塊:「東塔樓跟西塔樓的領主還在裡面,而你卻只想到要救自己。」
  人類驚慌的說:「牧師,不!我是拚命跑出來通知軍隊裡面發生的事--怪物!到處都是結界招喚來守護議會廳的怪物!牠們全都失控了,有個大傢伙就在大廳裡,我們的法
術會直接穿過牠,牠簡直就跟空氣一樣!我的夥伴被牠殺死了,我只能拚命逃出來,我只能--」
  海克斯特牧師平靜的打斷他:「你跑出來是根據長官的指示嗎?」
  「沒……沒有,但是--」那名人類沒有說完但是什麼,因為海克斯特牧師朝他腹部用力踹一腳,人類吃痛的哀嚎,驚慌的退離牧師身旁,手忙腳亂的想爬起身。他的手肘
撞在台階上,那道致命的火舌再度從上方噴下。他奮力翻過身用背擋住火,再次滾落台階,然後昏了過去。
  「真是隻打不死的蟑螂。」海克斯特牧師驚訝的說,轉身看向我:「我們只有從這個門進去,這扇門後就是所謂的大廳,那衛兵所說的『大傢伙』很可能還在那裡,你懂我們
目前的處境嗎?」
  「我懂,」冷汗從我額頭滑下:「我老家鄉那裡的人常說:『遇到危險時,眼睛睜大點』。」
  她唸起另一種禱文,而且這次還拿出一個碟狀物(跟先前聖武士拿的很像),上頭畫著一個黑色拳頭,緊握著交叉的羽箭。她揮舞著手勢,一個淡藍色的薄膜將她包裹住。「
這可以抵抗火能量傷害,雖然只是低階的牧師神術,但要通過門口的魔法火焰綽綽有餘。」牧師解釋道,將那個怪盤子對向我。
  「夠了,別再幫我禱唸。」我鼓起勇氣說:「我不信妳口中的海克斯特,我只信仰這世界上唯一的真神。所以……那個,請妳別再--」
  海克斯特牧師走向我,當她靠近時我又再次聞到那股幽香。我沒有把話說完,她伸手扯住我的頭髮,力道大得像要把我頭皮一起撕下來。「你說什麼?」她將臉貼近我的臉,
輕聲問。
  「我們信仰不同。」我咬牙道,因為她真的扯得我很痛。我伸手偷偷摸索那把收回劍鞘的匕首。
  海克斯特牧師放開了我,手指向總議會廳的大門:「如果你的神真那麼有用,就走過去,讓祂來保護你。」
  我無路可退,但我也不怕任何挑戰跟危險,雙手護住臉低頭硬衝過去。我的腳剛踏上台階,一股滾燙的烈焰瞬間將我淹沒,我痛的全身打顫,忍不住大叫出聲,耳裡只聽到全
身毛髮都發出滋滋的聲響,下一刻我右腳就撞到台階。我覺得世界一陣錯亂,整個人差點往前撲去,幸好我及時捲縮身子往旁翻滾,然後我只感覺到頭砰的一聲用力撞上某個堅硬
的牆,眼前金星亂冒,差點暈了過去。
  我蹣跚的扶著牆爬起來,身上的衣服還沾滿火星,比昨晚烤得更焦。額頭上不斷冒出的血使我的右眼睜都睜不開,手臂脖子燒得又紅又腫,但神啊我還活著。
  「算你贏了。」海克斯特牧師說,我看著四周,發現自己真的到達門前了。牧師踏上台階,當火焰噴下來時,那股藍色的光將火焰擋了開來,我喘息著看她毫髮無傷的走上來
,心裡不知道自己做的選擇是對是錯。
  我轉身打開背包,幸好先前我全身上下都被大雨淋濕,因此背包裡面並沒有燒焦,海克斯特牧師給我的治療輕傷藥水還在,我打開瓶子全喝了下去,味道有點像薄荷,但我卻
察覺不出我的傷有任何改善。
  「需要我幫你治療嗎?」她冷笑道。
  「謝謝,不需要。」我說,指了指總會議廳的入口大門:「等結束後,我自己會去找醫生來看。」
  大門沒有上鎖,起初我很意外,後來我才想到那名人類逃出來時當然把鎖打開了。我們很順利的把門打開,大廳裡面只有一具屍體,跟一頭趴伏在屍體上的黑色生物。
  起初我以為看到一隻瘦到皮包骨的黑豹,後來才發現牠竟然有六條腿,身形幾乎大上我一倍,而且背上還長出兩條不斷晃動觸手,那觸手末端佈滿尖刺,看起來很像捕蠅草。
  黑豹將頭轉向我們,牠舔去嘴上的血,竟然開口用通用語嘶聲道:「牧師,妳不該來這裡。」牠從屍體上踏下,用迅速的步伐繞到我們右側。牠的身影在漂移,我覺得自己好
像正透過一層水面在看牠,那種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我最先反應,抗議道:「為什麼豹會說話?這跟書上寫的不一樣!」
  「說話小心點,這隻是移位獸,東塔樓隱魔會所馴養的魔法獸。」海克斯特牧師說,再度拿出那個奇怪的盤子,大聲詠唱起來,手裡比畫著。黑豹頭頂上方出現紅色的閃光,
一道火柱突然從天轟下,將黑豹完全吞噬,那威力比在門口的魔法火焰更加巨大猛烈。我聽到黑豹發出尖銳的慘嚎,從烈焰中猛衝而出,轉身朝大廳內的方向跑去。海克斯特牧師
追了上去,我則遙遙望著他們,呆若木雞。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戰鬥,她也強得太誇張了。
  大廳彼端有個巨大的螺旋梯,黑豹飛躍而上,樓梯底端立刻噴下錐狀火舌,差點燒到尾隨在後的牧師--是另一道火焰結界,沒完沒了。
  我低下頭,走到那具屍體旁邊。他也是個人類,身上穿著紅色的袍子,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撕裂傷,那具屍體的右手斷了,肚子被那頭野獸給咬破,裡頭流出沒吃完的-
-我趕緊轉開頭,摀緊嘴巴跟鼻子,強忍下想吐的感覺。作嘔感一陣又一陣,當終於停下時,我才勉強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在屍體旁邊,那隻斷在地上的右手。而那隻手中,還握
著一張卷軸。
  我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將那隻斷手撿起來,用力將每根指節扳開,直到斷手完全鬆開為止。我忍下作嘔感,將那個卷軸攤開,結果裡面密密麻麻的,全寫滿我看不懂的文字。
  海克斯特牧師朝我走過來,我趕緊將卷軸塞在後腰的束帶上。「你在做什麼,嘎爾?」
  儘管很噁心,我還是趕緊揮揮那隻斷手,希望能引開她的注意。「只是……檢查屍體,以前我在家鄉可是調查跟審問的高手。」我說,裡頭沒有半句虛言,雖然我過去根本
不曾動過別人的屍體。
  海克斯特牧師回頭看了一下,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整座大廳,發現這是個很明亮乾淨的石砌房間。左側的燈燭下有一扇石門,右側則有個巨大的木門,接著就是大廳彼端的螺
旋梯了。格局簡單又不失莊嚴,牆壁梁柱爬滿精細的浮雕,但我知道她不是在欣賞藝術,而是望著螺旋梯口的結界保護處。最後,她轉頭看著我:「嘎爾,你得留守這裡。」
  「呃?可是我什麼事都還沒做耶!」我驚慌的說,要是事後她說我根本沒幫上忙,90枚金幣的獎賞縮水成9顆糖果怎麼辦?
  「如果你嫌無聊的話,就把屍體挪到角落去,別讓他擋住出入口。」她指了指天花板,說:「控制所有結界陷阱的機關室就在二樓,我先上去關閉這棟樓所有防護,你在這裡
待好,因為我不指望你再衝一次火海後還能活著。」
  老實說我全身皮膚仍灼痛得厲害,因此只能認命的點點頭。海克斯特牧師轉身走向螺旋梯,當她上樓時火焰衝下來要吞沒她,但那淡藍色的護罩一次次的將烈焰彈開,她毫無
阻礙的走了上去。
  她走後,我伸手到後腰想再拿出卷軸,突然間樓上傳來黑豹的嘶聲:「牧師,是妳自己來找死的。嘶,主人說過,開會期間任何闖進大廳的都是我的食物……妳也不例外。
  「喜歡躲躲藏藏,真不愧是隱魔會養的貓。」樓上傳來海克斯特牧師的冷笑聲:「可惜,在海克斯特絕對的力量下,你身周的魔力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聽著,移位獸,我會
找到你,然後將你轟成焦肉,算是送給東塔樓的小禮物。」
  「那我們就來試試看吧,嘶……躲貓貓遊戲。」
  突如其來的撞擊聲將我嚇了一跳--不是樓上傳來的,大廳左方的石門震了一下,灰塵揚起。門後,傳來嗚耶聲,有什麼東西在那裡。
  又是一震,石門上掉下幾片碎石,那是很強的力道,我的心嚇得又是一跳。砰!砰!砰!撞擊聲愈來愈急,有個東西想要過來!又發出一串低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嗚耶聲。
  我聽到樓上傳來急促的跑動聲,是海克斯特牧師!她在樓上尖聲大吼:「該死!嘎爾,快回答我,下面出了什麼--」她的聲音下一瞬間轉為尖叫,我不知道樓上發生什麼事
,只聽到樓上傳來一個非常刺耳的撕裂聲,接著螺旋梯上方,濺下了深紅色的,血。
  所有的聲音都停了。
  我愣了很長的時間,這裡突然安靜得像個墳場,只有外頭的狂風暴雨仍然持續,我被困死在這裡了。
  我小心翼翼的邁開腳步,朝從螺旋梯上噴下的血跡移動,就在這時左側石門傳來很大一聲爆響,我驚慌的轉頭看去,見到門上被敲下一大塊石頭,露出一個大洞。
  援軍,我心想:拜託,一定要是來救我們的援軍,一定要是援--一隻只剩骨頭的手從洞口伸了進來,四處摸索著,過了一會兒後才縮回去。
  我拔出匕首。來吧,我心想:來吧,我的死神。
  我並沒有等太久,先是兩根黑鬚探了出來,接著一個有好幾隻腳,背上帶黑色硬殼的怪東西從洞口硬鑽了出來!牠長得很胖,在鑽的過程中石門的破口馬上就碎得更大了。
  很快的,我就發現那是隻很大的蜈蚣。對付普通的蜈蚣,就算再毒也可以用穿著鞋子的腳踩扁牠,但是我不會對這個蜈蚣動踩扁牠的念頭,事實上那傢伙完全爬出洞口後,整
個體型跟我一樣高大。
  蜈蚣對我人立起來,我這才看清楚牠口中緊緊咬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那人無力的懸掛著,已經死去多時。蜈蚣鬆開口顎,屍體跌了下來,仰面摔在地上。我很快就認出那個
女子的臉,儘管那張臉已經被劇毒染得紫黑--在小巷口追殺我的黑衣女子,身手矯捷致命的女殺手,安息吧--她的短劍插在腰間的劍鞘中,顯然還來不及拔出就死了。
  我抬頭,正好看見那隻蜈蚣迅雷般朝我衝來,對我大張那強而有力、銳利又劇毒無比的口顎!
  牠的力道與速度都很強,但是準度不及格。我奮力側身閃過,順手提起匕首,從牠直撲下來的頭側劃過,偏偏匕首好死不死撞上那黑色的甲殼,尖銳的刮擦聲爆出,我手中只
感到一震劇麻,匕首險些脫手而出--牠的殼太硬了!
  牠將頭轉過來,口顎一開一合,滲出有毒的黏液,滴在地上,綠色的。巨蟲再度人立起來,我想退後,但牠沒給我任何機會,朝我直撲而來。
  我迅速側身向右閃去,但這次蜈蚣的頭直接撞上我的腰部,牠的口顎一合,貫穿我身上的鑲嵌皮甲,直刺入我腹部兩側。我大吼出聲,卻聽不清楚自己罵出什麼髒字,然後舉
高老爸送的幸運匕首,朝牠的頭部直貫而下。啪嚓!我知道自己只戳中牠腦袋上堅硬的黑殼,喀啦,什麼東西碎掉,黏呼呼的汁液噴到我的手臂跟臉上,我眼前一陣發黑,感覺胸
口的壓力鬆開了。真好,不痛了。我心想,然後失去了意識。
  杏仁的味道,從我口中流入,源源不絕,就像泉水一樣。
  「有救嗎?」女子問。
  清涼的泉水飄著杏仁香,沖刷著壓在我意識上的黑暗。
  「護具被扯得破爛,卻保住這小子的性命,真是走運。他的傷勢已經穩住,看樣子是可以活。」男子答。
  我得救了嗎?意識後面躲著疼痛,如果醒來的話就會繼續痛下去。噢不,暫時不要醒來,讓我再多睡一下,反正已經沒事了。
  「他在呻吟,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毒素已經……?」女子問。
  泉水停了,我身處的世界又再度陷入黑暗與沉默,還有無盡的昏沉。啊,又可以舒服的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又再度聽到男子的聲音:「唉,也許妳說得對,過那麼久都還沒恢復意識,看來真的沒救了。不如一刀捅死他吧,了結他身上的痛苦。」
  什麼?
  我雙手亂揮,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立刻有一雙有力的手將我壓住。
  「啊!他怎麼了?」女子。
  「糟糕,毒發了!快點,我壓住他,妳來了結他的痛苦。」
  不要啊!我嗚呀出聲,動彈不得,耳裡聽到拔劍出鞘的聲音。
  「我來看看,心臟應該在這裡。」我感覺尖銳的東西在輕輕戳了戳我左胸口,女子深吸了口氣,說:「好!一、二--」
  「等等,咳咳,我還活著!我還--」壓住我的手突然鬆開,我睜開痠痛的雙眼,手忙腳亂的從地上坐起身來。
  我還在大廳中,說話的女子是個地侏--不,等等,我認出她的臉,是艾利薇。她丟下手中的尖樹枝,躲到旁邊一名半獸人男子的背後。我看到她手摀著嘴,藏住捉弄人的笑
容。半獸人男子我沒見過,他體格看起來略嫌消瘦,右手拿著一個小瓶子,瓶身上畫著天使在灑金粉的圖樣,他剛剛應該就是拿裡面的藥水灌進我嘴裡。
  男子微笑的看著我:「別緊張,剛剛只是幫助你盡快清醒而已。先說說看,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我轉頭四顧,看到蜈蚣巨大的身軀捲縮在我身後,無數的黑腳微微顫動著。牠腦袋上插著我的匕首,看樣子是活不成了。我低頭,發現鑲嵌皮甲下面被撕裂出兩個洞,腹部上
都是血,但是傷口已經神奇的癒合了,看來他們餵了我效果很強的藥水。「痛斃了。」我老實回答。
  「這是好現象,代表你很幸運、也很強壯,蜈蚣的毒素沒在你身上起作用。」男子笑著,用獸人語說道。順手將瓶子收了起來,朝我伸出手:「你果然就像傳聞中一樣危險,
連中型變種蜈蚣都敢單挑。嘎爾,無論你是英雄還是惡魔,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凱斯。」
  艾利薇困惑的看著我們。對了,她聽不懂獸人語……不知為何,這讓我有種不對勁的感覺,我遲疑一下,凱斯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但印象模模糊糊的。我伸出手去握住
他的手,凱斯順勢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你們怎麼進來的?」我問,這兩個人突然出現讓先前發生的事變得很不真實;牧師的慘叫、受撞擊的石門、巨蟲的出現……
  凱斯沒有立刻回答,因為根本沒有時間。我話才剛說完,就聽到「砰」的巨大爆碎聲,整個大廳迴盪著狂亂的嘶吼。我立刻轉頭朝聲音方向望去,起初只見到沙塵瀰漫,先前
蜈蚣鑽過的石門被某個驚人的力量撞擊在地。在揚起的塵埃中,一具幾乎只剩骨頭的屍體搖晃著走了出來,他胸腔裡粉紅色的內臟緩緩扭動著,軟長的舌頭從他大開的骨嘴裡滑了
出來,靈活的甩來甩去,上頭還帶有爪子。
  我想起先前伸出洞口的骨手,就是這個看起來脆脆的骷髏將石門打爆的?像是回答我的懷疑,那具骨骸流著黏液的舌頭垂在地上,然後突然猛力一掃,地板上巨大的石門被他
紫紅色的舌頭輕易捲起,直貫到空中去。
  「媽啊!」我說。石門像脫離投石索的彈丸一樣射出,重擊的迴盪聲震痛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在天花板製造巨大的凹洞,接著石門墜落。
  我直覺得抬手護在頭上,目瞪口呆的等著石門落下。凱斯好像用獸人語大吼了什麼,但是這只讓我嗡鳴的耳朵更痛,他好像提到「嘎爾」跟「笨蛋」兩個字眼,這是在指同一
個人嗎?
  我憤怒的瞪過去,想跟他理論,但四周突然變暗了,我把最後的反應時間花在抬頭的動作上,看著石塊的陰影正好將我整個人給壟罩住。接著,凱斯的肩膀猛力撞在我的胸口
上,我不由自主跌出陰影圈出的死亡範圍,最後一刻只來得及看見凱斯趴伏在地上,掙扎著想起身,然後石門帶下的沙土掩蓋住我的視線。
  那聲音轟然的跟爆炸沒兩樣,地板微微震了一下,我跌坐在地上。
  沙塵瀰漫,粉碎的石地尖銳得足以將手掌磨破,一塊飛濺開來的石塊擊中我的右肩,留下青紅的瘀傷,我癱瘓在地。不遠處,骷髏的腳步踩在地上,發出喀喀的聲響,還附帶
著舌頭靈活的舞動聲。記憶中,海克斯特牧師的話迴盪在我耳畔:「……你可以拿走這個袋子,接下一個危險的工作,如果事後你還活著……」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當時我聽到「危險」兩字時,全然沒想過自己會死。
  現在呢?
  我蹣跚爬起,知道自己想跑也無路可逃,這裡每個出入口都佈有陷阱。也許我可以反擊,打碎他這一身脆骨頭,或者用匕首戳戳看他軟軟的內臟。做點什麼事都比等死好,但
我接著想到老爸送的匕首此時還插在蜈蚣的頭殼上。
  「先生,我們需要合作!你會聽嗎?」艾利薇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我幾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怎麼做?」我看著她,艾利薇從背後解下一把小尺寸的重型十字弓,將一枚矢裝填進凹槽,並轉動小絞盤扣緊弓弦。
  「十字弓裝填彈藥要花很長的時間,我需要你到前面去拖住骨頭人,我來攻擊他的要害。」
  「免談。」
  艾利薇瞪著我,那憤怒的眼神使我心裡開始發毛,這一連串的事件肯定使我愈來愈膽小了。就在我快要改口說「好吧」前,呻吟聲從摔成碎塊的石門中傳出,轉移我們兩人的
注意--凱斯搖搖晃晃的從石堆後爬起。好傢伙,他居然沒死!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不過除了左臂上一道口子外,似乎沒受什麼傷,頭髮上落下的塵埃讓他打了個噴嚏。
  「老天,我真想來杯麥酒。」他邊咳邊說,鬆開緊握的雙手,許多碎石子從他掌心落下。凱斯將手摸向腰間,我這時才發現原來他有配帶武器,我猜想他是個衛兵,畢竟在這
座城裡有執照的人才能使用武器。伴隨一聲脆響,凱斯從腰間拔出一把長約3呎8吋的長劍,劍刃上反射著亮晃晃的火光,鋒利無比。
  哇喔,我在心裡暗讚一聲,這裡畢竟還有兩個武裝守衛。不賴嘛!我方可是敵方數量的三倍,情況似乎沒有我先前想的糟。正當我感到勇氣倍增時,突然想到「旅者之家」那
兩名武裝守衛,又笨又弱。
  我抬頭直視骷髏的位置,戰鬥已經開始。
  骷髏搖搖晃晃的走來,伴隨著喀喀的聲響,那強壯的舌頭如蛇一般慢慢爬回骨嘴裡。我突然驚覺到他移動的速度出乎預料的快,而且他正朝我迅速接近,此時我跟他之間的距
離,只有短短40呎。2秒……頂多3秒的時間,他就會衝到我面前。
  我腹部的傷口因過度緊張而開始抽痛,我喘了一口氣,轉瞬間骷髏已經衝到我身前10呎處,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近得夠讓我們兩個互相握手了,來自死屍身上的惡臭味撲
鼻而來。我咬牙,忍住瘋狂的作噁感,閃身朝蜈蚣屍體的方向快步而去……我很想用跑的,但身體的狀況不允許我這麼做。
  當我跌跌撞撞的來到蜈蚣屍體前時,還沒伸手去拔匕首,身後艾利薇已先一步扣動十字弓,我聽到矢飛射而出的聲音,之後卻沒有傳來命中的貫穿聲。
  「艾利薇,這不是妳能對付的傢伙,快逃!」身後傳來凱斯急迫的大喊:「還有你,留在原地別動,千萬別讓那傢伙靠近!」
  我回過頭朝他們的方向望去,只見艾利薇矮小的身影正往門口跑,十字弓的那一箭似乎使骷髏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緊追在後。不遠處,凱斯越過幾塊碎石,及時從側邊趕
上,手中的長劍飛快揮出,答的一聲擊中骷髏的肋骨,沒想到劍卻彈了開來。骷髏看起來毫無感覺,繼續朝艾利薇的方向走去--那怪物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得令人害怕,矮小的
艾利薇根本跑不贏他--凱斯踏步上前,奮力朝怪物的後背再戳出一劍,這次劍狠狠擊中骷髏的脊椎,卻仍被彈開。
  凱斯緊抓著劍腳步踉蹌,我看的出來,他差點握不住自己的武器,那回震的力道一定很大。可怕的是這怪物就像沒事似的繼續往前,直逼艾利薇背後,當凱斯大呼警告時,已
經太遲了。
  在那瞬間,艾利薇轉頭想確認背後發生什麼事,但骷髏那紫紅的舌頭先一步如飛箭般彈出,直接命中她瘦小的右肩。接下來的畫面既駭人又詭異,艾利薇全身猛然劇震一下,
接著就維持回頭的站姿僵在那。她的眼神滿是驚恐,卻一動也不動,宛如一座傳神的雕像。
  只剩兩個了,我跟凱斯……我逼自己轉開視線,將卡在蜈蚣頭殼中的匕首拔了出來,並用衣服擦去上面噁心的汁液。接著,黑衣女子的身影吸引住我的目光,她仍躺在原處
,就在蜈蚣怪屍體旁。一個想法從我腦海中躥過,我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快步朝黑衣女子的所在位置移動。然而就在這時,凱斯的怒吼暫時分開我的注意。
  另一頭,凱斯簡直已狂怒的失去了理智,那傢伙不顧危險直追到骷髏背後,一劍劈下。但那骷髏竟然靈巧的側過身,讓凱斯的劍從骨頭間的空隙中劈空而過,緊接著骷髏緩緩
的轉過頭,那條帶有毒爪的舌頭猛然朝凱斯掃去,快得簡直如同紫色的閃電般。我瞪大雙眼看著這一幕,「凱斯,小心!」我大喊,但這句話沒有傳進那傢伙耳裡,事實上連我都
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在我喊出時,那恐怖舌頭砸下的轟碎聲瞬間將大廳內所有聲音給蓋過,驚天動地。
  骷髏站在揚起的沙塵中,用空洞的眼窩望向地面。我也看到了:那傢伙面朝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血泊之中,肢體像破娃娃般扭著誇張的角度。他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了,骷
髏舉起紫紅色的舌頭,砸了下去。
  我偏開頭,嘩啦啦吐了一地,匕首手持不住掉落在地。我知道自己沒時間再彎腰去撿,那骷髏馬上就會來找我,我蹣跚走到黑衣女子身旁,任自己倒在她旁邊。
  舌頭爬回骨嘴的聲音,我緊閉雙眼,有生以來第一次認真在心中向全能的神祈禱,希望自己能保住一命。怪物開始移動了,骨腳踏在地上發出答答的聲響,起初我以為他是朝
艾利薇的方向移動,但腳步聲愈來愈接近,啪嚓,我知道是我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被踩得粉碎。
  神啊,求您幫助。
  骷髏以令人膽寒的速度飛快接近,最後終於停了下來。我眼睛是緊閉的,輕輕的,我聽見那怪物內臟的搏動聲,他離我的距離很近、很近。
  我憋住呼吸,卻聽到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止,在一片靜默中簡直就像雷鼓一般響亮。屋外的雨停了,狂風不再呼嘯,大廳內充滿死亡的氣息。突然間,一個鮮明駭人的念頭在我
心中浮現--或許這個大廳是故意放我跟海克斯特牧師進來的,因為它們打算殺了這座城所有的活人!這一切的發生可能根本沒有任何理由,一場雷雨意外觸發了禁忌的結界,接
著城內所有招喚怪物全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我不可能逃的,當神要一座城陷入瘋狂,誰還能免於一死呢?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骷髏靜靜站在我身旁,完全沒有任何動作,只有內臟仍持續緩緩扭動著。
  喀,一聲,很輕很輕--我不需要睜開眼睛,也知道那是骨嘴打開的聲音--當骷髏的舌頭滑出來時,那聲音像爬行的毒蛇。
  噢不,我會死的,那傢伙速度太快,我不可能--
  「閉嘴!」我對自己的念頭大吼,順手拔出身旁黑衣女子腰間的短劍,翻身往上削去。當短劍揮中那染滿鮮血的舌頭時,一些黃綠色的汁液噴濺到我手上。
  我真的沒想到這招會成功,雖然這一擊沒按照計畫砍下他的舌頭。我趕緊爬起身準備朝他內臟刺出第二擊,然後就在這時,骷髏舌頭上的黑爪子猛然一收,刺入我拿劍的手..
....不痛,一點都不痛,只是一股驚人的劇麻感如電流般湧遍我全身,我維持翻身揮劍的姿勢僵住了,全身只感覺到麻木,動彈不得。
  骷髏彎下腰,猛得伸出骨手扣住我的頸子,然後我的身體離開了地面。老天!我的身高少說也在6呎5吋以上,體重算上次量的也有220磅差不多,卻被那具看起來非常爽
脆的骨頭人當玩具一般舉在空中。
  接著那雙骨手收緊了在我咽喉上的力道,我的眼珠立刻鼓脹的像要從眼眶裡彈出來,咽喉上的壓力使我瘋狂的想咳嗽與嘔吐、同時也迫切的需要空氣,偏偏這一切全都卡住了
,無論我怎麼努力也吸不到一絲空氣,劇烈的窒息感瞬間淹沒我所有的思緒。我奮力的想掙脫,但那骷髏舌上的黑爪子仍深深刺在手背上,劇麻感一波波僵化我全身的肌肉,意識
也開始逐漸從痛苦中麻木--
  突然有個嬌小的身影敏捷的跳上骷髏後背,扣住那怪物的頸骨,另一隻手握著長劍砍下。當紫紅色的舌頭斷在地上時,還掙扎扭動了一陣,才鬆開刺入我手背的毒爪。
  我摔在地上,頭昏眼花的望著艾利薇,還沒來得及理解剛剛發生的事,眼前骷髏發出長串詭異的呻吟,劇烈搖晃起來。正當我以為他會撲倒在我身上時,骷髏的左骨手突然往
後一抓,將根本無法退開的艾利薇抓個正著。
  我可以看到那五根骨指深深陷入她的頸子,艾利薇瘋狂的掙扎著,手中的寶劍往骷髏的脊椎亂刺一通,緊接著持劍的手腕隨即被骷髏的右骨手抓住,她的手腕立刻傳來骨頭粉
碎聲,長劍脫手掉落,乓的一聲摔在地上。
  接著,那怪物毫不費力的將艾利薇高高舉起,甩了出去。我無法轉頭,但卻可以聽見落地的撞擊聲。
  骷髏跨過我,將我踹得一個翻身。我仍維持那僵硬彆扭的反身揮劍姿勢,一雙眼睛望過去,正好看見艾利薇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怪物轉瞬間已衝到地侏少女面前,骨拳
狠狠擊中她的臉頰,艾利薇立刻發出痛苦的哀嚎,全身縮成一團。我這裡的視線看得很清楚,在她背後不過兩三步遠處,就是螺旋梯的台階。艾利薇不知道她離那道該死的火燄陷
阱有多近,撞上就死定了。
  骷髏迅速的直立起來,並跨步往前,他真是個殺人機器,從出手開始半秒都沒停頓!我一動也不能動的看著,骷髏舉腳對向女孩的腹部,姿勢因為失去肌肉的關係看起來相當
彆扭,但魔法使他充滿怪力,我知道這會是個致命的踢擊。
  就在骷髏發動攻擊前,艾利薇拚命似的朝他撲出一擊,一把抱住他那條獨立的腿骨。這情況很突然,骨骸上半身因衝撞而往前傾,那條剩不到原先六分之一長的怪異舌頭從骨
嘴裡掉出來、甩來甩去--顯然他想用那條舌頭抓住什麼,可惜長度不足--只見他整個往前撲去,頭骨不偏不倚撞在螺旋梯的台階上。陷阱觸動的「喀答」聲響片整個大廳,接
著在魔法火舌噴下來的剎那艾利薇嬌小的身軀滾了開來,即時避過足以讓人致死的火海。
  骷髏的頭骨在火焰的沖刷下瞬間轉黑,然後因為某種神奇的效應,幾秒鐘後他從頭到腳都散成飛灰,消失了。
  一分鐘後,麻痺感從我身上退去。
  從黑衣女子身上得來的短劍還在我手中,上頭為避免反光塗上了黑漆,無論鋒利度還是裝飾都是特別細工的精製品,連重量都打造的很平衡。我順手將這把短劍收起,當作是
替她報仇宰掉蜈蚣怪的酬勞。
  艾利薇癱坐在地上,她的臉頰跟手腕整個腫了起來,全身上下還有大大小小的擦傷。我慢慢走向她,艾利薇看到我靠近立刻警覺的退後,我第一次從她眼神中清楚的看到殺意
--在城牆前第一次和她相遇時,她的眼神較多是空洞和迷網的--我低下頭,將手中的短劍貼在左胸前,在部落中這動作代表對強者的服從:「妳救了我的性命,從今以後我的
雙臂隨時為妳所用。」
  很長一段時間,艾利薇只是默不作聲的坐在角落,把臉埋在沒受傷的那隻手底下。我覺得她在哭,但上前去關心只會顯得更加尷尬,而且我自己也陷入極度焦躁的狀態,腦海
中不斷纏繞那些令人心煩的事:「旅者之家」很荒謬的意外大火……小叉在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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