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敗，第一部分
黑魔王在放聲大笑。
曠無一物的空氣中傳來防禦術教授狂笑的聲音，尖利而恐怖；這笑聲現在屬於佛地魔了，黑魔王在毫不掩飾、肆無忌憚地大笑。
哈利的思维一片混亂。他的目光無法從阿不思・鄧不利多剛剛所在的地方移開。他內心的驚恐過於巨大，大到無法理解或反思。他的思維不停地試圖讓時間倒流，讓現實回到這一切發生之前，但是沒有這樣的魔法，現實並未改變。
他輸了。他輸掉了鄧不利多，起手無回，這意味著他輸掉了整場戰爭。
黑魔王在繼續狂笑。
「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鄧不利多教授，啊，鄧不利多教授，對我們的遊戲來說這是多麼恰當的結局啊！」又一陣狂笑。「就連最後的犧牲都是錯誤的，因為你拋棄一切來拯救的棋子早就在我掌握中！從一開始就設錯了陷阱，因為我隨時都可以放棄這個身體！啊，哈哈哈哈哈，啊哈！你從來都沒學會過狡詐，你這個可憐的老蠢貨！」
「你──」聲音自己從哈利喉中發出來，「你──」
「啊哈哈哈哈哈！啊，不錯，小傢伙，你在這場探險中一直都是我的人質，這就是你在這裡的全部目的。哈，哈哈哈哈哈！你想跟真的湯姆．瑞斗玩心計，還差著幾十年的火候呢，孩子。」黑魔王把隱形斗篷的帽兜摘下，他的頭變得可見了，他開始脫掉斗篷。「那麼，孩子，你幫助了我，不錯，那麼是時候要復活你的小女孩朋友了。要遵守諾言。」黑魔王的笑容極度冷酷。「我想你會疑心？好好記住，我此時此刻就可以殺了你，因為已經沒有一個霍格華茲校長會收到警報。隨便你怎麼疑心我，但是記住這一點。」他的手中再次出現了槍。「現在跟我來，愚蠢的孩子。」
他們離開了。
他們從通向魔藥房間的門返回，黑魔王一揮魔杖就將重新出現的紫色火焰消弭於無形。他們穿過幻形怪原本所在的房間，穿過毀損的西洋棋雕像房間，穿過鑰匙房間被燒毀的門。黑魔王浮上活板門，哈利則努力爬上葉子的旋轉樓梯，魔鬼網的觸鬚顫抖著，退縮回去，彷彿感到恐懼。大難不死的男孩正在竭力不要哭出來，而他的黑暗面對此完全沒有幫助，可能因為佛地魔從來不知道悔恨和負罪感的滋味。
他們路過巨大的三頭行屍犬，黑魔王一聲輕語，它轟然倒地，摔在地板門上，又變回了一具屍體。
他們路過站崗的賽弗勒斯・石內卜教授，教授告訴他們兩人，他在守衛這扇門，他們必须離開，否则他就要扣學院分了。
黑魔王腳步不停，說了一聲「Hyakuju montauk」（註1.），魔杖向前一刺；賽弗勒斯的身體垮了下去，然後毫無生氣地再次站直在門邊。
註1.梗自SCP基金會（Secure. Contain. Protect.）。Hyakuju是日語的110，咒語「Hyakuju Montauk」直譯為110蒙托克，是對SCP231-7收容措施的一部分，旨在阻止孕婦的邪惡胎兒降生。程序的具體細節尚不明確，但可以肯定的是程序必須給被施行對象帶來巨大的痛苦，並對有基本同理心的執行員工造成巨大的心理負擔。據原作者透露，咒語效果會讓被詛咒對象產生自己正在對所愛之人實施110蒙托克程序的幻覺。
「什麼──」哈利一邊說，一邊試圖跟上。「你做了什麼──」
「不過是在盡對我忠實僕人的義務。如同我對你的承諾，這不會要他的命。」黑魔王再次大笑。
「那些人質──」哈利說，很難保持聲音平穩。「學生們，你說過你會把那個要殺了他們的什麼東西給停掉──」
「不錯。別操心了。會在我們出去的時候處理。」
「出去？」
「我們要走了，孩子。」黑魔王還在微笑。
這句話所帶來的糟糕預感迷失在一大片糟糕預感的海洋裡。
黑魔王現在正在翻閱他所稱的霍格華茲地圖，上面的手寫線條似乎在跟著他們的步伐移動。哈利頭腦中那個本來在策劃如果遇到巡邏的正氣師怎麼辦（黑魔王可以瞬息就殺掉他們，或者把他們一忘皆空）的部分把這點希望也放棄了。
他們下了通向二樓的主樓梯，沒有遇到任何人。
黑魔王拐向一個哈利不知道的方向，又下了一層樓梯。他們逐層行下，窗戶消失了，火把出現了，他們在史萊哲林的地窖裡。
前面出現了一個穿著霍格華茲袍子的身影。
黑魔王繼續向那個人的方向走去。
哈利跟着。
一個六年级或者七年级的史萊哲林在一面浮雕墙旁等著，浮雕描繪的是薩拉札・史萊哲林舉著魔杖，對着一個滿身冰凌的巨人。那個女生沒有對奎若教授站起來走路或者帶著哈利或者握著手槍這些事發出任何評價。哈利看不出她的眼神是不是空茫的。
黑魔王把手伸進袍子裡，拿出一枚銅納特，拋給她。「克拉蒂婭・阿麗佳・塔博爾，我如此命令你：把這枚銅納特拿到我指给你看的魁地奇場地下面的魔咒圈中，放在中央，然後把你自己過去這六個小時的記憶一忘皆空。」
「遵命，主人。」女巫說，向他鞠躬，然後去了。
「我以為──」 哈利說，「我以為你需要魔法石才能──」
黑魔王仍然在微笑，他一直沒有停止微笑。「我沒有用爬說語說那一部分，孩子。我用爬說語說的只是我安排了設置會殺死學生們，說了如果我拿到魔法石的話會阻止它。其他的部分我都是用人類的語言說的。 我哪怕沒有拿到魔法石也會阻止鮮血神殿（註2.）的魔咒，只要我沒有被識破並困住。霍格華茲的學生是寶貴的資源，我已經花了不少時間來訓練他們。」然後黑魔王向牆壁嘶嘶道：「打開。」
註2.鮮血神殿：出自遊戲《Fate/stay night》。
哈利看見了浮雕左上方那條小蛇，同時牆緩緩地向後翻去，露出了一個巨大管道的入口。管道的周圍長著青苔，散發出霉灰味；管道裡面還佈滿著層層疊疊的蜘蛛網。
「蜘蛛……」黑魔王低語道。他嘆了口氣，一刹那間他聽起來又像是奎若教授了。
黑魔王走入巨大的管道，蛛網在他之前燒成虛無。哈利跟著他，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管道分岔為Y形，然後再次分岔。黑魔王向左行，然後右行。
管道的盡頭是一堵結實的金屬牆。「打開。」黑魔王嘶聲道，金屬牆中出現了一條裂縫，似乎是自我折疊開來。
那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石頭隧道的中央。
「我們要走上一會兒，」黑魔王說。「你還有其他問題要問嗎，小傢伙？」
「我──我現在──想不出來──」
又一聲冰冷的笑聲作為回答，他們走入了隧道，拐向右邊。
無論當時或事後，哈利都不知道他走了多久；蛛網焚燒時發出的光太過微弱，不足以給他的機械錶照明，而哈利進去之前沒有想到要看時間。感覺上他好像在地下走了無數英里。
緩緩地，哈利的思維最後一次試圖自我恢復。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如果黑魔王像他猜的那樣會在事後殺了他的話……但是黑魔王說他會把妙麗復活，如果他要殺哈利的話，那麼復活妙麗像是在白費力氣……黑魔王遵守承諾是不是只是因為，若非如此他就無法用爬說語做出承諾……為什麼他不直接把哈利擊斃……
說真的，他頭腦中最後一個尚在運轉的部分對其他所有部分說，這可是個想出什麼點子的好時機，有什麼黑魔王沒有想到的點子，有什麼事情是我們沒有口袋和魔杖和時光器就能做的，有什麼奎若教授沒想到我們能做的……想啊，想啊，求求你們了想出來點什麼吧？不要現在當機啊，儘管你們很害怕，儘管我們從沒有──我們從沒像一個小時內就要死掉那樣這麼這麼真切地面對過死亡，現在不是當機的時候──
假設這樣，那個最後僅剩的部分說，假設我們試著將我們贏了這一場作為先決條件，或者至少是活著出來了。如果有人告訴你，你活下來是事實，你甚至贏了，通過某種方式讓一切都有驚無險，你會認為發生了什麼──
不是正當程序，雷文克勞小聲說，宇宙不是那麼運行的，我們就是要死了。
有人意識到我們失蹤了，赫夫帕夫想，然後瘋眼穆敵帶著一隊正氣師衝進來救下我們。我們的能力比不上權威機構，我覺得是時候承認這一點了。
反敗為勝的關鍵必須是我們做出來的什麼事情，最後的聲音說，否則去思考它就沒有意義了。
第二個問題，葛來分多說，哈利・波特並沒有失蹤，他就坐在魁地奇比賽場裡，誰都看得見。奎若教授也想到了這一點，那是他偽造假便條的部分原因。第三個問題，我不認為瘋眼穆敵加一隊正氣師能擊敗黑魔王，尤其不可能在他殺了我們之前。如果黑魔王認真作戰，而且沒有鄧不利多的話，我不確定整個魔法法律執行司加在一起能夠擊敗他。第四個問題。魁地奇比賽沒有被驚擾，這大概是奎若教授肯用在整個行動中帶上我們這樣複雜的計謀的根本原因。
換個思維模式，史萊哲林試探道，也許奎若教授會召喚別的什麼人來給我們施加記憶咒、破心術、蠻橫咒、迷糊咒，或是天知道別的什麼。我們不是完美的鎖心者。那麼黑魔王會有一個聰明的──好吧，有點聰明的──部下供他差遣。這可能是奎若教授肯告訴我們這麼多秘密的理由，如果他知道這些記憶都會消失的話。這也是離開霍格華茲結界的理由，這樣黑魔王就可以召喚貝拉現影過來施展魔咒……
這整個思維過程都是不理性的，我拒絕參加，雷文克勞說。
多麼美妙的臨終遺言啊，最後的聲音說。現在閉上嘴，動腦子好好想。
粗糙的石頭隧道在他腳下過去，哈利的鞋子有時踩進積水或者差點在彎曲的地面上滑倒。他腦子裡的神經元不停地放電，想像出不同的聲音在跟彼此討論，彼此吼叫，同時聽者因為恐駭和羞愧而一片麻木。
葛來分多和赫夫帕夫在討論衝向黑魔王的槍以圖自殺的方案，或者吞下哈利的鋼戒指上的小寶石。哈利變成黑魔王的思維奴隸會讓世界更好還是更壞，這一點並不明確。如果黑魔王橫豎都是要贏的話，讓他快點贏或許更好。
與此同時，最後的聲音不停的說話；哪怕在失敗的泥潭中那最後一個聲音仍還在。還有什麼是黑魔王只用人類語言講，從來沒有用爬說語講過的？我們記得嗎？任何那樣的話，什麼都好？
那都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雖然是今天剛發生的卻已經恍如隔世。黑魔王剛剛用爬說語告訴他復活妙麗的時機已經到來，然後其他的一切都是用英語說的，雖然是剛剛說出的，哈利已經幾乎記不住了。在那之前……那之前是強力隱匿之圈，奎若教授那時嘶聲說如果屏障被觸發的話就會爆炸。防禦術教授還用英語叫哈利不要脫掉他的隱形斗篷或者試圖穿越圓圈，用英語說共振可能會擊中奎若教授但是哈利會死掉。用英語說如果哈利碰觸了魔法而奎若教授無法記起來如何阻止共振，他們都會死……
假設它不會把我們倆都殺死，最後的聲音說。高錐客洞那個萬聖節夜晚，黑魔王的身體被燒焦，而我們只是額頭留下了傷疤。假設我們之間的魔法共振對黑魔王來說比對我們更危險。如果我們一直以來都可以隨時殺了黑魔王呢？只要衝過去把手放在他裸露的皮膚上？那會讓我們的傷疤再次流血，但僅此而已。那個「住手，別這麼做」的大難臨頭的感覺是繼承自黑魔王的最糟糕記憶，他在高錐客洞犯下的大錯，那不一定適用於「大難不死的男孩」。
一絲希望升了起來。
升了起來，然後破滅了。
黑魔王只需扔掉他的魔杖，雷文克勞喃喃的說。奎若教授可以變身成他的化獸師形態。哪怕他死了，他還是會佔領別人的身體再回來，對我們的父母施加酷刑，以懲罰我們。
我們或許能及時趕到我們的父母那裡，最後的聲音說。我們或許能把他們藏匿起來。我們或許能把黑魔王目前的身體殺掉之後奪取魔法石，然後以魔法石為核心建立一支反擊戰隊。
黑魔王行走在石頭隧道裡。他手中仍然握著槍。他離哈利至少四米遠。
如果我們衝上前去，他會通過魔法共振感覺到我們的接近，赫夫帕夫說。他會快速向前飛去。他做得到，他骨頭上有掃帚咒語能讓他飛行。他會向前飛，然後轉身，開槍。他知道共振的事情，他已經思考過這一切。這不是黑魔王會忘記考量的事情。他會有所準備，嚴陣以待。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最後的聲音說。假設我們可以隨意對奎若教授施加魔法，但他不能對我們施展。
這前提怎麼會是真的呢？雷文克勞不滿地反問。實際上，我們有證據顯示並非如此。在阿茲卡班，奎若教授的索命咒擊中我們的護法咒的時候，感覺像我們的頭被劈成了兩半──
假設失控的都是他的魔法。假設說，我們對他施展一個，嗯，螢光咒，就沒有什麼壞事能發生。
可是為什麼呢？雷文克勞問。為什麼做這個假設？
因為這能夠解釋在阿茲卡班時，奎若教授為什麼沒有警告我不要對他施加魔法，哈利想。因為我記憶中奎若教授從來沒有用爬說語說過，如果我試圖對他用魔法的話我會傷害自己。他本可以給我這個警告，但他沒有，儘管他給了我很多其他警告。沒有證據是證明沒有的弱證據。
哈利的各個組成部分沉默了一會，考慮著這一點。
我們並沒有我們的魔杖，雷文克勞說。
我們可能會在某個時刻取回來，最後的聲音想。
可是哪怕那時，哈利想，灰色的絕望又回來了，魔法共振屬於黑魔王的已知範圍。他已經考慮過我能利用它作出的所有可能舉動，他已經為每一種都做好了準備。那是我打一開始就犯下的錯誤。我沒有尊重黑魔王的聰慧。我不相信他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看得出我所看得出的一切，並為此做了規劃。
那麼，最後的聲音說，以我們的勝利為先決條件，我們必須用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來攻擊他。
攝魂怪，葛來分多提議道。
黑魔王知道我們能摧毀、屏蔽，也許控制攝魂怪，雷文克勞說。他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做的，但他知道我們有這個能力，再說了，我們要去哪裡搞一隻攝魂怪啊？
也許，赫夫帕夫試探道，如果我們抱住他不放，黑魔王的整個分靈體系統就能因我們的魔法共振而短路，我們犧牲自己能永遠摧毀他。
一派胡言，雷文克勞說。但我想臨死之前做點美夢也不錯，無論有多麼愚蠢。
如果佛地魔對死亡的恐懼足夠強烈，赫夫帕夫反駁道，那麼分靈體系統中有可能存在那樣的設計失誤。佛地魔根本沒想到在別人身上測試他的分靈體，這可能指證他無法理性地思考這個問題──
那麼他對死亡的恐懼是他的致命傷？雷文克勞說，啊哈，不。我看一個做了一百多個分靈體的人可能會在裡面做幾個防護措施。
哈利的頭腦繼續思考著。
他們的魔法共振中存在真正的不對稱……看起來不太可能，沒有什麼理由會讓魔法那樣運行。但是魔法的反衝對更強大的巫師而言有可能更加強烈，越強大的魔法共振起來就越危險。這或許可以解釋高錐客洞的可觀測現象（佛地魔爆炸，嬰兒存活），並可以解釋阿茲卡班的可觀測現象（佛地魔遭到他自己魔法的強大反擊，一年級的大難不死的男孩受到他較弱的魔法衝擊）。或者只有施法者的魔法才會發生共振，這也可以解釋那兩個觀測到的現象。這甚至也許可以解釋奎若教授為什麼沒有警告哈利不要對他施展魔法。不過，還有一個讓奎若教授對此避而不言的明顯原因：那是對高錐客洞之謎的一個巨大提示，如果哈利對此有所聯想的話。
哈利內心中因為巨大的哀痛和愧疚而麻木的那個部分，選在這個時機指出，說到無知無覺，當霍格華茲的情況惡化之後，他們真的真的真的應該重新考慮第一個星期四的決定來著，那時因為麥教授的要求，他們決定不告訴鄧不利多接近奎若教授時大難臨頭的感覺。 公平來說，那時哈利還不確定能信任誰，有相當一段時間看起來可能鄧不利多是壞人，而奎若教授是抗爭的英雄，但是……
鄧不利多會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鄧不利多會立即就意識到。
那個肩膀上落著鳳凰的睿智老巫師會知道的，而哈利沒有信任他，哈利沒有告訴他所有相關的事實，而原因是徹底的粗心大意，沒有去重新估量一個開學第四天做出的倉促決定。這件事被標記為「別告訴鄧不利多的事情」，而哪怕是在阿茲卡班之後，哪怕是在妙麗死亡之後，哪怕是在這一切之後，哈利只是單純地忘記了把這個問題提上來思索，重新權衡利弊。
又一波哀痛和愧恨襲來，將哈利淹沒了，好長一段時間他行走著，那個最後的聲音沉默著，其他的聲音們仍然喋喋不休。
在灰色的思緒中走了至少幾英里，他們到了石頭隧道的盡頭。
黑魔王步上石頭階梯，哈利跟從其後。
他們兩人進入了一個極為昏暗的石頭建築。骯髒的舊石門自動打開了。
他們面前是一片大理石墓碑，每塊上面銘刻著名字和日期。墓碑極為混亂的散布四周，墓地也是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空中高懸著一輪盈凸月，夜晚還未徹底降臨，月亮已經瑩瑩生輝。
哈利看見墓地的時候就已經停住腳步。他的頭腦中響起高聲警報，告訴他趕快離開，去哪裡都好，只要離開這裡，但是沒有什麼方法能做到這一點，於是警報繼續徒勞地鳴叫著，哈利身後的石門關閉了，他們被禁錮在陵墓中。
黑魔王進入淩亂墓園的中心位置，停下了腳步，用魔杖在自己頭上劃了個小圈。
一陣隆隆作響，從地面平滑地升起一座祭壇，至少有兩米寬，黑色的石頭上銘刻著灰色的徽紋。六座暗色大理石方尖碑在吱嘎聲中均勻地圍繞祭壇拔地而起，在昏暗的暮光中泛著暗色的光澤。
哈利腦子裡那個徒勞的警報越發高聲尖叫。
「這，」黑魔王用奎若教授的語氣說，「是我為自己建立的一個工作點，從霍格華茲或是活米村莊來去都很方便。」黑魔王伸手向祭壇做了一個花哨的手勢。「在這裡，格蘭傑小姐將被復活，我也將會在這裡於我真正的身軀裡重生。當然，我會先重塑自己。用真身來施展復活小女孩的魔法會更容易。」話語帶著一陣詭異的蛇態笑聲。「放心，雖然小女孩的復活過程中含有被世人稱之為黑暗的儀式，但是小女孩自己不會因此受到傷害或者變得醜惡。將保持她自己的外貌，她自己的頭腦，而且無論我或是我的人事後都不會傷害她。」
哈利的舌頭發乾，頭腦難以運轉，「求你了，教授，你可以用爬說語說出來你要復活格蘭傑小姐的目的嗎？」
「將小女孩朋友的忠告和制衡歸還給你。確保她是你所關愛的世界的一部分。這，孩子，確實就是我做這件事情的主要目的。」又是那種蛇態的笑聲，嘲弄地帶著對於某種巨大諷刺的知覺。
小小的希望的火花在哈利體內點燃了，旁邊是一團巨大得多的困惑，還有對於一個完美的鎖心者也許真的能用爬說語來說謊的恐懼。如果黑魔王的下一步是要殺了大難不死的男孩，或者奴役他的話，哈利不理解為什麼他要做這一切。
也許他從來就沒有理解過奎若教授，也許哈利腦中的湯姆・瑞斗模型就是錯得那麼離譜……也許大難不死的男孩會被抹掉這一天的記憶，然後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妙麗・格蘭傑一起被丟到某個地方，而佛地魔逕自去征服世界……？
希望在哈利內心騰起，但那是一種迷惑的希望，完全不合情理。這和那個嘲笑鄧不利多的失敗的黑魔王不相符。哈利想不出什麼自洽的解釋，使奎若教授的動機能跟此吻合。
我不知道計畫中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黑魔王前行到祭壇前。他在那裡跪下，似乎將手伸入祭壇本身的石頭深處，取出了一小瓶在昏暗暮色中看起來是黑色的液體。
黑魔王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短促而精準：「鮮血，鮮血，被智慧隱藏起來的鮮血。」黑魔王說。
祭壇周圍環繞的方尖碑開始低語，齊聲吟誦的聲音從紋絲不動的巨石中傳出來，比拉丁語更古老的韻律。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註3.）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
註3.古希臘語，意思是「帶回來，帶回來，把我的身軀帶回來給我。」
方尖碑的吟誦在每一句話後面回蕩，彷彿它們的聲音錯了位。小瓶中倒出了鮮血，似乎浮動於祭壇上方，慢慢漾開來，形成一個形狀。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
一個高高的身形躺在祭壇上，就算在昏暗的暮色中，看起來還是太過蒼白。
防禦術教授將手伸入袍中，取出了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紅色玻璃。
他將其放置在那個高而蒼白的身體上。
魔法石在那裡放了一會，至少好幾分鐘。那塊不規則的紅色玻璃沒有發光，或者閃耀，或者顯示出任何法力的跡象。
然後石頭微微動了，在身體上稍微轉動了一下。
防禦術教授將魔法石收回到他袍中，檢視著一動不動地躺在祭壇上的高高軀體，用手指摸它的眼睛，用他的魔杖戳胸口。
他仰起頭，放聲大笑。
「不可思議，」黑魔王說，是哈利所熟悉的防禦術教授的聲音。「是固定的，它的形態是固定的！不過是一個依靠魔法維繫的構造物，一經魔法石接觸就變成了真正的物質！而我什麼也沒有感應到！什麼都沒有！我本擔心我被矇騙了，拿到的是一塊假的魔法石，但這物質耐住了我所有的考驗！」防禦術教授將紅色玻璃揣入懷中。「我承認，就算按照我的標準，這也很邪門了。」
然後防禦術教授圍繞祭壇行走，繞了五圈，用哈利聽不見的低沉聲音吟誦著什麼。
黑魔王將他的魔杖放入那個躺在祭壇上的身體的手中。
他把他的雙手放在那個身體的額頭上。
黑魔王開口道：「Fal. Tor. Pan.」 （註4.）
註4.梗自星際迷航。Fal-tor-pan 是瓦肯人用來將靈魂重新注入身體的儀式。
沒有任何預警，一道閃電般的強光照亮了整個墓園，哈利踉蹌後退了一步，雙手不由自主的扶住額頭。感覺像是傷疤那裡中了一槍，或者被馬蜂在那裡叮了一口。
防禦術教授倒下了。
那個高過頭的身體在祭壇上坐了起來。
它動作流暢地轉身，筆挺地站在地上，至少比普通男子高出一個頭。那個軀體的四肢蒼白而瘦長，不見什麼肌肉，但是給人擁有可怕力量的印象。
哈利又踉蹌地後退一步，手仍然捂著傷疤。雖然他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哈利感到一股極為可怕的恐懼感包圍了他，彷彿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模糊的，現在突然明晰了，被濃縮成哈利額頭傷疤中實體的痛楚。
那是佛地魔應該有的樣子嗎？那個鼻子看起來、看起來在復活過程中出了故障──
那個高過頭的身形仰起頭，哈哈大笑，伸出雙手和魔杖，審視著它們。左手大張，看起來像半隻蒼白的蜘蛛，有四條太長的腿，手指撫摸著另一隻手握著的魔杖。落葉在墓園中揚起，繞著那個高過頭的身形飛舞，包裹著他，成為他的衣物，變成高領的衣衫和飄揚的長袍；佛地魔在大笑。那毫無愉悅的笑聲跟哈利在攝魂怪的惡夢記憶中，從他自己喉中發出的笑聲一模一樣，聲調和音質都完全一樣。
紅色的眼睛在消逝的暮色中閃著光，瞳孔像貓一樣狹長。
被佛地魔拋棄的身軀將自己從地上支撑了起來，顫抖著；奎里納斯・奎若用哈利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喘息道：「自由了──啊，自由了──」
「昏昏倒地。」佛地魔尖利而冷酷的聲音說，奎里納斯・奎若被重擊倒下；然後，佛地魔一揮另一隻手，奎里納斯・奎若的身體被揪了起來，抛到遠離祭壇的地方。
佛地魔從祭壇邊走開，然後轉身看向哈利；哈利傷疤裡的痛楚頓時加劇了。
「害怕了嗎，孩子？」佛地魔嘶聲道，好像黑魔王就連使用人類語言時都有爬說語的餘音。「很好。把女孩放上祭壇，然後終止你的變形術。我復活她的時機已經到來。」
這真的要發生嗎？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哈利吞嚥了一下，用那點陷於困惑中的不可能的希望來壓制他的恐懼，走向祭壇。他脱下了左腳的鞋襪，把妙麗・格蘭傑變的趾環取了下來，變形後的形狀跟哈利得到的緊急港口鑰完全一樣。哈利對於身上沒有帶真正的港口鑰感到一絲悔恨，但只有一絲；如果賽弗勒斯說的沒錯的話，一個高階食死人會常規性地佈置使港口鑰失效的結界。在哈利身後，佛地魔發出了像是驚訝而欣賞的笑聲。
「我需要我的魔杖來給她咒立停。」哈利說。
「你不需要。」聲音尖利而殘忍。「你學會了只靠接觸來維持變形術，不再需要魔杖。你同樣可以不用魔杖就終止變形術，命令你的維持魔法消退。現在。」
哈利吞嚥了一下，把手放在趾環上。他嘗試了三次，讓思維平靜下來，才成功的把他的魔法從趾環中退出，就像他之前學會讓一絲魔法流進去那樣。
咒語的消除花了比咒立停漫長得多的時間，簡直就像快速反演變形術的施加過程那樣。趾環的形狀改變了，開始擴張。顏色改變了，質地改變了。
一個死去的女孩的三分之二部分橫躺在祭壇上，她的一條手臂滑落在祭壇邊緣，變形逆轉將她隨機擺放的位置。被咬得支離破碎的大腿殘肢沒有鮮血溢出。死去的女孩有妙麗・格蘭傑的面孔，但蒼白而扭曲。她的樣子跟哈利在醫院隔間看到的完全一樣，在那漫長的三十分鐘變形中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中的那個樣子，在更加漫長的變出假人過程中他複製出的那個樣子。死去的女孩身上沒有衣服，因為衣服不是她的一部分，沒有跟著她一起變形。
這個場景讓他的記憶重現，在病房中花的數個小時，那之後的惡夢；哈利把這一切壓了下去。
「退下去。」佛地魔尖利的聲音說。「現在，這是我的事了。」
哈利吞嚥了一下，從祭壇前退開，站回到他剛才所在的長長隧道出口處。「她的身體，應該是，大概攝氏五度，所以不會有大腦損傷──」哈利的聲音不穩。他真的要這麼做嗎？真的嗎？這裡面一定會有個圈套，只是他看不出來。佛地魔說無論是他還是他的手下都不會傷害妙麗，說她會擁有自己的身體和頭腦──為什麼？
佛地魔再一次走到祭壇前，一揮魔杖讓他面前的屍體端正地躺在祭壇上。黑魔王以尖利而單調的精準聲音說：「肉身，肉身，被智慧隱藏起來的肉身。」
方尖碑再次開始吟誦。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apokatastethi to soma mouemoi. (emoi)
新的血肉從女孩殘缺的大腿湧現，彷彿是在沁出，然後凝固。
方尖碑停止了吟誦。一個完整的軀體裸露地躺在祭壇上。
那看起來不像妙麗。一個妙麗・格蘭傑應該會站著說話，她應該有她的霍格華茲制服。
佛地魔揚起了一隻手，然後發出了嘶聲，似乎有些惱怒。一個劇烈的手勢，奎里納斯・奎若沉睡的身體上的袍子被撕成兩半，紫色和綠色的領帶撕裂了，外套被拉到佛地魔所站的地方。哈利的某個部分畏縮了一下，彷彿是看到了佛地魔攻擊奎若教授。
佛地魔從容不迫地把手伸入外套口袋，口袋猛動了一下，好像什麼東西被破壞了；然後佛地魔把外套裡的東西全部抖落在地。哈利的口袋掉了出來，還有他的時光器，還有一把掃帚，還有佛地魔的槍，還有隱形斗篷，還有一堆守護符和戒指和許多哈利不認識的奇怪器物。
最後是一塊红色的玻璃，它被放在妙麗・格蘭傑的軀體上，在那裡放置了一會。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黑魔王從祭壇邊上那堆東西中選出一枚守護符戴上；他又從堆裡拿出四根有綁帶的短木棍，綁在袍子下面，看起來是固定在上臂和大腿上。黑魔王浮起來，向前後左右移動，一開始似乎有點搖晃，然後他的飛翔軌跡穩定了下來。
那塊紅色的玻璃微微移動了一下。
黑魔王佛地魔飄回地面，用魔杖戳了幾下妙麗格蘭傑的身體。
「遇到了障礙。 」佛地魔嘶聲說。
哈利思維中對於遭到背叛或者其他什麼失敗的預期是如此強烈，乃至於確認時只有淡淡的驚訝，並不鮮明，「什麼障礙？」
「女孩的身體被復原了。物質被修復了。但是沒有魔法，也沒有生命……這是一具麻瓜的死屍。」佛地魔從祭壇前轉過身，開始來回踱步。「全套的儀式可以解决這個問題。但是那需要時間……時間，還有格蘭傑的敵人的鲜血，我不認為跩哥・馬份現在還符合敵人的條件，而我不能違背自己意志地取我自己的血……愚蠢。」佛地魔的聲音變成低沉的嘶嘶聲。「愚蠢，我本應該預料到這個狀況，為此作出準備。用電擊或許能夠啟動她的大腦，我對麻瓜醫學的這點瞭解還是有的……但是她會重新得到她的魔法嗎？這我不知道，而且我猜想如果她作為一個麻瓜復活的話她就永遠是個麻瓜了。不過，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黑魔王舉起了魔杖。
「等一下！」哈利急叫，重新感覺到希望。她需要一點火花來啟動她的生命與魔法，只要一點火花就夠了……
佛地魔轉身看著他，蛇一般的面孔上顯示出了一定程度的驚訝。
「我想我有一招可能能奏效，」哈利嘶聲說，「需要我的魔杖，沒有用它來對付你的意圖。」哈利沒有說將來他的意圖會不會改變；他只是把這個主意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趕在他能形成任何明確的意圖之前。
「這，」佛地魔嘶聲說，「我很想看看。」黑魔王把手伸進祭壇邊的那堆東西裡，取出了哈利被包裹著的魔杖。魔杖被淩空拋過，掉落在哈利的腳邊，黑魔王漂浮回位，那堆東西平滑地跟他挪回。
哈利把他的魔杖取出來，舉步上前。
我們拿回了我們的魔杖，這是第一步。那個最後的聲音說，那是希望的聲音。
沒有哪個哈利的組成部分知道第二步是什麼，但是無論如何第一步是成功了。
哈利站到妙麗・格蘭傑被復原的身體前面，她躺在暮光照耀的石祭壇上，仍然赤身裸體，了無生氣。
「佛地魔大人，」哈利說，「我懇求你，請給她一些衣裳，這可能對我要做的事情有所幫助。」
「准許。」佛地魔嘶聲道。哈利傷疤中的疼痛加劇了，同時女孩裸露的身體浮到半空中，然後傷疤越發劇痛，枯葉在女孩的四周起舞，在她身上變成看似是霍格華茲制服的衣裳，雖然鑲邊是紅色而不是藍色。妙麗・格蘭傑的雙手交疊在她的胸口，她的腿放直了，身體又被放了下來。
哈利看著她。
他現在可以專注地看著她，因為她現在看起來正常了。
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而不是死去了。他要刻意觀察她有沒有呼吸，確認沒有，才能得出結論。如果單純用裸眼觀察的話……妙麗現在就像是活著的。
毫無疑問的，妙麗・格蘭傑不會贊同目前這個狀況的──整體而言。但是，如果忽略其他一切狀況的話（儘管無法忽略）那並不意味著她寧可保持死去的狀態。
因為你想活下去，因為我能做出的最佳猜測是，你會想活下去的……
哈利伸出了他顫抖的左手，觸摸了妙麗的額頭。現在是有溫度的，不是攝氏五度的冰冷。要麼佛地魔把她的體溫恢復正常了，要麼是魔法儀式自動做的。仔細一想的話，這意味著妙麗的大腦現在是溫熱的，而且處於缺氧。
這個認知所引起的急迫感奏效了。
哈利擺出正確的站姿，他的魔杖舉起來對準妙麗・格蘭傑死去的身體。妙麗的身體只有一處問題：是死的。那個身體其他的一切都是完好的，只有這一個問題需要糾正。
死亡，你不屬於這裡。
「護法，」哈利呼喚道，感覺到魔法和生命力流淌進他的護法咒，咒語以這兩者為源。「現身！」
穿著霍格華茲制服的女孩被光芒萬丈的銀色火焰所包圍了，護法在她體內誕生。
哈利腳下踉蹌了一下，他感到體內什麼東西下降了，似乎被咬掉了一塊。來自湯姆・瑞斗記憶的直覺告訴他，他剛剛傾注给妙麗的魔法和生命力再也不會回來，兩者都是。那遠遠少於他全部的魔法或生命力，沒有時間去投入那麼多，但是他的損失是永久性的。
而妙麗・格蘭傑在呼吸，就好像睡着了那樣，均匀規律地呼吸。遲暮的天空此時更黯淡了，哈利無法看清她的面容是否恢復了紅潤，但是應該如此，完全應該如此。她看起來是在寧靜地安睡，不是因為死亡的樣子看起來像睡眠，是因為她就是在安睡，她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她沉睡的時候沒有什麼在傷害她。
哈利的某個部分，不知怎的剛才一直保持了沉默，現在悄聲指出，他們還身處一個墓園裡，剛剛大獲全勝的佛地魔仍然掌控著局面，而且他關於妙麗願意活著的猜測僅僅是個猜測而已。
哈利仍然在微笑著，他緩緩垂下了他的魔杖。他頭腦裡面那些慶祝的繽紛煙花是帶著克制的，哈利沒有像孚立維教授那樣尖叫並且繞著小圈兒奔跑，但是這──
這──
要我說，哈利在自己的頭腦裡說，這才叫第二步呢。
「有意思，」冷酷而尖利的聲音說。「你的護法咒不僅以你的魔法為能源，它還消耗你的生命……這我已經猜到了，因為一年級生光憑魔力不足以維繫這樣強大的咒語。但是謎題中肯定不止這一點，因為不是隨便什麼以生命為能源的咒語都可以做到……你的快樂想法是想像她起死回生嗎？那就夠了嗎？」佛地魔又在擺弄他的魔杖，狹長的紅色眼睛中露出晦暗的興味。「我猜，我在永生未來的某一天終於理解這個咒語時，我會感覺很蠢的。現在，從女孩身旁退開。我還打算做更多的事情來保證她盡最大可能繼續活下去。」
哈利不情願地退後，緊張感又回來了。他差點絆倒在某個擺放不當的墓碑上。黑魔王繼續前行。
黑魔王站在祭壇前，一隻手指抵在妙麗・格蘭傑的額頭上。
然後黑魔王的手指在妙麗・格蘭傑的額頭上點了點，用低到哈利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安魂沉眠。」
佛地魔向一座方尖碑揮了一下手，方尖碑開始旋轉，自行平躺在地，尖角朝外。「確實非常有趣，」佛地魔嘶聲道。「她活著，具備魔法，而且沒有如我擔心的那樣被你變成另一個湯姆・瑞斗。」
哈利心中的緊張感再次升壓。他把魔杖放進了褲子的後腰帶裡了，他不想提醒佛地魔他身上還有魔杖。「你現在要對她做什麼？」
又一座方尖碑動了，平躺在地。「有一種古老的、早已失傳的儀式，可以將魔法生物作為獻祭犧牲，將其魔法特質轉授給儀式對象。有很多限制。轉授的特質是臨時的，只能維持幾個小時。接受者有時候會在作用消退後死去。但是魔法石能讓其永恆。」
四座方尖碑平放在地，彼此相隔同等距離。剩下的兩座方尖碑被漂浮走了。
佛地魔開始把手伸進自己嘴裡，然後停頓了一下，再次發出惱怒的嘶嘶聲。他對奎里納斯・奎若沉睡的身形做了個手勢，奎里納斯口中漂浮出來兩顆牙，在漸沉的夜色中幾乎看不出來。其中一顆進入了物品堆，另外一顆漂浮到了祭壇前面。
過了幾分鐘，哈利大叫出聲，向後退了一步。
巨大而畸形的身軀，坑坑窪窪的皮膚，像樹幹一樣粗的腿，一個小腦袋，看起來像是一塊巨岩上扣了個椰子。
一隻山怪站在方尖碑圈子的中央，一動不動，彷彿站著睡著了。
「你在幹什麼？」
佛地魔的嘴彎成一個大幅度的笑容。在他臉上看起來糟透了，好像他長了太多的牙齒一樣的。「藉由犧牲我的備用武器，小女孩將獲得山怪的再生能力。變形術病跟此相比不值一提，以防萬一，如果上一個儀式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沒有刀刃能殺傷小女孩，切割惡咒也不能，任何疾病也要不了她的命。」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哈利的聲音在顫抖。
「都花了這麼多精力來復活小女孩，完全不打算讓她再死一次。」
哈利吞嚥了一下。「我非常困惑。」佛地魔是在練習做善事嗎？這個猜測看起來不足以解釋目前這個狀況。
「保持距離，」佛地魔冷冷地說，「這個儀式比上一個黑暗。」黑魔王開始吟誦另一套咒文，更輕柔的音節彷彿有生命那樣在空中翻騰而過。哈利感覺到又一輪憂慮，舉步後退。
然後哈利痛呼出聲，因為他傷疤的疼痛再次加劇。山怪的身體坍塌了，變成空中懸浮的灰燼，然後變成微塵，然後那些微塵似乎被吹走了，但是沒有吹到任何地方，只是憑空消失了。
妙麗・格蘭傑繼續安睡著，佛地魔给她施加的魔咒足以保證這一點。
「呃，」哈利小聲說，「奏效了嗎？」
「四分五裂。」
哈利發出一聲窒息的驚呼，舉步上前，然後又頓住了；既是因為他意識到了這個舉動的愚蠢，也是因為妙麗腿上被切割咒劃開的傷口幾乎是剛剛出現就癒合了。幾秒鐘後，她的肌膚上只剩下一點血跡。
魔法石再次被放在妙麗身上，過了一會它微微移動。佛地魔將手在她身上揮了一下，再次大笑：「多麼奇妙。」
又一枚小小的牙齒懸浮於方尖碑組成的圈子中，過了一刹那，一匹獨角獸站在山怪原來站著的地方，頭頸低垂，目光黯淡。
「什麼？」哈利說，「為什麼要獨角獸？」
「獨角獸的鮮血能保持生命，這種法力跟山怪的癒合能力搭配非常好。從今天開始，小女孩需要害怕的只有冥火和索命咒。」一聲帶著蛇態的笑聲。 「再說了，剩了多餘的獨角獸，不如用掉。」
「獨角獸的血有副作用──」
「那只是在獨角獸血的法力被別人盜用的情況下。這個咒語將使獨角獸的魔力歸屬於小女孩，彷彿她生來如此那樣。」
嚴峻的吟唱與其彷彿有生命的詞句再次開始了。
哈利旁觀著，完全摸不著頭腦。
先不忙著去理解，我現在觀測到的是什麼？
我看到佛地魔盡心盡力復活妙麗・格蘭傑並保證她會活下去。就好像他認為他自己的生命──不知怎麼的──依賴於妙麗的存活那樣。
哈利那些困惑的組成部分們開始搜索這種情況下的處理流程。頭一個想出來的是「按照你目前的最佳假說做一個預測」，但是這似乎沒什麼用處。大反派已經贏了，但是故事的情節沒有按照正常步驟走下去。
傷疤再次劇痛，像是他的額頭遭到重擊。獨角獸搖晃了一下，然後像山怪那樣瓦解消失了。
黑魔王再次把魔法石放到妙麗身上，讓她的手握在上面。
佛地魔看了一會兒這個沒什麼可看性的過程，然後轉過身，喉嚨裡發出尖細的嗯嗯聲。「啊，不錯。」佛地魔嘶聲道。「這樣很合適。你還留著我給你的那本日記嗎，孩子？那個著名科學家的日記？」
哈利的大腦花了一會兒才理解佛地魔指的是什麼。那是十月的事情，在瑪麗居的瑪麗房間，來自一個朋友的寶貴禮物。這個念頭本應該引發一波極其痛苦的悲傷，為了那個他失去的或者從來沒存在過的奎若教授；但是這種情緒已經夠多了，哈利的大腦暫時將它放在了一邊。
「有的。」哈利開口說道，「我想是在我的袋子裡，我可以找一下嗎？」哈利知道它就在袋子裡。他在裡面準備了他所有可能會需要的物品，他所持有或者購買的；全部看起來可能會是任務物品（註5.）的東西。
註5.電子遊戲中用來破關的關鍵虛擬道具。
祭壇邊上的那堆東西裡飄出了哈利的伸縮蜥皮袋，被扔在了哈利腳下。
「羅傑・培根的日記，」哈利說，伸手進去，日記出現了。奎若教授說過日記即使被火焚燒也能完好無損，所以哈利揚手把它拋向佛地魔的祭壇。哈利沒有露出心疼的神色；目前有比恭敬對待書本重要得多的事情，哪怕是那本書。
佛地魔拾起日記，審視著它，看起來相當投入。
哈利，盡可能安靜而不引人注目地，把口袋扣在他的腰帶圈後面一處看不見的地方，靠近哈利藏起他的魔杖的地方。
第三步，伸縮蜥皮袋。
「不錯，」佛地魔一邊翻動日記一邊嘶嘶道，「這完全可以。」魔法石稍微移動了一下，佛地魔的另一隻手把它收回到自己的袍子裡。
「你關於日記的陰謀目的是什麼？」哈利繫好了袋子之後問，把空空的兩手都放在佛地魔看得見的地方。「我剛開始的時候試圖翻譯一點，但是進展很慢──」實際上，進展極度緩慢是因為哈利多了更急迫的事情去做。
「日記完全表裡如一，就是個用來引誘你加入我這一方的禮物。」 佛地魔一手拿著日記，一手用魔杖做出了一系列複雜的動作，看都不用看。有那麼一刹那哈利覺得他能看見魔杖在空中劃出了黑色的痕跡，但是月光太暗，他無法確定。「那麼，現在啊，我親愛的孩子，」佛地魔尖利的聲音帶着冷酷的笑意，他的魔杖輕鬆地點了點妙麗・格蘭傑的額頭。「現在我要把這本日記做成一個比原先要貴重得多的禮物，作為我從你那裡學來了多少智慧的象徵。因為我永遠都不希望你失去妙麗・格蘭傑的忠告和制衡，只要星辰還在閃耀，就永遠不要。阿瓦達索命。」
索命咒的綠色閃電射出的速度遠比哈利能釋放出護法咒的速度要快，比他能動彈的速度都快。哈利剛剛驚叫並伸手想拿魔杖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奎里納斯・奎若昏迷的身體甚至都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死亡而動彈。綠色的光芒射了進去，什麼痕跡都沒有。
黑暗彷彿在空中發光一般，那是佛地魔之前在空中劃出的光的反質，羅傑・培根的日記彷彿被腐蝕一樣色澤變暗了，同時妙麗・格蘭傑身邊的空氣出現了顫動。
哈利的傷疤鑽心刻骨地作痛，超過了忍耐的極限，好像火红的烙印鑽進他的額頭一樣，令哈利本能地缩到一邊，湯姆・瑞斗的條件反射獲得得了控制權。
而佛地魔也在尖叫，他失手將日記掉在地上，一邊嚎叫一邊用手捧住他自己的頭。
機會──
那個最後的希望聲音這樣說。哈利瘋狂地思考著，試圖理解。目前試圖殺死佛地魔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可能只能惹他不耐煩，他還有幾百個分靈體，武器傷不了他──
但是如果暫時讓佛地魔失去身體，帶走魔法石和妙麗然後逃走，這樣做好像還是值得的……
哈利的右手已經握住了他的魔杖。他的左手伸到背後，以一個笨拙的角度伸進袋子裡，開始無聲的比劃，手勢比出三個英文字母來。
「不！」佛地魔驚叫道。他的手從頭上放了下來，他盯著妙麗的身體，彷彿震驚而困惑。「不，不！」
哈利要的東西從袋子裡跳進了他的手中，哈利開始盡可能穩當地向前走，將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他以前測驗時確定為可以接受的距離裡。
「我的偉大創造──」佛地魔喘息道，他的聲音尖利，聽上去驚慌失措。「兩個不同的靈魂不能共存於世──它不在了，它被切斷了！一個分靈體，我必須馬上製造一個新分靈體──」佛地魔的視線落在了還在沉睡的妙麗身上，他開始把魔杖舉起，重複剛才的動作──
哈利舉起了槍，連續三次扣動扳機。
翻譯：Lily Lu
校對：哈密瓜、潛水艇君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把故事斷在這裡是不是很沒人性？
創作內容
【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敗，第一部分
【御社神作祟】－趣聞佚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