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為了更加流暢的網路去了一趟電信門市。
雖然作為門市人員的小姐姐推薦了幾個聽起來很不錯的合約,可對於陌生電信懷抱著不信任感的我,還是拒絕了立即簽下合約的邀請、先辦理一張試用卡,試用看看新的電信網路。
在辦理試用卡手續的過程中,我簡單的帶過了我的生活範圍,宜蘭、新北和桃園。
過程中理所當然的提到了我範圍裡的幾個老家,以及我現在的工作。
在我看來再正常不過的幾句自我介紹,她卻像是看見驚悚畫面一樣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說:「你說你從桃園來到宜蘭?!」
對她的問題有些不明就裡的我,再一次強調了我那份在附近工業區的工程師工作。
以為這就是正解的我,沒想到對方根本沒能理解我的邏輯、也沒想到接下來會收到我近年來最為可笑的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宜蘭?」
我愣了幾秒,對她再次的詢問心生荒謬和滿滿的難以置信。
混合著嗤笑和無法理解對方的情緒,我把面部表情糾在不至於失禮的尺度,再次清楚的說我是為了工作而來到此地。
「所以,你現在自己一個人住?」
我點了點頭。
「自己一個人吃飯?」
我再次點頭。
「自己一個人看電影?」
直到我用理所當然的表情再次點頭之後,門市小姐姐才終於擺脫看怪物的表情,能夠不再丟出連珠炮似的問句,正常的與我對話。
她說這間店離她家騎車需要二十多分鐘,她覺得很遠、每天上班都很厭世。
她說她妹妹在桃園念書,曾經去過幾次桃園,她覺得搭車要搭好久。
最後,她說我以往的手機網路流量少得跟完全沒有網路的等級是幾乎一樣的,然後照我的意思辦了一張試用卡之後微笑著與我道別。
從門市回來的這幾天,我一直在回味我和她的不同。
為了能夠更好的在這個社會中生存下去、為了期望未來能有更高的薪水等級、為了能夠學到更多的知識、為了能看見更多的人生可能而離開家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很顯然,在她的眼中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
妹妹曾經說她情願去死。
那是在一年前的某個春日午後,她坐在我的身邊、笑咪咪地跟我說。
我們都很喜歡小說,在十年前願意整個暑假每天都待在圖書館啃書。
雖然看的類型多少有些差異,雖然她閱讀書籍的速度、總量、理解力都遠遠小於我,但她從各種故事中獲得的快樂卻不比我少。
在那個酒足飯飽的春日午後,我倆坐在沙發上一起看著小說、打著電玩,偶爾停下來閒聊幾句。
不知怎的,某段遊戲結束之後,聊到了生活。
她說,如果某天世界末日、如果某天活屍蔓延,她情願去死。
她要我丟下她不管、她要我讓她去死。
因為,活在那樣的世界太苦了。
因為,跑步太累了。
她說她寧願被活屍生生咬死,也不想在它們的追趕下邁開腳步。
她說那樣太累了、太累了。
她說她懶、她寧願去死。
然後她露出一副早就看穿我的表情、千叮嚀萬叮嚀的再三強調,不准我在她被活屍追趕的時候硬拉著她逃跑。
她要我放她去死。
我被嚇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我的想像中,當末日降臨、當活屍蔓延,我只有「努力榨乾每一分物資的價值,最大化每一滴飲水和食物的利用率,在每一步行動前冷靜的計算得失利弊,用盡一切努力生存下去」這條人生道路。
所以在那天之後的幾個月,心底的波瀾久久不能平復。
我不因為妹妹她所謂的懶惰而惱怒、也不會因此想要將自己的選擇強行覆蓋在她身上。
可我卻受到了深深的觀念衝擊,因此而陷入深思。
那是來自我相當認可的家人、那是來自我從小看顧成長的妹妹、那是來自親密之人的價值觀衝突。
原來、原來「生存」是可以這麼輕易放棄的一件事嗎?
時隔一年,妹妹的話語我始終留在心中,時不時就拿出來細細品味。
我把那段想法形容成「只想要輕鬆的活著」。
可現在看來,別說在筆下呈現那樣的人生價值觀了,距離品出一段不同的人生理解都還遠的很呢!
光是門市小姐姐那段發自心底的驚嚇,就能讓我感到新奇,就能讓我覺得有趣。
苦思了一年還被門市小姐姐的話語嚇到、琢磨了一年還是在遇見下一段想法的時候感到訝異,我想我這顆僵硬的腦袋迴路,還需要很多時間去理解那樣的生活理念。
有待磨練、待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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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寫日期:2018/04/26